《人算不如天算》作者:漠兮【完结】 文案: 宋半仙叱咤江湖二十余年, 一个原则走天下——人算不如天算, 然而见到修颉颃的第一眼, 她就决定逆天改命,做个小人扎死他。   ☆、1, 八卦镜VS乾坤剑   PART1   事情是从宋儒儒搬家后第二天开始的。   公寓是一梯两户的房型,搬进来的头天晚上她就拿罗盘在门口琢磨了很久。虽然电梯不偏不倚正好在两户的中间,但消防通道的窗户更偏向她家,向窗外看去,恰巧对着电视台双子楼的夹缝。   于是第二天早上出门时,宋儒儒悄无声息地在自家房门上挂了一面巴掌大小的八卦镜。晚上下班回来,她出了电梯正要往家走,迈了两步停下来,转身朝对门走了过去。其实挂镜子只是为了挡开双子楼中间的天斩煞,并非针对邻居,两家房门隔了十来米的距离,她站在对门门口远远看向自家的房门,门头上小小的八卦镜几乎看不到。宋儒儒安了心,轻快地往自家走去,走了两步,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猛然一个转身看向身后——   这家门口什么时候挂了一把乾、坤、剑?!   宋儒儒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有记错,她今早挂八卦镜的时候分明往对门看过一眼,门上干干净净的,哪有这么长一柄剑?   好吧,看来她的邻居不但火眼金睛,还迅如闪电啊!   挂镜子的时候她就担心邻居误会自己有所针对,才特意选了最小的一面镜子,挂的时候也特意偏向消防通道的一侧,并不正对着邻居的大门,可这柄乾坤剑足足有三尺六寸长,分毫不差地对着她的大门!   宋儒儒撸起袖子就去按门铃,一边深呼吸了几大口,打算心平气和地与邻居解释一番,倘若真的在意八卦镜,她摘了就是。   门铃响完,也没有人开门,宋儒儒打算晚点再来,转身前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想拎一拎门上的乾坤剑,哪知这柄玄铁铸造的重剑不仅沉得几乎拿不起,还结结实实地钉在实木门上,俨然一副即使宋儒儒摘了镜子,它也要在这门上扎根一万年的气势!   宋儒儒刚压下去的小火苗蹭地一下窜起了三尺高,竟然有人要挑衅她?!   她的邻居一定是疯了吧!   ++   次日一早,宋儒儒选了个吉时,在自家大门上挂了一柄足有两米长的桃木巨剑,这剑还是她一年前去茅山开了光的,颇费了一番工费才运回来,平日里她都压箱底珍藏着,但今时今日还不拿出来震慑一下对门,恐怕对方还不知道挑衅的人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宋半仙!   宋儒儒鄙夷地看了一眼对门的乾坤剑,和她的桃木巨剑一比,那简直就是个儿童玩具。   这一天她都心情颇好,作为命理杂志最火爆的占卜栏目负责人,宋儒儒靠着无人能及的技能闯天下,每天的工作并不辛苦,主要就是看八字看星座看塔罗,然后由助理将这些整理成文,发在杂志和微博平台上。   助理做记录时候,就瞧见宋儒儒一边翻塔罗一边哼着小调,忍不住问她:“儒儒姐,你是不是算出什么好事来了?是要发横财,还是走桃花?”   宋儒儒翻过最后一张牌,恰恰是正位战车,她得意地一笑,“不,是胜利。”   助理拿着笔追问:“胜利?什么胜利?”   “战争胜利。”宋儒儒说完这四个字把牌一摞,收进柜子里,然后利落地拎起包向外走,“我下班啦。”   刚走到电梯口,杂志的主编苏叶就一把将她揪住,板着脸说:“宋儒儒,又早退。”   宋儒儒嘿嘿一笑,凑上去在苏叶身上蹭了蹭,“苏姐姐,我今晚有顾客。而且我的工作都完成了,现在离下班也就半小时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刚买了房,还贷都快穷死了。”   苏叶当然知道宋儒儒嘴里的顾客指的是那些娱乐圈的小明星们,从三线到十八线,都对八卦星座痴迷不已。毕竟那个圈子的浮沉太过传奇,一夜成名或是一朝落魄,总会让人依赖命理星象来解释自己的命运。   走穴算命是他们杂志常有的事,这样的灰色收入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宋儒儒是社里不可或缺的支柱,苏叶从来不会为难她,但今天有个工作要塞给宋儒儒,自然得先抓住她的小辫子,否则凭她宋半仙那张舌灿莲花的嘴,能把什么活儿都推得一干二净。   “我知道你一个人还房贷压力大,所以特意给你接了个活儿,这样你下个月还贷轻松一些。”苏叶把挂在自己身上的宋儒儒拉开了几分,免得太过亲切让她有机可乘。   宋儒儒眼珠一转,知道苏叶肯定没给自己安排什么好活儿,“苏姐姐,你看明天就是月头了,下个月的运程啊星盘啊可都是重头戏,我就是怕影响到明天的工作,所以今天才赶场去把那些人情客都给了结了,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没法一心二用。”   苏叶不接她的话,只抬手看了看手表,故作惊讶,“哎哟,这都五点十分了,咱们楼下的地铁可是二十分钟一班,要是赶不上这班只怕就得撞上高峰期了,只怕头两班你都挤不上去啊。”   宋儒儒没辙,硬着头皮问:“是什么活儿啊?”   苏叶早有预谋,当即把一份资料塞给她,“下周有个电视台的采访节目,请的嘉宾都是行业大牛,非常高端有档次,主要是一起探讨……”   宋儒儒着急赶时间,直接问重点,“通告费是多少啊?”   苏叶伸出三个手指头,微微一笑。   “不会就三千吧?”宋儒儒苦着脸问。   “不。”苏叶拍了拍她的肩膀,“是三百。”   “……”宋儒儒眼睛都圆了,“三百你还说让我下个月还贷轻松点?”   苏叶笑而不语,只是冲她摇了摇手表,示意现在已经五点一刻了。宋儒儒又气又急,只能一跺脚冲进了电梯。关门的时候苏叶不放心地叮嘱:“你提前看看资料啊!”   ++   一晚上应付了十个小明星,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宋儒儒没赶上最后一班地铁,筋疲力尽地拦了一辆出租车,一上车就打起了盹。到了小区门口,还是司机把她叫醒的。   这会儿还是早春时节,车上开着暖气,宋儒儒下车被冷风一吹,狠狠打了个喷嚏,竟有一分不详的预感。走进自己住的单元,进电梯,按楼层,她疲倦地揉了揉双眼,明天是月头还得早起上班。   叮地一声,电梯停下,宋儒儒出电梯时恢复了几分精神,得意洋洋第冲着对门挑衅地看了一眼,这一眼,把宋儒儒的倦意一扫而空。   对门竟然在门口立了一对凶神恶煞的石狮子!   三尺高,两尺宽,下面封了水泥底座,宋儒儒走近用手戳了一下,水泥还未干。   这人是和自己杠上了吗?   这次宋儒儒倒也不气了,倒是她的胜负欲掀起了百尺的浪头,看着那狮子兀自笑了起来,她一定要叫这人知道什么叫班门弄斧!   尽管明天还要早起,但宋儒儒死扛着折腾了一夜,中途还喝了一杯爱尔兰咖啡,只觉得精神抖擞,浑身是劲。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才趴在沙发上睡了两小时。   闹钟在吉时前五分钟响起,宋儒儒一个鲤鱼挺身,不顾困意就冲出家门,捧着她珍藏的貔貅、龙龟和水晶球这些宝贝,在家门口摆了两个上下倒置而重叠的三角形,最大的水晶球放在中央,周围六角凝聚在外,就连三角形的边长她都仔细量过,取了七的倍数,六角依照方位的不同将貔貅、麒麟等等一一排开。这个顶配版的七星阵需要经过精妙而准确的计算,是宋儒儒师傅的绝学,那么多徒弟中也就宋儒儒一人独得真传。   摆完七星阵,宋儒儒只觉得神清气爽,前所未有的舒畅,竟然不觉得困倦,简单洗漱一下就匆匆去上班了。   月头向来是兵荒马乱的,尤其是宋儒儒微博粉丝过千万,当月运程一发上去,评论和转发立刻就被攻陷了,电脑几乎刷不开新页面,除了十二生肖的运程,还要发十二星座的运势,除了星盘还有塔罗,一一弄完已经是晚上了。   加班餐吃的是港式茶餐厅,助理给宋儒儒点了叉烧饭和一份咖喱鱼蛋,一个碗里不多不少正好放了七个鱼蛋,宋儒儒一边吃一边笑,心情又好了起来。   苏叶问她:“儒儒,你资料看了没?”   “啊?”宋儒儒猛然回神,这才想起资料的事,昨天回家的时候手里就已经没有那份资料了,究竟是丢在约见顾客的咖啡馆,还是落在出租车上已经想不起来了。她含糊地敷衍,“唔,看了看了。”   “别看这个节目通告费少,但对咱们杂志的宣传是很好的,你是我们杂志的头牌,又最擅长辩论,你去参加是最合适的……”苏叶喋喋不休地说,宋儒儒继续戳着鱼蛋走神,神秘地微笑挂在嘴角,看得助理越发嘀咕,打算研究一下最近的体彩和福彩。   下班回家是开心的事,但现在出电梯竟成了宋儒儒最喜欢的一个步骤,电梯门开,宋儒儒忙不迭地向对门冲去,好家伙!今天竟然在大门的乾坤剑上方贴了一张钟馗!   贴就贴吧,还偏偏在钟馗像上面弄了个玻璃罩,死死钉在门上,手法和钉乾坤剑如出一辙,宋儒儒摸不透这种摆法的奥义,一时有些迷糊。   但不管如何,既然对手贴了钟馗,她自然不能输了阵势,对付钟馗倒也不难,宋儒儒弄了两张秦叔宝和尉迟恭,一左一右两个门神,贴在桃木剑的两侧,威风凛凛,驱邪除恶!   再一天,对门放了一个铸铜的关二爷,宋儒儒就镇了一个偌大的铜葫芦。   后一天,对门摆了一尊石质的青龙,宋儒儒就扛出了白玉的九转乾坤。   ……   +++++++++++++++++++++++++++++++   啦啦啦,你们勤劳的一六八又回来啦~~   请记住,我是一个特别喜欢被表扬的人,如果你批评我,我就写虐,恩,就是这样!   每晚七点半准时更新哈!   宋半仙有言,今天不留言,明天胖三斤→_→   ☆、2,老司机翻车了   PART2   转眼双方就对峙了整整一周,宋儒儒斗志昂扬,倒也有几分好奇她的邻居究竟是什么人。但几次想敲门都忍住了,毕竟在这场较量中只有先认输的人才会主动上门,而宋半仙得等着对方上门。   这天早上,宋儒儒给自己煮了一碗鸡丝粥。昨晚对门的门头上多了一只金蝉,她半夜没睡赶着三更时分在门口放了一只鎏金铸铜大公鸡,那尖喙正对着金蝉,想来那人今天一出门就能看到这公鸡吃虫的景象了。   刚盛了一碗粥还没吃两口,门铃就响了。   宋儒儒打了个激灵,看来对门是扛不住来求饶了,她忙不迭放下筷子冲过去开门,开门前把刘海往后一撩,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霸气些。   房门一开,门口竟然站在小区物业和一位民警,宋儒儒心头一咯噔,来不及失望,只觉得情况不妙。   “这都是你的……”物业指着她门外的公鸡,葫芦还有麒麟,不知道如何形容这些物品,憋了半天才把这句话说完,“……装饰?”   “嗯,是的。”宋儒儒老实回答。   “这里是公共区域,又靠着消防通道,不允许摆放对方私人的……”物业咬牙艰难地说,“……装饰。”   民警上前一步,语气可没有物业对待业主那么温柔了,“《消防法》第二十八条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占用、阻塞、封闭安全出口,现在我根据《消防法》第六十条第三项的规定对你处以五百元罚款,并且马上清理所有的物品。”   宋儒儒自知理亏,只能暗暗肉疼,接过罚单的时候她脑中灵光一闪,抬手指向对门的方向,“那、那对面呢?”   “对面?”物业和民警一齐转头看去,“对面怎么了?”   “对面还有石狮子呢!”宋儒儒急了,她的东西都是摆着而已,对面可都是结结实实固定在门口的啊!   哪知她冲出家门,却见对面门前空空如也,一如她刚搬来那天一样干干净净,哪有石狮子、乾坤剑和关二爷了?   宋半仙闯荡江湖有二十年了,头一次老司机翻了车。   ====   物业和民警一走,宋儒儒撸起袖子冲到对面门前,仔细看地上还有水泥的残余,门上钉玄铁乾坤剑的地方还有几个钉孔,要不是残留的痕迹,她简直要怀疑自己撞鬼了。   她细细回忆了一下,昨天半夜她放公鸡的时候,门口的东西都还在,现在才八点,差不多也就是她放了公鸡回家睡觉的时候,这家伙开始清理战场的,也亏得他手脚麻利,连水泥固定的石狮子都能给挪走了!   这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他半夜清理战场,偏就今早物业和民警来检查消防通道?   宋儒儒不用塔罗牌也不用掐指算,也知道肯定是这家伙去举报她的!   战局发展到今天,原本干净纯粹的比赛却被某些人卑劣的灵魂而玷污,宋儒儒输得冤枉更憋屈,为此她必须替自己出一口恶气。   友好的门铃也不按了,宋儒儒愤怒地捶向大门,刚落下一声,门就开了,倒让原本打算猛击几下的她有些措手不及。   大门缓缓打开,里面的人似乎并非因为宋儒儒而开门,只是恰好正要出门罢了,因为他低着头整理自己的衬衣的衣领,并没注意到门口站着一个怒火能够点燃整栋公寓的女人。   他个头很高,宋儒儒气呼呼地昂着头也只到他的下颌,流畅的下颌线一路滑过喉结没入驼色毛衫里的衬衣领口,身上有一股淡雅隽永的香气,是沉香木屑焚烧的气味,清雅不俗。   那股香气让宋儒儒一时晃了神,竟忽略了他无视自己的行为。   他抬头准备穿鞋的时候才看到她,清俊的五官只微微一动,神色依旧平淡如水。   “你是……”   他一边开口一边打量着宋儒儒,她一早起来还穿着珊瑚绒的睡衣,只在外面套了一件长羽绒衫,浅亚麻色的短发堪堪齐耳,露出光洁的额头,因为还未梳洗,面颊的一侧还粘着一些碎发,饱满的脸颊泛着愤怒的红晕,一双眼睛此刻瞪得像铜铃,连声音也是中气十足的:   “我是你对门!”   “啊……”他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抬手指向宋儒儒家门口的满目琳琅,“你是那个大公鸡……”   大公鸡这三个字,此时此刻无疑是在已经起火的宋儒儒头上浇了一桶汽油,瞬间火光冲天。“你还好意思提大公鸡?大家同道中人切磋较量,你比不过我竟然干背后举报的勾当!看你长得相貌堂堂,没想到这么卑鄙无耻!”   他微微蹙眉,思考了几秒,然后摇摇头,“我没有举报你啊。”   宋儒儒简直不敢相信,这男人长着一副好皮囊却不但无耻还无赖,她赏给对方一个上可通天白眼,冷笑一声,“哼,不是你举报我,你会这么巧赶在民警检查前把东西都收了?”   “啊……”他第二次发出这样不急不慢的声音,尔后浅笑了一下,那笑容坦然又磊落,“每个月五号是例行的消防检查,你不知道吗?”   “……”宋儒儒一下愣住了,原本含在嘴里酝酿好的话语一时间全堵在了喉咙里,隔了好一会,她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我是……上周新搬来的……你不知道吗?”   他再次摇了摇头,那淡淡的表情透着一股与身俱来的无谓,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衬得宋儒儒小题大做,就连这一周的较量都变了味儿,像是她一个人在较真死磕,而对方却云淡风轻!   他抬手看了下腕上的手表,轻声说:“不好意思,我要出门了。”   宋儒儒还僵着没动,他关上大门,小心地侧身从她身旁擦过走向电梯。电梯门开,他迈步走进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转脸对她说:“要是还有别的事可以等……”   他的话还未说完,宋儒儒已经背对着他抬起右手摇了摇。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   电梯门缓缓关上,宋儒儒转过身来,她深色的眼瞳像几经淬炼而光芒冷厉的刀刃,这个仇,她记下了。   ====   宋儒儒一进社里,就被苏叶拦在了门口。   “儒儒,你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今天你要上节目的啊。”苏叶惊诧地打量着宋儒儒,她穿着运动服加羽绒背心,脚上是一双运动鞋,头发都没打理,有一边还翘着。   “通告费的就三百的节目,难道我要花三千打扮自己嘛。”宋儒儒没好气地说,其实她原本是准备打扮一番的,但一早触了霉头,根本没空化妆选衣服,所以破罐子破摔了。   “也许你上了节目能接到三万的顾客呢!”苏叶笑着说。   宋儒儒微微眯眼,“那我得去配个圆墨镜才行,一看就是神算子。”   “哎!”苏叶摸了摸下巴,“要不咱去买一副吧!”   午饭后,宋儒儒就被苏叶押到了电视台,临下车前,苏叶给她抹了个水红色的唇釉,满意极了,“唔,看着还不错,青春活泼,和那帮老学究不一样。”   宋儒儒参加的是一档学术访谈节目,虽然她平日的工作看着不大严肃,但实际上身为C大古代哲学专业的硕士,宋儒儒研究易学玄学可有不少年头了。今年年初海昏侯墓出土的简牍进入到文字释读和研究阶段,目前已经释读出《论语》《易经》《礼记》这些典籍。趁着话题热度高,节目组就做了一期关于海昏侯墓出土典籍的访谈节目。为免节目晦涩收视率低,所以除了邀请考古鉴定的专家,还请了一位研究易学的来活络一下气氛,毕竟央视《百家讲坛》谈《易经》的时候可是相当火热的。   其实海昏侯墓的典籍释读宋儒儒一直有关注,因为《周易》里卦序和乾元用九的问题困扰了她多年,现在业界都指望海昏侯墓能释读出《连山易》和《归藏易》,这样三易合一,或能有所突破。   因为弄丢了苏叶给的资料,宋儒儒临时抱佛脚,到了录制后台才大致了解了情况。编导给她一份题本让她做准备,“本来还有一份嘉宾资料给你看的,现在找不到了。”   宋儒儒题本都来不及看,哪顾得上管其他嘉宾,“不用了,我又不是主持人。”   直到节目开场前三分钟,宋儒儒才把题本看完,对各种问题也都有了大致的腹稿。作为一名合格的半仙,除了要术业精湛,更要舌灿如莲,黑的说成白的那不是本事,把黑色说成彩虹,那才叫合格。所以上访谈节目,宋儒儒从不慌。   录影棚中央的女主持在做最后的整理,灯光音响准备就绪,编导领着她站到录影棚后方的右侧,给她指路。“一会主持人说到你的名字,你就从这里上去,坐在主持人右边,另一位嘉宾从左侧上去,他坐在主持人左边,他比你先上台,你看他上去就可以准备了。”   编导说着抬手向影棚左侧指去,宋儒儒顺着他指尖的方向看去,十来米开外的地方,站着一个清逸挺拔的人,身后是昏暗的后台,他立在明暗之间,神色淡然,那目光犹如落雪的夜晚,幽黑又清冷,仿佛天地都混沌一片,并不落入他的眼中。   这一眼宋儒儒看得分毫不差,就像她昨晚清清楚楚地看到对门门头上那只仅有一寸长的金蝉那么清晰。   ============================================   因为昨个有亲和我反映这个++作为分隔符容易产生歧义,所以以后的分隔符都是=====   作为神婆的亲妈,我很想提醒神婆,卡机嘛,不要去惹对门好么,你会后悔的 :)   今天依旧是不留言就要胖三斤的一天:)   ☆、3,好嘛,三个字她有两个不认识   PART 3   竟然是他!   宋儒儒一时间倒不知道这算是冤家路窄,还是天赐良机。看他的模样年纪比自己大不了一两岁,十之八九是替某个老先生上节目的,毕竟三百的通告费谁乐意接啊,她才不信他会是行业大牛!   她暗暗盘算着如何在节目中为难他,连女主持的说话声也听得断断续续,“……C大副教授……考古鉴定……”   编导戳了宋儒儒一下她才回神,原来女主持已经念到了她的名字。“今天我们还请到了微博第一占卜博主宋儒儒老师,与我们一起解读和探讨海昏侯墓中的《易经》典籍。”   宋儒儒收敛了那一脸的戾气,扬起嘴角,微笑着走上台。女主持起身与她握手,宋儒儒大方入座,目光死死盯着主持人左边的人,等着他与自己问好,然后还击他一个闭门羹,可那人平视着前方摄像机,竟然又一次无视了她!   和今天早上!一模!一样!   要不是摄像机闪烁的红灯提醒了她,宋儒儒大概能把主持台给掀了。   “宋老师,你在微博上的影响力可是非常大,今天你来我们节目,一定有很多粉丝等着看你吧。”女主持并没有察觉宋儒儒神色的变化,只顾着按照原定的计划念词。   宋儒儒收回目光,硬笑了一下,“看我,不会吧?可能我的粉丝更想看的应该是人生的奥秘和真理。”   女主持顺着题本继续,“我听说宋老师除了占卜外,也经常在微博上引用典籍,寓教于乐地科普古代先贤的哲学观点,那你个人最信奉哪条哲理呢?”   宋儒儒挑了下眉头,“《周易?象传》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是我突然有感而发的一句。”   “哦?”女主持疑惑地问,“不知宋老师有什么见解?”   宋儒儒将目光越过主持人,看向那个气定神闲的人,“所谓君子,以仁德立身天下,做人就应该有基本的礼仪道德,一起参加节目的嘉宾,彼此也应该有基本尊重和礼貌。”   这话显然并不在台词本上,女主持一时语塞,倒是被宋儒儒点名的人意识到她在说自己,侧过脸来看向她。看到宋儒儒的刹那,那双黑如曜石的眼眸闪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亮光映照在上面……也许是来自宋儒儒怒火的红光。   宋儒儒这个人素来睚眦必报,今天又是新仇加旧恨,一开始她只打算在节目中刁难他,如今却是要叫他无比难堪。   她主动站起身,向端坐着的他伸出手,“没人和我打招呼,我以为是我没有存在感呢,看来只能女士优先了。你好,我是宋儒儒……”她微微侧头去看他面前的名牌,打算抢先念出他的名字让他更加难以下台,然而这一眼却叫她如遭雷劈,白底黑字的名牌上写着三个字——   修颉颃   她张着嘴只念出一个字来,“修……”   好嘛,三个字她竟然有两个都不认识!   那两个字仿佛眼熟得很,却又偏偏想不起来。   宋儒儒整个人都懵了,余光隐隐看到摄像机的红点滴滴滴地不停闪烁,额角已经布满了细细的一层汗。   那个叫修颉颃的男人也站了起来,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指修长冰凉,而宋儒儒的掌心却如同火烧一般,如果他有那么一丁点的绅士风度,就该主动自我介绍替她解围,但是有今早的教训在前,宋儒儒已然发现此人是个超级无敌大直男。   果真,他耿直又认真地问:“你是不认识那两个字吗?”   “……”看吧,他不但不会救场,还会火上浇油。   最可气的是,他还不是故意为难,他是发自内心的!发自内心的无视她,发自内心地好奇她是不是不认识字!   “当然不是,修先生。”宋儒儒深吸一口气,收回自己颤抖的手,故作自然地把头发撩到耳后,然后优雅地坐下来,打算不动声色地翻过这一篇。   他收回手,挑眉看向她,素来平静的目光此刻却灼灼逼人,就连清逸的五官在明亮的灯光下都变得神采飞扬,“那你说我叫什么名字?”   =======   走出电视台,宋儒儒站在马路边,久久无法回神,就连节目是怎么结束的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家伙对海昏侯墓的典籍考证侃侃而谈,引得女主持连连惊叹,开场时的小插曲丝毫不影响他的情绪和发挥。   不,说到底还是不在乎!   唯一让宋儒儒感到欣慰的是,她并不是节目里唯一的受害者。因为接近尾声的时候,女主持对他崇拜不已,在题本外增加了一个问题问他,“如果你有机会回到古代的话,你最想去哪个朝代啊?”   他毫不犹豫地反问:“我为什么要去古代?”   女主持笑容凝滞,眨巴着天真的眼眸说:“就、就去看看你研究的这些文物啊……”   他用一种难以理解地神色看了女主持一眼,“我回到古代的话,那时候它们还不是文物,我不会研究的。”   宋儒儒手里拿着的一份文件,是下节目后,编导默默给她的嘉宾资料,她这才搞清楚那家伙是C大今年刚聘请的副教授,专攻考古和鉴定。她是前年毕业的,所以并不知道这号人物,看履历简介除了鉴定新出土的文物,他连国内外几大著名博物馆的藏品都提出真伪考辩,丝毫不考虑人家博物馆的颜面。   这家伙真是……耿直癌啊!   没错!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叫什么!   虽然羞耻,但也无计可施,宋儒儒只能拿出手机拍下资料上的名字检索。《诗经?邶风?燕燕》:燕燕于飞,颉之颃之。颉颃,鸟儿上下翱翔的意思。   这篇文章宋儒儒是看过的,所以她才会觉得眼熟,颉之颃之的时候她认得出,两个字合在一起放在名字里她就一时懵住了。   宋儒儒一天之内,遇到修颉颃两次,两次都因为他翻车,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理由:   她、一、定、是、撞、邪、了!   可这邪偏偏住在她对面,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   结束后,修颉颃走得比宋儒儒晚一些,因为女主持对这位满腹经纶又长相出众的专家贼心不死,缠着他又问:“修老师,你每天研究这些很枯燥吧,平时有什么其他娱乐吗?”   修颉颃穿上外套向外走,言简意赅地回答女主持,“不懂的人才会觉得枯燥,所以我不枯燥。”   他追出录影棚去找宋儒儒的时候,她早已不见了踪影。   忽地背后有人拍了他一下,修颉颃一回头,就看到了身后的边尧,“你怎么来台里了?”   “参加一个节目。”修颉颃回答,“你下班了?”   “恩,刚结束。”边尧一把揽住修颉颃的肩膀,“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吧,你上周末都没回家,妈今早还念叨你呢。”   修颉颃淡淡地说:“因为有些事必须得在公寓那边弄。”   “哎,对了!”边尧领着他往停车场走,突然想到了什么,“你那天让我给你弄的石狮子,究竟是干嘛用的?”   说到石狮子,修颉颃就想到了宋儒儒,想到在节目中看到她的瞬间,她穿着和早上差不多的衣服,头发也是一样乱翘着,那双眼睛也是一样的明亮,像是盛夏热辣的骄阳。啊,有一处是不同的,她小而饱满的嘴唇上涂了一层红红的东西,早上还是粉色的,刚才却是草莓的颜色。   见他和自己说着话就走神了,边尧是再了解修颉颃不过的,走神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所以倒也不气,只是见他兀自笑起来,像是遇到什么好事似的。   “怎么啦?”边尧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你上节目遇到美女了不成?”   修颉颃停下脚步,极认真地想了一下才回答:“恩,确实挺好看的。”   边尧愣住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修颉颃说这样的话,大部分的时候,修大师的眼里可是目空一切的。“你心动了?”   “目前没有。”修颉颃诚实地说,停了一下又改口,“可能有一点。”   边尧知道他的行事作风,颇为忧心地问:“人家认识你吗?你该不会在路上看到一个人走过去就心动了吧。”   说到这里,修颉颃平淡的脸上泛起些许的失落,“我想让她知道我的名字,但她不知道却又不问我,好像还很生气的样子。”   边尧很难从只言片语中理解完整的故事,但感觉挺复杂的样子。“那你还能找到她吗?”   修颉颃的目光一亮,拍了拍边尧的肩膀,“我不和你吃饭了,先回家了。”说完转身就走,不给边尧拉住他的机会。   边尧怔怔地看着修颉颃略显匆匆的背影,不知所以。难道公寓里多了什么宝贝吗?饭都不吃地赶回去,还要弄俩石狮子守着?   =========================   终于到了万众瞩目考验大家语文水平的时候了!!男主!!叫!!什么!!!   不查字典不用手写输入法就念出来的!举起你们的手!   PS, 修先生啊,你这种告诉姑娘自己名字的方式,一般来说,姑娘都不会很高兴的→_→   ☆、4,她又好看,又有趣   PART 4   走进电梯,修颉颃按下楼层,数字一点点攀升时,他的内心涌起一阵期待,却又算不得是欢喜,因为并不知道是喜还是忧,像等待四季的交替那样心情,总觉得会有什么变化,会有什么不一样的事,不论好坏,总是不同昨日的。   电梯门开,他迈步走出的刹那却又犹豫了。右边是她家,左边是自己家,他原本就是朝着右边走的,可他真的应该往右边走吗?   虽然之前的一周他每天都在和她布阵斗法,但两人终归是没有见面的,今天早上才是第一次见。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修颉颃最先闪过的念头是:啊,原来她是个女生啊。   他一直认为对门应该是个老头子。   第二个念头也只是:她的眼睛好圆,很漂亮。   直到在节目上遇到她,她咄咄逼人地向他挑衅,他的心跳忽地漏了一拍,这才真心想要去认识她。听到她的名字叫宋儒儒,他默默记下,但是……她好像真的不认识自己的名字。   是因为自己没有主动和她打招呼她才生气的吗?可他是真的没有在意过节目上的人,只想完成节目而已。   他看向宋儒儒家的方向,如今门前早已收拾了干净,去找她的话,又要和她说些什么呢?那份心情本就朦胧得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又如何能与另一个人说得清?   他甚至觉得忽然间萌生这样的情绪是不对的,是有失分寸的,并不合宜。也许他需要给自己做一份详细的鉴定,才能得出一个精准无误的结论。   不过既然她生气自己没有主动和她打招呼,那解释误会还是有必要的吧。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走过去按下门铃。   她门铃的铃声是自己设定的,他轻轻一按,咻咻咻的声音飚出来,还没等他从动感十足的曲调中回神,门铃里又传来一声厉喝:“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大门赫然打开,门里的人又换回了今早那件珊瑚绒睡衣,短短的头发用发带箍着,脸上贴着一片黑色的面膜,只露出那双明亮的眼睛,像是有许多小星星在里面闪耀似的。看到他的时候,宋儒儒的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不、不是外卖啊……”   修颉颃愣了一秒,然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宋儒儒尴尬地一把扯下面膜,皱眉瞪着他,这、这人是下了节目还要特意到她家门口嘲笑她吗?   修颉颃轻咳了一声,“今天在节目上……”他说着目光腼腆地落下,落到宋儒儒的手中,她一只手捏着面膜,另一只手抓着一个小布人,那小人的身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修颉颃再熟悉不过的三个字——他的名字。   宋儒儒的手不自然地往后缩,想把小人塞进口袋里,却发现睡衣并没有口袋,只能将手挪到身后,按在自己的屁股上。   修颉颃的脸微微红了起来,就连那双清冷无物的眼眸都亮了起来,“我的脸……”他指了指她的臀部,“好像贴到那里了,你能换一个面吗?”   宋儒儒将小人翻了一面,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免得他看到客厅茶几上的其他家当。“你可不要想歪,我是研究易学玄学的,从不弄那些巫蛊之术,做个小人是……为了纪念。我身边的每个人我都会给他们做一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是她行走江湖的职业修养,身为老司机的她尤其稳。   修颉颃认真地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宋儒儒梗着脖子一脸的光明磊落。   “那我能看看其他人的小人吗?”修颉颃看向她,那眼神里还真真都是期待!   “……”宋儒儒深吸一口气,微微一笑,“我做完都送给他们了。要放在自己家里才能招财避祸。”   “啊……”修颉颃又是这样不急不慢地应了一声,然后冲着她伸出了自己的手,他的手干净修长,和他整个人一样清清冷冷的,就连皮肤也是干净到透明似的,只有一双眼睛幽黑深邃,像是目空一切,又像是暗藏着星辰万千。   “你干嘛?”宋儒儒疑惑地看着他,就算她现在知道他的名字了,他们的关系也应该只比血海深仇略好一些,并没有友好握手的必要吧。   “我的小人啊,不是应该给我吗?”他指了指宋儒儒藏在身后的小人。   自己说出去的话,总得自己圆回来,宋儒儒没辙,只得把那小人交了出来,递到他手里的时候,修颉颃轻声对她说:“谢谢。”   “不客气。”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保存,招财进宝,早生贵子!”说完嘭地一声把门关上。   门口的修颉颃打量着手里的小人,是用白色的棉布缝的,棉质很软,捏在手里像捏着一团棉花似的,但做得很急所以针脚稀松,虽然简单倒也传神,因为她给那小人绣了一张毫无表情的面孔。他抚摸过那张纸条,嗯,看来她知道自己的名字了。   他扬起嘴角,淡淡地笑了一下,也许他并不需要给自己做什么详细的鉴定了。   文物鉴定素来有一套基本流程,对比藏品、判断年代特色、或是利用科学仪器。修颉颃最擅长鉴定的是青铜器,除了要熟知夏商周时期和后代铸造工艺的不同,还要了解铜质的区别和锈色的形成,但决定他判断的却并不详尽复杂,而是他独一无二的技能——听音。   手指轻轻敲击青铜器,就能听到铜器自内向外发出的回响,只要一声,修颉颃就能听出那沉寂了几千年、真实的、无法掩饰的声音,很清脆,也很短暂,干净利落又一针见血。   就像刚才看到她的瞬间,他清清楚楚听见自己心里也有一个声音在回响:   她竟然这么有趣!   让他真正在意她的原因一直都是因为她有趣。   毕竟,这个世界上好看的脸蛋太多,有趣的灵魂太少。   可她又好看,又有趣。   =====   真的外卖上门的时候,宋儒儒反倒不敢开门了,趴在门上对着猫眼看了好一会,才把门打开一条缝,把外卖拎进来往茶几上一搁。   要不是急着回来做小人,她也不会没空做晚饭,可急着做好了小人也落了一场空。其实她倒也没什么狠毒的想法,只是想让自己以后少撞见他,最好再也不要碰见他,毕竟两人同住一层抬头不见低头见,要是就此老死不相往来,倒也能让她忘掉那份羞耻感。   但宋儒儒想,他那么目中无人,对什么都不在乎,想来也不会干扰到她的生活,自己只要不理会他便是,哪怕修颉颃在家门口放个大炮对着她,她都绝不会看一眼。   她拎起茶几上被掏了一个洞的吊带衫,左右也是不够再剪一个了,她索性用拿半截衣服裹了针头线脑,全塞进了一旁的收纳筐里。   当晚访谈节目就在电视上播出了,宋儒儒一边吃着外卖一边看,几度按下暂停键,无法直视屏幕上自己尴尬又僵硬的表情,最后气得把筷子都扔了。   闺蜜温惜就在她最尴尬的时候打来了慰问电话,一接通就是一串大笑破屏而出,“你竟然不认识字,哈哈哈哈哈,我快笑死了,哈哈哈哈哈……”   趁她大笑的时候,宋儒儒已经把外卖装好丢进垃圾桶里,还把茶几擦了干净。   “那个人你认识吗?”温惜终于笑完了,“我怎么觉得你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住我的对门。”宋儒儒叹息了一声,往沙发上一躺,“温惜,你信不信命啊?”   “啊?”电话那头的温惜不明所以,“我当然信啊,要不我怎么会让你帮我看星座算塔罗呢?”   宋儒儒歪头看向电视机,屏幕上修颉颃的五官清晰无比,他眉目淡泊,像一幅重墨轻彩的文人画,空灵虚静,优游自适。   “不是那种信,是相信有些事是要注定发生的,有些人……”她看着那张脸慢慢说,“注定是克星。”   温惜神秘兮兮地问:“你算过啊?”   “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不用算也知道。”宋儒儒按下遥控器把电视关上。“肯定是生肖犯冲,八字不合,星座相克。”   “那你不是应该和他拼个你死我活,谁把谁先克死算谁本事!”温惜最爱煽风点火了,“这才像你嘛!”   宋儒儒摇了摇头,难得宋半仙会知难而退,温惜对修颉颃产生了崇拜之感,要不是此刻在国外拍广告,简直要连夜赶来一睹真容。   挂了电话,宋儒儒自嘲地笑了笑,是啊,能让她知难而退是多不容易的事,可修颉颃偏偏做到了,不确定他是自己克星的时候,她真的还挺斗志昂扬的,但事不过三,确定了之后她就不那么想了。   命中注定的事,为什么要逆天改命,只要能平安躲开就好了啊。   既然决定要躲开他,宋儒儒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第二天还在门口安装了一个监控,早出晚归都要提前看监控,以求出入平安。   说来也奇怪,接下来的整整一个多月,她再也没见过修颉颃,仿佛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测,他那样目中无人又不在乎一切的人,并不会真的干扰到她的生活。   可就连监控里都没拍到他分毫,难道是搬走了?宋儒儒莫名的心里一空,松了口气。   不过转念一想,又有些生气,既然要走他为什么还要拿走小人?早知道他会自己消失,她也不用做小人,白白浪费一件吊带衫。   ===================   咱们的温惜大宝贝终于上线了,撒花~~~还不认识她的亲记得去看《交换吧,运气!》   另外纪念我第一次这么快写出男主喜欢女主!!!   所以此文也可以叫《耿直BOY求爱记》→_→   ☆、5,见到你,真高兴   PART5   C市的春天来得急促,上个月还冷得要裹羽绒服,到了四月中下旬,赶上晴天的中午,马路上已经有人穿短袖了。   温惜作为时尚圈一步千金的超模,不但得站在时尚的前沿,还得站在季节的前沿,就连到宋儒儒家,都穿着一件紧身短打加一条小皮裤凹造型,露出两米的大长腿。   宋儒儒承认出太阳的正午确实挺热,但是昨天半夜就下起了雨,到了早上也没停,气温骤降,空气里都是寒凉萧瑟之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冷了,温惜竟然嚎啕一声哭了起来。   一般能让温惜郁闷的事没几件,要么是和男友穆杨吵架了,要么是广告代言被抢了,再不然就是追的言情小说男主领盒饭了。   “儒儒,我要留级了!”   啊???   宋儒儒这想起来了,平日光看着温惜日进斗金,忘了她才21岁,大学还没毕业呢。   温惜哭唧唧地坐在宋儒儒的沙发上,一边哭一边还不忘从茶几柜里掏出薯片来吃。“我上个月不是去拍广告了嘛,有一门古琴选修课就没去上,教授直接把我挂了,要是这期末没把学分补回来,我就得留级了。”   温惜大一那年就在T台一举成名,这两年参加时装周,接代言,拍广告,几乎是满世界飞,课程嘛自然也是以不留级为底线,能少上就少上,反正到了期末也是经纪公司给她找一堆老师恶补,总也不会挂科的。况且温惜上的本来就是音乐学院,教授们对学生也宽松得很,尤其是像温惜这样人美又讨喜的,男教授女教授都对她特别照顾。   “你没找教授商量?”宋儒儒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就着薯片喝。   “她不见我。”温惜喝一口热茶,才暖和起来,“只带话和我说什么古琴演奏不是临时抱佛脚就能解决的,直接不让我参加期中期末考了。你说我这学期好好的选什么古琴啊!”   “那是……你好好的选什么古琴啊。”说起来宋儒儒都不敢相信,整日里风风火火的温惜竟然是古乐器专业的,那些古朴高雅的乐器一点都不符合她张扬又泼辣性格。“你当初就该报考摇滚专业,这学期再选修个电音吉他,别说留级了,年级第一可能都是你!”   温惜撇撇嘴,“阮教授是去年刚来的,我人都没见过,光听说她人还不错,我才选的,哪知道这么严格。”她说着抓住宋儒儒的手臂上下摇晃,“你快帮我算算,我会不会真的留级啊?穆扬叫我留级狗,我和他打了一架才出门的!”   宋儒儒嘿嘿一笑,眼睛亮闪闪的,“那你等会哈,我今天得先查个分。”   温惜一愣,想起了什么,又哭了起来,“我都要留级了,你竟然还要查博士分数!难道是天妒红颜!”   =======   温惜说得没错,今天是C大博士招生公布复试结果的日子。去年年末,勤勤恳恳工作了一年多的宋儒儒终于用所有积蓄首付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拿到房产证那天她就去报考了博士。   虽然眼下工作顺利,但考上博士的话,职业前景和发展空间肯定更大。尤其是给她带来巨额灰色收入的“走穴”,一个钻研古代哲学的博士说出来的话总是更加令人信服,总结一下,就是她宋儒儒是一个非常有职业道德与自我要求的半仙。   宋儒儒是她那一届毕业的研究生中最优秀的,毕业当年她的导师就劝她继续深造,但她慎重考虑后还是决定先工作两年,所以今年如果能考上,一切再顺当不过了。   打开查分网站,输入准考证号和密码,按下确认前,宋儒儒犹豫了。   温惜抹了眼泪,倒比她还急,催促道:“快按啊。”   “等等。”宋儒儒放下鼠标站起身,从书架上拿过一只签筒,摇了摇,一支签掉落在地,她闭着眼捡起来,深吸一口气,才睁眼看去。   上上签!   她满意地把签放回签筒,这才悠哉地坐回书桌前,点下了电脑屏幕上的确认键。   宋儒儒大名赫然出现在页面上。   意料之中的感觉让宋儒儒飘飘欲仙,人生再没有比这更美好、更叫人安心的感觉了。   温惜在旁边斜着眼看她,“哎,儒儒,你还真爱岗敬业,做什么事前都要算一算啊?”   宋儒儒很难和她解释这种感觉,索性不回答。眼下差不多是出门上班的时间了,但考虑到哭哭啼啼的温惜,她打了个电话给苏叶请假,说自己要去一趟C大,和新导师交流一下她的博士研究计划。   苏叶听说宋儒儒真的考上了博士,欢喜得不行,已经开始计算要如何利用宋儒儒的高学历再给杂志镀一层金,当即点头,还约了宋儒儒给她办升学酒!   关电脑前,宋儒儒顺着名单翻看了一下,微微蹙眉,这下还真要去学校了。   “温惜,我去趟学校,你在家等我。”   温惜骤然被抛弃,抓着她不撒手,“怎么连你都抛弃我!”   “我很快就回来,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宋儒儒哄她,“你不是最喜欢吃C大后门那家豆腐皮包子。”   想到豆腐皮包子,温惜才把手松开。   因为天冷,宋儒儒加了一件薄外套才出门,门一开目光很自然地就看到了对面,依旧是大门紧闭。   温惜扒在门框上也看向对门,“你克星真的不见啦?”   宋儒儒耸了耸肩,不置可否。满打满算,她只在上个月见过他一天,而此后一个多月的寂静有时会让她怀疑那天也许是一场幻觉。   温惜惋惜地说:“我还想一睹真容呢,竟然没有这个缘分,到底是我和这尘世羁绊太少了……”   宋儒儒叹了口气,“你知道你什么留级吗?因为你本来就没空上课,还把空闲时间都用来看小说了!”   “我不看小说也成不了学霸,读书这种事,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九十分靠智力。”温惜说着甩了一下刚做的灰紫色卷发,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再加上璀璨夺目的笑容,美得坦然又嚣张。   这观点宋儒儒倒是认同的,“你能长成这样,说明你还在胚胎的时候就把营养全都分给外貌了。”   =====   从宋儒儒住的地方坐地铁到C大很方便,大半个钟头就已经到办公室门口了。宋儒儒的新导师边立心教授是C大古代哲学专业的领头人,也是国内古哲专业的泰斗。她报考的方向是她研究生时的导师金教授和边教授合带的传统哲学与现代化,可她刚才看导师名单,发现金教授单独分出去带了另一个方向,所以决定来问问情况。   宋儒儒此前见过边教授几次,倒也不陌生,她敲了敲门,边教授的稳重低沉的声音就传了出来,“请进。”   她推门走进去,礼貌地问好,“边老师好。”   边教授看见她倒也不意外,放下手里正在看的一本书,笑着说:“恭喜你啊,我刚看到名单。”   “以后还请边老师多指导。”宋儒儒诚恳地说道,能考上边教授的博士是极其光荣的,她对边教授也是特别敬仰与崇拜的。   边教授看她神色似乎有话要说,便主动问:“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既然边教授都问了,她也就开门见山直说了,“我刚才看了名单,金老师不和您一起带学生了吗?”   “是这样的。”边教授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去年出招生简章的时候,拟定的是我和金老师一起带传统哲学与现代化,但你也知道金老师突然对书法有了兴趣,就和研究书法的历史系老师合带另一个方向了,所以你的研究方向目前就剩下我一个老师了。”   “哦,原来如此。”宋儒儒点点头,其实倒也是无妨的,且不说有边教授一人指导她绰绰有余,就算学业上真遇到难题,请教金教授也不是难事。   她目光一瞥,看见边教授办公桌旁边的另一张桌子腾空了,那里原本是考古系一个副教授的位置。“李老师呢?”   边教授抬手比划了一个大肚子的姿势,“好不容易怀孕,回家安胎了,估计这两年都不带学生了。”   李副教授在她还在读研的时候就和边教授一起合带中国思想与文物鉴定的研究生,要是李副教授不带学生了,倒也不知道那些还没毕业的研究生该怎么办。   她正想着,办公室的门被人轻叩了两声。宋儒儒本就没什么大事,想问的也都问清楚了,既然还有人要见边教授,她便起身告辞。侧身拿包的时候,就听见办公室门开的声音,然后是边教授热情的招呼声,“来啦。”   来者没有答话,大概是开了门的缘故,走廊上的风一下吹进来,一阵凉意轻拂过她后颈零星的碎发。宋儒儒转过身来,只觉得那萧瑟寒凉的春雨仿佛跟着风一起吹进来似的,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边教授热络地介绍:“儒儒,这是学校今年刚聘请的修老师,他和我一起带原本和李老师的研究生。颉颃,这是我今年刚招的博士,宋儒儒。”   许久不曾听过的声音,再响起的时候却异样的熟悉,声色飘逸空灵又低沉深远。   他说:“我们认识的。”   边教授一听,有几分惊讶,“哦?那倒挺有缘的。”   宋儒儒急忙划清界限,“我们就见过一次……”   “不只一次。”他用对待鉴定的严谨态度阐述:“我们在上个月五号见过三次。”他轻轻扬起嘴角,淡泊又隽永的神情也变得柔润温暖起来。   好久不见,见到你,真高兴。   ==========   作为史上第一耿直BOY,咱们修颉颃终于翻身做老师啦!   身为男主亲妈,我留下了一米六八长的泪水TAT   PS,温女王,别低头,学分会掉,别流泪,穆扬会笑   ☆、6,他是千手观音啊!   PART6   这一个多月修颉颃是去了一趟陕西,那里有个墓葬被盗,考古队赶去保护性发掘,墓室一打开就发现里面有青铜器。庆幸的是,墓葬中的青铜器体积较大,难以带出盗洞,所以盗墓贼只先拿走了几个陶罐和小漆器,就被当地村民发现立即刻报了警,损失很小。   出现青铜器,就表明墓葬有相当久远的历史。工作人员也不敢轻举妄动,连夜包机把修颉颃请了过去。文物鉴定专业并非年纪越大越可靠,拼年龄也不过是为了拼个经验值,真品赝品都看多了,自然就总结出了一套经验。修颉颃年纪尚轻,却已是鉴定青铜器的数一数二的专家,靠的都是他的独门本领。   “我听说这次出土了三尊青铜鼎,倒是挺可观的。”虽然边教授是研究古代哲学的,但对考古还算了解,一来是因为他和考古系的李副教授一起带学生多年,二来是不少文献资料本就是从墓葬品和青铜器的铭文中释读出来的。在C大,历史相关的专业虽然门类细致,但彼此互通,并不完全割裂。   修颉颃点点头,从双肩包里拿出一份资料递给边教授,“一共发掘出二十四件青铜器,算是很多的一次了。除了三个大鼎外里面还有簋、鬲、卣、尊、觚。”   宋儒儒和他并坐在沙发上,她对青铜器所知甚少,皮毛都算不上,所以并不能听懂什么门道,无处安放的目光随意地游走。   他看起来风尘仆仆,大抵是西边日晒比东面强一些,考察墓葬几乎都是在室外,所以晒黑了不少,但他皮肤到底还是白的,伸手递资料的时候,一段小臂从挽起的袖口露出,和晒黑的手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晒黑的修颉颃倒不那么空灵缥缈了,五官也立体分明了,尤其是眉眼更加深邃,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有了几分凡人的气息。   尤其是他穿着浅灰色的衬衣,挽着袖口,背着双肩包,看起来像是宋儒儒的同学。唔,从年龄上说他确实和她差不多大,只是人比人气死人,原本她对自己颇为自豪,可她是今年秋天才入学的博士,他却已经博士毕业还评上了副教授职称,名义上,自己见他还得叫一声修老师。   不,宋儒儒兀自摇了摇头,应该只是因为他是她的克星,所以事无大小,无所不克,无处不在,不详的预感再度向她袭来,这么说来岂不是日后自己在学校会遇到他,回家还要遇到他!   边教授粗略翻看了一下资料,抬眼望向墙上的挂钟,“哎哟,都这个点了,咱们一起吃个午饭吧。”   宋儒儒一听这话,赶忙起身推辞,“边老师,我就不去了,下午还要去上班呢。”   “哦……对对对。”边教授笑着说,“我忘了你可是网络红人,咱们学校最有影响力的学生就是你了吧。”   她身旁的修颉颃也跟着站起来,“我也不去了,刚下飞机,回家休息一下。”   边教授的热情邀请竟然连续被人拒绝,面子上着实有些挂不住,他暗暗向修颉颃使了个眼色,可修颉颃虽然外表看起来添了几分凡人气息,但骨子里还是那个游离在世界之外的人,压根不和边教授的目光有交汇。   边教授没辙,只能强行挽尊,“我可是去吃后门那家‘松月’的,你们俩太没口福了。”“松月”是学校后门一家贵得吓人的日式自助料理,宋儒儒读本科的时候,曾经和室友童小悠饿了一个月没吃晚饭,省下生活费才去搓了一顿,因为是自助餐,所以俩人暴饮暴食,当晚就被送去了医院急诊室。   边教授说这话纯粹是给自己下台阶,毕竟谁会一个人去那种地方吃自助餐啊。可这世上偏偏就有人不但自己说话认真,也把别人的话都当真。   “这样啊。”修颉颃说,“我的车也停在后门,我和您一起过去吧。”   宋儒儒清清楚楚地瞧见边教授浓黑的眉毛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有几分心疼。因为和苏叶请过假,她其实并不用去上班,推辞吃饭一是因为温惜,二也是为了避开修颉颃,所以回家的话,她也要从后门走。只是宋儒儒识趣,故意放慢了脚步,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十米开外的地方,就见修颉颃一步不离跟着边教授,犹如押解犯人一般把边教授押进了“松月”。   宋儒儒快步上前,站在“松月”窗外探头一瞥,就见边教授孤独地坐在窗边的卡座,没等两秒,修颉颃还领了个服务员过来给边教授点餐。莫名地,她有了一种同理心,那天节目上的自己也是这样手足无措吧。   或许修颉颃这人属哪吒,无论遇到谁,遇到什么事,他都有三头六臂给人来一巴掌的本事,对手遇到他,防不胜防。   她正想着,目光竟然和窗里的一人四目相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瞳像他的为人一样耿直分明,她心下一咯噔,转身就跑,却还是被追出来的人叫住了。   “宋儒儒。”   ========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宋儒儒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硬着头皮转过脸来,哪知一转身就撞进他的怀里,隔着单薄的衬衣,她的鼻尖结结实实顶在他的胸口。   没事长这么高个子干嘛?   没事胸口这么结实干嘛?   没事靠这么近又想干嘛!   修颉颃只觉得胸口一烫,像是被烧红的铁在心上烙了一下,连着呼吸都变得热起来。   宋儒儒揉着鼻子瞪他,“你干嘛在我背后那么近!”   “我没想到你会转身啊。”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一点都夸张地说,“我也被撞得很疼。”被那么狠狠地烫了一下,真的很疼。   “……”宋儒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那真抱歉,对、不、起。”   他见她笑了,也跟着微微一笑,泛着小麦色的皮肤沾了细密的雨丝,闪着淡金色的光芒,黑白分明的眼眸也被雾气晕染得模糊了,恍惚间像萧疏空寂的水墨画。如果他没开口的话——   “没关系啊!”   他十分宽容大度地笑着说。   宋儒儒想,他哪是属哪吒啊,他是千手观音啊!   “修老师。”宋儒儒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退后了两步,“你叫我有什么事?”   修颉颃不说话,只是从身后拿下双肩包,然后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很宝贝地送到她面前,声音里有些许歉意,“这个小人,我洗了一次线就开了……”   宋儒儒低头看去,他的手掌很长,小布人躺在他的掌心还不到他的指尖,白色的棉布和一个月前一样崭新白净,那天她做得匆匆忙忙,走线本就稀松,再说了,一个作法的小人也不必做得多精细,哪能禁得起洗。   “你一直带在身上?”她有些难以置信,不知怎么的,避之不及的那颗心竟然有了一丝暖意。   “对啊。”修颉颃一字不落地重复她说过的话,“你说要好好保存,才能招财进宝,早生贵子!”   呵呵,宋儒儒想,那他究竟是想招财进宝呢,还是想早生贵子啊!   “你能不能帮我缝一下。”他低头看着她,眼神诚恳。   人来人往的C大后门,他毫无顾忌地站在马路边,捧着一个小布人递给她,像个要糖吃的孩子似的,全神贯注地看着她,丝毫不为周围的一切所影响,认定了一样,就一步不离地守着。   不对不对,宋儒儒打断自己脑海里的胡思乱想,哪有孩子身高一八八啊!   为了尽快中止对话,她一把抓过他手里的小人,“好,我缝好了快递给你,顺丰到付。”没等修颉颃说话,她快步穿过马路,匆匆走下地铁入口。   修颉颃看着她瘦小却精神十足的背影,疑惑地自言自语,“你都没有我的手机号,怎么寄快递啊……”   ======   宋儒儒一进家门,温惜就扑了过来,“哇!你克星比电视上还要好看呢!”   宋儒儒把豆腐皮包子丢给她,皱眉问:“你遇到他了?”   “你刚走没多久,门铃就响了。”温惜接过包子,语调激动,“我一开门就看到他了,真绝色啊,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他一定是来下凡历劫又迷路的羔羊。”   宋儒儒抽了下嘴角,好嘛,看来温惜最近改看玄幻小说了。   她打开包子的纸袋继续说:“他无辜又迷茫地问我你去哪了,我就告诉他你去C大了。”   “你竟然出卖我的行踪??”宋儒儒一把从温惜手里把包子抢走。   “因为他长得好看啊,好看的人和我说什么我都不会拒绝的,因为我们是同类,要彼此友爱互助。”温惜一本正经地说,伸手来夺回包子,却一下瞧见宋儒儒手里抓着的小布人,“哎?怎么到你手里了?刚才他就拿着这个小人来敲门的……”她说着顿了一下,“难道这是你们俩的定情信物?”   宋儒儒把小人往沙发上一丢,没好气地说:“那是我扎小人的。”   “噫……”温惜嫌弃地啧啧嘴,“那他还当个宝贝似的捧着,他该不会喜欢你吧?”   温惜八卦起来一般人招架不住,宋儒儒习惯了,也懒得和她争辩,幽幽地往沙发上一坐,拿出一叠塔罗牌开始发牌,然后一一翻开,平静地对温惜说:“你留级留定了。”   “不要啊!!!”温惜立刻跪了,将近一米八的个头这会比宋儒儒还矮一大截,“我错了,他是你克星,他不会喜欢你的,你给我重新算算吧!宋半仙!宋神婆!”   ============   修老师耿直课堂又开课啦!文中那些青铜器的名称,你们认识几个呢?→_→   孩子不识字,多半是欠揍了,打一顿就学会了。   一夜没睡+清早飞机,我却还是坚持更新了,这样我你们好意思不留言么?嗯???   ☆、7,单恋妄想症   PART 7   边立心教授是C大出了名的三高教授,学问高,人品高,情商高。据说还是个宠妻狂魔,每天下班从不应酬,必须回家吃饭。他的妻子孟秋也是C大的老师,在本科教英语,工作不忙,所以更偏重家庭一些。   边教授和往常一样准时到家,孟秋已经先回来了。   “今晚别做我的饭了。”边教授捂着胃,靠坐在客厅沙发上。   孟秋刚换好居家服,从卧室走出来,“怎么了?”   “中午吃撑了。”边教授皱着眉,神色痛苦。   “和谁吃饭吃这么多?”孟秋嗔怪了一句,“老大不小的人了,吃东西还没个数吗?”   “我一个人吃的‘松月’,那么贵的钱都花了,总要吃回本来。”边教授叹息一声,“结果一个下午都不舒服,偏偏还要开会。”   孟秋走上前,伸手摸向他的额头,“你发烧了?一个人跑去吃‘松月’?”   边教授无奈地说:“颉颃把我押进去的……”   一听这话,孟秋只抿嘴笑了笑,“活该,谁叫你把他召回来的。”   “那还不是你每天念叨儿子长儿子短的,怕他跟着考古队东奔西跑太吃苦……”边教授有些心疼自己,事都是他干的,罪却也是他受,做好人真难。   孟秋哼了一声,“我才不心疼他呢,也不知道在公寓里捣鼓什么,出去一个多月才回来也不知道回家一趟。还是边尧好,隔三差五就回家陪我。”   话音刚落,边尧就从房里走出来,神秘兮兮地一笑,“妈,我可知道颉颃在捣鼓什么?”   “他不是刚从陕西回来,能捣鼓什么啊?”边教授不解地看向儿子。   “他、恋、爱、了。”边尧一字一顿地说。   远处琴房里一直持续的古琴声突然停了下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声清脆果断的大叫,“不可能!我哥不会恋爱的!”   “舜啊……”边尧走过去,双手捏住妹妹边舜粉嫩嫩的脸蛋,毫不留情地狠狠向两边扯去,“我才是你亲哥,你管他一口一个我哥我哥,那你叫我什么?”   “我就叫你边尧!”边舜张牙舞爪地扑向边尧,他们兄妹从小打到大,非得打个鼻青脸肿才能好好说话。   边尧知道边舜打小就是个哥哥控,修颉颃眼里目空一切,也没少把边舜堵得说不出话来,她却偏偏对修颉颃崇拜得不要不要的,所以他故意要气她,“你说不可能也没用,颉颃上个月还托我给他弄了个宝贝,八成也是送给他心上人的。”   听闻素来没情商的儿子开窍了,边立心和孟秋都来了精神,边教授更是从沙发上站起身追问:“送了什么?”   边尧在万众期待中揭晓答案——   “一对花岗岩石狮子,足足有一米高呢。”   “……”   边教授觉得更加不舒服了,捂着胃往房里走,“我还是去躺着吧。”孟秋摇摇头走进了厨房,边舜乐得哈哈哈大笑。   边尧觉得他们不信,是因为没有亲眼见到修颉颃含情脉脉的眼神,那眼神又温柔又谨慎,边尧认识他十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呢!再说了,送石狮子怎么啦,万一那姑娘口味独特,就喜欢石狮子也不一定呢!   ======   宋儒儒是在秋季入学,博士大多都是在职,但第一学年必修课和选修课的课程安排得较为紧凑,加上博士论文字数可观,算算时间,也就剩四个多月的时间能够全心全意地工作了,于是一门心思扎进社里,每晚都加班,把苏叶乐得合不拢嘴。   其实宋儒儒心里清楚得很,这份拼命里还有一大部分原因是为了躲避修颉颃。在C大碰面后两天,她一早上班出门,发现门口放了一个信封,信封里是一张名片,还有一张纸条,写着一行铁画银钩的钢笔字:这是我的地址和电话,可收快递。   阴魂不散啊!   宋儒儒被修千手弄得无计可施,只能把小人拿出来缝补。其实她对修颉颃的心情是很复杂的,而且自打温惜说了那句“他该不会喜欢你吧?”之后,那份心情就更复杂了。   该不会,是应该不会,一定不会,还是必须不会?   宋儒儒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喜欢一个人可不是修颉颃这样的方式。   而且最为关键的一点是,她不喜欢修颉颃,所以她更期望修颉颃也讨厌自己,这样很公平,也更让她舒服。因为修颉颃的存在对她来说就像是耻辱柱,而且没有任何规律可循,也无法预估他能做出什么事来,宋儒儒讨厌无法把握的未来,以及未知的变数。   而修颉颃就是不可预期的最大变数。   缝好了小人,宋儒儒按照地址约了快递上门取件,然后继续早出晚归。   ======   边尧因为在家没有信众,颇为不爽,亲自来找修颉颃确认他是不是恋爱了。可修颉颃的公寓还是一股子冷淡的气息,不仅没什么恋爱的酸臭味,还因为客厅里增加了两尊石狮子,多了一份诡异的感觉。   修颉颃本人亦是如此,和平日里一样在书房里整理资料,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他今天整理着资料,却时不时拿起手机看一眼。   “你在等电话?”边尧瞧出点眉目,凑近了问他。   “恩。”修颉颃点头,“我一早收到顺丰的派件通知了,我在等快递员的电话。”   “什么快递?”边尧好奇得很。   修颉颃对边尧向来知无不言,但对宋儒儒的那份心思他想独自放在心里,可又不愿意隐瞒边尧,便只把小布人的事简而言之地告诉了他,连宋儒儒的身份以及就住在对门都没说。   边尧听完来龙去脉,真想替自己叫一声冤枉,爸妈还有边舜怎么会不相信修颉颃送石狮子追姑娘,这完完全全是他干得出来的事嘛!   “明明可以让她见面给你,为什么要寄快递?”追一个女生不是应该想尽办法和她见面约会吗?   修颉颃目光睿智地一笑,“这样我不就能从快递单上知道她的电话号码了嘛!”看他一脸自豪的神色,应该是觉得自己这招要电话的技能特别高明。   以修颉颃的相貌和才学,之所以能一直保持单身,倒不是因为他是什么冷面冰山或是霸道总裁,全靠着他身上那股子注孤生的气质。大部分情况下,修颉颃根本没有在意过身边的人,更不知道别人是在和他示好。   边尧曾经就亲眼见识过一次。修颉颃读研时有个女同学和他一起搭档做项目,因为观点相同,彼此又能互助,两人关系还挺好的。   有天下课,边尧恰好在教室外等他,就听见女同学问他,“我们周末去看电影吧。”   修颉颃倒也不拒人千里之外,而是礼貌地询问:“什么电影啊?”   女同学一听这话有戏,腼腆地回答:“《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我一直想去看。”   他摇摇头,回答问题也不敷衍,“我不喜欢这类电影。”   “那你想看什么电影?我们可以看别的。”女同学连忙说。   修颉颃微微蹙眉,义正言辞地说:“你不是说你想看吗,你怎么能说变就变啊。”   边尧估计,他倒现在都不知道那女同学是在追他呢!追他的,他根本感觉不到,他呢,又从来没追过人,好比这种迂回拿电话号码的方式,一般人的脑洞都想不到。   鉴于此,边尧并不认为修颉颃拿到心上人的手机号就能有什么逆袭,但修颉颃本人却对自己很自信。   自信一般分两种,有经验的自信和无经验的自信,前者是靠实战经验的累积,后者是靠无知无畏的精神,比如修颉颃就认为他从没失败过,尽管这份0失败率的来源是他也从没尝试过,失败率0,成功率也是0。   快递送上门的时候,修颉颃虽然脸上还是寡淡的表情,但内心却是欢喜的。他拿出手机,对着寄件人的电话号码一个个认真地按下去,期待不已地放到耳边,像个还在青春期的大男孩,面对心仪的女生,有很多很多话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边尧一边喝茶一边欣赏修颉颃脸上的表情,期待、惊讶、疑惑,然后是震惊。   “怎么了?”   修颉颃拿着手机傻傻地站着,好一会,才动了一下眼睛,“她、她填的号码是空号……”   “咳咳……”边尧一口茶喷了出来,“看来这姑娘对你没什么兴趣啊……”   修颉颃却摇摇头,拆开的快递盒里,小布人静静地躺在里面,面无表情,就像宋儒儒对他的态度一样,疏离冷漠。但那些原本稀松的针脚都被重新缝过,细细密密,一丝不苟。   他兀自笑了起来,“她真聪明啊。”   “???”边尧不知道这个结论从何而来。   “她一定是怕泄露个人隐私才特意填了假号码。”修颉颃握着缝好的小人坚定地说,她这么认真地缝补小人,说明是个做事负责的人,所以看似是空号的号码,其实都是她的深思熟虑。   边尧想,现在倒真的可以确认修颉颃是恋爱了,而且是单恋,只有单恋的人,才会觉得对方做什么都是对的,这种单恋妄想症,男女通杀。   ============================   今天实在是累瘫了,还要我提前写好了存稿,勤劳如我,身高当然一六八   下一章耿直的修老师就要带着神婆去做项目赚经费啦~~   孤男寡女,同住他乡,又是修老师这样的为人,一定是什么都不会发生的,→_→   ☆、8,你睡觉的样子很好看   PART 8   宋儒儒有句话说的好,人算不如天算,尽管她卯足了劲躲修颉颃,却也躲不过命运的安排。   作为准博士,边教授不拿她当外人,在读学生十天一次的导师例课也都通知宋儒儒,让她提前听课,融入集体。宋儒儒前面两届的博士,一个师兄年过四十,一门心思研究汉代儒学二十多年,整个人都散发出学渣勿近的气息。另一个师姐已婚,孩子三岁,经营一家花道会所,研究的方向也是花道与哲学。他们都是边教授独带的学生,宋儒儒因为金教授撂摊子,只剩下边教授一个导师,所以她是师门里唯一研究传统哲学与现代化的。   课上到一半,边教授来了个电话,趁他出门接电话的时候,师姐邀请宋儒儒去她的花道会所学学插花。“特别适合年轻姑娘,修身养性,陶冶情操,结婚的提高生活品质,未婚的提高自身魅力。”   宋儒儒看了一眼课程价格,眼前一亮,“学姐,你这个会所里是不是特别多阔太太啊?”   “哎哟,你怎么知道的,我的会所都是有品味的人才来。”师姐一脸的自豪,“也可能你来了我那儿也嫁给富二代了呢!”   宋儒儒嘿嘿一笑,搓着手说:“那你租个位置给我吧,每周一次我去你那里摆个摊,专算婆媳斗法、丈夫外遇、重金求子。”她想想都要流口水,一屋子闲得去插花的富太太,简直是满地黄金等着她去捡啊,那些十八线小明星每次算完还砍价,宋半仙早就不乐意伺候了。   师姐倒有商业头脑,笑眯眯地说:“我也不要你的租金,你去的时候拍照发个微博,替我的会所宣传一下就行。”   和爽快人打交道就是舒服,宋儒儒当即和师姐拍掌,确定了这个双赢的计划。   一旁的师兄哼了一声,颇为不屑,“君子岂可唯利是图。”   师姐白了他一眼,“你就好好做你的空谷幽兰,别沾染咱们的浊气哈。”   师兄当即拍案而起,“道德本就是自我修养,真的君子便是无论旁人知晓与否,都要秉承自己的追求……”   “哼。”师姐哼了一声,“道德是什么?道德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你管得着别人吗?”   “你你你……”师兄气得脸色发白,一连串的你还没说完,边教授推门进来了,他目光一扫落在了宋儒儒身上,露出惯常的热情微笑。   这个笑容让宋儒儒有点想先抽支签,再决定要不要回应,但此时此刻条件不允许她这么做,只能被动地接受点名。   “儒儒啊。”边教授的双眼闪烁着期待的光芒,“B市附属的乡镇里有个八卦村,早些年盖了一座文王庙,今年想要翻新,找我给他们做一些学术指导,咱们这儿就属你对周易研究最多,所以这个项目我打算让你负责!”   研究生和博士的日常就是跟着导师接项目,宋儒儒读研的时候也跟着金教授走南跑北,但听边教授的口气,似乎他是不参与的,要让宋儒儒一个人扛。博士嘛,扛个项目也是应该的,可她总觉得边教授的笑容里藏着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   倒是师兄仿佛有过亲身经历,一听八卦村三个字,眼睛都圆了,“又是那个村!上次他们建个孔庙,大殿竟然叫学神殿,里面的孔子像穿着五彩华服,挂的匾额是‘孔子学霸’,上联‘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下联‘捐一百多一分准上’!”   “……”宋儒儒瞬间就明白那笑容里的含义了。   边教授没理睬大弟子,拍拍宋儒儒的肩膀鼓励,“人生嘛,为了自己想做的事,总得先做一些自己不想做的事,八卦村虽然普遍文化程度不高,但村民收入相当可观,所以项目的金额呢……”   师姐在桌下踢了师兄一脚,小声耳语:“哎,你怎么不据理力争了?”   师兄像个二踢脚,一点就跳,跳了就炸,“君子岂可唯利是图!”   边教授深吸一口气,踱步走到师兄面前,收起笑容的脸不怒自威,师兄暗暗打了个哆嗦,“老师……”   “你现在坐的椅子,用的桌子,咱们上课的电脑、投影仪,通通都要靠我们自己赚经费,还有你去年建儒学典籍资料库的费用,收集资料去台湾考察的费用,还有你采购的那些绝版书,你以为你去一趟八卦村就够了吗?何况你去了一天就跑回来!你以为那些钱都是君子给你的吗?不!都是你的师妹师弟接项目给你换来的!”边教授一连串直击心灵的叩问,师兄已经慌如抖筛了。   搞定了迂腐的大弟子,边教授又换回了慈眉善目的标配表情,“儒儒,咱们门下学期的研究经费,就都靠你啦!”   大学里各个专业自筹经费是常态,要是换做建筑专业、鉴定专业,经费早就赚得钵满盆满,像哲学这类纯理论专业,素来是学校里的穷专业,因为很难接到能赚钱项目,难得有机会肯定不能错过。   宋儒儒豪情万丈地拍拍胸脯,论忽悠,宋儒儒是一把好手,论赚钱,更是不甘落后,尤其是用忽悠的方式赚钱,那可是首当其冲第一人。   =======   去八卦村,得先坐高铁去B市,然后再转汽车。宋儒儒凑了一个周末,又请了几天假,买了票就出发了。高铁是宋儒儒最爱的睡觉地点,过了安检先去吃一顿麦当劳,然后上车定个闹钟,一条长披肩从肩盖到腿,一分钟必睡。   到B市的高铁要两个半小时,约莫两个多小时的时候,宋儒儒在麦当劳喝的大杯可乐已经消化了,即便睡得正香也不得不迫于生理需要而醒来,她揉揉眼,礼貌地对坐在走道一侧的人打招呼,“不好意思,让一下。”   “好。”那声音清清冷冷的,然后站起身来,宋儒儒弯着腰,只觉得那人的腿都快到她胸口了。   又是一个长这么高的,吃饭不花钱啊!。   这个念头一起,宋儒儒愣了一下,为什么要说又?   再回想一下刚才那声空灵的应答,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压顶而来,理智告诉她不可能,可直觉却又催促着她抬头看去。   事实证明,作为一个靠直觉谋生的半仙,理智判断都是不准的。那张再熟悉不过,再想躲避不过的脸,此刻近在咫尺。她仿佛能听到虚空之上来自老天爷的嘲笑:呵呵,都和你说了人算不如天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宋儒儒记得自己六岁那年,沿着一条无人的路向前跑,前方的亮光是那么远,她一直跑,一直跑,眼前什么都是摇晃又模糊的,只能看到那暖色的光亮一点点近了,可是呢?等她跑到尽头的时候,才知道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错误的方向决定了无论她跑多远都不是对的路。   修颉颃也是如此,打从一开始就错的,她不应该买那个房子,不应该挂上八卦镜,不该在节目上挑衅他,只是错误一旦开始,无论她怎么躲都躲不开。   虽然不喜欢他这个人,但尊师重道还是要的,宋儒儒强迫自己主动打招呼, “修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修颉颃浅笑了一下,“我也要去八卦村啊。”   “你去八卦村干嘛?”根据师兄的描述,八卦村俨然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风格,不会有什么文物需要鉴定的。   他耸耸肩,“他们村说昨天在文王庙前面空地挖出了一面青铜八卦镜,需要找人鉴定年代。”   杀鸡焉用牛刀,这么个东西至于要劳动修颉颃跑一趟?宋儒儒眯了眯眼,“边老师给你安排的?鉴定的费用呢?”   “嗯。”他点点头,“我们不是合带研究生吗,所以费用都归入专业经费。”   “啧啧……”她暗暗咋舌,边教授看着热情真诚,为了筹经费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难怪相比其他理论专业,他们古代哲学专业竟然是最富有的。   宋儒儒盘算了一下,两人任务不同并没多少交集,修颉颃鉴定要比她的学术指导快得多,估计今天去明天就能回,况且两人保持着师生距离,躲不过还能怎样。她可不认同温惜的猜测,她睚眦必报又市侩俗气的性格显然不符合修颉颃清雅脱俗的追求嘛。   =======   等宋儒儒从厕所回来,高铁已经驶入了B市附属的乡镇地界。宋儒儒为了避免与他目光交汇,入座后一直看向窗外。可即便如此,修颉颃的目光还是一直盯着她的后脑勺,看得她汗毛直立,约莫五分钟之久,她实在按捺不住了,转头看向他,凶巴巴地说:“修老师,你能不能不要一直盯着我看?”   修颉颃一愣,目光里竟然几分钦佩,“你睡觉的时候也能知道我在看你?”   “???”宋儒儒懵了,敢情你还看了一路?   他稍稍害羞地低下头,“因为你睡着的样子很好看,我才看的……”   “咳咳咳……”宋儒儒尴尬地终结了这个话题,“我是说现在……不要一直看我的后脑勺。”   “啊……”修颉颃摇头解释“我现在没在看你,我在看外面。”   宋儒儒的暴脾气一遇到修颉颃就能点燃,但所有的拳头又都软软打在棉花上,不得劲啊!她呵呵一笑,“那是外面好看?”   “也不是。”他目光淡淡地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就连神色也变得冷漠,平日里他只是神色淡然、目空一切,倒也没有这般疏离冷漠过,“只是我十七岁以前都是在B市生活的。”   既然是从小长大的故乡,宋儒儒就更加不明白他的冷漠了,但她没有发问,因为她自己也曾在B市生活过,只是六岁就离开了,再也没回来过,B市留给她的记忆很少,她也并不想与修颉颃有什么共同话题,所以选择了沉默。   高铁很快就到站了,宋儒儒站起来拿行李,还没踮起脚,只觉得后背忽地一热,她微微抬头,只见他修长的手臂高高越过她的头顶,沉香清雅的香气就窜入鼻腔,那么一秒,好像呼吸都停止了。   她的行李箱被轻松拿下,他的胸膛离开她的后背,那灼人的热一下散去,宋儒儒一口气才喘了上来。   个子高……也还是有点用的。   “谢谢。”她伸手去拿箱子,修颉颃却没松手,很自然地推着她的箱子往前走。宋儒儒想,看来这人只是耿直癌,倒也不是没礼貌。   出发前宋儒儒就做好了攻略,拿着手机导航指路,“出了站向东过马路就是长途客运站,那里有汽车去八卦村的。”   腿长走在前面的修颉颃突然停下了脚步,抬手指向出站口说:“我们可能不用自己坐汽车了。”   宋儒儒顺势看去,只见一幅巨大的黄色横幅悬在出站口空中,上面写着粗壮有力的一行红字:   八卦村村民喜迎修专家、宋博士莅临指导!啪啪!啪啪啪!   唔,结尾还特意模拟了鼓掌欢迎的音效,很走心啊。   宋儒儒想,师兄待一天就跑了,也许并不是他矫情。   ===================   啦啦啦吗,这章是不是很长很肥,是不是很想夸我?   关于八卦村这一单元的原型参考自超有钱的华西村+华北第一道场奶奶庙,以奶奶庙有神就拜没神就创的精神指导,具体案例和内容全部原创。   修老师以耿直的人格担保,这一单元超好看。→_→   ☆、9,幸好我还有你   PART9   边教授到底为人师表,说话实在,他说八卦村文化程度不高,但村民收入可观,确实不假。村书记亲自来B市接专家,开了一辆奔驰G65,说明边教授的后半句是没问题的。司机热情地帮他们拎箱子,一口一个宋博士,修专家,叫得宋儒儒怪不好意思的,修颉颃倒还是惯常的淡泊,也不知道是他不在意,还是对这样的称呼习以为常。   八卦村之所以叫八卦村,是因为全村都姓姬,自称是周文王的后人。上了车,姬书记给他们解释:“你们别误会,这可不是公车,是姬师傅自己的车,他是咱们村司机队队长,一会让他换路虎送你们去文王庙。”   宋儒儒汗颜,一个司机的一辆车比她的房子还要贵,亏她还自诩吸金小能手。   修颉颃呢,似乎对车没什么研究,宋儒儒之前在小区看过他的车,一辆普普通通的沃尔沃,车牌号一看就是用脚趾头选出来,叫NM250。那时候她就想,修颉颃既然对什么都不在乎,能不能对她也这么不在乎,就算自己在节目上找茬挑衅了他?可她也受到惩罚了啊!难道还不够?!   姬师傅见他们不说话,爽快地说:“不喜欢路虎,我就开悍马!”   八卦村是上个世纪中期靠实业发展起来的,近年来靠着旖旎的田园风光转型做农家乐,因为村里富,所以农家乐的规模也非同一般,剧院、商场、游乐园不必说,还自建了停机坪,购买了十架直升机发展空中旅游。游客多了起来,所以村里也想搞点文化项目,增加些文化底蕴,据说在东南西北各建了四座庙,香火都很不错,包括师兄诟病的孔庙,据说周围几个村镇家里有考生的都要去许愿!“咱们的庙可灵可灵了!”   自从上车就一直沉默的修颉颃突然开了口,“那你们应该请宋儒儒做点小人放在庙里,她做的小人也很灵。”   姬书记好奇地问:“什么小人?”   宋儒儒只觉得头皮一麻,但为时已晚,修颉颃已经献宝一样把随身带着的小人拿出来,“就是这个,写了名字,招财进宝,早生贵子。”   那个瞬间,宋儒儒收回了自己之前的想法,耿直癌特么的还不如没礼貌!   姬书记瞧着那白森森的小人就瘆得慌,偏偏小人身上还钉了名字,总觉得哪里不对,“修专家,你确定这个是求财的?我怎么觉得像扎什么的……”   “当然是求财的。”修颉颃认真地说,“她身边每个人都有,回头给您和姬师傅也做一个吧。”   姬书记连忙摆手,“那、那我还是不要了。我有儿子,也不缺钱。”   为了化解尴尬,开车的姬师傅笑着说:“既然修专家你这么信,回头可要去咱们庙里烧个香。”   修颉颃把小人小心翼翼地收回背包里,然后摇摇头,“不,我从不信这些的。”   宋儒儒暗暗冷笑,科科,装什么大尾巴狼啊,你不信这些你家又是乾坤剑又是钟馗像,难道是套环中奖来的吗?   ======   车子开了约莫两个小时就到了,一进村,宋儒儒就明白了八卦村为什么富有了,因为他们秉承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娃娃多种树的原则,进村的大道比C市中心的主干道还宽两倍,路两边清一色的参天大树,看起来都是上百年的历史了。她琢磨着八卦村还没那么久的历史呢,姬书记就自豪地介绍了,“这些古树都是买来移植的,是不是显得历史悠久!”   姬师傅接了话,“咱们村,不差钱,就是要搞得有文化,有历史,文王庙我可捐了一个大殿呢!”   进了村,姬师傅当真换了一辆悍马带他们去文王庙,文王庙正在翻新,周围设了围栏,但是围栏边插满了点燃的香烛,看来是信众进不去,只能在围栏外许愿。看着那满地的香烛,宋儒儒很好奇,一个文王庙究竟有什么魅力能有如此旺的香火,毕竟她所知道的大寺香火旺也大多是与佛舍利或神佛生平有关,八卦村虽然全村姓姬,实际和文王也扯不上什么关系,况且建村还没一百年,哪能有什么传说?她打算好好取经,同样都是围绕周文王的关联产业,她的收入显然太低了!   走进围栏,宋儒儒还没明白自己输在哪,倒先明白姬师傅为啥说他捐了一个大殿,因为那个殿就叫大殿。   门头上两个方方正正的红字——大殿。   在她的认知里,古建筑群里最重要的部分叫大殿,但这是一个类别名,怎么会有人拿类别名取名,这就好比给一只鸡起名叫“鸡”一样。   由此可以确定,边教授的前半句也没有问题。   修颉颃凝视了大殿三秒,提出了一个问题,“那是不是还有前殿、中殿和后殿?”   姬书记惊叹不已竖起大拇指,“到底专家就是懂行,前面的就是前殿,后面的就是后殿,现在我们就是想在挖出青铜八卦镜的地方啊,加一个中殿!”   为了能让修颉颃快点走,宋儒儒连忙扇风,“那就先鉴定八卦镜吧,我这边还要好好研究一下具体的翻新方案呢!”   =====   姬书记领着他们走进大殿,一迈过门槛就看到一组震慑灵魂的雕塑,怎么说呢,和一般古典艺术有着很大的区别,特别的质朴又接地气。这组雕像里有如来、弥勒、观音、文殊、普贤、财神、关二爷,当然少不了周文王,而宋儒儒和修颉颃之所以能从这组五彩又贴金的雕塑中找到周文王全凭大殿的人物字幕系统,例如文王的身上就批了一个黄披肩,上面写着——   周文王在此。   而这组雕像也有个总称的牌匾,这个总称是:全宇宙神佛。   言简意赅,直接明了,来这里拜一拜,就等于拜了全宇宙的神佛。   还好有师兄打的预防针,她虽然震惊倒也克制住了,可她一旁的修颉颃却目光深沉地环视大殿,不但不吃惊,还很淡然。宋儒儒确认,这家伙肯定是在无视,否则正常人看到这些都会吓一跳,何况他一个考古鉴定专家?   为了让修颉颃看得更清楚,姬师傅热情地打开了大殿的照明系统,瞬间整个大殿金碧辉煌,闪耀夺目,因为大殿中央悬挂了一个巨型的水晶灯!   “怎么装了水晶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个灯一开,宋儒儒觉得其实全宇宙神佛也不是很过分了。   “咱们村家家户户都装这个水晶灯,现在是21世纪了,神仙也要水晶灯的!照得亮堂,神仙看书才清楚。”姬师傅说着指向周文王手里握着的一卷书,宋儒儒定睛一看,书上还写了俩字——周易。   说话的这会子功夫,姬书记已经带着两个青壮年把八卦镜抬出来了,上面盖着一块金黄色的绸缎。大殿的功德箱很大,台面像个会议桌,姬书记指挥他们把八卦镜小心地放在台面上,然后像揭幕仪式一样,隆重地掀开了黄绸布。   那八卦镜足足有半米宽,两公分厚,不仅上面遍布着氧化的青绿色铜锈,就连空气里都弥散出淡淡的锈味。   姬书记笑眯眯地问:“修专家,你看这个八卦镜这么大,这么厚实,是西周的吧?”   修颉颃只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不是。”   俩青年忙说:“那是不是三国的?”   “……”宋儒儒惊呆了,这个猜测的跨度是不是有点大,一次一千年?这下连水晶灯都挺好接受了。   修颉颃继续摇头。   姬师傅到底是捐了大殿的人,追求文化追求历史,他提出的猜测并不单薄,还设定了人物和情节,“那就是元代的,是成吉思汗从蒙古带来的,他打仗前啊,要算一算时辰和方位的!”   宋儒儒就算不是学考古的,也知道这不可能,“蒙古人信萨满教……”   修颉颃不说话,大殿寂静了三秒。   宋儒儒心里已经有数了,八卦镜基本是个赝品,是八卦村搞来做文王庙的噱头的,所以想找个专家鉴定一下,更好地忽悠人。她立刻明白自己输在哪里了,她忽悠的不够认真,也不够全面,她光想到靠过硬的技术和灵活的嘴皮,却从没想过给自己搞个道具!   姬书记打了圆场,“修专家,你看这样,我们这个中殿肯定是要修的!您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   “很容易,高铁很方便。”修颉颃回答。   姬书记不死心,“那你给说一个年代好不,民国行不行?”民国素来是文物鉴定鱼目混杂的年代,说民国基本就是姬书记实在没办法了。“要是没有八卦镜做镇村之宝,别的村都叫我们暴发户村!”   修颉颃上前两步,伸手在八卦镜上敲了一下,宋儒儒以为他是要给姬书记一个面子,毕竟对方花了大价钱请他来,民国已经是底线了。   他在收手的瞬间闭上眼,清隽的眉眼垂下,水晶灯斑驳陆离的光亮照在他的脸颊上,八卦镜发出一声绵长又清脆的声响,那声音再普通不过,他却屏息倾听,连呼吸都暂时停止,在这样俗不可耐的大殿之中,他却静得仿佛是站在夏日斑驳的树影下聆听蝉鸣那样空灵。   直到那声响的回音都彻底散去,他才缓缓睁开眼,那双眼眸黑瞳像化不开的墨,旁边是澄澈的白,像他的性格一样,非黑即白。即便那张脸清逸儒雅,但依旧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   他神色平淡地说:“年代是上个月,2017年4月。”   宋儒儒估摸,边教授这笔经费怕是要打水漂了,可他说话的刹那,她竟然不那么讨厌他的耿直了。   她竟突然记起小时候在幼儿园看过一个动画片,森林里每个小动物都有一颗闪亮的星星,它们把星星挂在胸前,每到夜晚就靠着星星的亮光照亮前方黑暗的路。后来小动物们渐渐长大,小兔子想要很多胡萝卜,小松鼠想要一棵大树做家,小老虎想要别的小动物都听他的话,所以它们都拿自己的星星去换取想要的东西。最后森林里漆黑一片,到了夜晚什么都看不见,小兔子摸黑吃胡萝卜,小松鼠的家里黑洞洞的,小老虎呢虽然很多小动物听他的话,可他都不知道它们是谁。   整个森林里只有小长颈鹿还留着它的小星星,它把小星星放在自己的头顶上,那么高,那么亮,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明,所有小动物都寻着光亮围绕在它的身旁。   可长颈鹿它的脖子太长了,也太高了,它的视野里只有高高的树梢,幽暗的天空,还有陪着他的那颗小星星,它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身边有多么小伙伴,它一直觉得自己很寂寞、很孤单。   它对小星星温柔地说:“幸好我还有你。”   ==================   wuli修老师是不是特别棒,这个单元是不是特别好看,而我是不是特别勤劳?   同意第一句请按1,同意第二句请按2,同意第三句请按3,全选请按4,除此之外请按人工服务0   PS,为什么我的收藏辣么少,难道你们看书不加入书架,每天都要搜索书名吗?   ☆、10,你知道薛定谔的猫吗?   PART10   鉴定陷入了死局,理论上修颉颃应该当即离开,姬书记却拉住他不放,说什么来都来了,一定要在八卦村住一夜再走。   姬师傅不明所以,“哎,书记,大不了咱们重新请一个专家来,我听说现在专家多了去了!”   “你懂什么!”姬书记呵斥了他,“修专家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鉴定专家,他说的话没有人敢反驳,而且他就敲了一下连上个月做的都能听出来,这叫什么,这叫奇才!这种奇才到了咱们村,能那么容易让他走?!”   “那你留他做什么,中殿都要没了……”姬师傅很伤心,他的大殿有点寂寞呢!   姬书记是近几年八卦村产业改革的带头人,眼光素来犀利独到,“他比咱们懂行,我们留下他,总能学到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学什么都是好的,学什么都不吃亏!”   “那明天怎么安排呢?”姬师傅听书记的话,反正跟着书记有肉吃。   “先带他们去酒店住下,开最好的总统套房,明天带他们去玩!咱们村什么项目好,就玩什么!”姬书记大手一挥,八卦村从不缺钱,就缺文化人!   ======   宋儒儒本以为自己当晚就能摆脱修颉颃,却没想到竟然和他一起被打包送进了总统套房。客房经理一路送他们进来,“这总统套房是我们八卦村最好的,姬书记说你们贵客,所以什么都要最好的!”   尽管这套房一共有四个卧房,宋儒儒也不想和他待在一个大门里,但碍于师生情面,她装模作样地掐指算了算,然后一拍大腿,“哎呀!这房子朝东,东方属木,我五行属土,木克土,我不适合住这里还是给我换一间吧!”   客房经理到底是交际场的老手,熟练又淡定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叠成三角的黄纸符,递给宋儒儒,“这是咱们文王庙的平安符,只要带上这个符,住哪都不怕!”   “……”宋儒儒愣住了,她怎么就忘了八卦村就牛逼的地方就是自己动手做道具呢!   其实和她一起来八卦村修颉颃就已经很满足了,如今还能靠得这么近,当然是喜不自胜,他浅笑着说:“你不是最信这些嘛,这下可以放心了,要不你给自己也做个小人?”   宋儒儒是信命理不错,可她那是严谨的易学和玄学,就算她偶尔做个小人,但文王庙连八卦镜都是造假的,她怎么还信它的平安符!   经理离开后,宋儒儒坐在客厅沙发上把玩那个黄纸符,客厅的装修也很符合八卦村财大气粗的风格,水晶灯自是不必说,一应的家具陈设必须是欧洲宫廷风,家庭影院放中间,音响四面八方各一个,达到真正的立体声环绕。落地窗视野开阔,八卦村虽然旅游业发达,但到了夜晚依旧恢复了乡村的静谧,只有中心的商业区霓虹斑斓,远山湖泊都融在夜色中,东南西北的四座庙里亮着长明灯的烛火,在山色中染出暖色的光晕。   宋儒儒叹了口气,这么远远看去倒也像是深山古刹,可那里面的装饰和规划也太可怕了,别说学术指导了,她连理解都做不到,还怎么做指导方案。不仅修颉颃的经费打水漂,她的这笔经费只怕也没那么容易赚。   修颉颃收拾好行李走出自己的卧房,就见宋儒儒静靠在窗边,水晶灯刺眼的暖光下,她在玻璃上投下清晰的影像,眉眼不似往日那般机灵精神,多了几分他从未见过的烦忧。   很多时候他觉得宋儒儒比自己聪明,也比自己有活力,她给他许多惊喜与意外,她出其不意的行为总会让他原本单一封闭的生活变得有趣起来,这个世界在很早以前就让他觉得没什么可期待的,也没什么可在意的,遇到她以后,他就觉得岁月犹可期。   期待与她见面,期待与她说话,期待自己能做什么让她开心的事,尽管她看到自己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吃惊。   唔,连她吃惊时微微睁大的眼,他都很期待。   修颉颃转身折回房里,拿起手机,把刚买好的明天午后的高铁票退了。他再出来的时候,宋儒儒已经回房了。另外三个房间的门都关着,他也不知道宋儒儒究竟住进了哪一间。   通过快递要手机号失败后,修颉颃的战绩就成了失败率100%,也就没那么自信了,决定向边尧求助。   他发了一条微信问边尧:如果你喜欢的人和你同住在一个酒店,就在隔壁,你会怎么做?   没三秒,边尧就回复了:敲门啊!去聊天,聊人生聊理想,再买点酒边喝边聊,聊着聊着气氛够了就表白,对方羞涩了就强吻啊!   修颉颃对边尧素来信任,放下手机就行动。他这个人虽然除了学术对什么都不怎么在意,但只要是他在意的事,他就会用全部的认真是应对。   因为不知道宋儒儒住哪间,所以他从自己隔壁的第一间敲起。   “咚咚咚,宋儒儒,我们聊聊人生理想吧。”   没有回应。   修颉颃走向下一间继续。   “咚咚咚,宋儒儒,我们聊聊人生理想吧。”   依旧没有回应。   这下修颉颃断定,肯定是最后一间了。   “咚咚咚,宋儒儒,我们聊聊人生理想吧。”   一秒、两秒、三秒……   寂静无声。   修颉颃拿起手机,发信息给边尧:你知道薛定谔的猫吗?   边尧:???   =======   第二天一早,姬师傅就开着他的卡宴来接修颉颃和宋儒儒了,按照姬书记指示先把他们俩带到了八卦村的水上游乐中心。   水上游乐中心建在八卦村中心的八卦湖上,湖面宽阔,水质清澈,一个区域划分为垂钓区,另一个区域划分为水上游乐中心,游乐中心里又分儿童游乐场和水上摩托区,好不热闹。   “今天不去文王庙吗?”修颉颃问姬师傅。   “不去不去,书记让我陪你们休息一下。”姬师傅解释道。   “啊……”修颉颃想了一下,问他,“那你能把我送回酒店吗,我还有一本书没看完。”因为去陕西一个多月,他有一本东晋门阀制度的书一直没看完,既然不去文王庙,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姬师傅的任务本就是留住修颉颃,想来在游乐中心也是留,回酒店也是留,便点头同意了。“那宋博士呢?”   宋儒儒对八卦村的审美品位相当的不了解,正好想趁这个机会多多接触,“我不回去,我在这里看看环境,构思一下方案。”   “那修专家,我把宋博士送进去,然后我再送你回去。”姬师傅领着宋儒儒就往游乐中心走。   被遗弃的修颉颃心中一空,急忙叫住他们,“那、那我也不回去了。”   宋儒儒仰头看向他,字正腔圆地提醒他:“修老师,你不是说要去看书吗?”   “我……”修颉颃从不会说假话,思来想去也只能老实说,“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一旁的姬师傅眨了眨眼,仿佛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心中一阵小鹿乱撞般的欢腾,哎呀哎呀,这个事可得赶紧告诉书记呀!   宋儒儒咬牙切齿,抬手朝着湖面一指,“好!那我要去坐鸭子船!”   鸭子船是湖上给游客踩的脚踏船,不过这一类卡通造型的小船大多是家长带着孩子玩的,宋儒儒故意说要坐鸭子船,就是想让修颉颃赶紧打道回府。哪知他很开心地坐进去,任凭长手长脚在狭小的船舱里挤得无处安放,还不忘热情地招呼宋儒儒快来。   宋儒儒被姬师傅推上船,和他并排坐着,他绅士地说:“我来踩,你看风景就好。”   “那你辛苦了。”她礼节性地客气了一句。   修颉颃大方地摆摆手,“没事,主要你腿短,踩不快。”   “……”   宋儒儒真的很想把温惜按进八卦湖中央涮一涮,然后问问她,这、特、么、是、喜、欢?!   =====   修颉颃说话从不掺假,他的大长腿踩起来倒是真的很快,不一会就把船踩到了湖中央。湖中央有一只硕大的绿色充气乌龟,有多大呢,就是当修颉颃把船踩到乌龟身后的时候,黄澄澄、圆溜溜的鸭子船就像这只乌龟下的蛋。   坐在蛋里的宋儒儒想不通,为什么要在湖中央做一只充气乌龟?   可更让她想不通的是,无数的游客纷纷将船划到乌龟身旁,然后兴高采烈地合照留念。   修颉颃看出她的崩溃,淡淡地笑起来,“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宋儒儒黑着脸掏出手机佯装要拍他,“那我也给你和乌龟合个照?”   修颉颃停下了脚上的动作,让船轻轻荡在乌龟身侧,他侧目看去,黑亮的眼瞳里映着湖面的粼粼波光,平淡的语调里带着一丝惬意,“其实你没有必要觉得那么为难,只是方式不同罢了,民间文化本来就不需要和传统文化一样高雅而有内涵,比如寿星代表了长寿平安,那么乌龟一样可以代表长寿平安啊,并没有谁比谁高雅,也并没有谁比谁愚昧。”   宋儒儒万万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在她眼中修颉颃应该比自己更加不接地气的人,他缥缈得像个只喝无根之水的仙人,说着人类听不懂的话,做着人类不理解的事。   “你去过敦煌莫高窟吗?那里面的佛像还有壁画你都看懂了吗?可是文王庙每一个神像你都能看懂啊,也许传统文化有它的历史和艺术价值,但是民间文化也有它的社会价值,这个价值就是让民众不感到自卑,反感到安慰,他们走进近大殿拜一下,就可以得到全宇宙神佛的庇佑,这有什么不好呢?”   “文化本身的意义是丰富我们的精神世界,那么无论用什么方式,只要八卦村的人觉得他们的精神世界是满足的,那就正确的。你看那些历史悠久的传统文化早已消失在我们的世界里,一代代不断繁衍发展的却是这些民间文化。而且……”   他转过脸来看向她,深邃的眉眼里闪着瀚若星辰的光芒,“也正是因为有这只大乌龟,你才会给我拍照啊。”   他抬起右手,修长漂亮的手指在脸旁比划了一个V,然后扬起嘴角,笑得像初夏的阳光一样灿烂得那么刚刚好。   宋儒儒指尖和心头一齐颤动,按下了快门。   =======   修老师你拍照姿势这么土你自己知道吗?   作为第一次写这么耿直蠢萌的男主的作者,我得说,这文写得我太欢乐了哈哈哈哈哈   ☆、11,我不是随随便便的   PART 11   结束了水上中心的游湖,姬师傅又把他们带去空中俱乐部坐直升飞机。从2000米俯瞰了整个八卦村,神灵水秀,风景如画。   因为修颉颃的一番话,宋儒儒一下就想通了整整折磨了她一天一夜的苦恼。一直以来她接受和学习的都是传统经典文化,骤然间见到八卦村的民间文化觉得不适应,事实上,反之亦然,八卦村的村民对龙门云冈石窟也一样嗤之以鼻,认为那里的佛像残破寡淡,一点都不热闹喜庆。   姬师傅如是说:“菩萨嘛,自己都破破烂烂,怎么保佑我们发财过好日子啊。”   所以打从一开始,文王庙的意义就不是为了传播历史与易学,而是让村民们相信自己烧了香,捐了钱,就可以幸福平安,而这种幸福感是正统文化所给予不了的。就像姬书记造假的八卦镜一样,它可以让八卦村的村民有面子,虽然作假不对,但它的出发点依旧真诚而质朴。   想明白这些让她在舒畅之余又有几分挫败感,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叫他一声修老师,也并不委屈。   此时的修颉颃丝毫不知道宋儒儒内心的细微变化,他靠着窗向外看,侧脸的轮廓如远山一般挺拔,水墨画般的淡泊眉眼与秀美的景致融为一体。   如果不是讨厌他的话,宋儒儒应该很乐意欣赏这样的画面,可……真的是讨厌吗?她一时间又有些糊涂了。   下直升机的时候,螺旋桨的风卷起巨大的漩涡,把宋儒儒的一头短发卷成了鸡窝,她胡乱地抓了几下,却因为看不到头顶而越抓越乱,修颉颃走上前,伸手就替她把头顶的乱发揉开,他的手掌又大又宽,指尖若有若无的划过她的头皮。   宋儒儒耳根一热,还一把将他的一根手指攥在掌心,骨节分明的手指瞬间从凉到热,她慌忙松手,低着头退后一步,“我、我自己来。”   修颉颃轻声说:“你又看不到你自己的头顶。”   “我不喜欢别人的手碰我的头发。”宋儒儒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往日说话的狠厉,就连眼睛也瞪圆了,只是此刻她顶着鸡窝头,那副凶巴巴的模样反倒更加可爱。   修颉颃反问她:“那你喜欢别人的手碰你哪里?”   “只要是别人的手碰哪里都不喜欢!”   “那……脚呢?”   “……”   ======   晚餐是姬书记安排的,就在酒店的中餐厅,一桌珍馐美食堪比满汉全席。除了姬书记和姬师傅,还有一堆姬姓村民,宋儒儒默默记下他们的身份和需求,有的是商场总经理,有的是村里盖庙的包工头,还有的是剧院老板,商场老板想要生意好,包工头想要工程平安,剧院老板想投资影视。   觥筹交错间,宋儒儒一一派发自己的名片,只要1988就可以提供从星座到风水的一条龙服务。只可惜她的热情却得不到以往在微博上的一呼百应,八卦村的村民显然对目光放空的修颉颃更感兴趣,每个人都轮流上前给他敬酒,但修颉颃滴酒不沾,一一回绝。   姬经理说:“修专家,你要是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你说你要不要给我这个面子?”   “不要。”修颉颃的回答毫无逻辑错误,本来姬经理给的就是选择题嘛!   其实宋儒儒有点想不通,只是文王庙的一个赝品而已,为什么这些人对此如此关注,翻新文王庙和他们也没什么关系吧。   姬师傅一到酒店的时候,就把修颉颃喜欢宋儒儒的事给姬书记汇报了,姬书记老谋深算,哪里会放过这种情报。他起身敲敲杯子,把大家的注意力拽了回来,郑重其事地介绍了宋儒儒一番:“你们别看宋博士年轻,她可是咱们文王庙的学术顾问,各个殿需要如何规划和安排,都要她来指导的!”   话音刚落,之前围着修颉颃的人立刻调转方向扑向宋儒儒。   “宋博士啊,我想在我的前殿加造一个济公像,你能不能帮我想想看怎么造香火好?”   “宋博士啊,我的后殿是月老祠,可是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相亲就问钱,都不相信缘分,我可怎么办啊!”   “宋博士啊,我的偏殿里的素斋名字都太直白了,能不能帮我起点有内涵的菜名?”   宋儒儒懵逼了,我的前殿?我的后殿?我的偏殿?敢情这庙还是合资企业?   姬书记如是说:“咱们村的庙都是村民分区承包的,承包期是三年,自己规划和安排里面的构造,香火要纳税交给村里,所以这样自己承包自己翻新,自己赚钱自己纳税,提高了咱们村GDP又增加了就业率!”   这下宋儒儒才明白他们之前为什么对修颉颃那么积极,而对自己的一条龙服务不感兴趣了,因为他们自己就有一条龙服务啊!如果修颉颃肯在八卦镜的事上放水,那么加盖的中殿就会有极好的香火,他们缠着修颉颃便是为了打探中殿究竟值不值得承包。   姬师傅的大殿因为拥有全宇宙神佛而香火极旺,对自己的布置颇为自豪,打算秉承这个路子继续走下去。“宋博士,你就给我把那些全宇宙的神都加进去,什么太上老君、太白金星、太乙真人,统统做一个!”   不知道姬书记是对八卦镜还没死心,还是对修颉颃没死心,趁着众人纠缠宋儒儒时,他愁眉不展地向修颉颃诉苦:“修专家啊,你看现在没有八卦镜了,这中殿可怎么搞啊,难道真让隔壁村的人都叫我们暴发户村?”   “可那就是上个月的。”修颉颃坚决不松口。   “那就只能叫宋博士想办法了。”姬书记叹了口气,“反正边教授答应我派来的人一定会安排各个殿的规划。咱们中殿肯定要做得特别有历史和文化的,只是宋博士年纪轻轻,也不知道能不能想出一个新噱头……”   修颉颃顺着姬书记叹息的目光看去,只见宋儒儒在人群的围攻下,虽然巧舌如簧却也难以招架一杯接一杯的敬酒。   姬书记趁机继续吹风,“其实民国不行的话,建国左右也可以啊,就说是咱们八卦村的老祖宗传下来的,就算不够历史悠久,也有……”   姬书记的话还没说完,修颉颃轰然站起,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宋儒儒身后,结实而修长的手臂越过包围她的人群,直接把宋儒儒手里的酒杯一把夺过,仰着脖子灌进自己嘴里。   那是一小盅辛辣的五粮液,他只觉得整个口腔和嗓子眼都像被火灼烧了一般,那股子热又顺着咽喉滑入心口,然后热浪就涌向了全身。   他像个第一次喝酒的小孩,竟被呛得猛眨了几下眼,白净的面庞瞬间飞红,就连耳垂都透着淡粉色,嗓音也因为烈酒而变得低沉沙哑。   他就站在她身后,那声音夹着酒气在她耳畔响起,仿佛有了醉人的磁性。   “我有一柄宋代的玄铁乾坤剑,我把它送给你们放在中殿,那个八卦镜是假的,不能骗人就不能放,我的玄铁剑是真的,可以放!”   ======   一小盅酒就把修颉颃放倒了,扶他回房的时候,宋儒儒问他:“你说的玄铁乾坤剑是不是你放在门口对着我门上八卦镜的那把?”   “嗯。”喝醉的修颉颃连黑白分明的眼睛都泛了红,像个兔子似的。   “那你还把文物放在外面?你不怕被人偷走吗?”宋儒儒难以置信地问说。   “我怕啊。”他软而无力地倚着她,轻轻点头,下颌就那么点在她的头顶,神色自豪地说,“所以我把它钉在门上的,这样别人拿不走!”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把剑会钉得那么牢,让她误会邻居在与她死磕,这才开启了那一周的较劲。   “那钟馗像呢?”她记得他当时贴在门上的钟馗像还罩了玻璃罩子的。   “那是南宋画院的钟馗像。”他虽然醉了,但关于文物的名称和年代素来记得清楚不会有错。   “所以你放在门口的全是真文物?”宋儒儒整个人都凌乱了。   修颉颃的表情严肃又认真,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嗯,都是我的收藏,但只有石狮子不是,因为弄水泥的话会破坏文物。”   “既然都是真的,那你怎么能把乾坤剑随随便便就送了?”她心疼不已,他们那点经费,哪能比得过宋代的玄铁重剑!相差几百倍有没有!   “我不是随随便便的。”他抵着她的头顶轻声说,每说一个字下巴都在她的发丝上若有如无地摩挲,又慎重地重复了一遍,“不是。”   宋儒儒的手心仿佛还留着夺酒时指尖的余温,一时间心乱如麻,只觉得他带着酒气的呼吸热热地吹在她的头顶,她低着头推开修颉颃的房门,把面如桃花的他往床上一丢,不敢又任何停留转身就走。“你早点睡吧。”   床上的修颉颃轻轻哼了一声,大概是酒精了上头,声音也变得绵软了。   “晚安。”他说。   ***   洗完头洗完澡,宋儒儒贴了张面膜躺在床上玩手机。   温惜自从知道宋儒儒和修颉颃一起去了八卦村,每天都在小秘密群里激动地讨论。小秘密群是宋儒儒和闺蜜温惜和童小悠三个人的微信群,童小悠没见过修颉颃,但她得到的信息却是两个极端,宋儒儒把他形容成一个耿直癌,温惜却形容他是个大可爱,说他认真的样子呆萌呆萌的。   宋儒儒没好气地问温惜,“你学分补回来没,都要留级了还有空八卦!”   “我八卦不八卦也不影响我留不留级啊。”温惜潇洒极了,“而且我已经安排好了,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搞定那个阮教授!”   “我才不去。”宋儒儒叹了口气,“来这一趟,我都快累死了。修颉颃还不按常理出牌……”   “你有这么讨厌他吗?”童小悠不解地问,她现在是蜜月期,看一切都充满了爱意。   宋儒儒倒不像一开始那么坚决了,“说讨厌也没什么理由,只是不喜欢,他对我也一样吧。”   “可他都在高铁上看了你一路,大可爱那么耿直,肯定就是喜欢你啊!”温惜激动得像在看小说似的。   “喜欢的话,总是要双方都喜欢的,一个喜欢一个不喜欢也没用啊。”童小悠用过来人一样的口气说。   “哼……”温惜发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你以前也讨厌陆星成讨厌得要死,现在啧啧啧……”   童小悠瞬间闭嘴了。   宋儒儒翻了个身,“其实……他只是让我觉得不安。”从开始的斗法较劲,到上节目的尴尬窘迫,就连她做个小人都能被他当场抓到。忽地一个多月不见,却又忽地成了她的老师,接着毫无预兆地与她一起来八卦村,就连他一语点破她的困扰都让她措手不及。   很小的时候,她就明白这个世界充满了未知,可她仍然想拼命却有捕捉那些仅有的、可预知的定数,未知带给她的从不是惊喜。   命运分配给每个人一盒巧克力,而她从不敢去打开盒子。   ===================   唔,wuli修老师不是随随便便的人,也请大家不要随随便便地看,看完留言收藏OK?   ☆、12,我喜欢你   PART 12   明天清晨都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如果你没有得到全新的开始,那一定是因为你起来的时候根本不是清晨。   比如修颉颃因为一杯酒恍恍惚惚睡到中午,醒来的时候记忆还停留在前一天,仿佛自己还在和宋儒儒泛舟湖上,连下床都是摇摇晃晃的。   打开房门,客厅里已经被打扫过了,餐桌上放着留给他的早饭。他捏着眉心走过去,餐盘里两片吐司夹了荷包蛋、两根香肠、煎培根外加芝士片。他昨天和她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宋儒儒就是这么吃的,那时候他问她好不好吃,她回他说:“不好吃。”   修颉颃有些难过,难道宋儒儒真的像边尧说的那样不喜欢自己吗?否则为什么要给他吃不好吃的东西?   他拿起拳头厚的吐司咬了一口,更加难过了,因为他觉得这个吐司很好吃,可她却说不好吃,难道他们俩连生活习惯也不合拍?   =======   等修颉颃到文王庙的时候,宋儒儒已经在现场列好了大致的方案提纲,正在和各家承包商讨论具体的布置。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站在红砖叠起的地方,像个人小鬼大的头领一样指点江山。   因为修颉颃的一番话宋儒儒醍醐灌顶,又重新恢复了精神,也明白了八卦村审美和文化的奥义,就是把宗教文化里的高深变得简单易懂,让村民和游客都能体会到理解和尊重,使其自身与文化的融合。   中国人几千年来都回避心理问题,而选择在宗教中寻找慰藉和出口,大多数时候他们未必了解宗教文化,但一样可以从中获得安心感,当然如果能够以此来传播经典文化,自然是更好不过的。因为无论是追求真理的希腊文明,还是追求宽恕的希伯来文明,甚至是追求解脱的印度宗教,都可以在这片土地扎根繁衍,几千年来接受外来文化并且最快与之融合的恰恰都是民间文化,如果说儒道释三者的融合是一种文化生长,那么全宇宙神佛也是一种文化生长。   “前殿的济公像,不要那么刻板,那就和别的地方没什么区别了,济公抓扇子的手啊最好是活动的,可以安装一个电子设备,类似投币摇摇车,只要投币手就会动起来扇风,这样叫‘济公扇一扇,霉运散一散’。”   “中殿现在有了乾坤剑,我们可以把主题定为武神,赵子龙啊,雷震子啊,二郎神啊,还有《封神榜》里的武将都放进去,还可以增加VR体验区。现在很多孩子只知道钢铁侠,不知道二郎神,这样传统与现代的结合,既有趣也能传播文化,还能提醒孩家长学习之外也要让孩子多注意锻炼,强壮身体。”   “大殿的全宇宙神佛需要增加,但神佛的布置上要有变化,可以根据季节和节日的变化改变神佛的布置和分配,做成可活动的底座。还有神佛诞日的概念,如果恰好在菩萨出生的日子来烧香,恰好本人也是这一天生日的,可以获得与神像近距离合影的机会!”   “后殿的月老祠除了千里姻缘一线牵的概念,还要有一些正确的三观引导,比如‘恋爱结婚都自由,月老支持单身狗’,‘是男是女都可以,只要真爱没关系’。”   宋儒儒说罢将一本菜单递给偏殿的承包人,也是翻新文王庙的姬工头,“这是我给你想的一些菜名,都是周易六十四卦中吉卦的卦辞,比如三鲜面疙瘩就改成困龙得水,素烧鸡就叫凤鸣岐山。”   一番有理有据又巧妙精彩的安排,让所有人满意不已。尤其是承包伙食的姬工头,当即要拉宋儒儒去自家吃中饭,“我让媳妇给你做酱肘子!我媳妇做肘子可好吃了!”   宋儒儒客气地拒绝,将打印好的方案资料一一分发给各殿的承包人。   她昂着头,神采奕奕地笑着,亚麻色的短发在灿烂的阳光下闪动着晶亮的光泽,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像北欧的极光在黑暗里斑斓闪烁。   修颉颃想起他还在陕西的某天晚上,他因为白天太过疲劳,到了晚上反倒失眠了。他躺在床上拿着小布人在手里把玩,与他同住的考古队队长难得见他有心事,好奇地询问:“怎么了?有心上人了?”   他默默没说话,队长笑着说:“要是有就带她去北欧看极光,我就是这么追到我媳妇的!”   那时候他想,他才不要带宋儒儒去北欧呢,那里那么冷,她三月时还穿着羽绒服呢,一定是很怕冷的。可是现在他觉得他应该带她去,这样她才会知道,在他的眼里她有多么绚烂美丽。   ***   分发完资料,宋儒儒跳下红砖堆走出人群,这才看到静静站在一旁的修颉颃,他的目光太过关注也太过沉浸,像是一汪宁静的深潭,她莫名心跳漏了一拍。   “修老师,我这里差不多了。”宋儒儒低着头用脚踢着地上一个碎石子,向他汇报,“明天就能回去了。”   “好。”他点头,“明天我们一起回去。”   宋儒儒挠了挠头,才从嗓子里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谢谢你了。”   “嗯?”   “要不是你的话,我前两天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方案。”一码事归一码事,宋儒儒这个人就事论事,也不想欠他人情。   修颉颃也是耿直,并没有趁机邀功拉高好感度,“我可没有帮你想出具体的主意,这都是你自己想的。”   “那是当然!”宋儒儒眨巴了一下圆溜溜的杏目,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下,“你的话也就这么点影响,我的脑洞比这大多了!”   他笑了起来,平静如水的眼眸里是她看不透的深邃和坚定。宋儒儒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尴尬地扯开话题,“姬师傅说明天开车送我们回去,要拿走你的乾坤剑!”   “好啊。”他说的果断又干脆,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不舍。   这让宋儒儒更窘迫了,只觉得耳根子发热,继续再扯话题,“你、你是怎么知道那八卦镜是上个月做的?”   修颉颃最喜欢的事莫过于宋儒儒和自己说话,所以每个问题都回答得十分认真,“因为每个时期铸造青铜器的工艺不同,比如西周就不同于夏商,采用了陶范制作,而到了春秋时期出现了印模制范工艺,中期又有了失蜡鋳造法。制作材料更是不一样,比如商末和西周的早中期,铜铁合铸使用的铁是陨铁,而到了西周晚期就有了人工冶铁,比如1990年河南三门峡出土的西周晚期虢国贵族的一柄玉茎铜芯剑,就是人工冶铁和铜合铸而成的。加上不同的青铜器功能不同,所以也都有自己的规格和纹理。尤其是放置在不同的环境里,经过不一样的时间,也会产生各自独有的变化,那么敲击后根据不同的声色,就能区别不同的工艺和原料,以及放置的年代有多久。”   “你耳朵有那么好?”宋儒儒有些半信半疑,她听着那些敲击声都一样,哪有什么分别?她的听力也不差啊!   一向淡泊无争的修颉颃对此却十分在意,“是真的,我的听力非常好。不信的话,你站在大殿里,我在外面隔着墙都能听见你说的话。”似乎是一定要证明似的,他一边说一边把宋儒儒推进了大殿。   宋儒儒猝不及防,连声说:“我也没有不信……”   他却很认真,“既然有怀疑,就应该去验证啊,我们做历史研究,就应该一丝不苟。”   “可是……”宋儒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想说她并不关心他的听力水平啊,这只是为了扯开话题的一番客套而已,没有什么真假对错需要证明。   可修颉颃不管,硬是把她推到大殿中央,站在全宇宙神佛前面。   “你在这里站好,等我出去了,你再轻轻说话啊。”   他较真的模样以及毫无防备地将她推进大殿,让宋儒儒有些不大舒服,就像在节目里他追问她是否认识他的名字一样,隐隐的不安感再度涌上心头,像是赤脚走在地毯上,忽地被什么硌了一下,不伤及筋骨却又叫人心头一惊。   孩子般求表扬的修颉颃并没有注意到她神色的变化,脚步匆匆走出大殿,迫不及待想要为自己的听力证明。   空荡荡的大殿没有游客,也没有烛火的热气,风从殿门外吹进来,站在中央的宋儒儒竟觉得有几分寒意,她动了动嘴唇,轻轻说了一句话。   过了好一会儿,修颉颃才走回来,逆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他肩背笔挺地立在大殿门口,影子却已经落在了宋儒儒的脚边。   他轻轻地开口说:“我喜欢你。”   声音在大殿里袅袅回响,像是深山远钟,淡淡的却清晰悠长。   宋儒儒本就不安的心被高高拎起,连带着整个人都悬在了空中,只有足尖还勉强触地,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足尖,一时间整个人很轻却又很重。   她垂下头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你喜欢我哪里,我改行么……”   他迈步走近,影子一点点沿着她的身体攀爬,从脚踝到膝盖,再到胸前,最后将她整个人都罩进宽阔的身影里。他抬手指了指她的头顶,又指了指她的脸,再指向她的胸前……   宋儒儒眼疾手快人泼辣,一巴掌狠狠拍掉他的手,“你指哪呢!”   “我喜欢的地方啊,你不是问我喜欢你哪里吗?”他捂着被打疼的手,声音委屈兮兮的,表情也有些可怜。   “那你往哪指啊!”宋儒儒瞪着眼吼他。   修颉颃竟然贼心不死继续指向胸前,只是这次老实了些,长臂缩在自己的胸前,细长的手指微微蜷缩着那么一点,“你的心啊……”   “……”   又是这样的猜不透!宋儒儒作为一个神婆,真的、真的、非常讨厌这种感觉!   她没好气地说:“你刚才真的听到我说的话了吗?你是不是骗我的?”   “我听到了啊。”他的神色变得落寞,“听得很清楚。”虽然之前他也能隐隐察觉到,但免不了会报以一丝幻想,直到真的听见她亲口那么说,他才发现远比自己察觉要难过一百倍。   “那我说了什么?”宋儒儒仰着头直视他,哪怕身高输他一大截,但气势上完全是压倒性的。   “你说,‘我不喜欢你’。”虽然是在他心头扎刀子的话,可他还是一字不落地重复了。   宋儒儒倔强地咬了咬嘴唇,别过脸去,“那你知道就好。”   “所以我才来告诉你。”他一字一顿认真地说,“我喜欢你,哪怕你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从遇到你的第一天起,可你不喜欢我,也是从遇到我的第一天起。可我还是喜欢你啊,你不喜欢吃的吐司我觉得好吃那也没关系,你讨厌的我却喜欢,那我们在一起,就可以喜欢这整个世界了。   ===================   修老师!不哭!坚强!反正这绝不是你第一次被甩!   PS,我发现大家给修老师起了好多外号,耿直修,修修,修直男……   ☆、13,我不可以喜欢你吗?   PART 13   姬师傅结过两次婚,前妻在他还没发家的时候给他带了绿帽子,等他发家致富后,前妻回来找他,姬师傅就和比他前妻还大两岁的合伙人再婚了,自诩是个很有经验的过来人。他的宾利添越才开出八卦村的地界,他就察觉到后排的气氛不大对了。   首先是宋博士一直在睡觉,但那眼睫毛啊忽闪忽闪的,眼皮也时不时动一下,摆明了是在装睡。   其次是修专家,他一直在看一本书,可是姬师傅知道,在车上看书那是要吐的,但是修专家眉目平和,神色淡定,说明他根本没在看书。   一个装睡不睡,一个装看不看。   肯定有问题啊!   学术问题都在村里解决了,那就只剩下男女问题了。   男女问题嘛,只有三个选择,两情相悦,暧昧不明,还有就是……   姬师傅看了看后视镜,心中已有了答案,他轻咳了一声说:“年轻人嘛,表白被拒也没关系,天涯何处无芳草,到处都是呼伦贝尔!”   “啪嗒”一声,修颉颃手里的书掉落在地。   宋儒儒一个激灵睁开眼,红着脸低吼:“什么表白,哪、哪有呼伦贝尔!”   姬师傅嘿嘿一笑,一脚油门踩下去,“全宇宙神佛可都看着呢!”   ======   车子开到B市的时候,是午饭时间了,姬师傅找了一个服务区停车吃饭。服务区也没什么可选的,只有快餐和方便面。修颉颃和宋儒儒只点了套餐饭,姬师傅胃口好,点了套餐饭外加一份卤鸭,快吃完的时候才觉得被卤鸭齁着了,“你们等我下,我去买瓶水。”   姬师傅一离开,宋儒儒就放下了筷子,侧脸凶巴巴地看向修颉颃,他倒像个没事人那样悠哉的吃饭,还不忘把青椒土豆丝里的青椒一根根挑出来。   “你、你表白的事怎么到处说啊!”   修颉颃停下挑青椒的动作,疑惑地眨了眨眼,“我没有说。”   “那姬师傅怎么知道的!难道他会算命啊!”宋儒儒憋了一路,好不容易等姬师傅离开才有机会说。   修颉颃有点委屈地看向她,“他会不会算我不知道,但你不是会算吗,那你算算他怎么知道的呗?”   “修老师。”宋儒儒咬牙说,“全世界我最想算的人就是你!”算算他的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是雾是雨还是风!   “唔……”修颉颃试探地问,“那你要是算出我们很合适你会收回昨天的话吗?”   “不会。”   “那还是别算了,要是算出来不合适,你就更不喜欢我了。”修颉颃逻辑满分,低头继续挑青椒。   正说着,姬师傅已经回来了,手里除了矿泉水还拿着一盒绿豆糕。宋儒儒被修颉颃气得脑壳痛,抓起一块就吃。绿豆糕是B市特产,因为加了桂花糖,所以口味更加清香绵软。姬师傅把盒子往修颉颃面前推了推,“修专家,你也吃点?”   修颉颃却皱了眉,“我不吃绿豆糕的。”   “我听你说话有点B市的口音啊,怎么会不吃绿豆糕呢?”姬师傅有些疑惑,“该不会是要省给宋博士吃吧,不够我再买一盒呗!”   修颉颃摇摇头,态度坚决。姬师傅讪讪地把绿豆糕拽到自己和宋儒儒中间,宋儒儒小时候很喜欢吃绿豆糕,转眼也有二十年没吃过了,她和姬师傅左右开弓,没一会就吃完了一盒,临走前还买了五盒带回去。   然而一旁的修颉颃眉目疏离冷漠,一言不发。宋儒儒发现,他并不是对什么都不在乎,他只是对一些特殊的、奇怪的事在乎,比如他的名字,比如他的鉴定,比如他的听力,比如绿豆糕,比如她……   =====   车子到了C市的时候临近傍晚,姬师傅先打了个电话给老婆,让她帮自己订酒店。“修专家,你家在哪?我订你附近的酒店就好。”   “我家中山西路向东五百米右转就到了。”   姬师傅点点头,然后转头问宋儒儒:“宋博士,那你住哪啊,我先把你送回去吧。”   装睡的宋儒儒睁开眼回答,“我家在中山东路向西五百米左转。”   姬师傅往导航里录入地址的手停了下来,有些迷糊了,“一个向东五百米右转,一个向西五百米左转,那不是一个地方嘛!”   宋儒儒严肃地说:“按奇门遁甲,我家是震宫位,他家在兑宫位,怎么能是一个地方呢?”   “所以呢???”   修颉颃给姬师傅解释了一下,“所以就是我们住在一个小区,但她家在东面,我家在西面的意思。”   他说这句话,姬师傅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向修颉颃,而他却不理解那眼神里的含义。直到车子开进小区停车场,三人一起出电梯,姬师傅亲眼目睹宋儒儒和修颉颃一个向东走一个向西走,然后宋儒儒把房门那么一关,他才恨铁不成钢地说:“修专家啊,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的楼台都快登月了,你怎么还会被拒绝啊?”   “啊……”修颉颃恍然大悟,原来那眼神的意思原来是鄙夷他的意思啊……   “算了吧。”过来人姬师傅摆摆手,“都说女博士是第三类人,您这么厉害随便找也能找个比她年轻漂亮的啊!”   见他这样说宋儒儒,修颉颃愠怒地看着姬师傅,不高兴地说:“你的第二任妻子也不年轻漂亮啊。”   “但是我老婆厉害啊!”姬师傅特别自豪地说,“又聪明又能干!”   修颉颃生气地把装着乾坤剑的剑匣递给姬师傅,赌气地说:“我当然也喜欢聪明有趣的啊!”容貌是加分项,却绝不是基础分,若要二选一,谁会选择空皮囊?   姬师傅顺利拿到了宝贝,任务完成,坏笑了一下,“嘿嘿,可是人家不喜欢你啊,您一表人才,学富五车,还不如我春风得意啊,哈哈哈哈哈……”   ======   春末夏初,就连夜晚也有些燥热了。修颉颃坐在书桌前继续读那本东晋门阀制度的书,直到一本书看完,他心里想的还是宋儒儒的那句话。   “我不喜欢你。”   这可真是让人难过的五个字,难过到让他都有点鄙夷自己,毕竟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对方却对自己一点好感都没有,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怎么做都不对。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将这个世界划分得太过清晰,是非黑白,真假对错,他讨厌模糊不清,也讨厌含糊其辞,所以宋儒儒那么干脆直接地告诉他她的态度,他虽然难过却不生气,就连感情他也认为应当是是非分明的。   是不是追求这样的感情,是错的呢?   修颉颃知道在哲学的世界里有个原则,叫实然不能质疑应然。就是一件事实际的情况并不能质疑它应该的模样,就好比知道乌托邦是不可能存在的,但并不妨碍人们对它的美好向往。   他想也许感情也是一样的,他知道宋儒儒不喜欢他,可他仍然可以去期待,去向往。   而且喝醉的那天晚上,他虽然晕乎乎的,却还是清清楚楚地听见,宋儒儒在关门的刹那轻声对他说,“晚安。”   她不喜欢他,但也不讨厌他啊!   讨厌、不喜欢、喜欢,他的位置进可攻、退可守,倒也十分稳定。   不过姬师傅说的也对,近水楼台先得月,确实应该好好把握。   ======   完成了八卦村的项目,理论上第二天是要去找边教授汇报工作的,宋儒儒盘算着修颉颃肯定也是第二天,未免尴尬于是推说杂志社有事,故意拖延了一天。   磨蹭了一天之后,宋儒儒悠哉地起床,吃了个早饭,又化了个淡妆,选了一条看起来特别知性的裙子,打算正式体验一下博士汇报工作的感觉!哪知她刚一出门就听见对面的门咔哒一声也开了,她躲闪不及差点撞死在自家大门上。   修颉颃愉悦的语调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我也要去学校,我送你一起吧。”   宋儒儒背对着他,捂着撞疼的脑门,佯装拿钥匙开门,“我、我不出门,我刚回来。”   修颉颃抬手看向手表,“现在才八点半你刚回来?”   “晨练有益身体健康。”宋儒儒越紧张越是插不进钥匙。   修颉颃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语重心长地说:“穿高跟鞋跑步对脚踝不好的,我给你买一双运动鞋吧,我有一双特别舒服的跑鞋!”   宋儒儒没辙,硬着头皮转过身来,决定和他把话说清楚,因为以修颉颃的脑回路,他根本接受不到字面意思以外的暗示。“那个……修老师啊,理论上我拒绝了你的表白,我们之间碰面是很尴尬的。”   “为什么?”修颉颃轻挑了一下眉毛表示不解,“我不尴尬啊。”每次见到她他心里都暖暖的,而且喜欢一个人是那样美好的事,为什么会尴尬呢?   又是那样悠然自若的神态,又是这样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态度,宋儒儒气不打一处来,语调都提高了八度,“但是我尴尬啊!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别人的心情,而不是你自己的感受!你不在乎的事别人会在乎啊!”   或许是八卦村的几天让她心乱如麻,又或许是刚才被门撞得真的很痛,她真的很想和修颉颃划清界限,不想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渗透进她的生活里,他的无处不在和无迹可寻让她不安的情绪彻底爆发。   “我希望我们只是邻居和师生关系,而且你那个NM250的车牌号,我一点也不想坐上去!”   “……”修颉颃愣住了,她怎么知道自己的车牌是NM250?等等,他是不是……掉出不喜欢那个档位了?   怒气冲冲地吼完,宋儒儒自己也后悔了,虽然他总让她生气,倒也没有真的很过分,讨厌不安感也是她自己的问题。况且他那么高高大大一个人,被瘦瘦小小的自己一通吼,竟然傻站在走道里不知所措,修长的双眼垂下,像是被遗弃的小狗似的,那样子又着实可怜。   他犹豫了一下轻声问:“我不可以喜欢你吗?”   但狠话已经说了,宋儒儒不想松口,就算愧疚也比被他气死好。她冷漠又凶狠地说:“对,我讨厌一切未知,与你有关的事我都无法预测,就连你的喜欢都让我很不舒服。”   =======   修老师!不哭!坚强!反正这也不是你第二次被拒绝!!   PS,那些叫修老师修鞋行的人啊,你们对得起修老师那张文艺脸吗?你忍心叫他修鞋行吗???   你们的良心呢???   ☆、14,您儿子怎么可能是高帅富?   PART14   坐在地铁上的时候,宋儒儒撞疼的额头渐渐肿起来,她透过地铁的窗户看自己,那模样像个老寿星似的。她和修颉颃是哪里不对劲呢,还是哪里都不对劲?   她有时候很佩服他,也很感谢他,但有时候又非常想要逃离他,宋儒儒已经过了二十年的平安稳定、没有意外的人生,她想要继续过下一个这样的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   宋儒儒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也从不愿意去伤害别人,但是修颉颃却让她变得胆小谨慎,让她变成一个冷漠残忍的人,就连被他喜欢都让她觉得心惊肉跳。   是他喜欢的人的方式不对,还是她打从一开始就将他打进了十八层地狱,根本不给翻身的机会?   宋儒儒想,无论是哪一种都说明他们不是一类人,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不可避免的不合适,他们的性格、志向、对未来生活的规划都不在一个轨道上。   她和修颉颃不是强扭的瓜,而是两根强扭的弹簧,各自都有各自的固执,眼下他是喜欢自己,可喜欢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就像喜欢奶茶,喜欢晴天,喜欢小狗小猫一样,这种感情变幻无常,在被伤及尊严,又或许触及到内心世界认定的某种原则后,是继续做醒不了的梦还是将一切视为过眼云烟?   因为人啊,在去触碰这个世界以前,总会先保护好自己。   ====   宋儒儒到了边教授办公室,修颉颃也没来,她因为修颉颃的缘故情绪不是很好,汇报工作时也因为走神连连出错,边教授以为她去八卦村太累了,倒也没责怪她。   因为边教授今天心情也挺郁闷的,就有了同理心。今天一早他和孟秋去晨练,就遇到邻居老王给他发喜帖,通知他周末参加他孙子的百日宴。   老王的儿子不但和自己的儿子同岁,这孙子还是第二胎!边教授一时间心里空落落的,、虽然他一直标榜自己要做一个亦父亦友的家长,从不干涉孩子们的感情,可寂寞空虚冷也是人之常情。   拿着老王的喜帖,边教授问妻子孟秋:“你儿子有情况吗?”   孟秋白了他一眼,“你儿子教我儿子用石狮子追姑娘,你说有戏没戏?”   “要是颉颃那样的,单身也就罢了。”边教授一些不甘心,“边尧在电视台做主持人,我看他微博有那么多女的粉丝,说明他的人格魅力是没问题的,怎么会也单身呢?”   “哼。”孟秋故意走慢一步,狠狠一脚踩在边教授大脚指上,还微微使劲那么一扭,“我儿子怎么啦,你看舜舜都那么喜欢他,说明他也有魅力好不好!现在的年轻人和我们不一样,恋爱结婚重要的是三观、是感觉,可不是将就凑合!”   边教授被踩了一脚,又疼又委屈,“那咱们结婚也是三观和感觉啊,怎么给你一说就成将就和凑合了?”   孟秋被喜帖往边教授手里一塞,“周末你自己一个人去啊。”   “哎?那你呢?”边教授急了。   “我儿子反正是单身狗,我去了就被人问,烦得很。”   边教授捏着喜帖嘀咕了一句,“那我要是一个人去,别人以为我也成单身狗了呢……”   宋儒儒收拾资料准备离开的时候,边教授埋怨了一句,“这个修颉颃,让他昨天来,非要今天来,今天又不见人影。”   “边老师……”宋儒儒迟疑了一下问道,“修老师怎么会去八卦村的?”   “他主动要求的啊。”边教授推了一下眼镜框,似乎也很不理解,“本来有个国际会议请他去发言,他也推掉了。”   一时间,宋儒儒竟觉得自己特别像个没良心的渣男,原来愧疚并不比气死好到哪里去。但她为什么要愧疚?她过了这么久潇潇洒洒、随意自在的日子,却要因为修颉颃背负灵魂的叩问???宋儒儒,醒醒吧!对自己好一点,对一个克星有什么好愧疚的!   看着宋儒儒愁眉不展,边教授目光一闪,想到了什么,“哎,儒儒,你有对象吗?”   “啊?”边教授的问题猝不及防,她下意识地摇摇头。   见她摇头,边教授乐了,上上下下地把她好好打量了一番,学历那是相当优秀,相貌也神气可爱,最重要的是她还特别自强自立。边教授看过宋儒儒的档案,她没有填写父亲,母亲那一栏是已故,一个女孩子一步步靠自己走到今天,说明她能力超群啊!   他得承认自己就是老糊涂了,这么优秀的一个学生,他怎么今天才想起来肥水不流外人田呢!边教授一边搓手一边笑着说:“我有两个儿子都是单身狗,哦不,都是单身,你要不要和他们见见?”   宋儒儒把挎包拉链拉上,眯眼看向边教授,“边老师,你竟然有两个儿子?”   “我厉害啊!”边教授特别自豪地说,“怎么样,两个你选一个呗!”   一听这话宋儒儒就笑了起来,开什么玩笑?她一个貌美如花还能赚钱养家的优质女青年还需要相亲?“不用了,边老师,我一个人挺好的。”   “你们怎么都喜欢说这句话。”边教授皱起眉头,不是很高兴了,“一个人哪里好了,吃饭都不香。”   宋儒儒微微一笑,“边老师,你那天一个人去吃‘松月’都吃撑了,香得很啊。”   “……”边教授强行挽尊,“那、那你都不见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儿子不是高帅富?”   宋儒儒继续微笑,“咱们专业经费都不够,您儿子怎么可能是高帅富。”   “……”边教授憋了半晌,终于憋出了一句话,“你不知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   “不过……”宋儒儒眼珠一转,要是她真的去相亲,会不会更好拒绝修颉颃?“倒也不是不能见一面。”   一听事情有转机,边教授眼前一亮,“那你选哪个?”   宋儒儒歪头想了一下,“你把他们的生日告诉我,我选个和我合得来的。”   边教授扁扁嘴,“别的姑娘都要问相貌,身高和家庭,你倒好,光问生日就知道合得来?”   “反正都是您儿子,家庭嘛也一样,长得应该差不多。”宋儒儒笑得光明磊落,“那当然就只剩生日咯。”   边教授把两人生日写给她,小声嘀咕了一句,“哼,我俩儿子长得才不一样呢!”   ====   宋儒儒刚从C大离开就接到了温惜的夺命连环CALL,把她召唤去了音乐学院,据说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宋儒儒来,就可以帮她搞定阮教授。   到了音乐学院,刚进大门,宋儒儒就看见温惜和她的小男友穆扬一左一右坐在长凳上打王者荣耀。穆扬看起来是被温惜给坑了,气得脸色通红,一边打一边数落,“你这个史上最菜安吉拉!”   “得了吧,大神就能带我飞,跟着你一个人头都捡不到。”温惜狠狠白了他一眼,“我要去找你师兄带我了”。   “我师兄才没空带你飞。”穆扬哼了一声,“他今天要去开家长会。”   “你师兄傅有孩子了?”温惜惊讶地说,“他不才二十八吗?”   “我师兄神秘着呢,也许早婚早育。”穆扬坏笑了一下,“闷骚呗!”   两个青春正盛的小屁孩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宋儒儒的逼近,只觉得耳朵一热,两熊孩子就齐刷刷被揪着耳朵拎了起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宋儒儒怒吼,“我看你们俩是万事俱备只欠挨揍!”   “哎哟,儒儒疼,疼……”温惜抢先撒娇,连带告状,“这游戏是穆扬带我玩的,你想啊,我言情小说都没空看,我哪会玩游戏啊!”   “那你们就好好玩吧!”宋儒儒撒了手转身要走,温惜一下瘫倒在地抱住她的大腿,瞬间就来戏了,“别啊,儒儒,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对啊,儒儒,你好歹也要帮温惜嘛,不然她真的要留级了!”穆扬见状也赶忙帮腔,虽然他是很想叫温惜留级狗啦,但温惜说什么时候毕业什么时候结婚,他可不想拖延一年婚期。   宋儒儒没好气地瞪了穆扬一眼,“叫二舅妈!”她的闺蜜童小悠嫁给了穆扬的舅舅,所以宋儒儒就自抬了辈分成了穆扬的二舅妈。   “你当然是二舅妈!”温惜抱着她的大腿蹭了蹭,“阮教授说了,允许我参加期末考的条件就是要见家长,你也知道要是被我爸妈发现肯定气死了,所以我就说让我舅妈来!”   “???”   “反正到时候阮教授说什么你都说好,只要不留级,让我做什么都行!”温惜的目光里闪着坚毅光芒,毕竟超模温惜大学留级这个微博头条她一点也不想要!   “哦?”宋儒儒挑了下眉头,“那也就是说只要我帮你,让你做什么都行咯?”   “唔……”虽然逻辑是这样没错,但温惜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或许留级比允诺宋儒儒一个条件更安全一些,留级大不了丢脸,允诺一个神婆可能会丢命。   ====   宋儒儒跟着温惜走进一栋教学楼的二层,温惜抬手指向走廊尽头,“走到头右转就是阮教授的教室啦!”   宋儒儒拿出随身镜整理了一下刘海,盖住红肿的额头,温惜体贴地拿出蜜粉给她补了个妆,“大可爱怎么这么不懂事,一大早的吓唬你。”   “他哪天不让我心惊肉跳?”宋儒儒狠话说完,却又莫名想到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口气又软了几分,“还好我福大命大。”   温惜不知为何对只有一面之缘的修颉颃谜之好感,加之他对宋儒儒痴情一片,温惜心疼得不行,“你说大可爱长得那么好看,他要是不说话,你是不是还能看上他?”   温惜这话一说,宋儒儒倒真的陷入了思考,要是修颉颃不说话的话,他的相貌和气质真的没得挑,身高体型不必说,白净的脸庞,还有清朗的五官。眉黑若墨,眸亮似月,尤其是他的眼睛修长又微微上扬,淡漠时宁静如水,笑起来又眼角微弯,若是在微博上看到有人拍下这样小哥哥分享,她没准还能保存图片花痴几天。   可是他只要一开口,宋儒儒这个二十六年外貌协会资深会员就有立刻退会的冲动,由此可见,外貌那都是浮云,耿直癌晚期一招杀天下。   “所以……”温惜嘿嘿一笑,“要是你不那么疑神疑鬼,什么都要算得清楚准确的话,有惊喜的人生也很有乐趣嘛!”   宋儒儒冷冷地翻着白眼看她,“那你不如直接留级,有缺憾的人生更精彩!”   温惜立刻乖乖闭嘴,点头哈腰对着“二舅妈”做了个请的姿势。   =========   话说那些问我男二怎么还不出场的同学啊,男二早就出场啦,只是你们不知道他是男二而已。   所以人家会在下一章正式登场!撒花!!!   以及修老师不出场,你们猜猜他干嘛去了,猜中的修老师给你修鞋一次→_→   ☆、15,熊孩子,让你见笑了。   PART 15   宋儒儒沿着长廊向里走,午后的音乐学院处处都弥漫着艺术的气息,光是她听得懂的就有活泼的小号、沉稳的大提琴,还有悠扬的古琴。   古琴声是从走廊尽头传来的,是一首《渔樵问答》,琴音脱俗清丽,曲调悠然自得,最难得的是有一种飘逸洒脱的格调,那青山绿水间的隐逸之乐若然眼前。   在此之前,宋儒儒见过温惜弹奏古琴,那架势就是林青霞版的六指琴魔在弹天魔琴,曲子没错,调子也没错,就是好好的乐器给她弹成了凶器,魔音绕梁,三日不绝。穆扬曾经拿手机录了一段,又剪辑了孙悟空被唐僧念咒时满地打滚的视频,天衣无缝,毫无剪辑痕迹。   因此,这琴音显得更加悦耳,随着音调的增加,山之巍巍,水之洋洋,斧伐之丁丁,乐曲进入了高潮,宋儒儒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生怕打断这难得的好曲子。   右转只有一间教室,教室的门口站着个男人,约莫二十八九岁的样子,他双臂环抱在胸前,慵懒随意地倚在墙上,浓黑的睫毛覆盖着紧闭的双眼,他的头仰靠着墙壁,下颌到喉结的起伏犹如山峦一样挺拔。   一个英俊的男子静静地欣赏这样的好曲子,着实是一帧极美的画面。   琴音落定,宋儒儒才从这份美好里回过神来。   然而,那男人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伸手挠了挠挺拔的鼻梁,换一个姿势继续靠着。   没有了琴音掩盖,他轻轻的鼻鼾声,倒是自有一番节奏。   咔哒一声,教室的门打开,一个约莫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探出头来,她中等身高,长发披肩,穿着一件湖蓝色的棉麻长裙,裙摆直到脚踝,下面是一双白色的布鞋,整个人干净清秀,她看到倚在门口的男人时,白净的脸庞微微变红。   然后继续变成大红,深红,猪肝红……   “怎么是你,我哥呢!!!”她中气十足的声音吼出来的时候,人也张牙舞爪地扑向那个男人,宋儒儒清晰地看到她那双葱白一般水嫩的手指变得像金刚狼一样残暴有力。   睡觉的男人突然被偷袭但反应极快,仗着身高优势,伸手就按住那姑娘的脑门,借着手臂的长度,把她推在攻击范围外的区域。   “天天你哥你哥,我不是你哥?”那男人一手推着两手空扑腾的小姑娘,一手还悠哉地掏了掏耳朵,痞痞地笑起来,“你刚弹的什么玩意,我都听困了。你说你们老师是不是听力有问题啊,竟然觉得你弹得好,要送你出国?”   “我和你没法沟通!我哥不来,那我爸呢!我妈呢!”小姑娘气得直跳脚。   “大人都有大人的事,你一小屁孩管那么多,再说我不是你家长吗?”那男人笑得很坏,却又不让人讨厌,他一边教训着妹妹,一边朝宋儒儒爽朗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熊孩子,让你见笑了。”   宋儒儒没想到刚才的古琴竟然是眼前的小姑娘弹的,心里有几分敬佩,只是不知道这兄妹俩怎么会这样水火不容。“没事。”她说着从他们身边走过,径直走向教室。   小姑娘却叫住了她,“你找谁?”   “我找阮教授。”宋儒儒轻轻叩了叩教室的门,“阮教授,我是温惜的家长。”   小姑娘放下了挥舞的手臂,目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是温惜的家长?你是她姐姐?”   宋儒儒十二分地淡定,“我是她舅妈。”   那男人微微眯眼,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宋儒儒一眼,然后揉着小姑娘的头发说:“要不我说我是你舅舅吧?”小姑娘一把甩开他的手,反手就是一掰,那动作叫一利落。   教室里,阮教授的声音传了出来,“一起来了那就一起进来吧。”   =====   古琴教室里陈设简单,除了两架古琴,便是一张长书桌和一些座椅。阮教授约莫是四十余岁,她长发盘起,只插一根木质发簪,因为与古乐器打交道,所以别一番典雅的气质。   因为两个家长同时到了,所以阮教授对打骂兄妹说:“推荐边舜去交流的事我们等会再谈,可以吗?”   “可以的,我一点都不急。”那男人大方地一笑,立刻就使唤自己妹妹,“舜啊,给我倒杯水。”小姑娘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走出了教室。   阮教授笑了笑,看向了宋儒儒,“你是温惜的家长?”她显然对于宋儒儒的年纪产生了疑惑。   “我辈分大。”宋儒儒特别坦然地信口开河,“温惜爸妈又是早恋早婚,别看我只大她几岁,但是在家里哥哥嫂子都让我管她。”   “哦,是这样啊。”阮教授点点头,“其实找你来就是想告诉家长温惜这学期的情况,我知道她是很出名的模特,但她既然还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就应该完成学生的本职工作,如果两者无法兼顾,她应该舍弃其一。”   “可是留级的话……”宋儒儒神色难过地说,“温惜的爸妈会很难过的,这对温惜也是非常大的心理伤害。”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阮教授说着忍不住夸奖自己的得意门生,“你看边舜,她每天超过十个小时都在练习古琴,而温惜呢,这学期一堂选修课都没来上过,我个人的建议是,如果学业难以按时完成那就留级,时间不足造成的问题那就用延长时间来完成。”   一边是挨训的差生家长,一边是榜样的优等生家长,宋儒儒垂头丧气,那男人自然是洋洋得意。“阮教授谬赞了,我家舜每天弹琴弹得我都没法睡!那叫一个不分昼夜,不分四季啊!”   宋儒儒暗暗白了他一眼,对着阮教授诚恳地点头,“阮教授您说的对,可我也希望您能了解一下我们家的情况……”   她话音未落,阮教授和那男人都神色惊讶地看向她,宋儒儒抬手扶额,未及三秒,湿热的泪水就充盈了她的眼眶,“您别看温惜表面风光无限,可她背后吃的苦,受的罪,又有谁知道呢?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为了撑起家庭的重担毅然选择了做模特,三年来那25米长的T台就成了她的全世界啊!她难道不爱音乐吗?如果她不爱,她就不会报考音乐学院!如果她不爱,她就不会选择古琴!但是命运给了她一副枷锁!她、挣、脱、不、开、啊!”   字字铿锵,字字泣血,宋儒儒的职业素养就是这么高,一番真情流露的剖白连她自己都被感动了,所谓神婆,必然自信,尔后人信之。   阮教授怔怔地看着宋儒儒,神色动容。   宋儒儒知道,这才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一把拉开挎包,从里面摸出一支竹签递给阮教授,“这是温惜考上音乐学院时抽的签,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摸着它入睡,您看看,那签上的字都已经被她的手指磨没了!但签文她却始终记得,那七个字正是:高山流水遇知音!”   教室里一片寂静,阮教授彻底被征服了。   只是寂静中却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宋儒儒目光如炬地寻声看去,只见坐在她身旁的男人一手捂着嘴一手掐着自己的大腿,肩膀已经抖得不能自已,显然是在憋笑。   宋儒儒神色严肃地戳了他的肩头一下,“这位家长,你家的孩子确实优秀,但别人的孩子也有自己的辛苦,你知不知道我家温惜多能干吗?她的坚强,她的隐忍,她的……”   这组排比句还没说完,那男人彻底憋不住了,因为笑声太强,又想极力控制,他硬生生在古琴教室里笑出一声猪叫……   “嚎——”   =====   走出教学楼,宋儒儒的心情才好转,虽然被那一声猪叫打断,但好歹也让阮教授同意让温惜参加期末考试了,虽然不知道她的魔音能不能及格,但总比直接留级要强。   “喂……”一阵脚步由远及近,宋儒儒转身看去,就见猪叫男一人追了过来,他看起来挺不好意思地向她道歉,“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故意不故意,你都已经做了。”宋儒儒虽然也恨铁不成钢,但在外人面前护短没商量,“你家孩子优秀,我家孩子就可以被嘲笑吗?”   “我真不是嘲笑。”他双手合十连连道歉,硬朗的五官挺拔英气,收敛了方才的慵懒随意,浓墨重彩的眉眼间也多了一分睿智明亮。“我之所以笑那是因为……”   “师兄?”穆扬略带惊讶的声音从宋儒儒身后不远处传来,“你怎么在这里啊?”   宋儒儒一愣,转身看去,就见穆扬和温惜明明是在教学楼下等自己,此时却对着猪叫男热情地打招呼。   “这是穆扬的师兄边尧,电视台新闻频道的主持人!”温惜热情地向宋儒儒介绍了猪叫男,她男友穆扬是时尚节目的主持人,他刚进台里时是边尧带的他,所以尽管现在穆扬大红大紫,依然叫边尧一声师兄。   温惜这么一说,宋儒儒确实觉得边尧有几分眼熟了,只是她不怎么看新闻频道,估计也是换台的时候溜过一眼,而且新闻节目的主持人一般都西装革履,严肃端庄,而眼前的边尧基本和那八个字没一点关系,所以即便眼熟也还是无法将两者画上等号。   边尧对着宋儒儒笑了笑,“所以你明白了吧,我笑是因为我认识温惜啊,你说她挣脱不开命运的枷锁,又是隐忍,又是坚毅……”他抿着嘴眨了眨眼,笑得也很无奈,“我就憋不住了。”   若是认识温惜的人,听她方才那番话确实也会憋不住,但宋儒儒毕竟是二舅妈,长辈身份不能丢,“好吧,算你有合理理由。”她看向温惜继续说,“阮教授让你写个检查,期末参加考试。”   “哇!儒儒你太棒了!”温惜激动地扑上来抱住她,“我今晚请你吃大餐!”   “不用了。”宋儒儒指了指自己被刘海盖住的额头,“我还是先回家休息了。你也回家好好练习吧,期末考试再挂了,神仙都救不了你!”   “神仙不救我,半仙救我就行!”温惜抱着宋儒儒么了一大口,才松手放她走。   直到宋儒儒转弯,身影彻底消失,边尧才收回留在她身上的目光,他用胳膊戳了戳穆扬,小声问:“她真是温惜舅妈啊?”   穆扬叹了口气,“不是,但她是我二舅妈。”   “那……”边尧问,“你还有个二舅?”   “她这个女神婆,又狠又不好惹,谁敢做我二舅,我认他做大哥!”   =======   二舅妈上线,男二正式上线,你们为啥对于边尧是男二那么吃惊呢?他不是一个标标准准的男二设定吗?   PS ,修老师下一章上线,绝对高能预警,这不是演习!   PSのPS,我发现我写交换吧运气的时候,每章才2500字左右,这次我却每章都3500左右,难怪我每天写的那么累,我为什么会恍恍惚惚选择了每天更那么多???   ☆、16,被人喜欢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PART 16   然而这世上,有人知难而退,就有人铤而走险,有人迷途知返,就有人死不悔改,有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就有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修颉颃就是后者。   宋儒儒下地铁的时候人潮涌动,她突然有些头晕眼花,这才想起一天奔波竟然午饭都忘记吃了。走出地铁站,她在公寓门口的超市买了两个面包和一瓶酸奶,先啃了两口,然后踩着高跟鞋一瘸一拐地往家走,步步钻心,正是又累又饿,一肚子烦躁无处发泄的时候……   修颉颃就那么端端正正地出现在她家门口,他腰背挺直,两手负在身前,像是在进行某种严肃的仪式。   “我可以和你说话吗?”他谨慎地问道,连语调里透着严肃。   宋儒儒没想到他这么严肃就为了问这个,她还以为他是因为一早的事生气要来教训她呢。人嘛,总是吃软怕硬的,他既然不是来教训自己的,那她就不用客套了,她冷冷地说:“不可以。”   “好的,我尊重你。”他点点头。   哎哟,宋儒儒心中暗想,早上虽然说得过分了些,但真有成效了?看来对付修颉颃就得下狠心啊!   “那我明天再来问你。”   “???”   他很有礼貌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时间栏问她:“你希望我明天什么时候来,是上午还是下午?三点可以吗?”   “等等!”宋儒儒把购物袋一丢,高跟鞋一甩,光着脚走到他面前。“修颉颃。”她直呼其名地说,“你这根本不是尊重和商量啊。”   “啊?”他神色疑惑,反问道,“不是在做事情前询问你的意见,然后和你商量就是尊重吗?”   “你当谈恋爱是开联合国会议啊?还相互交换意见?”宋儒儒前一秒还气炸,后一秒又突然变得无奈,“尊重是你要关心别人的状态和情绪,观察眼下的情况适不适合你说那样的话!有些事一看情况就知道不用商量了,好吗?”她这会都要累成狗了,还要和他商量和预约说话时间?   修颉颃听话地仔仔细细地打量她,脸还是那么漂亮,神色还是那么咄咄逼人,穿着早上出门时那条看起来一般般但是被她穿得很好看的裙子,唔……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脚上,因为踩了一天高跟鞋,宋儒儒两只脚的指骨都磨出了水泡,有一个水泡已经破了,露出血红的皮肉。   “看到没?”宋儒儒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你说我现在想不想和你说话!”她低吼完弯腰去拎袋子和自己的鞋,哪知刚刚俯身就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真饿晕了?   下一秒,宋儒儒就发现并不是她饿晕了,而是修颉颃趁着她弯腰的时候忽地将她一把扛到了肩上,动作轻松得像背一个单肩包似的。   “喂!”她红着脸大叫一声。   “你脚破了,我带你去医院。”修颉颃单手扛着她绰绰有余,还能用另一只手去按下电梯。   “谁要你带我去医院?你疯了吗?”宋儒儒伏在他宽阔的后背,除了莫名其妙的恼火,竟还有些无可名状的脸红心跳。   “有些事一看情况就知道不用商量。”修颉颃一字一顿地重复了她之前的话,“受了伤就要去医院,不用商量。”   宋儒儒像个虾米一样弓起身子想要挣脱,虽然修颉颃时常被小个子的她吼得一愣一愣的,但他确确实实是一个身形高大的成年男子,宋儒儒再凶再泼辣,被他倒栽葱般地扛着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她扛进了电梯,又眼睁睁看着他按下负一层的按钮。   等等,一个男人有机会又有力气扛着自己喜欢的姑娘,竟然不是扛到自己家,而是真的带她去医院?   他的手很绅士地紧握着,并不去触碰到她的皮肤,只用手肘的力量隔着裙摆夹着她的双腿,手臂的肌肉紧实有力,倒和他淡雅清逸的模样不怎么相符。   宋儒儒扭着脖子看去,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白净面庞依旧平静如画,只有修长的双眼此刻有一种急切之感,他很急,很担心她伤得重不重。宽厚结实的肩膀抵着她的胸口,她突然响起温惜的话——   “你说大可爱长得那么好看,他要是不说话,你是不是还能看上他?”   “要是你不那么疑神疑鬼,什么都要算得清楚准确的话,有惊喜的人生也很有乐趣嘛!”   他突然侧过脸来看她,那双修长宁静的眼眸第一次离她那么近,透明又澄净,像是清晨第一缕光亮破云而出,宋儒儒突然想到一句偈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他像是在哄她似的低喃:“很快就到了,忍着点。”   ========   修颉颃一路扛着她走到自己的停车位前,他那辆普普通通的沃尔沃宋儒儒还是认识的,只是他却没有走向NM250,而是继续往前走了两步,就在NM250隔壁,是一辆崭新的沃尔沃——和NM250同款同型号同颜色,但是是一辆新车,车窗上还有临时的纸质牌照。   他打开新车的副驾驶,把她小心地放进去,扣好安全带。   宋儒儒坐在这车里震惊不已,“这是……”   他关门的动作稍稍停下,一只手还撘在车门上,“哦,我刚才找你就是想说这个,今早你说你不想坐NM250车牌号的车嘛,所以我就去重新买了一辆,这次车牌肯定不是NM250了。”   炫耀新车这种事,换作别人肯定是又LOW又俗,可他诚恳又有点蠢的样子,以及两辆一模一样的车,实在让她在哭笑不得之余莫名有了一种感动。   因为他不是要换车,也不是要炫富,他甚至觉得原来的车很好,所以再买的时候才会买一样的车,他所作的一切只是因为她的一句话,甚至是一句她自己说完就忘的气话。   “就因为我?”像是有什么狠狠撞上了她的心,哪怕那心硬如磐石,也稍稍颤动了一下。   “恩。”修颉颃点点头,“我仔细想了你说的话,我确实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一直以来我都只顾着自己喜欢你,却丝毫没想过我的喜欢会让你难过。”他像写论文一样汇报自己得出的结论,除了分析资料还要反思之前错误的形成原因,“因为我从没有喜欢过谁,并不懂应该怎么样去喜欢一个人。”   这个问题他今天思考了很久,喜欢一个人应该是怎样的,除了想要见到她,除了想要和她说话,除了想与她分享自己心情,更重要的是如何见到她,如何与她说话,如何向她分享自己的心情,“如何”二字偏偏是他不会的。   他也曾有过欢喜,有过这样的感情,可后来却骤然失去了,漫长的岁月过去,修颉颃早就忘记了该如何去迎接久违的欢喜。他的喜欢让她措手不及,其实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样,发现自己喜欢她的时候,他也震惊,也茫然,但更多是期待。   他那么期待将自己的喜爱告诉她,想要诚实地让她知道自己的感受,像无垠沙漠中出现了清泉,枯燥的文字里出现了色彩,让他惊讶又喜悦。然而他是在黑暗森林里迷途的人,只能见到遥远天边的光明,有喜欢的心情,却没能找到喜欢的路。   所以在这篇论文的结尾,修颉颃提出了解决问题的合理方案,“你说你讨厌未知,以后每一件事我会问过你的意见,你要是不想和我说话就告诉我,要是也不想见到我,就告诉我你的日程,这样我就不会和你一起出门,你也就不会看到我了。”   这是一场只有两个人的论文汇报,他是汇报人,而她是唯一的听众,也是唯一可以给予评价的人。   “当然……”他小声地补充了一句结语,“如果你愿意和我说话,愿意见到我的时候,也一定要告诉我……”   唯一的听众笑了。   宋儒儒想,他们俩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所有的思维她都不能理解,他所有喜欢她的方式都让她无所适从。她甚至觉得他的喜欢很莫名很可笑,在她狠狠刺伤他之后,他一定会选择优先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所以啊,她真的一点都猜不透他,他们也确实没什么是相似的,也没什么是相符的,可修颉颃真是个怪物,他这样耿直又笨拙的方式,竟让她觉得也许不安感并不是那么可怕,虽然她还是会因为他的突兀而紧张,可也会因为他的认真而感动。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不想见到你,只是我完全不了解你,有时候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你会做什么事,这让我有些不安……”   “你想了解我?”修颉颃惊讶地看着她。   宋儒儒不知道他怎么从上文中得出这个结论,一时语塞,而修颉颃已经开始郑重其事地介绍自己了,“我叫修颉颃,今年二十八岁,男,汉族,我的工作是……”   “咳……”宋儒儒轻咳了一声打断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受伤的脚。   修颉颃一愣,很不好意思地笑了,“对不起,我忘了要送你去医院,”   关车门的时候,他说:“以后我做的不对的地方,你都可以直接告诉我。你愿意和我说话,我很高兴。”   宋儒儒想,是不是因为太久了,太久没有体验过被人喜爱的感觉,她才会忘记其实无论是否真的喜欢上对方,被人喜欢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   修老师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不给我留言的,我、生、气、啦!   ☆、17,要不我读给你听?   PART 17   其实这点小伤是完全不必去医院的,换作以前宋儒儒就是菜刀剁了手都不会去打破伤风,可修颉颃小题大做,她倒也不那么抗拒了,当然其中有一半的原因是根据经验,拒绝修颉颃的第一选项,他因此而衍生出的其他选项可能还不如第一选项。   伤口包扎好,宋儒儒才想起她的鞋还落在自家门口,要是再被修颉颃扛着回去也着实不太好,好在修颉颃经过提点学会了观察,已经给她买好了一双鞋。事出突然,也来不及去商场,他是在医院门口的超市给她买的鞋。   那是一双黑色的男士拖鞋,上面还有红黄蓝三个黑体字——七星牌。   宋儒儒很欣慰他给自己买鞋,但还是输给了直男审美。   “这鞋比较大,不会蹭到你的伤口,而且……”他神色自信地说,“我看你经常穿颜色鲜艳的衣服,所以特意给你选了这个颜色。”   这种闪瞎人的配色,要说是临时凑合还能勉强接受,但特意挑选???尤其是她今天穿着如此知性的一条连衣裙,配彩虹拖鞋,也是美得无法言喻。   “怎么?”修颉颃见她面露难色,有些紧张地问,“你不喜欢吗?”   根据经验,宋儒儒决定不否认第一选择,主动穿上了这双拖鞋,“挺好,挺好。”   她起身的时候,修颉颃下意识地伸出手扶她,伸到一半的时候手又停留在空中不敢往前,因为他不确定宋儒儒喜不喜欢他这样做。   瞧他谨小慎微的模样,宋儒儒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句:作孽啊作孽,好好一个大男人被自己吓成这样,她哪里是神婆,简直是巫婆。   车子一路往家开,修颉颃开车技术像他的为人一样一丝不苟,车开得稳极了,宋儒儒又饿又累,靠着座椅竟然睡着了。   等到了地下停车场停好车,他才发现副驾驶的宋儒儒睡着了。她睡着的模样真的很好看,不那么凶,也不瞪着眼看他了。纤细而根根分明的睫毛垂在眼下,鼻头圆润微翘显得格外机灵,嘴唇是小而饱满的,笑的时候很甜,生气的时候也很可爱,大概是做了吃东西的梦,她的嘴唇动了动,还有滋有味地咂了咂嘴。   修颉颃只觉得耳根热起来,不自觉地喉结一动,慢慢凑近她粉嫩的唇瓣,然后——   拿出一张面纸替她把嘴角的口水擦了。   见她睡得这么香,他不忍心叫她,索性开门下车,走到隔壁的NM250,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本书,然后回到车上开始看书。   ======   宋儒儒是被生生饿醒的,她微微睁开眼就看见身旁专心看书的修颉颃,灯光昏暗的地下车库,他的眼眸却像黑曜石般熠熠生辉,他看得很认真,纸张翻过的沙沙声、油墨淡淡的清香和他清逸宁静的侧颜融为一体。   “这本书好看吗?”她开口问他。   他像是被惊了一下,长眉一动,眼波清湛地看向她说:“恩,挺好看的,你要看吗?”   宋儒儒揉揉眼,打了个哈欠,摇摇头,“看书好累。”   “那……”修颉颃问,“要不我读给你听?”   “改天吧。”她习惯性地用客套话回绝,成人的世界里不立刻答应的事,基本就是拒绝。可她一说完就想起修颉颃不适用于这一法则,还没等她改口,他就立刻回答了。   “好啊,那是明天还是后天?”   “……”宋儒儒没法向以前那样狠心拒绝他明亮又期待的目光,咬咬牙说,“那就明天吧。”   他果真拿出手机查日程安排,“我明天白天有事,晚上七点来找你。”   “好……”   =====   周六是边教授家一周一次的家庭聚会,因为修颉颃最近很少回家,边舜对他无比思念,也更加怨念,“哥,你为什么不去我学校,要让边尧那个混蛋去!”   “哎哎!”边尧从沙发后面走过来,抬手就把边舜的脑袋按到茶几上的干果盘里,“我和你教授相谈甚欢好不好,要不是我你能去日本交流?”   “那是我成绩好!”边舜顺手抓起一把山核桃就要往边尧头上砸去,修颉颃轻咳了一声,“不要浪费食物。”   边舜就立刻就乖乖把手放下了,笑着问修颉颃:“哥,你吃不吃核桃,我给你剥。”   边尧就见不得他俩兄妹友爱的场面,吐吐舌头,嫌弃地往贵妃榻上一躺,“没天理啊,亲哥像后哥,后哥像亲哥。”   边舜一边剥核桃一边白了一眼,“你是我亲哥?那你认识温惜我怎么不知道?”   边尧一把抢过边舜刚剥好的核桃仁丢进嘴里,“得了吧,你也没告诉过我你和她是同学啊,咱们兄妹你不关心我,我也对你没兴趣,能互通什么消息啊,你还能记得我是你哥不是你姐就不错了。”   “那是因为我不喜欢她。”边舜撅着嘴说,“她在学校嚣张得很,长得漂亮了不起啊。”   “还真是了不起。”边尧贱兮兮地说,“啊,你是不是妒忌啊?人家长得好看靠脸吃饭,而我们家舜呢只能拼命努力靠才华!”   边舜长得也算清秀可爱,只是对比温惜那样逆天生长的美人,瞬间就变成了路人甲。她们俩大一时是同寝室,温惜当时一夜成名,引得好多记者围堵边舜打听温惜,次数多了,边舜就烦了,便去和温惜说让她不要把记者引来学校,哪知温惜做事向来雷厉风行,二话不说直接搬出了寝室。   学校的寝室是两人一间,温惜卷铺盖一走,宿管就把摇滚系一个大四的学生填进了边舜的寝室,听说是被其他寝室赶出来,正愁没地方去。此人日夜颠倒,大晚上灵感一来就狂弹电音吉他,折磨了边舜整整一学期才毕业。从此边舜就和温惜结下了梁子,两人见面也形同陌路。   “我才不会妒忌一个差点留级的人好不好!”边舜气得面如猪肝,骑上边尧的腰间就要打他,好在一直安静思考的修颉颃突然问了她一个问题,边尧才躲过一劫。   “舜舜,你们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鞋子?”   “啊?”边舜难以置信地问,“哥,你要送我鞋吗”   “不啊。”修颉颃反问:“我为什么要送你鞋?”   边舜不高兴了,“那你要送谁鞋?”   修颉颃低头不说话,边尧嘿嘿一笑,“怎么了,打算送你心上人鞋子了?”   “哥!你真有喜欢的人了?”边舜之前是不信边尧的鬼话,可眼下一看便知之是真的了,气得她狠狠在边尧腰上掐了一把,“我小时候你答应我以后和我结婚的!”   修颉颃蹙眉看向她,“我没答应过。”   “那我说我以后做你新娘的时候,你也没说不好啊!”其实边舜只是哥哥控,不希望自己哥哥被人抢走,当然要是有人抢边尧,她可能会亲自送货上门。   “啊……”她这么一说,修颉颃真想起这事了,那时候边舜才十岁,缠着自己玩过家家时是这么和自己说过,那时候他确实也没回答她。于是他抬头看向边舜,目光恳切又认真,“那你要不要再说一次?”   一听这话,边舜立刻从边尧身上爬下来,羞涩地对修颉颃说:“哥,我以后做你的新娘好不好?”   “不好。”   ======   吃饭的时候边舜都在生气,边尧笑得乐不开支,修颉颃则在专注地吃饭。今天孟秋做了边教授最喜欢吃的清蒸江白条,他吃得和修颉颃一样认真。   孟秋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边教授才想起有正事没说。“咳,那个边尧,颉颃啊,你们俩年纪也不小了,现在都还单身,要不要相个亲?”   “相亲?”边尧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抬头看向孟秋,“妈,你最近也去跳广场舞啦?是哪个大妈家的闺女啊?”   “我什么时候跳过广场舞,是你爸的学生!”孟秋对边尧即便生气也只是嗔怪,“人家姑娘要才有才,要貌有貌。”   “我才不信。”边尧撇撇嘴,“才貌双全还相亲?只有长得和咱们家舜一样的才要相亲。”   边舜冷冷地说,“就你这样还挑别人?你说温惜漂亮,那你有本事找个和她一样好看的啊!”   “哎哟哎哟……”边尧啧啧嘴,“厉害了啊,那你说温惜漂亮没啥了不起,你怎么不找个和她男友一样帅的?”   “我哥就比她男友帅一百倍!”边舜自豪地说。   边尧笑得贱兮兮的,“你是夸我呢,还是夸刚才拒婚你的那个?”   边舜恼羞成怒,丢了碗筷就走,“我练琴去了!”   “好好练啊,勤能补拙!”边尧还不忘在她身后大喊。   孟秋一筷子就敲上了边尧的脑袋,“你就是这样才会一直单身!连你自己亲妹妹都嫌弃你!”   边尧耸了耸肩,十分的无所谓,“单身又什么不好。”说着他揽上修颉颃的肩膀,“大不了我们兄弟俩凑一对!”   修颉颃淡漠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抬手把边尧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拂下去,然后继续吃饭。   “不是相亲,是我好不容易说服人家见你们一面的,还不知道人家姑娘选你们哪个呢!”边教授白了两个儿子一眼,“你们俩谁被选中,睡觉就笑醒吧!”   吃饱了的修颉颃默默放下碗筷,郑重地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相亲。”   边教授和孟秋还是头一次听到修颉颃说这样的话,两人皆是又惊又喜,“真的?是谁?什么时候带回来我们看看?”   “她不喜欢我。”修颉颃说,“所以不能带回来给你们看。”   “……”   边教授愣了好几秒,然后问:“那……以后会喜欢你吗?”   “不知道。”修颉颃严谨地回答,“但是目前她不讨厌我了。”   “……”   边教授汗颜,敢情之前人家还讨厌你?   修颉颃说完站起身,向书房走去,“爸,我要借你的几本书,明天要去她家。”   他前脚刚走,边教授和孟秋立刻围上了边尧,“哎,你知道是谁吗?”   边尧连忙举手投降,“我连名字都不知道,他什么没告诉我。我就给他弄过俩石狮子,还目睹了他连人家电话都没要到。”   “那能成吗?”孟秋有些担忧自己的儿子。   “能吧。”边教授过来人似的笑了一下,“他不是说明天要去姑娘家了,去家里哎,你儿子再不开窍还能去姑娘家读书上课不成?”   “那还真不一定。”边尧摸了摸下巴,“也许他就是去读书的。”   “啊呸!”边教授踢了儿子一脚,“颉颃好歹有追求的目标了,你呢!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相亲去吧!”   “你不是说人家姑娘还要二选一吗?”边尧玩世不恭地笑着,“没准人家根本没选我。”   但姜毕竟老的辣,边教授老奸巨猾地一笑,“她只要了你们的生日,又不知道谁是谁,反正颉颃走了就剩你一个人,她选哪个,我就说是你!”   =========   怎么办,连我自己都很喜欢边尧了。。。捂脸。。。。   PS,今天依旧是不留言我就咬你的一天:)   ☆、18,我想学考古。   PART 18   因为今晚给宋儒儒讲的那本书有些内容需要其他书来辅助解释,所以修颉颃在书房里找到书后还做了一些笔记,就连边尧走进书房时他都没留意。   边尧兴致勃勃地问:“那姑娘约你去她家了?很有希望啊,看来之前不给你电话号码是欲擒故纵咯?”   “不是的。”修颉颃一边做记录一边说,“她是个很诚实的人,她不喜欢我,也都是直接告诉我的。”   “你被下降头了吧,说不喜欢你,你还能夸她?”边尧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相信恋爱竟然是这么可怕的事!   修颉颃抿嘴笑了笑,虽然看起来和他惯常的浅笑没什么两样,可边尧偏偏瞧出了里面夹杂了些许的得意,以往在处理人际关系和感情的问题上,他都绝对信任边尧,觉得边尧比自己厉害多了,可是现在因为他有了这份喜欢,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又没有喜欢的人,你不懂。”   “???”边尧莫名受到了一万点暴击,而攻击他的人竟然是修颉颃这个情商为0的家伙!“好好好,你有心上人,你了不起。”   修颉颃觉得自己确实挺了不起的,做笔记的时候都忍不住暗暗开心,还有五个半小时自己就可以见到她,就连下笔都潇洒自如,行云流水般在洁白的纸面上留下工整又清晰的笔记。   边尧很佩服那位素未谋面的姑娘,竟然能让修颉颃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神魂颠倒,难道就因为她诚实?不过边尧也知道,他对于真假是非有着高于常人,甚至是近乎变态的执着,想到这里,边尧开玩笑地问他:“哎,要是你发现那姑娘骗了你,你还会喜欢她吗?”   修颉颃握着钢笔的手骤然停下,最后一笔因为用力过度而穿透纸面,浓黑墨水一下洇开,破坏了之前近乎完美的笔记页面。   他紧抿着嘴不说话,深邃的眼瞳收敛了方才明亮清冽的光芒,像无星无月的夜空,幽黑又冰凉。   这目光阴冷得叫人窒息,边尧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虽然并不陌生,但因为太久未见,倒真的快忘记修颉颃曾经的阴郁时光了,他一旦陷入执着的时候,是谁也不可能去改变他的。   =======   边尧第一次见到修颉颃那年,他俩都是十七八岁的青春期。孟秋和边立心再婚重建家庭,他们俩成了继兄弟。边尧母亲很早就病逝了,他和妹妹边舜都很喜欢孟秋,因为孟秋笑起来很像妈妈,尽管兄妹俩并不太记得自己母亲原本的模样。   但见到修颉颃的时候,边尧很吃惊,不知道像孟秋这般温柔又体贴的母亲,怎么会养出修颉颃那样的孩子呢?   自闭,阴郁,眼里看不进任何人,也不关心任何事,没什么能让他开心,也没什么能让他动怒,他是悬浮在空气中的细小微粒,就连伸手去抓他,也抓不住。   很长一段时间,修颉颃在新家说的话,从未超过三个字。   改变修颉颃的,是边立心。   因为研究古代哲学离不开历史,也常和考古有交集,边教授平日爱去古玩市场淘点东西回来,真真假假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那天他又买了一个玉雕的小兵俑回来,正愁被孟秋发现乱花钱要挨骂,偏巧在家门口遇到放学的修颉颃,他忙不迭把兵俑往修颉颃校服口袋里一揣,修颉颃对什么都无所谓,闷不吭声就帮边立心暗度陈仓了。   等边立心被搜身后回到自己的书房,修颉颃才跟进去,把兵俑掏出来还给他,也不问是什么,也不问为什么。   边立心握着自己淘回来的宝贝爱不释手,忍不住用手轻轻叩了一下,玉人发出沉闷绵软的响声。已经走到门口的修颉颃停下了脚步,他曾经听过击玉之声,清冽脆亮的是翡翠,温润如水的是和田玉,但沉闷绵软……   像是冥冥中有神推了他一把似的,他转身问边立心:“是真的?”   边立心温柔而小心地摸着小玉人,看起来对自己的眼光很有把握,“卖家和我说这是战国玉兵俑……你瞧,这兵俑身上刻着甲衣,甲衣的形状是长方块形,因为在汉代,甲衣的形状就变成了槐叶形,像鱼鳞一样,也叫鱼鳞甲,所以这个兵俑的衣服是在汉代以前的。而古代甲衣的制作是由犀甲发展为铠甲的,这个兵俑的甲衣是包肩臂短袖甲,而不是秦兵陶俑那种长袖铠甲,应该是比秦早一些。”   修颉颃从门口走回到书桌前,素来放空的目光此刻稍稍凝神盯着小玉人,更难得说了一句超过三个字的话,“这样就能说明是战国的?”   边立心摇摇头,“那倒也不能肯定,得好好研究研究才能得出答案。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修颉颃难得很在意一件事,继续追问:“你是说这个东西一定会有真假是吗?”   “那当然。”边立心笑了,“文物又不是人,它不会撒谎,只有造假的人,没有自造的赝品。”   他向边立心伸出手,示意想要仔细看它,边立心把玉人递给他,他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原本空灵到没有魂魄的眼眸变得深邃凝重,他迟疑了一下,谨慎地询问边立心,“那……我可以拿去研究一下吗?”   “那你可得小心点。”边教授虽然不放心,但毕竟是继子第一次主动和自己交流,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只能再次叮嘱,“我花了一万块呢,要是真的我再告诉你妈妈,她就会很高兴了。”   =======   三天后。   一家人晚餐的餐桌上,唯独只缺修颉颃。   边尧和边舜嚷嚷着肚子饿了,孟秋便让他们趁热先吃馒头,边尧第一个口才啃下去,修颉颃就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回来,边尧都回来一个多小时了。”边尧和修颉颃同级不同班,但放学时间是一样的。   “最近颉颃放学都去市图书馆。”边尧话还没说完,边舜就狠狠踩了他一脚,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你真是个二报大队长!”边舜才读小学四年级,在她的认知里边尧的行为就是告状!   “他去图书馆是学习,又不是去网吧,我为什么不能说!”边尧揪起边舜的脸狠狠掐了一把。   “哇!”边舜立刻星星眼看向修颉颃,“哥哥!你好厉害啊!”   修颉颃依旧是缥缈无物的神色,放下书包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看向边立心开门见山地说:“你买的玉兵俑是假的。”   孟秋正拿着他的碗筷走过来,听到这话眉头一皱,一记眼刀就抹过边立心的咽喉,“什么玉兵俑?”   “不不,怎么会是假的呢!”边教授虽然不是考古专业,但自诩比小孩子强,尤其为了躲避妻子的责骂,必须要为自己挽尊,“颉颃还小不懂……”   修颉颃听了这话,站起身从书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边立心,语调平静但字字犀利地说:“你是从甲衣的形状和款式判断不是铠甲而是犀甲,所以比秦汉要早,但没有注意甲衣的制作方式。犀甲的制作是将犀甲片缝在有内衬的布衣上,甲片上下左右错开排布。而这个玉兵俑的甲衣和秦兵陶俑的甲片一样,是上下左右对齐的,说明甲片联缀的方法是用压轧金属线或者动物皮条完成的。也就是说玉兵俑的甲衣和秦兵陶俑的甲衣款式是一样的,都是铠甲,所以它并不比秦早。而西安出土的秦文物多为陶制品,仅有少量青铜车,从没出土过玉器,也没有任何秦玉兵俑的记载。”   他说着顿了一下,又从书包里拎出一个袋子,“另外,我今天还去了全市所有的古玩市场,一共买回来十三个一模一样的玉兵俑,每个只要三十块。”   边教授的脸色差不多和馒头一样白了,孟秋严肃地问边立心:“你、究、竟、买、了、什、么!”   没等边立心回答,修颉颃就一五一十地说了,“爸爸花一万块买了一个玉兵俑,他说如果是真的,你就会高兴,所以现在你不用高兴了,因为是假的。”   边尧还记得那天他和边舜都很害怕,害怕这会是新家庭的最后一顿团圆饭,毕竟他们吃了好几年的泡面和外卖,终于吃上可口的饭菜才几个月啊!   打破凝滞气氛的,也是罪魁祸首,修颉颃说:“我想学考古。”   边立心在孟秋的眼皮下胆战心机地开口,“你、你确定?”   修颉颃紧抿着嘴不说话,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目光像雪山高峰永不融化的白雪,既冷冰又坚毅,他认定一件事的时候就是这样固执又倔强。   那时候的边尧一边啃馒头一边想,嗯,看来新兄弟是个死脑筋,这个家的气氛担当也只能靠他了!   ==========   作者牙痛到不能呼吸,感到人生绝望。。。。   今天不给我留言,我也没有牙咬你们了TAT   PS,越写越喜欢男二,这样的我,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修老师啊   ☆、19,你不喜欢我,真的好糟糕啊   PART19   修颉颃准时在七点按了宋儒儒的门铃,宋儒儒一开门,就看见他端正地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摞书。   恩,他是真的来读书的。   宋儒儒拉开门让他进去,修颉颃自带了拖鞋和水杯,在客厅沙发前坐下。这是他第一次清清楚楚看到她的房子。两人是对门,所以房型本该是一样的,但宋儒儒的房子在装修时做了很大改动,他一时间竟然看不出她和自己是一样的房型。   首先宽敞的客厅被分割成了三个部分,开放式厨房改成了封闭式,就连厨房和餐厅之间的也硬加了一堵墙,显得狭小而逼仄,让人有点喘不过气来。   尤其客厅因此没有了采光,初夏七点天本还亮着,她却得打开所有的灯才能照亮客厅。   “这样你看书对眼睛不好。”修颉颃关心地说。   宋儒儒耸耸肩,显然相比视力更在乎风水,“这客厅太长了,不聚气,所以要隔开。”   “那有书房吗?”修颉颃抱着书问他,他们的公寓都是两室两厅的格局,因为都是单身,应该是一卧室一书房的。   “我没有书房,我有两个卧室。”宋儒儒指了指茶几以及沙发背后的书架,“这就是我看书的地方。”   修颉颃眨了眨眼,“你和家人一起住?”   宋儒儒跳过了他的问题,而是直接说:“因为我的八字有劫煞,不宜独居,得有两个卧室。”   “不宜独居啊……”修颉颃腼腆地低下头重复了这句话,神色似有所思,露出迷之微笑。   宋儒儒眯眼看向他,“你在想什么呢?”   他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哦,我在想我喜欢你,要是你也喜欢我,我们就可以正式交往,等交往一段时间后,我们确定彼此就是要找的另一半就可以结婚,结婚后我们就可以住在一起,你就不是独居了,也就不用两个卧室了,那么就可以把房子改得宽敞一些,不仅客厅采光好了,也可以在书房看书了。”   “……”   宋儒儒扶额,他想的还真够远的!   不过他倒也知道这些构想是有前提的,“当然前提是你得喜欢我,否则你就没有采光,也没有书房了。”   他惋惜地说:“你不喜欢我,真的好糟糕啊。”   =====   不过修老师为人师表,诲人不倦,即便光线不好,也要秉承囊萤映雪的精神给宋儒儒读书。那是一本有关魏晋玄学的书,他的声音一向空灵飘逸,念起流畅雅致的文字更显得儒雅清逸。   宋儒儒听得也认真,她研究的方向一直以玄学为主,相关书籍也涉猎甚广,但这本书的见解显然更加独到。“我不太理解这段说的道德的价值逆反产生了玄学……”   “道德的价值逆反我个人是这样理解的。”修颉颃放下书为她做解释,“儒家哲学将道德视为终极追求,那么实现目标的过程就会产生两个概念,第一什么是道德,第二如何实现道德。而道德的价值逆反就是,道德是向善的意志这一指向不变,但善所指代的内容产生了逆反。”   “因为依据汉儒天人合一的思想,只要遵守道德所约束的规则就可以得到上天的庇佑,但东汉末年受到天阳黑子的影响导致一百年间发生了上百次天灾,所以人民不再相信以往的道德准则,他们仍然将道德列为终极追求,但却认为以往遵守的规则并非是真正的善和道德,从而故意去做与之相反的事,并将此视为真正的道德。”   “而与儒家入世思想相反的,恰恰就是崇尚无为的道家,所以说因为道德的价值逆反,导致儒生对道家重拾兴趣,并将道家支解,以无为为新道德,因此也产生了亲和印度大成佛学的思想动力,所有说尽管玄学以老庄为圣人,但并非老庄思想的延续,因为老庄谈的是道,玄学无论是崇尚无为还是亲和佛学,都是谈道德,也就形成了所谓的玄礼双修这样奇怪的存在。”   修颉颃解释的方式既专业又清晰易懂,比那些高深晦涩的文字好理解多了。“这本书是今年刚刚在内地出版的,我之前在香港大学讲课的时候看到过。”修颉颃把手里的书递给她,“你是研究玄学的,应该看看这本书。”   “那你又不是研究玄学的,你怎么会看?”宋儒儒从他手里拿过书,记下了书名作者和版本号。   “是这样的。”修颉颃微微歪头回忆了一下,“讲课那天有个女生让我给她签名,因为没带本子就让我签在书上,我翻看了一下觉得不错就记下了书名。”   宋儒儒眼珠一转,“女生?那你还记得那女生叫什么吗?”   修颉颃摇摇头,“不记得了。”   “那长相呢?”   “也不记得了,我不大能记得不重要的事。”   “哎……”宋儒儒翻着书页小声嘀咕,“那你怎么记我记得那么清楚……你就不能像无视别人一样无视我吗?”   “因为你不是不重要的事。”他从她手里将书抽走,指尖无意地碰上她的手指,只是轻轻一触,他却像是被蛰到了似的,耳根渐红,在西边晒黑的皮肤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白皙,那红色格外显眼,一点点蔓延到他修长挺拔的颈项,“你是很重要、很重要的。”   宋儒儒低头握着自己面前的水杯,轻轻晃着杯子里,又问他:“哎?之前有次我不在家,你来敲门有个女生给你开门你记得吗?”她说的是修颉颃从陕西回来那天,温惜恰好在她家给他开门的事。   “啊……”修颉颃点头,“我记得的,她说她叫温惜。”   “那你怎么记得她呢?因为她好看?”   他素来是坦然的,“恩,她长得确实很漂亮。”   “那你就是看脸记人咯?”宋儒儒略带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我记文物也是这样啊,有价值的,有意义的,有艺术感的,肯定记得清楚啊。”他不理解宋儒儒为什么会不高兴,外形记忆法不是最基本的记忆法吗?   “人家有男友。”宋儒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句话,莫名就赌气了,“你说她好看你也没有希望。”   修颉颃更纳闷了,“我说温惜漂亮是客观事实,我又不喜欢她,即便我喜欢你,她还是比你漂亮啊。”   “……”宋儒儒两腮都气鼓了,微微咬牙问他,“你是说句假话就会死是吗?”   他微微一怔,然后郑重地说:“是的。”   她虽然生气,却又莫名心头一暖,竟然产生了一种与他在一起从未有的安心感。修颉颃这人可真奇怪,不安感来自他,而安心感也来自他,他究竟是命运给她安排的一颗糖衣毒药,还是沾了黄连的糖丸,宋儒儒真的很想算一算。   修颉颃抬头看向她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九点半了。”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些焦急,书页翻得哗哗响,“我们赶紧继续下一章吧!下一章是常识理性的产生……”   其实学习了两个多小时是有些累的,但修颉颃讲得引人入胜,她听得倒也不觉得乏,宋儒儒看他的水杯已空,拿起他的水杯起身,“我去给你倒杯水再读吧。”   她从厨房回来的时候,修颉颃正在研究她放在客厅西南角财位上的一对貔貅。“那可不是文物。”宋儒儒放下水杯说,“没什么可研究的。”   修颉颃转身看向她问,“你为什么信命理风水?”   “我喜欢安全感。”宋儒儒在沙发上坐下,环视了她的客厅,西南角是财位所以放貔貅,东北角放常青盆栽有利家运,玄关挂着一幅红字开门见红主平安。她想起修颉颃之前说过他从不信这些,但那时她还不知道他与自己斗法的都是文物,还以为他只是装逼嘴硬,但现在看来以他的耿直,确实是不会说假话的。   “有这些就有安全感吗?”修颉颃有些疑惑,“每件事都有它产生的真正原因,难道喜欢一个人也是命中注定?不是因为这个人本身让我喜欢吗?”   宋儒儒耸肩,“你看,我们俩的三观是完全不一样的。所以修老师,喜欢才是最没有安全感的,因为它太过缥缈了,谁也不能知道它能持续多久,这种未知多可怕。”   “虽然我们不一样,我也不信你相信的这些,但这不妨碍我懂它,就像我可以给你上课解惑一样。”他眉梢微调,神色骄傲又自信,“世界上哪有两个人是完全一样的呢,好比青铜器,即便是一个模子浇筑而成的,经过时间和风雨也会变得不一样,所以重要的从来都不是一样,而是有没有人能够读懂它经历了什么。”   明亮的暖光下,她白皙细腻的皮肤泛出温润的光,眼波潋滟,几缕碎发落在她小巧圆润的耳前,她凝视着他的澄净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问,“那你能读懂我什么?”   修颉颃抬手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露出她干净又明亮的面容,两手轻轻捧住她的脸颊,他的手掌宽大却不粗糙,指尖轻触在她柔软的皮肤上,带着恰好的温度和一丝轻微的颤抖,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与她对视,熟悉的面容倏然变得有些陌生,像是在重新认识她,然后又重新喜欢上她似的。   “我说了不喜欢别人的手碰我……”   这次修颉颃有了光明磊落的理由,“你这里光线不好,我要看清楚些”他的嗓音清冽动人,像潺潺的溪水一弯一弯绕过山石,不急也不缓。   “你喜欢鲜艳的色彩,也喜欢舒适自由的生活。”   “你很自信,也很坚强,可以活得轰轰烈烈,却只想要安定平稳的生活。”   “所以你不喜欢我,你觉得不安,只是因为你害怕自己会喜欢我。”   “宋儒儒,你是不是已经有点喜欢我了?”   ==================   修老师再不回来,我看你们是要忘记他才是男主了!!!!   尧尧虽好,终是男二,若想翻身,不无可能:-D   ☆、20,那可以是亦师亦友吗?   PART 20   修颉颃的掌心暖暖的,他凝望她时眼眸里有夜空中最亮的星。   “宋儒儒,你是不是已经有点喜欢我了?”   其实这个的问题宋儒儒也想问自己,如果不是不安感作祟,像修颉颃这样的人,如此真诚地喜欢自己,她真的一点都不心动吗?   绯红从她的颈项一点点蔓延到全脸,宋儒儒屏息镇定,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你是我老师。”   “我也就比你大一两岁吧,你叫我老师我会觉得自己很老。而且……”他小声提醒她,“你在家门口教训我的时候,没有叫我老师,你是直呼我名字的。”   “你刚才还说自己可以给我上课解惑,那不就是老师?”宋儒儒的牙尖嘴利哪是修颉颃比得过的,论学识她不如他渊博,但论舌战她的经验可更多。   他只好与她讨价还价地商量,“那可以是亦师亦友吗?”   “恩。”这个答案勉强可以接受,宋儒儒点头同意。   修颉颃这才松开捧脸的双手,开心地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她,“是朋友的话你可以给我手机号了吧!加你的微信你也要通过哦!”   宋儒儒发现自己教训过他之后,他反倒开启了新技能?   ====   修颉颃认真讲完第二章才离开,那时已是晚上十一点了。连当事人宋儒儒都不敢相信,一个喜欢自己的男人在她家待到晚上十一点,真的给她上了几小时的课!   出门时,他与她轻声道别:“很高兴今天给你讲课。”   “也很谢谢你。”宋儒儒回道,“书我已经下单了,明天就会送货。”   他站在门口迟疑没走,像小孩子生气似的,声音里都带着怨念,“我以后不告诉你书名了。你不知道书名,才会让我给你上课。”   “我有书也不一定全部能看懂啊。”宋儒儒不敢去看他的眼神,只好用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门口的地垫。   修颉颃平日里都是一张放空脸,波澜不惊,没有任何神色与表情,唯独面对她的时候,脸上藏不住一点喜怒哀乐,一听她那么说,立刻就笑起来,“那你要是博士论文写不出来,会不会需要我给你上课?”   宋儒儒抬头看他,蹙着眉头不高兴地说:“我博士还没开始读,你就要诅咒我论文写不出来吗?”   他一板一眼地说:“我没有诅咒,写不出博士论文的人很多的。”   宋儒儒气不打一处来,嘭地一声把门关上,“再见!”   她靠在门上气得肺疼,忽然又莫名笑起来,心中正感觉异样的时候,身后的房门咚咚咚被叩响,不用猜也知道是修颉颃,八成是落了什么东西。   她故意板着脸打开门,“怎么了?”   “晚安。”他立在门口浅浅笑起来,微微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那样子有点傻,也有点好看,“我忘了和你说晚安。”   宋儒儒不自然地揉了揉鼻子说:“晚安”。   她带着鼻音的语调听起来软软糯糯,像猫儿的叫声似的,挠得修颉颃心中痒痒的,他垂着眼有些后悔地说:“我不该那么早告白的。”   “嗯?”   “我一看到你就想和你说,我很喜欢你,可总说又怕你觉得我啰嗦。”他的眼眸清晰地映着她的面容,那么晴朗,就像是太阳一样,如果可以将她永远刻在心上,他冰凉的内心也会变得温暖明亮吧。   ====   宋儒儒洗完澡已经快十二点了,她将茶几上摊开的笔记拿起,她清秀的笔迹边还有他留下的一些备注,那字铁画银钩,甚是好看。她想起他方才握笔写字的姿态,宛如兰竹,儒雅非常。她不知不觉拿着笔记走进卧室,躺在床上又翻看了一遍。   手机传来一声提示音,她翻滚到床头拿起来,是微信上修颉颃申请加她为好友。宋儒儒按下通过,才注意到他的头像有些奇怪,点开大图一看,竟然是她做的小布人,一板一眼的表情,身上还贴着他的名字,倒确实很适合他做头像。再点开他的朋友圈,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修颉颃发来一条消息:博士开学就要交一万字的论文提纲,写不出来告诉我。   宋儒儒回了一个“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表情,想想还不够,又从手机相册里翻出自己在八卦村给他拍的乌龟合影,一并发给了他。她浑然不觉自己此时满脸的笑意,在床上轻轻地晃着滚着,两只脚丫一会翘着一会放下。   没过一会,修颉颃空荡荡的朋友圈就有了第一条——乌龟合照。照片中他比着剪刀手,笑得灿烂又开心。她忽地想起方才他双手捧着自己的脸,两人靠得那么近,只觉得脸颊一阵灼热,忍不住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才、才不会喜欢他呢,只是不讨厌罢了,喜欢这件事哪有那么美好,总是会叫人失望的,人有了想要的,才会有求而不得,如果一开始就不想要,那便不会有痛苦了,不是吗?   她还记得小时候在幼儿园看完长颈鹿和小星星的动画片那天,母亲来幼儿园接她。那是一个大晴天,宋佳宁给她买了一支冰棍,她一边吃一边把动画片说给妈妈听。   “长颈鹿好可怜啊,他都不知道别的小动物围着他、喜欢他呢。”   “可是妈妈觉得长颈鹿很幸福啊,他虽然不知道,但有那么多小动物喜欢着他,被人喜欢就是幸福的事啊!”宋佳宁牵着女儿的小手,一步步领着她往前走。   宋儒儒歪头看向母亲,“那我不知道爸爸是谁,爸爸也喜欢着我吗?”   宋佳宁停下了脚步,蹲下身子给女儿擦去嘴角的奶油,“只有妈妈喜欢儒儒,儒儒觉得不够吗?”   “够了。”宋儒儒点头,“只是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我只有妈妈,如果爸爸也是喜欢我的,那么我不知道他是谁也没关系啊,被人喜欢就是幸福的事!”   宋佳宁摸摸女儿的脑袋,“爸爸很喜欢儒儒,只是他不能陪着你而已。”   “妈妈一直陪着我就够了。”宋儒儒奶声奶气地说,“妈妈可以喜欢我两倍。”   宋佳宁笑了起来,“以后会有很多人都喜欢儒儒的。”   “哇!”她开心地叫起来,“那我是不是和小长颈鹿一样,我也有小星星!”   ……   宋儒儒从床上爬起来,在衣柜最深处拿出一个木盒,小心地打开,盒子里是一个镶满水钻的小星星发箍,她轻轻拿起发箍,生怕弄掉上面早已黯淡无光的水钻。   因为长颈鹿有小星星,所以小动物们就喜欢他、陪着他,那要是喜欢自己的人已经不在了,是不是就不需要小星星了?可若是没有了小星星,喜欢自己的人找不到自己了可怎么办!   =====   宋儒儒这一夜睡得香甜,第二天还是边教授的电话把她吵醒的,迷迷糊糊地爬起来,以为边教授要通知她去上课呢!   “边老师,我今天得去社里,不能上课的……”   “不要你上课。”边教授笑着问,“我是想问你生日选好了吗?”   “生日?”宋儒儒挠了挠头,“什么生日啊?”   “哎!”刚才还语气温柔的边教授一下就不高兴了,“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忘记呢!你可是要读博士的人,作为高级知识分子的代表,你怎么能如此健忘!”   宋儒儒一下懵了,“我、我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相亲啊!”边教授的怒吼破屏而出。   “啊……”宋儒儒全想起来了,可是……她目光一瞥,枕头边是她昨晚看着入睡的笔记,她握着手机打了个滚,“边老师,我可不可以不相亲啊?”   “开什么玩笑?”边教授义正言辞地说,“你答应我要去就得去!”   “可是……”   “怎么?难道就两三天,你就有男朋友了?”   “没有没有……”宋儒儒瞬间脸红,连连摇头。   “那不就得了。”边教授的声音再度变得慈祥和蔼,“你快说说,选哪一个啊?”   宋儒儒回忆了一下那两个生日,一个在三月,一个在六月,要论星座,那当然是白羊座和她更配,可若是不想去相亲的话,她啧啧嘴装腔作势地说,“啊,我算了一下,双子座和我更适合,那就选六月的吧。”   电话那头边教授明显愣了一下,隔了两三秒才回话,“没问题!六月的!那就约这个周末啊!”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宋儒儒没辙只能答应。   =============   虽然你们那么期待相亲,但是我得负责地说,相亲还有两天呢,为啥呢?   因为我就想先写神婆喜欢修老师,然后再去相亲,啦啦啦啦~~~   ☆、21,你开门了吗?   PART 21   第一个发现宋儒儒最近有问题的是苏叶。   要说杂志社里谁权利最大那肯定是苏叶,但要说谁脾气最大那肯定就是宋儒儒了。命理杂志在总公司里属于不高不低的位置,销量可以,但毕竟是小刊物,比不上《CHIC》那样的大刊,又都是纯文字工作,所以也没什么副业可言,基本全靠宋儒儒挑大梁,所以在社里她算是社里一霸,可最近社霸明显脾气比以前好了。   以前苏叶有什么事要宋儒儒出马,那得都一哄二骗三威胁,现在却不一样了,从今早到了社里,宋儒儒就一直春风满面,就连她抽出一支下下签,解签时都嘴角上扬,喜不自胜。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更是不知喜从何来,就连助理点了她最不喜欢吃的丝瓜,她都没注意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苏叶眼珠一转,趁机说:“儒儒啊,电视台要做一档全新的历史文化节目作为今年下半年的重点节目,想请你去做长期嘉宾,你看……”   “好啊。”宋儒儒想也不想地就答应,连出场费是多少都没问一句。   苏叶更加确定她是真的有问题了,可宋儒儒能有什么问题,与她有关的事,不是命就是钱。“儒儒啊,不是你买的房子升值了?”   “嗯?升值了?”宋儒儒两眼一亮,“我怎么不知道啊?”   苏叶疑惑地打量她了一圈,“抽到下下签,又没发横财,你在高兴什么啊?”   “我高兴了吗?”宋儒儒轻咳了一声,眼珠一翻就是一记通天白眼,“我平时就这样好么,这叫活泼开朗!”   苏叶已经忽悠成功了,也懒得戳穿她,反正她答应了去参加节目,管她高兴什么呢?   ======   第二个发现问题是小秘密群的元老之一。   因为宋儒儒超过48小时没有吐槽修颉颃了,根据温惜的数据统计,这非常不合常理!   “宋儒儒,你这48小时都在干嘛呢!你是不是和大可爱发生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温惜一边弹着古琴一边开了群语音聊天。   童小悠正在裁剪布料,被那魔音一震,咔嚓一声就剪歪了,只听到语音那头传来陆星成的惨叫,“奥林匹克!你往哪剪啊!我手在下面呢!”   屏幕显示:童小悠退出语音。   宋儒儒吓得把音量关到最低,“你弹成这样还不找阮教授教教你?”   “阮教授有私事忙着呢。”温惜浓厚的八卦血液沸腾了,“我听说阮教授一直在找她的女儿,找了很多年了。”   “女儿?”宋儒儒正在推算下个月水逆,有一茬没一茬地答话。   “听说是二十年前弄丢了。”温惜弹不下去,自己放弃了,“估计和我差不多大吧。”   “那你肯定不是了。”宋儒儒嘿嘿一笑,“你这音感也太吓人了。”   “我当然不是。”温惜甩了甩新换的发型,“我看她那么喜欢边舜,还不如认她做女儿好了。”   说起边舜,宋儒儒就想起了猪叫男边尧,这俩兄妹的名字倒有趣,尧舜禹汤这是,不过边姓不常有,她却一口气认识了三个……等等,三个?!   宋儒儒头皮一麻,觉得有点不对劲,赶紧追问,“温惜啊……穆扬那个师兄,叫边尧的,你们知道他家人的情况吗?”   “不怎么知道哎,穆扬说他很神秘的,就连他妹妹是边舜我也是那天和你一起知道的。”温惜歪头想了一下,“但以前边舜和我同一宿舍的时候和我说过,她有两个哥哥,她爸爸……好像是C大的教授,其他我也不知道了,因为后来我俩就绝交了。”   两个哥哥……C大教授……宋儒儒想,看来自己周末的相亲对象,有50%的可能性就是猪叫男了!   “哎,你问这个做什么?”温惜八卦之魂又燃烧了,“难道师兄也有小秘密?”   宋儒儒没辙,把周末要和边教授儿子相亲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温惜,“我还不知道是不是边尧呢?”   可温惜关注的点根本不是宋儒儒的相亲对象是不是边尧,而是修颉颃!“什么!你要去相亲?那大可爱知道得多难过啊!儒儒,你好残忍哦。”   这个问题宋儒儒当然早就想到了,要不她也不会想要拒绝边教授了。“反正就是走个过场,我又不会真的相亲。”   “若真的是师兄也不错。”温惜属墙头草的,无风自倒,“大可爱要是真那么不讨你喜欢,那你不如考虑师兄。”毕竟师兄最近带她团战推塔,于公于私都该投一票。   回想起他那声猪叫般的笑声,宋儒儒就气不打一处来,“猪叫男还不如修颉颃呢!”   “啧啧啧……”温惜嘿嘿一笑,直咂嘴,“听听,听听,前天还把他说的一无是处,今天就比师兄好了。”   “我只是做一个比较,又不代表他好。”宋儒儒嘴硬,不想继续说怕被她套话,“弹你的琴去吧!”   结束语音前,温惜忍不住提醒,“哎,你要是只过个场不是真相亲,就别让大可爱知道,不然他好可怜的!”   温惜这么一说,宋儒儒也想起修颉颃的可怜脸了,既然如此,那就不告诉他了!   ======   可俗话说的好,怕什么来什么,宋儒儒不想让修颉颃知道自己相亲,却越是会碰到他。   比如下班前大概十五分钟的时候,她就收到了修颉颃的微信:我正好在你们杂志社附近办事,要不要带你一起回去。   最近天气渐热,要是能不用挤地铁确实是一件美事。其实以宋儒儒的收入,买辆车很容易,但难的是她一紧张就左右不分,实在没法开车,所以只能一直使用公共交通。   但她想了想,自己并没有真的决定去喜欢他,还是不要让他有太多希望的好,于是回了一条消息:我坐地铁就好了。   等她关了电脑,收拾好桌面,走出杂志社,走进地铁通道,就看到了进站口的修颉颃。拥挤的人群中,他穿着一件白色亚麻衬衣和简单的深灰色长裤,因为个子高,不用卷裤脚也能露出一截脚踝,脚边是他常用的双肩包,他正静静地靠在围栏上看书。偶有走过的小姑娘看到他,忍不住与同伴耳语议论,他也浑然不觉,纸张悠悠翻过,就像时间分秒流淌。   “修颉颃,你怎么在这里?”她走到他面前,叫了他一声。   他合上书,看到她就笑了,眉眼微弯,“我在等你一起坐地铁。”他说完补充了一句,“你说你要坐地铁,但没有说不给我坐地铁,对吧!”   宋儒儒扁扁嘴,把苏叶问她的话拿来问修颉颃,“你在高兴什么啊?”   “我看到你就高兴啊。”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交通卡,一脸得意地求表扬,“你看,我还办了交通卡!”   “你不知道可以买单次票吗?”她侧身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交通卡,向进站口走。   “我打算经常做地铁。”他把书放进双肩包里,然后背上包跟在她身后。   交通卡在门栏上一刷,滴滴一声,门就开了。修颉颃跟着她进站,下楼梯,站在防护门前等地铁,手里却一直握着交通卡把玩。   宋儒儒瞥了一眼,秉承他说有不对的地方就直接告诉他的原则,提醒他道:“别玩了,一会丢了就出不了站了。”   修颉颃突然伸直了手臂,拿着交通卡的手距离她的胸口只有一公分,他孩子气地拟声道:“滴滴——”   “你干嘛呢?”宋儒儒感到周围的人都看向了他们,一时有些尴尬,隐隐的不安感像小芽一样钻出来,可还没等它继续,就被他的话生生打折了。   “刷开你心里的门啊。”他特别开心地问她,“你开门了吗?”   宋儒儒嘴角微动,实在没憋住,噗嗤一下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眉眼弯弯,声音清脆。   这还是修颉颃第一次见她畅快地笑,毫无负担,也无所掩饰,她好像终于放下了一直背着的包袱,其实不安感也没那么糟糕嘛,因为有了未知,才会有惊喜,哪怕……会有可能的意外,也会有可能的悲伤,可此时此刻的喜悦,依旧是真实的。   当下的喜悦与未知的难过,宋儒儒为了躲避后者也舍弃了前者,可这很糟糕啊,就像修颉颃说,她不喜欢他,真是太糟糕了。   因为她会没有采光,没有书房,也没有这样畅快地欢笑,也没有他。   ==========   作为男二的亲妈,我想告诉修老师,哼哼,这几章让你先高兴高兴   但不要得意太早,我家尧尧很快就杀得你措手不及:)   今天的欢笑,明天的泪水,毕竟我家尧尧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22,我等了你好久呢!   PART 22   出地铁往家走,修颉颃腿长,为了与宋儒儒并行,他收着步子,一路观察她的频率,走得同手同脚。宋儒儒看不下去他这副模样,故意说话舒缓气氛,“你刚在地铁看什么书呢?”   修颉颃下意识提高警惕,“我不能告诉你书名。”   “那你说说内容呗,要是我都不知道好不好看,就不会让你给我上课了啊。”   她这么一说,修颉颃想着也是很有道理的,“是一本介绍宋代文物的书。”   “哦,那不是我的专业,不用看了。”   “……”修颉颃蹙眉,“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   宋儒儒笑起来,突然问他:“你为什么会研究文物啊?是因为发现文物很有趣吗?”   他摇摇头,“我不觉得是我们发现了文物,因为文物一动不动一直停留在那里,它又没有做什么来吸引我们,以求得我们的发现,它只是静静地等待,几百年,几千年,等待着在漫长时空中路过的我们……”   宋儒儒停下了脚步,她突然察觉每次和他说话都像打开一扇大门,他的思维和学识都是她从未见过的星辰大海,可他却又极为内敛,像一柄锋芒尽收的利刃,一定要她抽剑出鞘,他才会展露自己的光芒。   “……所以啊,是文物发现了一直在匆匆瞎忙活的我们,问我们:嘿,你怎么这么久才来啊,我等了你好久呢!”他说起这些总是格外精神,却又不会过度滔滔不绝,总能停在恰好的位置,给人以点拨却不是说教。   “那你就和文物一样咯,静静的,又闷闷的……”她歪着头举例,“然后发现了蹦蹦跳跳路过的我。”   “不,是你发现了我。”修颉颃看着她,“因为我啊,做了很多很多事,每天都希望你能快点发现我。”   宋儒儒的心里闪过无数的小星星,闪得她的心忽明忽暗,忽起忽落,继而像烟花般漫天绽放,把一切都点亮了。   很抱歉,你做了那么多,我却从未迈出过一步去寻找你。   很幸运,我什么都没做,你却还是出现在了我的生命里。   她走近他,踮起脚尖,高高地举起手,食指点上他的额头,轻轻一戳,“嘿,你怎么这么久才来啊,我等了你好久呢!”   =====   周末的时候天气忽地由晴转阴,宋儒儒的周末一向没有早晨,不到中午不会起床。   但修颉颃的作息就比较稳定,准时准点就起来了。这周末他时间很宽裕,想去问问宋儒儒要不要一起讨论博士论文的方向,可发了微信过去她也没回,他不敢轻举妄动。   倒是边尧不偏不倚在这会子打来一通电话,让他空欢喜一场。   “我晚上回家吃饭的。”周末是家庭聚餐,修颉颃以为边尧是来通知他聚餐,哪知边尧却另有他事。   “我今晚要相亲,你和我一起去吧……”边尧的声音听起来不怎么有精神,他也是素来晚睡晚起的,偏偏一早边教授就亲自打电话叫醒他,让他早早做好准备。晚上的相亲,一早就准备?准备什么啊,难不成还能临时去整个容?   “你相亲我去干嘛?”修颉颃有了喜欢的人就是不一样,说话也硬气了几分。   “哎哎哎!”边尧有些生气了,“你追姑娘的时候我可是帮你不少忙吧,别的不说,就那俩石狮子,我可费了老大功夫,我相亲你帮我去长个眼怎么了?”   “怎么长眼?”修颉颃好奇地问。   边尧早已有了安排,就算自己没相过亲也看过别人相亲,套路自在心中。“我们俩先到十分钟,我呢坐进去,你呢站在门口。相亲嘛,都提前说好穿什么衣服的,你就帮我留意来的人,要是漂亮的,你就直接回家吃晚饭,要是不漂亮,你就在她进去后五分钟打我电话,把我也一起接回家吃晚饭!”   “好吧。”修颉颃虽然不明白这个套路的意义,但自己欠着边尧的,总是要帮他一次的。   边尧如愿以偿,自然要对兄弟进行一点人道主义关怀,“对了,你和那姑娘怎么样了?去她家不是真读书上课吧?”   “我觉得她有点喜欢我了,可我之前表白被拒,还能不能去问她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啊?”其实这个问题修颉颃已经想了三天,他很怕再次表白会和上次一样,惹她生气难过。可她认为喜欢是一件缥缈又没有安全感的事,因为不知道能持续多久,若是他不表白,她会不会以为他不喜欢她了?   “这还用想,当然是趁热打铁,不然好好一件事就给放凉了,感觉也就淡了。”边尧颇有经验地说,“要趁着她对你有好感,一举拿下。”   “那我现在就去!”修颉颃深吸一口气,斗志满满。   “等等!”边尧叫住他,“你等帮完我再去。”   “为什么啊?”修颉颃不解。   “没有为什么。”边尧不讲道理地把电话挂了。为什么?难道要说他担心修颉颃今天又被甩会没心情帮自己吗?毕竟修颉颃的告白是无法预测的,结果自然也无法预测。   =====   边教授尽职尽责,给儿子打完电话,立刻就给学生打电话,“儒儒啊,今晚的相亲你可别忘了啊!”   被这通电话吵醒,宋儒儒困意全无,拿起手机就打电话给温惜,“温惜啊,我今晚要相亲,你和我一起去吧……”   “啊?你相亲带我?”温惜傲娇地昂起头,“不适合吧,我可是相亲杀手。”   “对啊,我又不是真相亲,当然要带杀手咯。”宋儒儒翻身滚下床,“再说了,不是还有50%的可能是边尧么,你帮我提前偷看一下是不是他,要是他咱们就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要不是,那就只能让你做杀手了。而且,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次呢!”   欠着宋儒儒的,总叫她胆战心惊,若是能做一次相亲杀手就还上,何乐而不为,温惜立刻点头答应,“我都是为了帮大可爱才愿意出手的。真可惜,相亲不能告诉他,他也不知道我的功劳了。”   宋儒儒坐在床边扭捏了好一会才开口:“温惜,你觉得他不错是吗?”   温惜一下就听出了这话里藏着话呢,“儒儒,被我说中了吧,你喜欢他了!是不是!”   “我没有!”宋儒儒坚持嘴硬,“我是在做审核,还思考着呢!”   “科科。”温惜嘲笑了她一声,“喜欢就喜欢,又不丢人,人活着就要图个痛快,喜欢的人就拼命喜欢,讨厌的人就往死里对付,这样才潇洒嘛!”   “那我先去算一卦!”   “宋儒儒!”温惜大叫了一声,“这事你能不能不算啊,就依着自己的心怎么啦,你算出一个适合却不喜欢的人,你就能和他过一辈子吗?就算不适合,以后不能在一起,可现在你是喜欢他的啊,那就在喜欢的时候好好喜欢,离别的时候好好说再见!”   “那离别的话,受伤怎么办?”宋儒儒迟疑了。   “咬牙忍着,因为喜欢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   宋儒儒在家把之前修颉颃推荐她的书看了大半,有几处疑惑的地方她都夹了书签,本想去找修颉颃,可转念一想自己今天还是不要找他的好,等明天把书全看完了,一并再去问他。   相亲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宋儒儒在四点又提醒了温惜一次时间和地点,然后才去洗头洗澡。因为带着温惜,她很放心地打扮自己,就算不想相亲,也得保持自己的形象,毕竟她也算半个公众人物,尤其是跟着温惜这个公众人物,万一被偷拍,那也得漂漂亮亮地被偷拍啊!   约莫五点半的时候,宋儒儒出门了,对面的大门紧闭着,她莫名安下心,按下电梯。   哪知电梯一到,她还没迈步,就听到一声开门声,她一个立定跳远蹦进电梯里,疯狂去按关门按钮,缓缓关闭的门还是被一条长臂拦下,修颉颃笑着走进电梯。   “你也要出去啊?”他说着按下电梯的负一层。   “恩。”宋儒儒莫名心虚,低着头应了一声。   修颉颃侧目打量着她,宋儒儒穿着一件白色的落肩衬衫,里面配着藕色的背心,下面是一条浅色牛仔短裤,她带了一条酒红色的chocker,整个人清爽又活泼。   “你今天很漂亮。”他抿着嘴低声说。   宋儒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话也说得断断续续,不像平日忽悠人那么利索,“那个……我和朋友去逛街……所以打扮一下……”   “和温惜吗?”修颉颃记得她朋友的名字,仿佛就和她的生活圈多了一些交集。   “恩……”宋儒儒目光直直地盯着电梯楼层的数字,盼着能快点和他分开,她本没有必要向他坦白自己的行踪,却忍不住因为隐瞒而感到难过。或许是因为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情,她无法像以往那样一本正经地撒谎,又或许是因为修颉颃的诚实,使她也不愿意去欺骗他任何。   电梯在她的期盼中抵达一层,宋儒儒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喘了上来,她急忙走出电梯,犹豫了一下,转身与他告别,“我先走了啊。”   修颉颃轻点了下头,他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要看到她就会高兴。他的笑意像一汪泉水,泛着清浅的水波,轻漾着粼粼的光芒,他摇了摇手,“注意安全。”   宋儒儒被心虚折磨得有些难过,在电梯口踟躇着没走,可转念又想,自己干嘛要为了修颉颃变得这么紧张怯懦啊,她可是呼风唤雨的神婆,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就自乱阵脚,那以后还怎么号令天下,忽悠万民?宋儒儒狠狠一跺脚,转身就走了。   电梯门缓缓关上,修颉颃心里有些欢喜,也许边尧说的是对的,应该趁着她对自己有好感的时候一举拿下,等今晚回来就去找她吧!   ========   我尧下一章强势回归,颤抖吧,修老师!!!   ☆、23,谁吃不完不许走。   PART 23   宋儒儒的交通工具是地铁,修颉颃是开车,速度自然比她快一些。约定的地方是湖滨一家法式花园餐厅,餐厅坐落在花园中央的玻璃房内,外面是田园风的院子,花木繁茂中放了几张桌子以供客人喝下午茶闲聊,或是是春秋两季享受室外的烛光晚餐。   但现在是初夏,气温已经有些闷热了,也有了蚊虫,院子里没什么客人,只有负责守门的修颉颃独自一人坐在院中。院子里点着复古的油灯,光线昏暗不明,不适合看书,他静坐在院子里默默开始研究院子里种了几棵树。女服务员倒是殷勤地上去好几次,问他有什么需要,修颉颃想着自己要么是一个人回家吃饭,要么是带着边尧一起回家吃饭,便只要了一杯清茶。   宋儒儒到了距离餐厅约莫十米的地方,就发现出问题了——温惜这个不守时的家伙迟到了!她明明四点钟的时候还提醒过一次的!   她看了下时间已经到六点了,边教授的电话也打了过来。因为很了解自己儿子和学生的品性,边教授担心两人有了彼此联系方式能一拍即合都不去相亲,然后合起伙来忽悠自己彼此已经见过了,所以坚持亲自和他们双方联系,完成对这次相亲的云操控。   “儒儒,你到哪了,我儿子已经到了,他穿着黑色T恤,坐在靠窗3号桌。”   “哦,我快到了,我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背着黑色的包。”宋儒儒垫着脚眺望街口,希望能看到温惜的大长腿出现。   “好!”边教授利落挂上电话,继续云操控边尧了。   宋儒儒赶忙打电话给温惜,电话却无人接听。这是温惜惯有的套路之一,若是真的快到了,她就会立刻接听理直气壮地说马上到,若是还有点距离,她就会选择不接,等快到的时候再回电,然后理直气壮地说马上到。   所以眼下的情况,十之八九没有十分钟以上温惜是不会到的,宋儒儒叹了口气,决定自己先进去。   一迈进院子,就有服务员迎上来询问,“您好,请问几位?”   “应该已经有人到了。”宋儒儒笑着说,“在3号桌。”   “好的,请跟我来。”服务员领着宋儒儒往里走。   宁静的院子里,天色渐黑,偶有一两声虫鸣,愈发幽静。宋儒儒心里还在念着温惜这个迟到鬼,倒也没有抬头去看院子里的景致,只是径直往里走去,丝毫没有察觉院落深处静坐着一人,正在默默看着她。   他握着的手机里是边尧的声音,“说是穿着白衬衫和牛仔短裤和黑色包,你看见了吗?漂亮吗?”   待宋儒儒从他眼前走过,修颉颃才慢慢地回答:“恩,漂亮,她今天很漂亮。”   “太好了!你自己回家吃饭去吧!”边尧欢快地把电话给挂了。   =======   宋儒儒一进餐厅就看见了3号桌的边尧,他正神色得意地讲着电话,然后挂上电话一抬头,看到了宋儒儒,傻眼了。   边尧的目光里俨然写着:怎么会是你?   而宋儒儒则恰恰相反,她笑着走过来,对边尧说:“果真是你,那就好办多了。”   虽然两人之间已经没有了任何相亲的气氛,边尧还是绅士地替她拉开椅子,请她坐下。“原来你就是我爸的学生啊,看着倒不像。”他还记得宋儒儒那天对着阮教授的一通精彩表演,哪里像他爸的学生,还是博士?   “那你也不像边老师的儿子啊。”宋儒儒不甘示弱地回敬他,可能是第一次见面两人就争锋相对,也各自暴露了本性,所以面对他倒也轻松自在。   边尧回忆了一下她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察觉出不对,“等等,你说果真是我,所以你知道是我?”   “猜的呗,边老师说有两个儿子,所以你是50%。”宋儒儒一边说一边大方地翻看菜单点菜,“今天咱们AA啊,速战速决,然后各回各家……”   “各找各妈?”边尧接了下半句。   宋儒儒翻菜单的手稍稍停滞了一秒,继而若无其事地翻页,“你快点菜吧,怎么着你还想真和我相亲啊?”   边尧往椅子上一靠,痞痞地一笑,“为什么不呢?”   宋儒儒啪地一掌把菜单拍到桌上,“那今天你请客!”   边尧眉梢一挑,啪地一掌把钱包拍到桌上,硬气地说:“想吃什么点什么!”   “嘿!”宋儒儒眼睛一眨,这家伙是属牛皮的吧,越拉还越来劲了。“我吃起来你可别哭!”   边尧手肘往桌上一撑,倾身逼近她,他轮廓分明的眉眼里透着一股子坏劲,却又不叫人讨厌,仿佛还留有少年的劲头,又痞又仗义。“哭一下我叫你一声舅妈!”   宋儒儒也不躲他,凑过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对身旁的服务员说,“给我一份战斧牛排!五分熟!”   “要不要来杯82年的拉菲?”边尧笑着问她。   宋儒儒气势分毫不让,“不用了,我不喝酒,但黑鱼子酱倒是可以来一盘!”   边尧抬手打了个响指,目光却仍然盯着她,“好,两份战斧牛排,两盘鱼子酱,谁吃不完不许走。”   宋儒儒正要撸袖子迎战的时候,手机忽然响起,她打开包一看,竟然是修颉颃,她下意识心虚,拿着手机走到一旁无人的雅座才接通。“喂?”   修颉颃的声音听起来冰冰凉凉的,透着寒意,“嗯……我只是想问你,你在逛街吗?”   “是啊……”宋儒儒握着手机的手心沁出细密的汗,“你有事吗?”   “没什么。”他低声说,“我本来想找你说些事了,你还在忙就算了。”   “没关系啊!”她急忙说,“我很快就会回家了。”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修颉颃挂上电话,甚至没有和她说一句再见。   =======   玻璃餐厅外,修颉颃隐匿在昏暗之中无人察觉,而一墙之隔的明亮处,宋儒儒和边尧却是那么的显眼,他们欢笑地坐着点餐,她与他凑得那么近,比那天晚上自己与她还要近……   修颉颃的心中涌起阵阵的寒意,一点点蔓延到他的全身,就连握手机的指尖都是冰凉彻骨的,那双清澈的眼睛像被抽了魂魄似的黯然无光,满是失望。   她说的每一句话他从不怀疑,每一件事他都相信,她说小人是护身符他就带着,她说她讨厌他他就难过,她说她去逛街他也不曾怀疑……   其实修颉颃很明白,他和宋儒儒并没有任何亲密的关系,他也没有质问她的资格。   只是他平生最讨厌的事就是被骗,所以他自己说真话,也认为别人也应该说真话,可这世界哪里有什么真真切切呢,有的只是真真假假。在这样纷繁复杂,充斥着成年人交际规则的世界里,只有修颉颃的一方天地里,非黑即白,非真既假,喜欢就是喜欢,难过就是难过。   他可以接受她不喜欢自己,却不能接受她欺骗自己。   边尧曾经问过他,“要是你发现那姑娘骗了你,你还会喜欢她吗?”   修颉颃想,他还是会喜欢她,但是他会离开她,忘记她。   因为不接受谎言的人是他,他没有资格要求她任何,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自己选择离开。   虽然,这很难过。   ======   温惜自知理亏,路上不敢接宋儒儒的电话,只敢一个劲催开车的穆扬快点。   穆扬也很无奈,“你化个眼影都涂了20分钟,竟然还催我?”   “那又怎样,我是去做杀手的,你就是个司机,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温惜还在拿着镜子补口红,以保证自己200%的战斗值和杀伤力。   “你约了六点,五点五十九分出门,我能怎么办?”   “那我以为我男朋友厉害呗,哪知道错信你了。”温惜叹了口气,所托非人她也很无奈的。   “到了到了……”穆扬被催得一路超车,终于在迟到十五分钟都抵达。“你先下去,我在停车场等你。”   人只要到了,温惜就有了底气,一边往餐厅走一边主动回电给宋儒儒,最近看了不少玄幻小说,温惜觉得今天的自己绝对称得上是三界第一美!   哪知三界第一美踩着十二公分的高跟鞋蹬蹬腾云而去,却美不过三秒,和一人在花园里撞了个满怀,差点下凡历劫。   幸好那人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手臂,两人四目相对,温惜懵了。   “大可爱,你怎么在这里啊?”   修颉颃将她扶稳,语调冷漠地应了一声,“恩。”   温惜歪头想了一下,不对啊,自己明明问的是简答题,他为什么用判断题的方式回答?再一看修颉颃,只觉得他整个人魂不守舍,像是遭受了重创似的,恍恍惚惚。   她飞快地分析了一下当下可能出现的情况,唔,看来是撞见宋儒儒相亲了。   “那个……大可爱啊……”温惜决定,无论怎样先稳住他再说,反正也就是隐瞒相亲而已,又不是多大的事,再说了,宋儒儒也没和他确定关系,相亲也不算绿他啊!最多是个善意的谎言,对,善意的谎言,温惜觉得这五个字特别棒!“其实有些事,就是个善意的……”   可温惜的话还没说完,修颉颃已经松开了扶她的手,转身径直离开。   “哎!”温惜急忙要去追他,可刚才崴了一下脚,现在一抬腿就感觉站不住,恰恰好一群服务员看到超模温惜,刷地一下将她团团围住。   温惜逃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修颉颃走出花园,落寞的背影融进黑暗里,最终不见。   =========   看我尧尧多霸气,要我请客?钱包拍给你!   和WULI大橙子一样又硬又尿性!捧脸~~   PS,修老师,早就和你说不要得意的太早,科科   ☆、24,我不能再喜欢你了   PART 24   温惜被迫签了几十个签名,又合照了十来张照片,外加拍出的照片她还要亲自筛选,把不好看的删掉,一番折腾后才得以走进餐厅,服务员都已经把战斧牛排送上桌了。   宋儒儒拿起刀叉切了一块,举着叉子没往嘴里送,“咱们专业经费都不够,你有钱不如支援边老师。”   “研究历史是为了弘扬我国文化,国家大力支持文化产业,一带一路知道不?”边尧切得比宋儒儒还大块,“我怎么能越俎代庖?”   “啧啧。”宋儒儒咂舌,“你还真是新闻节目主持人啊!”   “那是……”边尧拱了拱手,“你也不差,尊师重道,时刻关心专业经费。”   宋儒儒发现了,边尧这人的性格倒适合做她的行业,张口就来,还有一股子蔫坏,实在无法想象他一本正经说新闻的样子,她决定明天一定要看看他主持的节目。   温惜就是在这时候冲进来的,“儒儒!”那一呼唤百转千回,把宋儒儒和边尧都吓了一跳。   “亏你还知道来……”宋儒儒白了她一眼,替她拉开自己旁边的椅子。   “你相亲带着温惜干嘛?”边尧听她俩的口气,好像并非偶遇。   “边老师不是有两个儿子,我担心来的不是你,所以带着温惜用来做杀手的。”宋儒儒大大方方地说出原因。   边尧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那你多虑了,我兄弟有喜欢的人了,根本就不愿意和你相亲。”   “那我早知道选三月出生了……”宋儒儒嘟囔了一句。   边尧眉头一挑,“我就是三……”   “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温惜急得不行,拉着宋儒儒的胳膊大力摇晃,差点没把她胳膊拆下来,“我、我在门口遇到大可爱了!”   宋儒儒脸色瞬间一变,修颉颃?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看他脸色不大好,你没遇到他?他是不是看到你相亲了?你今天不是没告诉他吗?”温惜痛苦地抓着头发,完全想不出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我……”宋儒儒也懵了,但她立刻想到修颉颃那通没头没脑的电话,他问她还在逛街吗,她说是的。再往前的记忆便是她问修颉颃你说句假话会死吗,他也说是的。   “我先回去。”宋儒儒抓起温惜往自己的位子上一按,“你陪他吃吧,吃不完不许走!”还没等边尧和温惜回神,她就已经跑出了餐厅。   边尧眨了眨眼,他是在相亲的过程中,被人放鸽子了吗?   “大可爱是谁啊?”   温惜心里七上八下,抓起宋儒儒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才缓过神来,对着边尧摆摆手,“师兄你不认识,他叫修颉颃……”   “啊?”边尧叫出声来,“他就是我兄弟啊!”毕竟修颉颃这个名字可不是满大街的李刚王强,一听就知道仅此一人!   “他是你兄弟?”这次连温惜叫破音了,“你不是姓边吗?!”   “我们是继兄弟啊。”边尧也吓得喝光了一杯水压惊。   “你们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三界第一美此刻花容失色,天地都黯淡无光,“怎么能一个姓边一个姓修然后是兄弟呢!”   边尧喝完水,惊吓降低,大脑也正常运转了,“等等,难道颉颃一直追的姑娘就是宋儒儒?”   “对啊,你是他兄弟你怎么会不知道?”温惜难以置信,“他没告诉你吗?”   边尧用抖筛一样的频率摇头,“大家都不按套路出牌……”   ====   往家赶的路上,宋儒儒慌乱得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那遥远的、早已被封藏的失去感在一瞬间全部涌来。她多害怕那熟悉的感觉,害怕到让她这么多年再也不敢去拥有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自己拥抱自己,不想失去任何,也不想因此难过。   因为那样的难过,不是丢了一颗糖,也不是一次考试没考好,而是永永远远失去一个爱你的人,那样的难过是把心生生撕开,任由它鲜血淋漓也无法修补,像是硬生生从生命里剥离出所有的温暖和爱意,让人再也不敢去奢望拥有。   可修颉颃却偏偏让她产生了奢望,电梯一点点攀升,她的脑子里全是他说过的话:   “我喜欢你,哪怕你不喜欢我。”   “你愿意和我说话,我很高兴。”   “宋儒儒,你是不是已经有点喜欢我了?”   ……   电梯门开,宋儒儒小心地走出去,每一步都如在云端,而修颉颃就站在她家门口,他沉默的背影像一幅没有留白的水墨画,只有黑,无尽的黑,像是多年前那条无人的小路,让人窒息般的绝望。   如鲠在喉,她也硬生生咽下,不让自己的慌乱流露,“你……你怎么在我家门口啊?”   “我在等你。”修颉颃转过身来看向她,他的眼瞳像被击碎的黑曜石,迸射出墨色的冷光,凛冽刺骨。   宋儒儒第一次感觉他比自己高那么多,离得那么远,就连交汇的目光都隔着万水千山。她动了动嘴角勉强笑起来,“就是你说的要找我说些事?”   “嗯。”他点了下头,神色疏离冷漠,夹杂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只觉得他的声音很冷,像是冰棱落入寒潭,两寒相触,发出绢帛撕裂之声。   “是什么事啊?”她故作镇定地看他,睫毛却出卖了她的内心,止不住地颤抖。   “宋儒儒。”他轻轻念出她的名字,这三个字像个咒语,每次一念平静的心都会因此波澜,或悸动,或温暖,或悲痛,“我不能再喜欢你了。”   关于“喜欢你”这三个字,宋儒儒从他口中听过无数种组合,却从未听过加上否定的句式,倒也是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感。   不喜欢她了……   原来得到和失去真的只是那么一瞬,这一次甚至不用经历生离死别,就可以失去得彻彻底底,会不会太讽刺了?   宋儒儒将眼底的湿意逼回去,睁大双眼瞪着她,不让自己露出分毫的可怜,甚至扬起嘴角显出她对此的不屑,“难道就因为我骗了你,你就不喜欢我了?”   修颉颃低头避开她的目光,“是的。”   “呵……”她冷笑起来,声音像一把双刃的利剑,每一刀都削骨如泥,“那你的喜欢可真廉价,都不用经过患难和岁月的蹉跎,只要一个小小的谎言就可以消失?我是去相亲了,可我有义务告诉你吗?你是我的谁?修颉颃,你也太把你的喜欢当回事了吧!”   修颉颃的心里有多喜欢她,此刻就有多么的坚决,他不在乎这世上的许多事,他也不在乎许多人,他们说的话真真假假,他不听便是,可是宋儒儒却不一样,她的每一句话与他而言都是珍藏的记忆,哪怕只是一分一毫的假,都不可以。   她紧握的手止不住轻颤,目光却依旧灼灼逼人,像一只濒死小兽最后的凶狠,明明脆弱不堪,还在咬牙嘶吼。虽然内心悲凉,但又忍不住期盼,也许他会说没事了,也许他会说你发誓以后不许骗我,也许他会说我还喜欢你……   只要说一句,就好。   修颉颃沉默了良久,“对不起,你没有必要与我说真话,是我自己没有办法接受任何谎话。”   她突然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就像她鼓起勇气打开了命运给她的巧克力盒,却发现进嘴的第一颗竟然是苦的,笑的是她早就猜到却还是犯蠢,哭的是原来她的盒子里真的不会有巧克力啊。   她早就说过,修颉颃给她的只有未知与不安,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才会千方百计地躲他,可他偏偏步步逼近,她稍一松懈缴械投降,就落得如此下场。   所以啊,一个神婆怎么可以放弃自己的第一直觉?这不等于是自杀?!   “我当然没有必要和你说真话!我骗你的事多了去了!”宋儒儒咬着牙恨恨地说,“我送你的小人和招财进宝、早生贵子一点关系都没有,而是我用来扎小人的,因为我讨厌你,我从看到你第一眼就讨厌你,希望你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趁着视线还未模糊,她狠狠将他从自己眼前推开,恨不得将他推出自己的人生,如果没有遇到他,她还是那个风风火火的宋儒儒,对于人生与命运,她单刀赴会,无惧无悔,可如今她却变得不是她自己了。她有所畏惧,亦悔不当初。   不就是撒了个谎吗?她宋儒儒最拿手了,别说是一个,一百个,一万个她都不在话下。关门前她说:“这世上的事本就都是注定的,哪有什么意外之喜,还好你的喜欢我从来都没相信过。”   房门关上,宋儒儒抵着门慢慢滑落在地,她想起了温惜的话——喜欢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所以,永远不要喜欢任何人,永远不要去触碰未知,那样就不会受伤了。   =======   我觉得这章修老师特别过分,你不但毫无征兆对神婆这样,还完全吓坏了我家尧尧,尧尧还是宝宝呢!   PS,好多同学好像不知道留言我每天都回复?你们要登陆后查看右上角的消息啊!!   又PS,我们让男二上位怎么样?~\(≧▽≦)/~   ☆、25,爸爸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   PART 25   战斧牛排,每份1.5公斤,两份就是3公斤,按比例分配边尧、温惜和穆扬三人每人都有1公斤的指标。   温惜作为超模界的大胃王,平时吃点奇多啊薯片啊战斗值还是可以的,这么大块的肉吃三口她就已经绝望了,最后只剩下边尧和穆扬对战,她叫了一壶茶解腻。   “所以……”穆扬难以理解眼下的情况,“为什么现在是我和我师兄在相亲?”   “那你想和你二舅妈相亲吗?”边尧一边切牛排一边问。   穆扬立刻摇头。   温惜打了几次宋儒儒的电话都无人接听,实在不知道情况如何了。“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边尧放下刀叉打了个嗝,“换做别人肯定不是大问题,但是颉颃不一样。”   “为什么啊?”温惜不解,“他这人有这么较真吗?”   “不是较真,而是……”边尧思忖了一下,给出了一句总结,“他的世界里只有真,不能有假。”   温惜一口茶喷了穆扬一脸,“那还搞个屁啊,宋儒儒可是神婆!你知道什么是神婆么,就是她的嘴里十句话有九句都有假的!”   边尧回想了一下宋儒儒的功力,确实不容小觑,犹豫了一下他问:“那今天来的是她本人吗?会不会也是骗我的?比如,只是她的一个分身……”   穆扬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与边尧握手,“恭喜你!师兄,你见到的都是她的真身!”   ====   边尧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他蹑手蹑脚地打开家门,却发现客厅沙发上端坐着边立心、孟秋和边舜三个人,皆是双手环胸,一副守株待兔的模样。   “嗨……”边尧故作轻松地挥了挥手,“你们怎么都坐在这里啊?”   边舜冲他眨了眨眼,“我们是当然是等你这个混蛋的相亲结果啊。”   “结果嘛……”边尧不自觉的摸了摸下巴,“我和她顺利会晤,双方展开了友好的谈话,彼此交换了意见,也达成了一些共识,只是形势突然发生了变化,很遗憾没能圆满结束”   边舜皱着眉头一脸茫然,“你能不能说人话?”   “那就是……”边尧搓了搓手,“我被甩了。”   “啊?”边教授第一个叫出声来,“我就让你小子和人家姑娘吃顿饭而已,你做了什么就能被甩了?”   孟秋素来是袒护边尧的,拍拍沙发,示意他坐下来慢慢说,可边尧只敢小心翼翼地在沙发的另一侧坐下,“故事有点长也有点复杂……就是和我相亲的姑娘就是颉颃一直在追的姑娘。”   “什么?”这下连孟秋也按捺不住了,“真有这个姑娘吗?不是虚构的吗?”   边尧点点头,“真的有,大活人。不是那种古墓干尸,也不是田螺姑娘。”   边舜一听哈哈哈大笑,“我就说吧,是个姑娘都会选我哥,肯定把你甩了。”   一个儿子因为另一个儿子被甩,边教授和孟秋想了想,有进有出,还好还好,不算吃亏。   边尧不动声色地把屁股往外挪了一寸,“但因为我让颉颃陪我去相亲,结果两人撞上了,现在他们可能崩了……”   ……   空气凝滞了三秒。   边教授深吸一口气,起身默默走进了卫生间,边舜早已洞悉一切,挽着孟秋就往卧房里走,一边体贴地轻拍母亲的后背安抚,只留下边尧一人坐在沙发上瑟瑟发抖。   一阵浑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只见边教授举着拖把就冲出来,“看我不打死你这个混球!”   =====   正如边尧所言,修颉颃自己也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一件让所有人都觉得荒唐又可笑的小事,他选择了离开宋儒儒。有时候人生没有那么多惊天东西的转折,有的都是那些不轻易的触动,一个眼神,一句话,看似平凡无奇,却可以改变很多事。   修颉颃还记得八岁那年,也是这样一个初夏的阴天周末,唯一不同的是那天是端午节,父亲修翼晚上还有一场音乐会要指挥,他大约在傍晚时分出门的,也是那样昏暗不明的时候。   其实那天修颉颃很开心,因为他的父母已经分居三月有余,因为是端午节,加上爷爷奶奶从老家赶来,所以他们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分居的理由很简单,母亲孟秋发现父亲修翼出轨了,对象是谁她不知道,孟秋有自己的清高和骨气,她不屑于歇斯底里的争吵,也不屑于刨根问底的追查,更不屑于和小三来一场撕逼大战。她只是提出了离婚,但修翼不肯,双方父母各自规劝,修翼也保证绝无再犯,可孟秋不愿意让步分毫,所以单方起诉离婚。根据法律流程,此时恰恰是调解期。   吃午饭后,爷爷奶奶拉着他七嘴八舌地教他如何去劝说母亲不要离婚,无非是些“离婚后你就没有爸爸了”,“你妈妈一个人怎么带你”,“你长大以后就明白了”的话。   以修颉颃那时候的年纪对此一知半解,他只记得一句话,还是母亲带他离开家时,他问孟秋:“妈妈为什么要和爸爸分开?”孟秋不知道该如何与一个八岁的孩子解释出轨与背叛,她只是说:“因为爸爸骗了妈妈。”   所以任由爷爷奶奶说了一堆,修颉颃也只是一言不发。   作为全国闻名的指挥家,修翼在海内外都享有极高的赞誉,他不愿意离婚也是不想折损自己的名誉,可孟秋偏偏不给他这个台阶下,哪怕他跪下认错,她也毫不动摇。这一天难得的团聚,修翼也想要借此努力挽回。   临出门前他抱着儿子亲了亲,“颉颃,你想要爸爸妈妈分开吗?”   “可是妈妈说你骗了她。”修颉颃看着父亲,目光澄澈又坚定。   “爸爸以后不会再骗你们了。”修翼搂着他说,“颉颃会原谅爸爸吗?”   修颉颃想了想,认真地回答:“若是爸爸以后再也不骗妈妈,我也不想爸爸妈妈分开。”   “好。”修翼点点头,“演出结束爸爸就回来,你把妈妈留住好不好?”   修颉颃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蹬蹬地跑回厨房,今天是端午节,除了吃粽子自然也少不了B市最出名的绿豆糕,他抓起两块塞进修翼的手里,“演出很晚会饿的。”   修翼握着绿豆糕冲儿子伸出小拇指,“咱们拉钩,爸爸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   =====   那天的夜特别黑,孟秋几次要带着修颉颃回娘家,他都耍赖地在地上打滚,盼着时钟上的时间快些过去,音乐会是八点开始持续到晚上十点,按照正常的时间,修翼最晚最晚十一点也可以到家了。   可是十一点的时候,他没有回来。   十一点半的时候,他依旧没有回来。   那还是只有BB机的年代,修颉颃偷偷打电话给父亲留言,也并未得到回电。   终于到了午夜十二点,孟秋不再有一分一毫的忍耐,修颉颃也早已困得在沙发上睡熟,她轻轻摇醒儿子,“颉颃,醒醒,我们回家了。”   “不行,我要等爸爸……”修颉颃半睡半醒间呢喃,两只小手倔强地抱着沙发垫,死死不松开。   “你爸爸不会回来了。”孟秋语调冰冷地说,她虽然不知道修翼出轨的对象是谁,但乐团里的小提琴手曾和她说过,那女人应该也是乐团的,曾被他撞见过背影。孟秋是相信的,因为修翼痴迷音乐,他不会选择一个不懂音乐的女人作为出轨对象。就像他选择背叛自己,也是因为孟秋的职业是高中英语老师,因为带毕业班总是繁忙,她的忙碌恰恰给了修翼背叛的理由和机会。   所以若是平日,他晚回来或是有事,也许孟秋还会担忧几分,可若是音乐会后,那便没什么可猜的,他的下跪,他的誓言,孟秋很早就不信了。此刻,她甚至都不感到失望,只盼着分居期满,法院能够判决离婚。   可他们母子都把这一天想得太过单纯了,一个是单纯的期盼,一个是单纯的漠然,却从未想过这此后的十年会如同噩梦一般。   孟秋抱着儿子离开,老旧的楼道里每一步都带着空寂的回声,夜里起了风,橙色的路灯轻轻摇晃着,午夜的街头早已没有任何的行人,只有枝丫交错的梧桐在路灯下投下鬼魅般斑驳的网。   不远也不近的地方,消防车的鸣叫声呼啸而过,修颉颃忽地从母亲怀里惊醒,他的身边只有母亲孟秋一个人,那一刻他好像忽然明白了母亲的坚决。他伸出自己的小拇指,轻声问:“妈妈,是不是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是真的?”   孟秋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亦真亦假的世界在成年人的眼中再寻常不过,可在一个孩子眼里,诚实守信是父母教他的,却也由父母亲手打破。   寂静的夜里,微凉的风轻轻拂过母子二人的脸颊,孟秋突然打了个冷颤,好像冥冥中有预感似的,她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曾住了十年的家,原本已经熄灭的灯骤然亮起,她微微蹙眉,心生疑惑,他们离开时修翼的父母早已睡下,怎么又起来了?   亮灯的窗内人影幢幢,仓皇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修翼的母亲像一根被狂风卷起的枯木,蹒跚踉跄,摇摆不定,重重摔倒孟秋的腿边,那喑哑的声音仿佛被命运扼住了咽喉,发出夜风一样的嘶嚎,“修翼出事了!”   =======   你们心疼修老师吗?可我还是心疼尧尧:)   ☆、26,劝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PART 26   后来修颉颃是在医院才见到父亲的,准确地说,见到的只是一个周身盖着白布的人。医生掀起白布的时候,孟秋蒙上了他的双眼。   母亲的手很凉,覆上他的双眼,为他遮挡住可能让他一生都无法忘却的恐怖,修颉颃透过母亲的指缝看见泛红的微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他只能感觉到母亲的手微微颤抖,掌心的温度一点点减低,从凉到冷,再到寒,母亲的啜泣声由低到高,最后变为绝望的恸哭。   修颉颃前一刻还在生气父亲的欺骗,下一刻却是天人永隔。他懵懵懂懂中好像知道死亡是怎么一回事,却又好像并不明白真正要面对的是什么。   孟秋松开手的时候,白布已经重新覆盖回去。里面的人是他的父亲吗?修颉颃正疑惑的时候,泪水就从他的眼眶掉落,他却不知道为何悲伤,仿佛悲痛是一种可以蔓延的毒,无声无息渗入他全身,他连父亲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就被卷入其中。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可能是这样的……   修颉颃想,父亲的手里应该有他给的绿豆糕,要是没有,那就不是他父亲。   这个念头忽然萌生,就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维,他一步步走上前,掀开白色被单的中间一角,焦黑的手中空无一物。   他惊叫起来,然后发疯似的去扯白色的床单,“不是的,这不是我爸爸,不是的……”   孟秋将他拽回自己怀中,按住他奋力抵抗的手脚,“颉颃,颉颃……”她一遍遍叫他的名字,像是一种安慰,也是一种自我催眠。   此刻的世界,唯有儿子是她所有的一切,那些恨和怨在瞬间消散而去,留下的不过是一具焦尸,一抔黄土。   然而,这却不是终点。   医生上前对孟秋说:“修太太,其实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孟秋抬眼看向医生,她的眼中隐着更深更痛的悲伤,让医生不知该如何开口。   “在修先生出事的时候,还有另一个人在他身边……”   ======   修颉颃得到更多消息的来源,是报纸与新闻。   比如那是一场整整烧了一夜的大火,照亮了B市的夜空,音乐厅都化为灰烬。最初起火的地方是后台,时间约莫是十一点。因为音乐会十点散场,所有的观众和工作人员早已离开,仅有两人在散场后没有离开而葬身火海,一个是音乐会的指挥修翼,另一个是修翼的女助理。   乐团的人说,女助理是今年二月才被雇佣的,因为工作需要,她与修翼几乎每天都在一起,或是去外地参加公演。而二月恰恰也是孟秋察觉修翼出轨的时候,很老套的婚外情故事,衬衫上的香水味,西装里的长发,十年婚姻,一朝到头。若是有什么不俗套的,那便是修翼的与情人的结局。   两人的尸体在后台的一间小仓库被发现,当时紧紧抱在一起,像一对誓死殉情的鸳鸯,一度让医护人员以为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直到确认身份后,他们才知道修翼的妻儿尚在家中,并未遇险。   在修翼历经死亡的最后时刻,陪在他身边的或许才是最爱他的那个人?   这个故事好像很感人,却又好像很讽刺?   然而他们都死了,没有人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却有无数人去猜想他们经历了什么。没有人关心火灾的原因,却有无数人“关心”活着的人如何生活。   全城的报纸头条都是著名指挥家修翼与情妇偷情惨死,偌大的版面向全世界昭告这桩丑闻,在那个年代成了家喻户晓的聊资,每个人都有道听途说的可靠消息,每个人都有秘密得到的真实内幕,每一个版本都绘声绘色,说得仿佛他们就在现场一样,仿佛那场惨剧是可以倒带的电影胶卷,一帧帧画面都可以肆意的快进和后退。   而修颉颃只记得父亲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爸爸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   人生是多么大起大落,无法预测,前一刻他恨,后一刻他痛,再后来呢?他变得冷静了,也想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欺骗而开始。这个世界有太多的谎言,善意的,恶意的,为了自己的,为了他人的,有高尚的,也有卑劣的,可是哪又如何呢?   它们始终是谎言。   修翼骗了孟秋,也骗了修颉颃,就连最后的离去都带着谎言,因为他死了,就可以被原谅吗?修颉颃不同意,带着谎言的死亡像用锯齿一点点割开皮肉,让人痛得不利落,却又备受折磨,就连生死都变得不再坦荡分明。无法痛恨也无法怀念,曾经熠熠生辉的印记都被谎言蒙尘,这样的死亡是卑劣的。   因为它伤害自己,也伤害了身边的人,它更像一张网纠缠了修颉颃与孟秋整整十年。可笑的是,修翼给予他们的爱也不过十年。   从那以后,修颉颃再也不接受谎言,无论那谎言有多美好,也无论真相有多残忍,他都宁愿选择真实。   哪怕他很喜欢、很喜欢宋儒儒,他也不得不离开。   =====   边尧暗搓搓回家还是挨了一顿揍,温惜得到消息自然有所防备,当晚根本不敢去找宋儒儒。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天亮,硬是拉上童小悠做和事老才敢去找宋儒儒。   一进门,温惜就主动认错,“儒儒,是我错了,我要是不迟到的话,先进去探路的人就是我了,那样大可爱就不会遇到你了,就算遇到你我也在场,咱们就可以说我俩逛街逛饿了,一起来吃饭。”   宋儒儒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冷冷地说:“可千万别,他修颉颃的眼里揉不得一粒沙,我撒一个慌他就粉转路人,我要是连撒两个慌,那他得路人转黑啊!”   “儒儒……”童小悠坐在床边替她叠衣服,“你没和他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啊!”宋儒儒抓起一把袜子塞进行李箱,“我又不稀罕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我不要太轻松了哦!”   童小悠和温惜对视一眼,就算三个人中属宋儒儒最聪明机灵,她俩也能听出这话是在赌气。   温惜见修颉颃和宋儒儒的关系无法挽回,索性替自己挽回,“你说这个大可爱可真不可爱,就这么一点小事他就说不喜欢你了!儒儒,我和你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铁打的姐妹,流水的……”   宋儒儒转脸看向温惜,那一记眼刀见血封喉,温惜立刻就跪了,声音也蔫了,“……流水的男人……”   “错!”宋儒儒一掌拍向床头柜,那一掌震得温惜和童小悠齐刷刷耸肩,“是铁打的命理,流水的感情!”   “我那天就该算一卦。”她说着狠狠瞪向温惜,炮火开得突突突的“你倒好,和我说什么依着自己的心啊,什么适合的不一定喜欢啊,什么喜欢就是要付出代价啊!统统都是扯淡!我宋神婆叱咤风云这么多年,我凭什么立足江湖,还不都是因为我事事占卜,无所不知啊!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是靠不住的,什么叫喜欢,什么叫合适啊,合适的才能喜欢!不合适的喜欢也没用!”   温惜被轰得快吓哭了,缩在童小悠身后求庇护,童小悠当然知道宋儒儒的武力值,哪敢替温惜挡枪子,一个转身就把温惜又顶到了自己前面,这让温惜很吃惊,嫁给陆星成以后连童小悠整个软柿子都学坏了,可见男人真没一个好东西!   宋儒儒把行李箱合上,再扣上一顶棒球帽,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卧室,顺便对她俩下逐客令,“我要去山上了,你们也走吧。”   “你去山上干嘛?”温惜胆儿肥,这种情况还敢主动提问,童小悠赶紧拉过她耳语,“儒儒是去找她师傅了……”   “师傅?”温惜眨了眨眼,“她师傅能逆转时空,让相亲再来一次吗?”   童小悠摇摇头,“但她师傅可以劝住她……”   “劝住什么?”   “劝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否则她可能会杀了你。”   “……”   =========   本章最惨排行榜,NO,1 孟秋,NO.2 修老师,NO.3温惜   下一章咱们神婆的师傅就要登场了,请夹道欢迎,啪啪,啪啪啪!   ☆、27,人生大事,自求多福   PART 27   宋儒儒的师傅乐真是C市市郊上天竺的现任监寺,如今已年过六旬,年轻时她是在家修行的居士,机缘巧合下与宋儒儒的母亲宋佳宁认识,宋佳宁去世后,她独自一人把宋儒儒从六岁抚养到上大学。待宋儒儒成年后自己半工半读,她便彻底皈依住进了寺里,早五晚九作息健康。   后来宋儒儒读完研究生,工作赚钱买了房,几次要把师傅接下山与自己同住,她都不肯,说是山里空气好,住习惯了。宋儒儒拗不过她,也只能逢年过节与她团聚,或是遇到无解的事就去找师傅排忧解难。上一次宋儒儒求助师傅,还是童小悠和陆星成一夜换运。   所以这次宋儒儒一上山,月真师傅就知道她肯定又遇到想不通的事了。其实论算命,月真师傅虽是她的启蒙人,却早已不如宋儒儒在行了,但很多时候宋儒儒来找师傅,寻求的是一种心灵的慰藉。   寺里的膳食寡淡简单,月真师傅知道她要来,多准备一道茄子,因此也就有了三道菜:香菇青菜,酸菜豆腐和油焖茄子。   月真师傅很早就茹素了,小时候宋儒儒跟着她吃不惯全素,师傅偶尔会念着阿弥陀佛给她买上一些熟食肉类。但这三道素菜,是宋儒儒一直都喜欢吃的,尤其是上天竺的大厨做素斋一流,油焖茄子可是被誉为堪比红烧肉的镇寺名菜。哪怕是上次求助的时候,宋儒儒都能就着油焖茄子拌了一海碗的米饭。月真师傅也是如此,所以即便作息健康,体重却不大健康,即便按标准体重来算,她也是微胖界的。   可就是这么诱人的素斋,宋儒儒今天却夹了一筷子青菜后,就食不下咽了。   月真师傅小心地问她:“儒儒,该不会是你朋友这次和别人换灵魂了吧?”上次换运气愁得宋儒儒拔头发打滚依旧胃口极佳,看架势这次比上次还要严重啊。   宋儒儒想,童小悠还用和陆星成换灵魂?人家现在蜜月期,灵魂都融为一体了!她拿筷子戳了戳油焖茄子,又还是搁下了。“师傅,你说我也到山上来好不好?”   “你要辟谷?”月真师傅看她又不吃饭又说要上山,又得出了一个符合逻辑的猜想。   “我是说……”宋儒儒就着盘腿的蒲团往旁边的榻榻米上一歪,“我也上山和你一样,过清净的生活。”   一听这话,月真师傅祥和的面庞大惊失色,“儒儒,你要是来了山上,那山上可就不清净了!”   月真师傅说这话是有根据的,宋儒儒还在念大学的时候,有年暑假她趁着打工的空闲期上山看望师傅,那天偏巧是农历六月十九,观音菩萨的生日。上天竺里满满都是来上香的信徒,宋儒儒一看这架势,根本按捺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徒手扛起一米多长的供桌放到了大殿门口,海清袍子一穿,帽子那么一扣,活脱脱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尼姑。桌上一个签筒,一个龟壳,外加六枚铜板,宋儒儒的生意就这么开张了!   若说她只财迷心窍,倒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本事,这供桌一连放了十天,日日排队都算不完。宋儒儒倒也有良心,把自己赚来的钱分了三份,一份捐给到寺里的功德箱,一份给月真师傅每年捐款用,最后一份才收进自己的腰包。   所以对于月真师傅的嫌弃,宋儒儒不是很服气,“师傅,我现在可是赫赫有名的半仙,我来山上,那叫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月真师傅确定她是真的不吃了,不忍浪费便将她面前只动了一筷子的米饭拨到自己碗里,一边拨饭一边说,“儒儒啊,你上山来陪我,我是高兴,可有时候一期一会,难得一面也很好啊,并不一定非要天天见到才是好的。”   宋儒儒顺着榻榻米滚到师傅身边抱住她,有点委屈地说,“师傅,你是不是不想见我了……”   “师傅当然想见你,但这人世红尘,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放得下,你看你母亲,那时候她独自生下你是很辛苦,可对她来说,早在你还未出生前便是她无法放弃的羁绊。而师傅我,养你的时间比你母亲要长得多,但你与我并无羁绊。”月真师傅怜爱地摸着她的鬓发,“我会关心你,却不会爱你,因为我早已解开与尘世的一切因缘。”   “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人爱我,我和师傅一样。”宋儒儒扁扁嘴说,“我来山上有什么不对。”   “你若是这么说,那反倒说明你有了所爱。”月真师傅把她扶起来,“如果没有所爱,就不会有欲念,所谓十二因缘,先有‘爱’方有‘取’,曾经历过‘有’,才会对失念念不忘。”   “所以还是不要喜欢任何东西最好。”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心无杂念,无色无相。”   “但是儒儒……”月真师傅说,“你知道佛学最根本的前提是什么吗?”   宋儒儒摇摇头,“是什么?”   “是你得觉得这世间没有任何的快乐,一切都是苦难,那么你才会放下一切追求解脱,若是你还能感觉到幸福与快乐,虽然有苦难,但你依旧期待美好,又要如何解脱呢?”   和修颉颃在一起,他带给她的不安感,全都让宋儒儒觉得是磨难,可真的没有快乐吗?是有的吧,因为有,她失去的时候才会难过,否则就像师傅说的那样,如果觉得一切都是苦难,那么舍离是一种解脱,而不是一种悲伤。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着,可执着之外,这尘世依旧有你们可寻找的幸福。”月真师傅说完端起面前堆得高高的饭碗,念了一句:“善哉善哉,儒儒也长大了,都会失恋了。”   宋儒儒当即反驳,“什么失恋啊,我一没抽签二没卜卦,师傅你瞎算什么呢!”   月真师傅啧啧嘴,从衣袍里掏出自己的智能手机,“你看,这是为师的微博,每天好多姑娘都给我私信,失恋的都这样,要么暴食,要么绝食,你油焖茄子都不吃,肯定是失恋了,还用算?!”   ===   虽说月真师傅觉得宋儒儒上山那纯粹是逃避,可那又如何,逃避可耻但是有用啊,起码眼下的情况,宋儒儒可没法继续和修颉颃抬头不见低头见,被甩这么丢人的事,一般只有一种解决办法——那就是找到一个比对方更帅更高更好的人,才能昂首挺胸杀回去啊。   否则无论你显得多么不屑,总是气势上输人一等,尤其是宋儒儒在山上刷了十来部充满正能量的励志电视剧,得出了“我穷我幸福,你富你孤独”这一社会主旋律后,她发现现在的自己背着房贷却不幸福,孤独却不富有,这太没正能量了。   所以幸福和暴富之前,宋儒儒居决定窝在上天竺里闭关谢客。   一晃一个夏天就过去了,她还是没有下山的意思。温惜忍不住打电话问她,“儒儒,我期末考都考完了,暑假也要结束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我九月中才开学。”宋儒儒最近跟着月真师傅在山上种菜,每天茹素,人瘦了几斤,皮肤气色都变好了,这让她觉得若是不能脱单或暴富,变美了再回去也是不错的,总是不能让人看笑话的。   “那你的工作呢?”   “我答应了苏叶参加下半年的节目,所以她必须给我放假两个月。”宋儒儒那会儿被爱情冲昏了头,那现在清醒了当然要一笔笔算账。   “那你的粉丝呢?”   宋儒儒正在拿剪刀剪秋葵,歪头夹着手机不耐烦地说:“你去看我微博置顶公告。”   温惜挂了电话就去看宋儒儒的微博,果真置顶了一条十六字微博——“炎炎夏日,半仙闭关,人生大事,自求多福。”   ========   看完这章我希望你们可以明白一些道理:   人生大事,自求多福   作者后妈,没有办法   这章太短,还得忍耐   下章如何,敬请期待   最后因为今天是教师节,所以增加一个小剧场。   边家三个老师一起下班回家。   孟秋手里捧着学生送的鲜花,边教授拿着学生亲手给他刻的印章,唯独修颉颃空手而归。   边尧问:哎,怎么没有女学生送你礼物啊?   修颉颃摇摇头:因为她们今天和我说教师节快乐,我说,我不快乐。   ☆、28,他丧失了喜欢她的资格   PART28   在宋儒儒那碰了一鼻子灰,温惜还不死心,趁着去电视台录制《娱乐播报》的机会,以玩游戏的名义向边尧旁敲侧击修颉颃的近况,得到的消息是修颉颃跟着考古队去了云南,暂无消息。   “这次是真的没转机了……”根据温惜的经验,感情这种事可不能温水煮青蛙,得是油锅汆丸子,轰轰烈烈,噼里啪啦才叫过瘾,在一起时候死命纠缠,就是吵架撕逼也要大干一场,若是两人一个躲一个逃,什么激情都没了。“你兄弟也太奇葩了,害我被儒儒嫌弃,现在她连我都不理了。”   “其实颉颃很简单的,只要不骗他,什么都可以。”边尧一边收人头一边回答。   “他以前被人绿过啊?这么怕被骗?”穆扬好似很有经验地问道,还补充了一句,“我舅舅被假绿过一次,都气得不行呢!”   “被你现在的舅妈绿了?”边尧问他。   穆扬一脚踏上椅子,甩了一下自己帅气的发型,“被我绿了!”   温惜一巴掌呼过去,直接把穆扬打翻在地,“你还好意思炫耀!”她红着脸向边尧解释,“误会而已,其实是一场误会。”   边尧放下手机,叹了口气,“颉颃的父亲以前出轨,父母闹离婚,哪知在调解期的时候,他爸和情妇意外死在了一起,是很多年前B市人尽皆知的丑闻。所以颉颃小时候每天都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导致他以前自闭,不和人交流也不关心任何事。后来我妈下决定带着他离开B市,这才认识了我爸,我们俩在十七八岁时成的兄弟。不过学考古之后,他的性格已经变好了很多,但欺骗还是他的死穴,谁都不能碰,因为他爸死前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骗他的。”   边尧说完,温惜沉默了很久,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天呐,大可爱怎么这么可怜,我怎么能这么作孽啊……”   “算了吧。”穆扬虽然刚被温惜打,此刻还是温柔地安慰女友,“你想啊,他都这么可怜了,要真摊上宋神婆那不更惨。”穆扬坚持之前的观点,宋儒儒又狠又不好惹,谁敢做他二舅,他就认谁做大哥。   “那倒也是……”这么一说,温惜觉得也颇有道理,她目光一瞥盯上了边尧,“哎,师兄,你和儒儒相亲过,你对她感觉如何啊?”   “这……”边尧神色复杂,欲言又止,“我有心也没胆啊,因为相亲的事,我差点被我爸打死。”   “有心就好。”温惜老司机一样地笑了笑,“反正儒儒和大可爱也没戏了,师兄,虽然儒儒不好惹,但与其是别人,我宁愿是你。”   边尧低下头淡淡地笑了一下,“那我得确认颉颃真的不喜欢她了……”   穆扬很是心疼师兄,“师兄,怎么你们全家都护着他,你像是捡来的一样?”   边尧站起身摆摆手,似乎心中藏着无数血泪,“不说了,我要上节目了啊。”他抓过衣架上的西装就往外走,温惜看他上半身西装革履,下半身却只穿一条大红色运动短裤,画风甚是诡异,“师兄,你西装裤呢?”   “反正只拍我的上半身,穿长裤多热啊。”边尧帅气地把西装往后背一甩,英姿飒爽地走出了休息室。出门前,他叮嘱温惜,“对了,颉颃的事你可别告诉其他人,我们全家在他面前从不敢说起这事。”   温惜连连点头,等边尧一走,她一通电话就打给了童小悠,“小悠啊,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不能告诉其他人啊……”   童小悠听完故事,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么巧,儒儒以前也是B市人……”   “哇!”温惜的眉梢一挑,立刻来劲了,“那儒儒一定听过这个丑闻,我要找她八卦八卦……”   “那你别指望了。”童小悠说,“儒儒六岁就被师傅带到C市了,兴许她离开的时候,丑闻还没发生呢。”   “那儒儒怎么会被师傅带走啊?”温惜稍稍知道一些宋儒儒的家庭情况,但具体的她也没问过。   童小悠和宋儒儒是大学室友,关系一直很好,所知道的比温惜多一些但也不算详尽,“儒儒的妈妈在她六岁时因为火灾去世了,她妈妈以前常去庙里烧平安香,认识了月真师傅,所以后来是月真师傅养大她的,她一身算命的本事也是月真师傅传授的。”   温惜一天之内听到两个如此悲惨的故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心疼修颉颃多一些还是宋儒儒多一些。“那……这事我是不是不要告诉儒儒了……”   “当然啦,你还想告诉她不成?”童小悠连忙阻止温惜这个扩音喇叭,“儒儒很不喜欢说以前的事,尤其是和她母亲有关的……”   “那她爸爸呢?”温惜想到了一个问题。   “儒儒自己都不知道她爸爸是谁。”童小悠说,“她妈妈是单亲母亲,所以儒儒跟着她妈妈姓。”   这些八卦让温惜很难过,她决定今天回家和爸妈团聚一下,温暖一下自己的内心。   =====   暑假的尾声,也是边舜出发去日本交流的时间,外出交流是音乐学院每年给一批优秀学生的特殊优待,为期一个月,边舜在阮教授的推荐下才得到了这次交流的机会。   她出发的前一天,恰好修颉颃也从云南回来了。他整个人比去之前更清瘦了,全家人都知道他失恋,但未免他难过,都表现出不知道的样子,但又按捺不住关切之心,以至于画风相当诡异。   首先是边教授毫无征兆地在吃饭时向边尧发难,莫名其妙地骂了一通边尧,说他做事拖拖拉拉,要是能早点成人也省得父母操心。这让边尧很无奈,他好好一个电视台新闻频道主持人,怎么着也算半个社会精英,突然就变得不成人了,他是用手走路了,还是用脚吃饭了?   接着是孟秋迂回地怪边立心安排了这场相亲,说他好好的一个大学教授,高级知识分子,竟然学街舞大妈组织相亲,为老不尊。这事得到了边舜的强烈支持,认为父母就是不该干涉孩子的感情。边尧见状以为自己可以翻身,连忙加入diss阵营,哪知一开口事情就绕回了原点,边教授继续怒骂他不成人,才导致父母不得不干涉他。   修颉颃默默地吃完饭,放下筷子,平静地说,“这事和谁都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的决定,也都过去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边尧侧目看去,他的目光像一汪清泉,一眼望到底,什么都没有。   “可是儒儒……”边教授小声说,“还是挺好的……”   修颉颃没有回应这句话,宋儒儒好不好,他心里最清楚不过了,只是他和宋儒儒之间的不可调和是无解的,他曾相信他们性格、志向、行事作风不同并非障碍,但他忘了,他本就是一个内心残缺的人,他的偏执和放不下导致了这一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是他不再喜欢宋儒儒了,而是他觉得自己做不到,不能够去喜欢她了,丧失了去喜欢她的资格。   因为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包容她的一切,而那个无法包容的人,是他。   宋儒儒是真实的,她有善良也有刁钻,有冷漠也有热情,有真实也有虚假,可是他是不完整的,他的世界只剩下一半,所以问题只是他自己不够完整。   修颉颃也知道家里人是担心他,未免他们继续针对边尧,他主动转移了话题,“舜舜,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下午一点。”边舜也不喜欢之前的压抑气氛,赶忙顺着话题继续扩展,“阮教授也会来机场送我,正好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每天都听你说阮教授、阮教授,那明天总算能见到了。”孟秋笑着说。   边尧逃过一劫得以喘息,连忙抱住孟秋大腿,“妈,我觉得你比阮教授好看!”   “人家比我年轻多了,我能比么。”孟秋掐了边尧一把,“拍马屁也要分寸的。”   边尧摇摇头,“妈,你就不懂了,这叫相由心生,阮教授虽然年轻些但她不如你家庭幸福,所以看起来也就不如你慈祥……”   “哎,对了。”边舜问边尧,“阮教授寻女的新闻什么时候播出啊?”因为上次见家长,阮教授认识了边尧,得知他是新闻频道的主持人,就将自己一直在找寻女儿的事告诉了他,希望可以通过电视新闻帮助她找回女儿。   “下周,下周黄金时段。”边尧拍着胸脯保证,“那是收视率最高的时候,若是阮教授的女儿真的在咱们C市,肯定能找到。”   ======   舜舜要走了,尧尧好寂寞/(ㄒoㄒ)/~~   这几天有点短,是因为作者有点忙,昨天是从南京回杭州,回来收拾东西打扫卫生到大半夜才开始码字,以后我会努力多写点!认真脸!   PS,不要轻易相信女人的承诺。   ☆、29,这下面可能有墓葬   PART29   修颉颃离开家,回到公寓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对面的大门紧闭着,门口的地毯上落着灰尘,显示主人很久没有回来了。   此刻已入秋,消防通道的窗户开着,吹进的风带着些许入骨的寒意,站在窗前可以清楚看见电视台的双子楼。   修颉颃还记得那是早春的一天中午,他像往常一样走出家门。因为母亲的反复唠叨,他在年初结束了跟着考古队奔波的日子,同意去C大工作,搬来这里不过两个月。   知道修颉颃不善生活,公寓也是边尧替他选的,虽然边尧平日里没个正经,两人也没有血缘关系,但一起生活了十年之久,一家人早已有了深厚感情,对于边尧这个兄弟修颉颃亦是十分信任。   等电梯的时候一阵风忽地吹到他背后。那天虽然气温低,但天气晴好,无云遮蔽的阳光白亮得有几分眩目,修颉颃转身去关窗户,回身时却被一道刺眼白光蛰了眼,他下意识闭眼,缓了几秒后,才睁开双眼寻找光源。   原来是一缕光恰恰照在对门门头一面巴掌大的八卦镜上,折射出刺目的光芒。修颉颃蹙眉走过去,想把镜子稍稍挪一个角度,边尧的电话恰恰就在此时打了过来。   修颉颃一面动镜子一面接通电话。一般情况下边尧都没什么正事,若是有,也不会是好事。“颉颃啊,我朋友去日本淘回了一本经书,你帮他鉴定一下真假呗!”   “我不喜欢帮私人鉴定。”修颉颃不乐意的事,向来都直接说。   “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边尧劝说他,“你反正会遇到不喜欢的事,那你不如做这件,好歹让我顺心,这样我们一进一出,也不亏啊。”   修颉颃挪好了镜子,问他,“那我问你件事,在门口挂一面镜子是什么意思啊?”   “镜子?”边尧想了想,“照妖吧!”   照妖?修颉颃挂上电话,陷入了思考,为什么要挂镜子照妖呢?难道小区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虽然他不信这些的,但若真的有,这么小一面镜子也没用吧。修颉颃决定帮帮对门,于是他折回家里,扛出了自己的玄铁乾坤剑!   可他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对门竟然拿出一把桃木巨剑,这下修颉颃才察觉出斗法的意味来。虽然他平日里淡泊无心,此刻却隐隐有了斗志,尤其是他上前细细品鉴了一下那把桃木剑,确认并非文物后,他莫名有了几分骄傲,对门竟然拿赝品出来和他的乾坤剑比大小?   于是一通电话就打给了边尧,“你要我帮忙做鉴定也行,那你帮我弄一对石狮子来。”   那时候他丝毫不知道自己斗法的对象是谁,也从未想过自己与宋儒儒的命运会因此纠缠,若是知道……修颉颃想,他还会去碰那面镜子吗?   应该不会了,他想,他会直接去敲她的门,对她说:哎,我以后会很喜欢你,所以我们就不要斗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修颉颃,这三个字虽然不好念但我可以告诉你。另外,我不喜欢别人骗我,所以你不要对我撒谎,这样我就可以一直喜欢你,好不好?   可是时光不会倒流,就连前一秒吹过的风,下一秒都不会相同。与她相遇的每一次,也都与众不同。他何其悲哀,无法再喜欢她,又何其幸运,可以喜欢过她。   他从包里掏出白色的小布人,半年过去了,只有它崭新如故。虽然知道它不能招财进宝,早生贵子,但也记得她说小布人是为了让他永远不出现在她面前。若是如此,他就应该一直带着,也好如她所愿。   ====   因为是国际航班,又是边舜第一次出远门这么久,孟秋担心路上会有突发情况,所以一家人在十点半就早早到了机场。   临行前的叮嘱无非是注意安全,多打电话,好好学习。边尧懒得说这些大道理,只是递给边舜一张银行卡,“舜啊,出门在外不比在家,在家呢,你丑点哥不嫌弃你,但出国了要是丑,那你就是丢咱们祖国妈妈的脸,所以这些钱拿去买点衣服化妆品,好好捯饬捯饬你自己啊!”   边舜一把夺过银行卡,凶巴巴地问:“我倒要看看你会给我多少钱捯饬!”   边尧掏掏耳朵,啧啧嘴,“怎么了,你还指望去买资生堂还是SKII啊,你买点马油擦擦就行了!”   “买马油那点钱你还给我银行卡干嘛!”边舜咬牙切齿,“你直接给我一张毛爷爷得了,装哪门子大款!”   边尧扶住她的双肩,语重心长地说,“舜啊,你是忘了你脸大吗?你不买个几百瓶马油哪里够擦!”   “你……”边舜又气又恼,气的是边尧着实嘴欠,恼的是他确实给了自己不少钱,她也不能硬气地说不要。   修颉颃素来不擅长应付这样的事,所以一早就拜托边尧去办,他给边舜的只有一句话,“卡里的钱是我的。”   “边尧!你要不要脸啊!”边舜一听这话,瞬间爆炸,追着边尧满大厅追打。   阮教授一进机场,远远就瞧见了这一幕,这对兄妹还真是无时无刻都这么精神。若是她的女儿在自己身边长大,应该也是边舜的年纪,自己也会教她古琴,或许今天她来机场送的就不是爱徒而是她的女儿了。   想到这里,阮咸眼眶微热,稍稍别过脸去,却不想一眼看见了站在大厅中央的孟秋和边立心。孟秋挽着长发,身穿一条藏青色的棉布长裙,这是她惯常的打扮,年轻时她就喜欢穿棉布长裙,现如今还是如此,藏青色也是她尤为钟爱的颜色,许多年过去了,岁月虽然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不变的是她温柔却又坚毅目光。   阮咸万万没想到,时隔二十年,自己还会再见到孟秋。   曾经就是远远看着她,现在还是这般远远的。   不,总该有一次是自己主动上前的,二十年了,她们都失去了许多,总没有任何亏欠了。   阮咸深吸了一口气,掠起鬓发走上前,边舜见到她停止了对边尧的追打,领着阮教授向父母走去。   “爸、妈,这是阮教授。阮教授,这是我爸妈。”边舜笑嘻嘻地介绍他们彼此。   孟秋向阮咸主动伸手,“初次见面,总是听舜舜说您特别照顾她。”   阮咸轻轻握着孟秋的手,微微摇了摇,“我也是常听边舜说自己父母感情很好,今天一见果真如此。”她松开手时,掌心已是一层薄汗,边教授得意地说,“我们一家人感情都好!”   “真叫人羡慕。”阮咸轻轻叹了一声,“我却还没找到我的女儿。”   边尧坏笑着凑到孟秋身边低声耳语:“妈,我说没你好看吧。”   孟秋用手肘顶了儿子的腰间一下,安慰阮咸,“新闻的事交给我们家边尧,您的孩子一定能找回来的。”   阮咸的目光落在一直静默的修颉颃身上,他身姿挺拔,目光淡然,他长得很像孟秋,唯有鼻子不像,他的鼻子很直很挺,像修翼。   =====   转眼就到了宋儒儒躲也躲不过的时间了,边教授还亲自打电话提醒她交论文大纲。可宋儒儒分明听出他话里话外另有深意,比如,“其实学术研究和人生一样,遇到阻碍是常事,可以换一条路走啊。”又比如,“论文不确定最终方向的时候,每个构思都可以去尝试啊。”   最后还是宋儒儒强硬打断他的话,“边老师,我现在就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边教授只得无奈地同意,“好吧。”   宋儒儒收拾行李的时候,月真师傅说要去后山挖点今年的新红薯给她带回去,宋儒儒不放心,便跟着她一起去了。   说是后山,其实距离上天竺寺还有一公里多的山路,这里鲜少有香客来,是上天竺寺近几年又开发的一处菜园。后山的土质特别适合种红薯和土豆,只是现在这个季节红薯还未大丰收,但有些早熟的已经可以收获了,所以宋儒儒和月真师傅只能在硕大的一片山田里寻找。   “去那边吧……”月真师傅指着山田最南面的一块陡坡,“那边日照好,温度高,应该熟得快。”   宋儒儒得令,扛着锄头就过去了。她虽然个头小,但力气大,一锄头下去再一翻,就翻出一串红薯来。   南面略陡,宋儒儒没让月真师傅过来,她只能隔着几块田的距离喊话,“熟了吗?”   宋儒儒弯腰拿起来一看,个头都已经不小了,她徒手掰开一根细长的红薯,嫩黄的瓤中冒出奶白色的液体,“熟了!”   “那你多带点回去。”月真师傅喊道,“这红薯可甜了,也耐放,不容易坏的。”   到了秋冬,宋儒儒也喜欢吃红薯,所以锄头挥得铿锵有力,没一会就翻了小半块的田,她估摸着差不多够了,便放下锄头折回去拿麻布袋来装,被翻开的泥土松软又湿润,月真师傅叮嘱道,“小心点踩,注意鞋子。”   “没事儿……”宋儒儒大大咧咧地迈步走,最后一声长音还没说完,她忽地脚下一空,本以为是踩到红薯打滑,哪知半条小腿一下落入土中,吓得她一把抓住地面上几株红薯秧,发了疯地抽腿往前爬,“啊啊啊!!!”   月真师傅见状神色大惊,蹒跚着跑过去拉她,握住月真师傅的手,宋儒儒才从惊吓中缓过劲来,一屁股坐在田里大喘气。   “怎么回事啊?”月真师傅隔得远,只看到她手脚并用往前爬,并不知道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那、那里有个洞……”宋儒儒惊魂未定地往后指,“吓死我了……”   月真师傅把她又往前拽了几分,才小心翼翼地往后走了几步,方才宋儒儒刨红薯的陡坡中央,赫然出现一个将近二十公分直径的深洞,周围的泥土还在慢慢松落,洞口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这是……”   宋儒儒回过神来再去瞧那洞口,隐隐察觉出了问题,“这下面可能有墓葬……”   ========   昨晚发生了超级不高兴的事情,电脑出现BUG,打完的字我不知道碰到啥给删了,然后撤回键是灰色没法恢复,原本的自动保存也没运作,只好忍着恶心又写了一遍三千字。。。。   我觉得出现这些的原因,可能是修老师的报复,所以我赶紧要把他出场TAT   ☆、30,这可都是我的人生智慧啊   PART 30   上天竺寺后山疑似发现墓葬,立刻成为了C市的大新闻,作为第一发现人,宋儒儒一时半会没法离开,要接受警察的调查与询问。   宋儒儒掉落的地方随着泥土的松落,现在露出的洞口约三十公分,倒是够一个成年人跻身入内,做笔录的时候她随口说了一句,“不会被盗过了吧?”   就这一句话,她立刻就被围攻了。“盗过了?你从哪知道的?你是不是早就发现墓葬了?你们为什么在上面种红薯?是不是为了掩人耳目?”   宋神婆何惧于此,她挑着眉梢神秘兮兮地说:“为什么在上面种红薯啊?那肯定是这儿土肥呗,你懂的……”   给她做笔录的警察胃里翻腾,捂嘴就跑开了。宋儒儒得意一笑,竟然敢质问她?也不看看她是谁,没说段子吓唬,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警察还没离开,记者就闻风而来。宋儒儒远远瞧见偌大的摄影机从山下逼近,生怕被逮住又是一通采访,撒腿就想跑,哪知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宋儒儒?”   那声音精神十足,又带着些许的玩世不恭,她扭头一看,打头阵的竟然是边尧!   两个月没见,他却俨然一副故友重逢的模样冲她打招呼。就算宋儒儒与修颉颃的事与他无关,他好歹也是修颉颃的兄弟,就没点退避三舍的自知之明?这么没脸没皮、没羞没臊?   宋儒儒上下瞥了他一眼,“你不是新闻频道的主持人吗?怎么还要亲自出外景拍摄?”   “这个……”边尧挠了挠头,“犯了点小错,最近在检查期,所以被叫来出外景了。”   “什么错?”   “哎,你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我都说我检查期了,你应该安慰我啊!”边尧歪着头看她,两个月没见她清瘦了些,头发也长了不少,但精神一如往常。他回想起修颉颃说的话,他们是真的都过去了吧。   宋儒儒对边尧素来没有客气的,“我都不知道你犯了什么错,怎么安慰你?要是你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我也要安慰你?”   “我能伤天害理?”边尧实在替自己叫屈,“我就是那天录节目,只穿了上身西装,下身穿了短裤,正好赶上台里纪检巡查,就给我记过了。”   宋儒儒想了一下那场面,应该是挺精彩的。边尧顺势将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所以我现在急需戴罪立功,你有没有关于这个墓葬还没告诉过别人的小秘密,透露给我啊?”   宋儒儒斜了他一眼,“凭什么啊?是凭咱俩相过亲,还是凭你是边老师的儿子啊?”   “就凭那天温惜和穆扬两人都没把牛排吃完!”边尧找出一个让宋儒儒无法反驳的理由,“咱们可是说好不吃完不许走的。”   相亲那天宋儒儒就看出来了,边尧的巧舌如簧简直就该做她同行。“那好吧。”她点点头,冲边尧勾了勾手指,边尧立刻心花怒放地凑上前,宋儒儒神秘地说:“这个墓葬上面种的红薯特别好吃。”   “……”   ======   C市文物局也在当天组织专项小组赶到现场,对墓葬进行了勘测。电视台则要对勘测进行拍摄,录制纪录片,所以除专项小组外,摄影组也要在后山驻扎。可上天竺寺是尼姑庵,所以他们只能住在半山中央的中天竺寺的禅房里。   经过初步勘测,该墓葬形制为唐代盛行的长斜坡多天井单室砖墓,弧方形的平面结构,墓室南侧有甬道,而道内开凿多天井,墓室内还开凿了对称小龛。宋儒儒踏空的地方恰好就是一处天井,因为后山被上天竺寺开发成菜园,几年来耕地播种,掩盖墓葬的土壤日渐稀松,加之今年夏季多雨,泥土更加松动,再被宋儒儒那么铿锵有力的一锄头刨下去,实在是无处躲藏。   事件发展到此,三方势力汇集,宋儒儒认为基本就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哪知专项小组进入墓葬后,一没清理好陪葬品,二没确认墓主身份,倒是先在棺椁里发现了一本奇书——《大乘起信论》。此书最早出现于南朝后期,是心性论佛学的代表作,对中国佛学有垄断式的影响,依据墓葬的年代大抵可确定此为唐代抄本。   这个消息立刻就传到了边教授的耳朵里,无奈他刚刚飞去首都参加学术会议,当即一个电话打给宋儒儒,命令她严守阵地收集资料,直到他开会回来。   边尧的工作是录制纪录片,可他本人对这些丝毫不懂。“哎,我爸怎么还研究佛学啊?他要出家啊?”   “边老师是研究古代哲学的,佛学当然是哲学的一支。”宋儒儒不忍看他以文盲的姿态录制节目,好心解释一下,“而且《大乘起信论》可是儒家心性论和佛学结合的奇葩产物。”   “一本佛经而已,能有多奇葩?”况且边尧也知道佛学是从印度传入中国的,怎么还能和儒家产生关系?   “举个例子吧,佛经都是从印度传来中国的对吧,但这个《大乘起信论》却是从中国传入印度的。”宋儒儒讲课和修颉颃风格完全不同,修颉颃是言简意赅,直指人心,宋儒儒呢,是寓教于乐,生动有趣。“佛学虽然在汉代传入中国,但真正兴起于魏晋南北朝,就连鸠摩罗什法师都来到长安讲经翻译。可咱们中国的传统思想是儒学,老百姓并不喜欢印度佛学。因为印度佛学里有两个问题,第一是此世修行是为了彼世解脱,第二是不是人人都能成佛的。”   “啊……”边尧好像有点懂了,“所以中国人想要此世成道,人人可成佛。”   “没错。”宋儒儒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也的赞许眼神,“所以呢,南朝后期就有人就假托印度马鸣法师之手,结合孟子的心性论儒学自己写了这本《大乘起信论》,此书最核心的观点就是一心开二门,人人可成佛。你想想啊,老百姓得多开心啊,人人可成佛,那烧香信佛才有意义嘛!”   “所以这本书一问世,那叫一个席卷全国,妇孺皆知,甚至代代相传,等到唐代玄奘法师去印度取经的时候才发现,印度既没有马鸣法师,也没有《大乘起信论》。这就很尴尬了,全国人民都喜欢的书,你玄奘法师去了一趟没取回来,那叫啥取真经呢?所以迫于无奈,玄奘法师将此书先译成了梵文,再假装从印度带回来,再给它翻译成汉语,这才普天欢庆。”   “再举个例子告诉你这本书影响力有多大。”宋儒儒压低声音说,“你知道当年在国统区是如何宣传毛主席的《新民主主义论》的吗?就是在书的封面印《大乘起信论》!”   边尧听得认真,却藏不住满脸的笑意。   宋儒儒瞧他笑里藏坏,蹙眉眯眼不高兴地说:“我免费授课给你脱盲,你笑什么笑?”   “不不……”边尧摆摆手,“我不是笑你,我是觉得你说这些正经的知识,都像在说书一样。”   “我哪里像说书了!”此刻荒郊野外,宋儒儒无桌可拍,只能对着边尧当胸一掌,拍得边尧早上吃的八宝粥都要喷出来了。   偏偏边尧这人有一种无所畏惧的不要脸,即使被打成内伤,也绝不放弃嘴欠,他扶着一棵树,轻咳一声,竟惟妙惟肖地模仿起宋儒儒方才说的话——“……你想想啊,老百姓得多开心啊,人人可成佛,那烧香信佛才有意义嘛……”   他一开腔,原本还火大的宋儒儒一下就惊呆了,因为边尧的声音竟然与自己一模一样,恍惚间她还以为边尧在播放录音。   他模仿后,还贱兮兮地挑了下眉头问她,“你说像不像说书的?”   “你……”宋儒儒惊诧地指着他,“你怎么学的?”   边尧得意洋洋地靠着树干摆了个帅气的姿势,“儒儒,咱们门下学期的研究经费,就都靠你啦!”这次是边教授低沉略带沙哑的嗓音。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啊!你专门学的啊?”这下宋儒儒觉得边尧更适合做半仙了,这仿音效果,多适合跳大神啊!   边尧收了笑容,总是不怀好意的眉眼此刻有了几分正经,“我妈……我是说我和边舜的生母很早就去世了,那时候边舜还小,睡前都要妈妈哄,所以我就用她生前留下的录音带模仿她的声音,哄边舜睡觉,后来发现学得还不错,我就开始模仿各种声音,大学时也就选了播音专业。”   他炫技时臭屁得简直要上天,说起往事时却云淡风轻,宋儒儒倒有些糊涂了,边尧究竟是真的不正经,还是假的不正经?   “看不出来你挺疼你妹妹的,那你现在怎么整天和她吵架斗嘴?”宋儒儒还记得他们兄妹俩大打出手的场面,那完全是你死我活啊!   边尧勾起嘴角,又恢复了往昔的模样,“那是我以前看她可怜,后来她有妈疼,有哥哥爱,就不需要我啦。再说了,我对她坏,她才会缠着新妈妈和新哥哥啊,若是总缠着我,我也嫌烦啊,难道真的管她一辈子啊?”   他自命不凡地啧啧嘴,“这可都是我的人生智慧啊!”   “那你的人生智慧可真够家长里短的。”宋儒儒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去社区工作调解婆媳矛盾啊?”   “哎,这倒是个不错的兼职呢!”一说起不正经的事,边尧就特别正经了。   宋儒儒还想呛他,却被不远处专项小组的一声惊呼打断,“耳室里面还有青铜器!”   ========   最近围绕阮教授的一些列讨论让我感到特别心寒,大家看文都不仔细啊!现在我只能手动帮你们倒带回忆。   1,阮教授的性别,在15章,阮教授的初次登场里就有写道——   古琴教室里陈设简单,除了两架古琴,便是一张长书桌和一些座椅。阮教授约莫是四十余岁,她长发盘起,只插一根木质发簪,因为与古乐器打交道,所以别一番典雅的气质。   2,阮教授的女儿,在第21章第一次提及——   “阮教授有私事忙着呢。”温惜浓厚的八卦血液沸腾了,“我听说阮教授一直在找她的女儿,找了很多年了。”   “女儿?”宋儒儒正在推算下个月水逆,有一茬没一茬地答话。   “听说是二十年前弄丢了。”温惜弹不下去,自己放弃了,“估计和我差不多大吧。”   “那你肯定不是了。”宋儒儒嘿嘿一笑,“你这音感也太吓人了。”   “我当然不是。”温惜甩了甩新换的发型,“我看她那么喜欢边舜,还不如认她做女儿好了。”   敲黑板!以后看文要认真啊!我这么认真的写伏笔!!!悲痛!!!   ☆、31,花季少女为何上山挖薯?   PART31   中国的青铜器时代主要是夏、商、西周、春秋以及战国,到了战国末年至秦汉末年这一时期,传统的礼仪制度瓦解,铁制品广泛使用,至东汉末年时陶瓷器和漆器发展迅速,不仅日用品鲜少用青铜器皿,就连兵器和工具也多用铁器,隋唐时铜器主要以铜镜为主,数量较为稀少,铜器本身也不具有特别高的价值了。   可这座唐墓里发现的青铜器,却偏偏是鼎、爵、尊这些较大的食器和酒器,还意外发现了编钟,另有些连专项小组都不认识的器具。   专项小组将情况报告给文物局,文物局也陷入了困境,首先墓室的结构确实是唐代无疑,其次《大乘起信论》乃南朝后期才有的经书,唐代佛教盛行,墓主有此藏书并不奇怪,纵然是墓室结构不足以确定年代,《大乘起信论》也可以将墓室的年代限定于南朝以后。而即便是南朝,大型的青铜器也没落久已,实在不知为何会有出现数量可观的大型青铜器。   专项小组的组长提出编钟虽然在秦汉以后由盛而衰,但在隋唐时还能用于演奏隋“九部乐”和唐“十部乐”,只是极少流传于民间,因此猜测墓主可能是皇室贵族,才会在陪葬品中出现编钟。墓葬的主人经过初步判定是一位老年女性,然而有如此多重器陪葬,墓葬中却又没有任何可证实其贵族身份的文书和印鉴。   一位疑似贵族的老年女性,墓葬中出现唐代罕有的青铜器作为陪葬品,着实难倒了整个专项小组和文物局。   边尧在录制节目时是这么解说的:“花季少女为何上山挖薯?红薯地为何惊现深洞?唐代墓室重见天日,陪葬青铜器是真是假?神秘老妪究竟为何人?她又隐藏着什么秘密?这一切的背后,是历史真相的揭开还是永远无法知晓的谜题?敬请关注今晚8点,CBTV特别报导之《后山谜洞》,让我们跟随镜头走进充满文化与历史的世界……”   他洋洋洒洒地说完,一旁的吃瓜群众宋儒儒问,“跟着你的镜头走进去就能得出答案了?”   “录节目都得这么说,走进真相,走进科学,走进历史……”边尧老练地说,“这可是我的翻身机会,我要好好把握的!”   摄制组收工时,宋儒儒和边尧听见专项小组组长又打电话请示文物局领导了,“……要不请他来吧,现在情况真有点复杂,还有好些青铜器我们见都没见过……”   唐墓大多依山而建,又无墓门和神道装饰,所以很难被发现,目前已发现的唐墓多数集中在陕西一带。C市位于东部,唐代墓葬是极少有,也极为重要的发现,文物局对此相当重视,但架不住经验匮乏,有心无力。   虽然组长只说了一个“他”,但宋儒儒和边尧对视一眼,莫名就有了默契。   “你兄弟要来了,你开心吧。”她虽然嘴上说得随意,心里正暗暗盘算怎么跑路。   “还好还好,那你……”边尧故意不说后面的话,留下填空题给宋儒儒做。   宋儒儒斩钉截铁地说:“老师。”   边尧点点头,“那你老师要来了,你正好可以请教他。”   “用不着。”宋儒儒昂着头颇有几分傲气,“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和他不是一个专业的。”   边尧不经意地挑了下眉,“那你们后来就……”   “我和他之前都没开始,哪有什么后来。”宋儒儒竖着手指逼近边尧,“我告诉你,我可是花季少女,你说话小心点,不然别怪我翻脸无情给你念个咒。”   边尧握住她那根戳到自己鼻下的食指,轻轻一弯,“要是什么都翻篇了,我也不用连坐了吧。我从头到尾可没惹过你,相亲我还被你放鸽子了。”   “你以为我忘了你那声猪叫?”宋儒儒就差敲黑板划重点了。   “一顿战斧牛排加鱼子酱还不够抵我一声猪叫?”   宋儒儒摇摇头,转身离开,她觉得自己还是赶紧撤离比较好。   边尧看着她神采奕奕的背影,忍不住笑着自言自语,“不够抵就不够抵呗,那说明我的猪叫很值钱……”   =======   走很容易,不容易的是如何向边教授交代。换做以前,头疼脑热生理期,工作开会加班忙,随便什么借口她都信手拈来,可不知怎地,现在忽悠这件事变得艰难了,以前一百个一万个都不在话下,现在却连一个都莫名心虚。   边教授接通电话的时候,宋儒儒是这么说的,“边老师!出大事了!我……”   “你怎么了?”   “我……”宋儒儒的嗓子眼像塞了棉花似的,“我……一直待在山上,感觉海拔有点高,不是很舒服……”   “C市是丘陵地带,山都没有超过四百米的,你还高原反应啊?”边教授早已知晓边尧上山的事,才不会轻易放过宋儒儒。   “那个……”宋儒儒也不知道刚才怎么会说出那么荒谬的理由,赶紧改口,“是快开学了,我要准备论文提纲,得去图书馆……”   “呵呵……”边教授笑了,“你两个月都不学习,现在抱佛脚啊?你就先研究研究《大乘起信论》与唐代儒学的关系吧。”   宋儒儒咬咬,豁了出去,“实话和您说吧,边老师,我最近给自己算了一卦,我有血光之灾,必须下山避一避!”   “血光之灾?!”边教授对此很是关切,语调都变了,“那是你生理期了吧!”   还没等宋儒儒回话,电话就被挂断了。   啪,谎言被戳穿。   宋神婆感到羞耻,无比羞耻。因为认识了修颉颃,不仅难过一场,还丧失了谋生技能,她越想越不值得,由此可见,不仅男人不能信,闺蜜也不能信,安全感这种东西只能靠自己。   ======   修颉颃上山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上午了。边尧对他的到来报以热烈欢迎,因为之前专项小组禁止摄制组深入拍摄,可现在有了修颉颃,边尧的地位立刻就不一样了,俨然成了修颉颃的经纪人与代理人,亲自与专项小组交涉。   “修专家不是别人,那是我兄弟。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所以修专家在墓葬的时候,我也得在旁边。摄影机进不去没关系,我可以拿手机录,不不……我并不是要拍摄墓葬内部,而是为了拍摄修专家,留下珍贵的家庭记录。”   一遇到这种场合,修颉颃只负责配合地点头,无论边尧说什么,他都赞同。专项小组没辙,同意下午让边尧也进去。   边尧虽然斗志昂扬想要靠纪录片翻身,可真要进墓葬还是有点怕怕的。趁着午饭时间,蹬蹬地跑去上天竺找宋儒儒想求个护身符,偏巧遇到了月真师傅。   边尧双手合十与她问好,“师傅,宋儒儒呢?”   “她午休了,要叫醒她吗?”摄制组上山的时候,月真师傅就注意到边尧了,但见他和儒儒有说有笑,看起来并不是惹儒儒上山的人。   “不用了。”边尧连忙摆手,“我就是一会要进墓葬,心里不踏实,想来求个符。”   “这样啊。”月真师傅笑着说,“那我帮你做也是一样的啊,你把你的生辰八字告诉我即可。”   “还要生辰八字?”边尧有些疑惑。   “那当然,特指的才有用啊。”月真师傅认真地说,领着边尧往偏殿的禅房走去。   “那……”边尧犹豫了一下问,“我可不可以要两个……”   月真师傅笑了笑,“你就是问我要十个又何妨,你不是儒儒的朋友嘛。”   边尧素来讨女性长辈的欢心,“做儒儒的朋友福利这么好啊,那我可绝不能撒手啊。”他不动声色地将称呼里的姓氏摘除,跟着月真师傅一起叫她儒儒。   拿到月真师傅做的平安符,边尧踏实又安心地向外走,一个给自己,一个给修颉颃,墓葬总是有阴气,不管他信不信自己都要塞给他。   倒是留在偏殿的月真师傅,陷入了沉思,案桌上米黄的纸笺上是边尧留下的半页小楷,横如列阵排云,直如倒笋垂露,兼具力道与气韵。让月真师傅诧异的却不是吊儿郎当的边尧能写出这么漂亮的书法,而是他给的另一个姓名与八字。   “修颉颃……”月真师傅轻轻念出这个名字,记忆就一下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冰冷苍白的停尸间,她来签署宋佳宁的死亡通知单,一墙之隔的另一侧,传来一对母子悲痛的哭声。   “不是的,这不是我爸爸,不是的……”   “颉颃,颉颃……”   月真师傅知道躺在隔壁的人是谁,但她不想去过问。医生问她:“死者是不是还有一个女儿?”   月真师傅点点头,“不过孩子还小,什么都不知道,出殡后我就会带她离开。”   =====   没想到我昨天画了重点后,竟然还有人问我阮教授是不是边尧或是修老师的母亲。。。   我就???   作者特别心累,决定不再剧透。。。你们自己看吧。。。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32,惹我一次打你一次!   PART 32   宋儒儒中午吃了一碗油焖茄子盖饭,又扎扎实实睡了个午觉,醒来后精神抖擞,脑子也灵光了。   她为什么要躲修颉颃?   是她做了亏心事吗?还是她被甩了?   从头到尾都是修颉颃追她,她狠狠拒绝的好不好?   就算两人之前有一些不可避免的交集,那也不过是social而已啊!   对!就是social啊!   而且她怎么可以因小失大,因为一个男人耽误自己的事业前途?   她!宋儒儒!微博粉丝千万的超级神婆,在上天竺寺后山清修,发现唐代墓葬,墓葬棺椁里还有佛学奇书《大乘起信论》,墓主身份神秘,陪葬品奇特。以上哪一个元素不能上热搜?不能发财致富?   她竟然还在微博写“人生大事,自求多福”,她疯了吗???   若是人人都自求多福,那她的房贷也该自求多福了!   她洗了把脸,简单画了淡妆,撸起袖子就要去后山,却被月真师傅给半路拦住了。“儒儒,你刚醒要去哪啊?”   “我要去开直播。”宋儒儒洗脸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她要开上中下三期唐代占卜专题直播。   “刚才边尧来找你。”月真师傅说,“你在睡觉他就没吵你。”   “他来干嘛?”宋儒儒急着去敛财,礼节性地随口一问。   月真师傅将纸笺递给她,“他说要进墓葬,求两个平安符护身。”   宋儒儒接过纸笺,第一眼就看到“修颉颃”三个字,但她神色淡然地夸起了边尧,“哎哟,这字不错嘛。”   “是啊,字如其人。”月真师傅颇有深意地试探一句。   边尧的人能和他的字一样工整规矩?打死宋儒儒都不信,“得了吧,他人和字相反。”   月真师傅笑了笑,“那倒也不错啊,人幽默,字正经。”她指着修颉颃的名字故作轻松地问她,“那这个人你认识吗?”   宋儒儒随意地回答,“认识,但不熟。”   “那就好,这个人八字和你特别冲克。”月真师傅压低声音叮嘱,“你啊,离他远一些,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月真师傅这话宋儒儒是信的,她以前不知道修颉颃八字,光靠个人经验也知道他肯定克她啊。“好,我走路都绕道。”她说完眉头一动,眼里闪过不怀好意的光芒,“要不师傅你给做个法术,把他弄惨点,这样我连绕道都不用了。”   月真师傅瞬间脸色大变,连声道:“哪有这种法术!可别瞎说,不让叫人以为为师教了你歪门邪道呢!”   “我不是开玩笑么。”宋儒儒扁扁嘴,把纸笺还给月真师傅,“看把你吓的,这人是牛鬼蛇神啊。”   月真师傅把纸笺窝成一团,攥在掌心,“倒是边尧和你的八字甚是相合。”   宋儒儒神色冷淡地昂起头说:“我现在对感情不报以任何希望,我就想发财。”   月真师傅摸了摸她的脑袋,现在的宋儒儒活泼又厉害,可真好啊。匆匆二十年,不管她是真的走出了阴影,还是伪装了坚强的模样,她确实不再是那个绝望又悲痛的小女孩了,不会一遍遍哭着问,“师傅,是不是我害的妈妈?是不是我走错了路?是不是都怪我?”   时间不一定能抚平伤痛,但总会推着人前行,入定一刹那,世上已百年。   =====   边尧拿着护身符就有了勇气,只是他把护身符给修颉颃的时候,修颉颃却摇头拒绝了,“我自己有护身符。”   边尧不放心地追问,“你的特指了吗?要特指才有用。”   “恩。”修颉颃点点头,“我的还特指了相貌呢。”   边尧一听有些嫉妒,他的护身符可没有人脸识别系统。   进入地下墓葬后,就连空气都带着湿寒之感,边尧之前兴致勃勃,此刻也不得不打了个寒颤,倒是修颉颃进墓葬有一种进自家后花园的熟练之感。他一边走一边左右观察墓室的结构,与专项小组讨论,第一步就否认了组长提出的皇族猜想。   “安史之乱后,唐王朝走向衰败,所以在唐代第三期墓葬中会出现墓形降级的情况,即达官贵人,也可能采用庶人的墓形。但唐代规定,贵可同贱,贱不可同贵,所以皇室贵族可降级,庶民不可越级。这个墓室是长斜坡多天井单室砖墓,属于唐代第二期墓葬的结构,不太会出现墓形降级。而唐代在墓室长度上有较为严格的规定,庶人墓的长度多在25米以下,此墓葬长度是22米,所以墓主的身份不可能是贵族,只可能是庶民。”   “那怎么会有编钟呢?”最让专项小组困扰的问题还是青铜器的发现。   “我觉得最关键问题在于,墓葬中的青铜器是青铜器时代流传至唐代的,还是唐代铸造的。”修颉颃一针见血地说道,“如果是唐代铸造的,那么即便她的身份不是贵族也要考虑可能与贵族有关系,而如果是青铜器时代流传下来,那么她的身份则要考虑特殊职业。”   专项小组连连点头,就连拿手机录像的边尧都与有荣焉。对边尧来说,他真的很感激孟秋与修颉颃,因为他们他的家庭才得以重新完整,只有失去过的人才会珍惜每一分的圆满,尤其是修颉颃所学,多多少少继承了边教授的部分家学,这也让身为亲儿子的他可以放心去追求自己喜欢的职业。   当然这些肉麻的话并不会从他口中说出,他只是将它们压在内心深处,时时刻刻提醒自己,颉颃想要的,他就绝对不会与他争抢。当然他绝没有物化宋儒儒的意思,只是在他心底,若是颉颃还喜欢她,那么他的喜欢就可以割舍,若是他们已经过去,那他才能放心去追求。   ====   因为青铜器已经移出了墓葬,所以修颉颃只在墓葬中简单地观测了一圈,记录下他需要的数据,便提出移步去看青铜器。   一行人刚刚走出墓室,就听到外面宋儒儒活力四射的声音,“……《大乘起信论》说的是什么呢,一个核心:一心开二门。所谓一心开二门,就是说善恶全在一念之间,心向善,便打开善门,得善终;心向恶,便打开恶门,食恶果……老妇人的棺椁里放着《大乘起信论》,说明她是笃信心性论佛学的,认为带着此书便可以通往解脱之门……”   她一手举着自拍杆,一手挥斥方遒,讲得那叫一个声行并茂,“可大家要说了,人生在世只此一遭,我们怎么知道自己做的事是对还是错呢?有时候我们怀着善心,却不小心做了坏事,岂不是善心开了恶门?所以在唐代,上自皇帝下至庶民,都通过寻卦求卜问吉凶、问命运,这次直播我就要为大家介绍唐代四种占卜——龟卜、易占、五兆和杂占卜。首先要说 的第一种就是龟卜,龟卜从字面意思看……”   宋儒儒边说还要边留意观察屏幕左上角的观看人数,眼看就要破五百万了,游艇已经开过去几艘,依照惯例,只要进入占卜正题,飞机大炮可都要来轰炸了。   哪知她身后冷不丁冒出了修颉颃的冷漠脸,还没等宋儒儒回神,他就已经开口了,“唐德宗就不信阴阳占卜,所以不能说上自皇帝下至庶民都寻卦求卜,不严谨。”   宋儒儒连忙把手机按在自己胸前挡住摄像头,狠狠地瞪向修颉颃,原来两个月不见,他宝刀未老啊,还是能一出场就坑她没商量!   “不好意思。”他目光躲闪地说,“虽然你讨厌我,但说错了就得纠正。”说完转身就走,仿佛真的在认真履行不让她看到自己的承诺。   宋儒儒拿起手机一看,就那么一句话,观看人数瞬间跌破两百万,屏幕上已经开始了两派粉丝的拉锯战。   死忠粉A:人有失误马有失蹄,神婆最棒!   死忠粉B:刚才的那人是不是上次节目里怼宋儒儒的,怎么又是他!   路人粉A:小哥哥好帅啊,求联系方式。   路人粉B:神婆专业不行了,失望……   ……   “修颉颃!”宋儒儒匆匆关闭直播,愤怒地对走远的人大吼一声,他可以在节目上怼她,也可以突然说不喜欢她,但是!他不可以挡她的财路!尤其是在她对感情不报以希望,只想发财的时候,简直是掐灭宋儒儒最后的星星之火啊!   修颉颃听到她叫自己,自然是停下脚步转过身,即便内心暖如春风,平静的脸上依旧封了一层透明坚硬的冰,然后啪地一声,全碎了。   边尧这辈子不会忘记那画面,小个子宋儒儒像炮弹一样冲出去,将比她高一个多头的修颉颃撞翻在地,然后狠狠地、毫不留情地……把他揍了一顿,她那股子狠劲像只猎豹似的,迅猛、凶残、身手不凡……   最后足足三个男人才把宋儒儒从修颉颃身上拽开,拉开时她还不忘再踹两脚,杀红的眼里迸射出凌厉残暴的光芒,“以后惹我一次打你一次!”   边尧咽了下口水,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穆扬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她这个女神婆,又狠又不好惹,谁敢做我二舅,我认他做大哥!”   ========   修老师和神婆终于碰面啦~神婆神功无敌,千秋万代   ☆、33,和爷睡你不亏!   PART 33   对宋儒儒来说,揍修颉颃其实是一种仪式。这么多年,她从不会被任何人欺负,修颉颃算不得欺负了她,但她确实因此伤心难过了,这种情绪一天得不到释放,她就一天不得安宁。就好像吵架的时候因为太过气愤而一时语塞,回家之后整夜都会酝酿台词,后悔当时没能怼回去。   宋儒儒也一样,两个月来她日日夜夜都在想,当时她就应该抢在修颉颃说不喜欢她之前先开口的,说什么都可以。她那天失去先机,即便后面耍狠也不过是亡羊补牢,总是被动了。换做今天这样,主动出击将他揍一顿,立刻就爽了。   可爽过之后呢?宋儒儒发现又进入了新一轮的循环,那就是早知道揍他这么爽,她就应该抢在修颉颃说不喜欢她之前先把他揍一顿,那应该会更爽。于是新一轮的结论就变成了,也许再揍他一顿,就可以弥补了。   再说修颉颃,被宋儒儒一顿暴打,眼睛肿了,嘴角也破了,就连脖子都被抓伤,惨不忍睹。边尧给他上药时,都有些下不去手。   “你怎么好好的又去惹她?” 边尧嘴上说着心疼修颉颃的话,可看着他挂彩的脸又忍不住笑出声来,有些难以置信地说,“你说她下手……她胆子可真大。”   “我听到她说错了,忍不住。”修颉颃垂着眼让边尧上药,疼的时候也一声不吭,就像挨打的时候他也是一动不动。   边尧啧啧嘴,“你说你当老师是不是有瘾,不纠正别人难受是吧。”   修颉颃陷入惯有的沉默,他想说,宋儒儒不是别人,他也不是不纠正就难受,他是看到她就难受,心里一阵阵的疼。他本以为时间过去很久了,自己也不会再遇到她了,可今天他才明白,就连隐隐听到她的声音都会疼。   走向她的时候,他像是被牵住的木偶,不想去,却不得不去,因为她在那里,她那样鲜活地侃侃而谈,她那样美丽地笑着跳着,他不自觉地就走了过去。   说句实话,就连被她打的时候,他都忍不住暗自赞赏,她的拳头可真有劲,一定不会被人欺负。   对……若是以后还有人像自己那般让她难过,她也会不留情地揍回去,只是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以后不会了。”修颉颃说,“我会避开她的。”哪怕很想靠近,也会逼着自己控制。   “她都说了惹一次打一次,你还不避开?”边尧摇摇头,“女人真是太可怕了,不,是宋儒儒真的太可怕了。”   修颉颃试着眨了眨眼,除了有些酸疼倒也没有大碍。“我去看青铜器了。”   “你都这样了还看青铜器?”边尧简直要给他颁发劳模锦旗,“让人看到不得笑话啊,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揍了。”   “可她揍我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场啊。”   边尧想了一下,确实如此,一开始还只有专项小组在,打了七八拳后摄制组也到齐围观了,确实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且打架的输赢和性别无关,是武力值的问题。”修颉颃忍不住纠正,“所以我只是被一个比我厉害的人打了,这不可笑,而是必然结果。”   边尧叹了口气,“修老师,我叫你老师可以了吧,您就别给我上课了,赶紧去看青铜器呗!”   =====   专项小组清理出来的青铜器共有十五件,已知的鼎、爵、尊和编钟共计十件,还有五件造型奇特,有一个上部是梯形斗,一面平一面半圆,两面都刻着兽纹,下部配有粗手柄。剩下的是几个巴掌大的厚片,顶端有穿孔,刻着飞鸟形的图案。   修颉颃顶着被打肿的脸进来时,所有人都不自然地低下头,想笑却不敢笑,而当事人却自然得很,认真地观察起梯形斗上的兽纹。“这上面刻的是饕餮与夔龙的纹样,主要出现在商末周初的青铜器上作为装饰,夔龙是《山海经》里记载的一种蛇状怪物。”   “那这东西是什么呢?”边尧看着这东西又像簸箕又像漏斗。   “这是铙,也叫执钟,是一种铜质的打击乐器,经常和钹一起使用。”修颉颃指着上面的夔龙纹继续说,“最早用于军中传播号令,后来才变为乐器。因为相传夔和龙是舜的两位良臣,所以才会将此刻在铙上。”   “那剩下的这些是什么啊?”   这个问题让修颉颃陷入了沉思,这些刻着飞鸟纹的厚片他倒真的从未见过,因为只有巴掌大,并不知道所谓何用,若说是其他大型重器的组成部分,它们又偏偏边沿光滑,显然是独立存在的,加上飞鸟纹鲜少在青铜器上出现。他摇摇头说:“我现在不知道,我这几天去查查资料。”   此时天色已晚,边尧揽上他的肩膀,心疼地说:“修老师辛苦了,今晚我给你捏肩。”   修颉颃一听这话,平淡的神色里透出不易察觉的嫌弃,“我和你睡?”   “不都是住禅房吗?”边尧挑着眉头不高兴了,“你不和我睡,你想和谁睡啊?”   “哦。”修颉颃小声说,“你睡觉会说梦话。”   边尧坏笑了一下,“那你睡觉还会哭呢!啧啧……”   他话音刚落,修颉颃耳根一热,赶忙打断他的话,“我和你睡!”   边尧满意地一笑,拍拍自己结实的胸膛,“放心吧,和爷睡你不亏!”   =====   上天竺今天的晚餐是清炒丝瓜、粉丝白菜和红烧冬瓜,丝瓜是宋儒儒最不爱吃的蔬菜没有之一,可因为下午揍了修颉颃颇费力气,心情又好爽,宋儒儒晚上食量剧增,不仅吃光了白菜和冬瓜,就连丝瓜都吃了大半盘。   月真师傅看这情形不对劲,试探地问:“儒儒,你又失恋啦?”上一次是食不下咽,这一次是暴饮暴食,这些年轻人干嘛一恋爱就和吃饭过不去呢?好好吃饭也是一种修行啊。   “才没有呢。”宋儒儒边说还边活动手腕,她出拳太猛,好像手腕有些扭伤了,“我下午把师傅你说克我的家伙揍了一顿,可爽了!”   “啊?”   “你不是让我见到他就绕道嘛,那我多麻烦啊,不如我把他揍一顿,让他以后见到我绕道,我不就省事省心了嘛!”说起歪理,宋儒儒总是格外有逻辑。   “阿弥陀佛……”月真师傅连声叹息,“儒儒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一没刀,二没屠啊。”宋儒儒耸了耸肩,神色无谓,“再说了,师傅你说人的命都是天注定的,那他就是命里有此一劫,不是我揍他,也会有别人揍他啊!”   “你你你……”月真师傅又圆又白的脸气得通红。宋儒儒只当她是生气自己动手打人,连忙诚恳发誓,“好啦,我保证以后不随便打人。”却不知月真师傅并非在意打人,只是希望宋儒儒与那个孩子永远不要产生任何关系。   月真师傅还想说什么时,宋儒儒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一看,竟然是穆扬给她打电话。宋儒儒当下有些迟疑,因为穆扬曾说过只有中年人才会打电话,年轻人能打字绝不打电话。   “喂,中年人,你怎么了?”   “儒儒,出事了……”穆扬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子诡异,但宋儒儒仍不忘与他论资排辈,“叫二舅妈!”   “你能帮我想出办法,我叫你舅奶奶都行!”穆扬的语调都变了,宋儒儒琢磨着是真有大事了。   “怎么啦?你劈腿被温惜抓了?”   “你看今天的新闻没?”他没头没脑地回了这么一句,宋儒儒大惊失色,“你劈腿还上新闻了?”   “是阮教授寻女的新闻!我师兄安排的播出时间!”穆扬大吼一声,他养的那只蠢狗甜瓜立刻开始狂吠。   狗叫声混合上穆扬毫无章法的解释,宋儒儒彻底懵了,“阮教授找女儿?你师兄安排?关我什么事?”她本来就不看新闻,所以之前连边尧是主持人她都不认识。   “阮教授说她女儿右胸有一个红色的三角形胎记。”穆扬小声说,那声音都带着哆嗦,“可是温惜的右胸也有一个红色的三角形胎记。”他本也不是爱看新闻的人,今天是他爸在家看新闻,他路过客厅时无意瞥了一眼,就这么一眼,差点把他吓死。   “……”宋儒儒愣了三秒,声音也跟着他一样变了,“你怎么知道温惜右胸有胎记,你们这些孩子啊!真是……”   “我们都成年了好不好!”   “打住!”宋儒儒捂住耳朵,“我可是在寺庙里,你别给我说那些污秽之事。”   “谁要和你说污秽之事了!”这次穆扬有经验了,怒吼时先摸甜瓜的脑袋,免得它狂吠。   宋儒儒捏了捏眉心镇定精神,“可是温惜不是有父母吗?”   “所以我才慌了啊,”见她终于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穆扬感动不已,“你说右胸有红色三角形胎记,这不常见吧,而且阮教授找的女儿也和温惜同龄。”   此事确实非同小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轻易揣测的,宋儒儒走出斋堂,来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静静思考,此时秋月高悬,明静如水,月色下远山如墨染的画卷。   她握紧手机,压低声音,很认真地问,“穆扬,我有一个猜想……”   “什么猜想?”穆扬此时心乱如麻,急需宋儒儒压阵。   “但是你得坦白……”   “恩?坦白什么?”   “你老实告诉我,温惜右胸的红色印记是不是吻痕啊?”   “宋、儒、儒!你才是污秽!”   =======   神婆,你这样会失去穆扬宝宝的(*?▽?*)   PS,修老师你被打都开心,原来你是这样的M。。。。→_→   又PS,不知道到这会了你们明不明白阮教授的女儿究竟是谁的了。。。。一出场我就说了阮教授四十出头,神婆二十六岁,修老师和边尧 都是二十八岁,温惜和边舜都是大三学生。。。你们竟然还想让阮教授生出边尧来????   ☆、34,这可不是普通骗子。   PART 34   如果穆扬说的都是真的,宋儒儒也确实不信会有那么巧的事,世上还有另一个女孩与温惜同龄,还有一模一样的胎记。   穆扬倒是想出一个可靠的办法,“要不这样吧,温惜对我们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这事我们不能坐视不理,但也不能捕风捉影,咱们俩各自分工,我呢去弄几根温惜的头发,你呢去弄几根阮教授的头发,然后我们送去做个DNA鉴定……”   “哎哟,你可真聪明啊!”宋儒儒咂嘴夸奖他。   “哪里哪里……”穆扬谦虚地说。   “啊呸!”宋儒儒狠狠啐道,“这叫分工?你去弄温惜的头发?你在枕头上都能捡出一把来!我怎么弄阮教授的头发,你当是薅羊毛呐?”   “那你不是好歹还见过一次,我见都没见过……”穆扬小声嘀咕,“再说了,你不是神婆么,你掐指算算哪里有头发呗!”   宋儒儒心烦意乱却也无计可施,“好吧好吧,我想想办法。”她记得穆扬说阮教授寻女的新闻是边尧安排播出的,那边尧应该和阮教授关系不错,恐怕只能通过他想办法了,但还得编个合理理由,总不能随便就把尚未落实的事说出去。   ====   庙里睡觉早,宋儒儒在山里住了两个月,刚刚习惯健康作息,又因为温惜的事辗转反侧,思来想去,还是等不到第二天天亮,连夜就打电话给边尧了。   手机响起时,边尧恰好在洗澡,而修颉颃正在查阅资料,抬头叫了他一声,“边尧,你手机响了。”   浴室的水声停止,边尧回应道,“我洗好了,你帮我拿进来吧。”   修颉颃起身去拿手机,目光落在手机屏幕来电名称上,他的心倏然一紧,像是被狠狠捏住了似的,感觉心痛却又无法说出任何不对的地方。   毕竟两个月前他们就相亲了,不是吗?   边尧在浴室等不到修颉颃进来,缠着条浴巾就蹬蹬跑出来,一出来就瞧见修颉颃握着他的手机发呆,手机的铃声还在响着。   “怎么了?是诈骗电话?”   修颉颃把手机递过去,淡漠地说:“恩,是个骗子。”   边尧接过来一看,笑了,“这可不是普通骗子。”   修颉颃没说话,继续坐回书桌前查资料,动作淡定得仿佛真的是一通诈骗电话似的,边尧确定他神色无恙才接通了电话。   宋儒儒开门见山,从不和边尧客套,“你有没有阮教授的联系方式?”   “阮教授?”边尧笑起来,“当然有啊,今天新闻播出,全市人民都有了啊。”   “……”宋儒儒也发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但神婆的颜面是一刻都不能丢的,“我能来问你,那当然是要私人联系方式,要不然我还用问?你边尧难道是普通市民吗?我是看在新闻是你安排的份上,我才来问你的!”   “哦。”这下边尧觉得是自己蠢了,“私人的我应该可以打听到,那我要到了给你?”   “这……”宋儒儒迟疑了,要到阮教授的联系方式,自己又要怎么和阮教授说呢?这事温惜是当事人,她现在过得开心快乐,若是能够告诉她,穆扬也不会来求助自己了,那便只能是瞒着双方进行的。“倒也不用给我,就……就……你最近会去找阮教授吗?”   “最近?”边尧歪头想了一下,“我被派来出外景,新闻的事也有人和她对接,连边舜都去日本了,我应该没什么事找她吧?怎么你有事啊?”   “我也没事。”宋儒儒顿了一下,“我就是想你要是有事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看看她。”   “……”边尧愣了好久才理清逻辑,挠挠头,“我怎么觉得你就是要我去找阮教授?”   “嗯,可以这么说。”宋儒儒觉得边尧还是挺聪明的,“然后你去的时候,我不经意到场而已。”只要能接触阮教授,头发啊,指甲屑啊,弄点都可以嘛!   边尧想了想,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女生求助自己哪有不帮忙的道理,何况还是自己有好感的女生呢?“这样吧,等录制结束,我们下山一起去找她,我就说和她谈谈边舜回来后的规划。”   可宋儒儒今晚都彻夜难眠,再等几天岂不是百爪挠心,“那你拍快点啊,就一个二十米大的墓室,你要拍多久啊!”   边尧扁扁嘴,“你求我办事还限定时间啊?”   宋儒儒毫不客气地说:“都是你猪叫欠下的!这次完了才算还清。”然后利索地挂了电话,不再给边尧讨价还价的机会。   边尧想,自己那声猪叫可真是天价猪叫了,他要是当时一个没忍住多叫了几声,岂不是这辈子都要还债?   他放下手机时,修颉颃合上手里的书起身向浴室走去,澄澈的眼眸没有丝毫的波澜,口中还念念有词,仿佛还在推敲青铜厚片究竟是何物,并未在意他们通话的内容。   边尧拍拍他的肩膀催促,“快洗澡吧,爷已经等着你了!”   =====   修颉颃刚来边家的头一年,他们兄弟俩住在一个房间,是上下铺。原本上下铺是边尧和边舜小时候睡的,后来俩孩子长大,边舜就有了自己的卧房,边尧就睡在下铺,上铺空着摆放东西。所以修颉颃来的时候,孟秋就收拾了上铺给他睡。   第一天晚上,边尧和修颉颃还有几分别扭,准确地说,是边尧一个人有些扭捏,毕竟是再婚家庭,突然从陌生人变为兄弟,即便他平日有些自来熟,尴尬陌生还是在所难免。但那时候的修颉颃没有这种凡人的细微情感,也对身边的一切事物不闻不问,边尧当然也属于一切事物之一。   所以边尧扭捏了一会,故作爽朗随意地向修颉颃示好,“你平时玩什么游戏啊?”   上铺静默了好一会,然后才有冰冷的声音传回,“数独。”   “……”边尧想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平时玩什么游戏?”   上铺也跟着想了一下,然后继续冰冷回答,“数独游戏。”   边尧当时心里就冷笑了一声,科科,小样啊,刚认识所以在小爷面前装逼是吧,装逼谁还不会了!“这样啊,我也很喜欢数学,改天较量一下啊?”   “恩。”上铺回答。   第二天一早,边尧和边舜吃到了久违的早餐,正感激涕零的时候,一本《数独大全》伴随皮蛋粥和鸡蛋饼递到了边尧面前。   修颉颃翻开一页指给边尧,“你说要较量的,那就各自选一个吧,做不出来不要吃饭。”   “……”   到了第二天晚上的夜话时间,边尧学乖了,不和他谈数学了,改谈文学。“哎,你平时看不看小说啊?”   “看一些。”上铺继续冷漠。   “嘿嘿……”边尧笑了笑,“那你在床铺下翻一翻,床板中间夹了一本好书!”   上铺一阵窸窸窣窣,确实掏出了边尧珍藏的“好书”,接着小夜灯亮起,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传来。   边尧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得意地笑起来,自己都这么大方了,怎么着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这兄弟也应明白他一心交好的诚意了吧!   第三天早上,早餐是小馄饨加酥皮烧饼,人生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吗?但边尧忘了,也许在那一刻,任何事都不能超过馄饨和烧饼的幸福上限,但是下限还是开放的啊,而且是无限开放。   因为修颉颃不加掩饰地在餐桌上拿出昨晚那本“好书”递给边尧,“我看完了,这本书写得不怎么样,太多不必要的情色画面,故事结构松散,人物形象单薄,情节也不切实际。”   “……”   边尧伸手去抢书时,坐在修颉颃身旁的边舜近水楼台先得月,已经抢先一步把书拿了过去,然后脆生生地念出书名,“《都市采花录》!”她把书递给边教授,“爸爸,什么叫采花啊?”   边教授勉强笑了一下,把书接过来,然后默默走进卫生间,边尧一口烧饼还含在嘴里,不上不下的。边教授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没有书了,只多了一个拖把。   “看我不打死你这个混球,你自己不学好还教坏别人!”   到了第三天晚上,边尧不敢再轻举妄动了,这位新兄弟不吃任何套路,看起来相当棘手。所以这天晚上,他什么也不说了,直接蒙头就睡。   哪知修颉颃却主动和边尧说话了,他清冷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的情感和温度,“你爸爸揍你,你生气吗?”   “废话,他揍我我能不生气吗?”边尧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暗想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我会挨揍?   “那你说梦话的时候,为什么说‘妈妈你放心,爸爸对我很好……’?”修颉颃奇怪地问,昨晚他看书到深夜,下铺的边尧突然说起梦话,他听力甚好,所以即便声音不高也听得一清二楚。   “……”边尧静默了几秒,坚定地说,“我没有说梦话。”   “你说了。”   “我没有。”   “你真的说了。”   “我绝对没有。”   “我从不说谎话。”   “我还从不说梦话。”   “你……”   “不要说了,我困了!”   虽然边尧嘴上说着困了,可暗地里却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他今晚绝对要睡得比修颉颃晚,免得又被他听到秘密。   这天晚上,边尧两手扒拉着自己的眼皮坚持不睡,确实没有秘密被修颉颃发现了,但他却发现了修颉颃的秘密,原来没有任何表情、不在乎任何人、也不关心任何事的修颉颃,会在睡梦里不自知地哭泣。   ========   你们说修老师今天有没有竖着耳朵听电话?   一定有,修老师肯定急死了,恨不得把尧尧手机砸了。选1   不会的,修老师根本不在乎任何事物,他只关心学术。选2   不知道,修老师这个人不按套路出牌,干啥都是随机。选3   ☆、35,我们不跑火车了,跑高铁了。   PART 35   发现修颉颃睡觉时会哭,被连坑了两次的边尧觉得自己有了翻身的机会。   又到了早饭时间,今天孟秋做了蒸饭包油条加豆浆,边尧心情甚好,给自己盛了一大碗豆浆再加两勺糖。待到修颉颃坐下,他不急不慢地问,“最近有个电影,《电锯惊魂4》上映了,敢不敢一起看啊?”   “可以啊。”修颉颃平静地说。   边尧挑起眉头,痞笑了一下,卡看吧,这小子又开始装逼了,明明睡觉做噩梦都会吓哭,还敢看恐怖片?“你确定?”   “颉颃不怕这些的。”孟秋又煎了荷包蛋端上桌来。   “那他晚上睡觉还哭?说什么死不死的……”边尧说完冲修颉颃胜利地一笑,让你坑我两把,今天小爷让你也体验一把什么叫丢脸。   热闹的早餐一下陷入寂静。   然后是边教授的招牌动作,放下筷子,走向卫生间……   这次边尧饭也不敢吃了,拎起书包撒腿就跑,他就纳闷了,修颉颃半夜偷偷哭是有些丢脸,但为什么被揍的又是他?!   这天之后,边教授才将修颉颃小时候发生的事告诉边尧,并嘱咐以后在家绝不能提此事。其实边尧挺喜欢修颉颃的,虽然这兄弟性格有点古怪,但真的了解后与他相处倒也是一件简单利落的事,更何况因为有他,这个家才更圆满不是吗?   后来修颉颃和边尧都上了大学,家里也换了大房子,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独立的房间。再后来他们又各自工作、各自买房,那样同住一间夜聊的时光也就很少有了。   ====   等修颉颃洗完澡出来,边尧早已睡在自己的床铺上等候了。寺庙的禅房是双人地铺,边尧不仅给自己铺好床,还替修颉颃把床也铺好了。   修颉颃擦着头发走过来,掀开被子坐了进去。   “眼睛还疼吗?”边尧问他。   “好多了。”修颉颃回道,还总结了一句,“可能她下手还有保留。”   “那你还想毫无保留的试一次?”   修颉颃摇摇头,然后放下毛巾,躺了下去,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可以飘散到云雾迷茫的远方,“我还是要避开她的。”   边尧抬手关上灯,屋内立刻暗了下来,只有月光透着明纸糊的木窗落进来,外面大约是起了风,树影在窗纸上轻轻摇曳。   “你真的……不再和她有关系了吗?”边尧的声音低沉又认真,他好像从未和修颉颃有过这样严肃的对话,又或者说过去的十年里,他做很多事都像是默认的,可唯独这一件,他既不能默认放弃,也不能毫无顾忌地争取。   修颉颃翻了个身,幽黑的眼眸在昏暗里依旧明亮透彻,“其实边尧,你不需要那么在意我……”   “我一直都知道你的用意,你故意欺负边舜,就是希望她能多和我亲近,这样我在家里就会有归属感,你时常惹爸生气,也是希望他偏爱我,这样家里就不会出现父母只关心自己孩子的情况,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家更幸福。我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人,但她……有一个人教过我要去考虑别人的心情。所以,我们要尊重别人,更要尊重自己。无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无论那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你首先应该成全你自己。”   “而我也会遵从我的内心,能不想我便不想,但若是不能不想我就会想。”   边尧扬起嘴角笑了起来,他说的没错吧,他确实很喜欢修颉颃这个兄弟啊!   “那我要是真的抢走了她,你会恨我吗?”   “会啊。”修颉颃回道,“我尊重你,你也要尊重我啊。”   “那你不是说你要避开她吗?你都要避开了,你还和我生气?”边尧抬脚踹了身边的修颉一下。   “我是说我要避开她。”修颉颃一字一顿地说,“又不代表我真的能避开。”   “啊?”   修颉颃转过身用后脑勺对着边尧,“我要是不小心又遇到她,总不能瞬间蒸发吧。”   “巧合不算!”边尧说道。   “无巧不成书。”修颉颃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他是要避开她啊,可他心里装了一万个马达想往她身边冲去,想要的事那么多,又有几件能真的实现?   就像他那么想要喜欢她都做不到,那想要避开她,也一定做不到啊。   ====   边尧倒也不负宋儒儒所托,第二天起床就催着摄制组加快速度,好在之前跟着修颉颃进了墓葬内部,拍到不少珍贵画面。摄制组核算了一下影像时长,做节目已然够用,边尧立刻拍板马上下山。   恰好今天边教授也从帝都赶了过来,宋儒儒忙不迭交接工作,将已知信息全盘托出,然后拎着行李箱就要蹭边尧的车回城。   临行前,月真师傅为了感谢边尧带宋儒儒回去,送了他一口袋红薯,还不忘又叮嘱宋儒儒一次,“记得啊,离那个人远点……”   “知道啦。”宋儒儒怕师傅担忧,没敢说修颉颃就住她对门,想远离真的还挺难,大不了再打一顿便是了。   趁着边尧开后备箱放红薯的时候,宋儒儒拉着师傅恋恋不舍地告别,“师傅,我走啦,你好好照顾自己,要是山上住的累了,就下山来找我。”   “师傅这辈子都要住在山上啦。”月真师傅抱了抱她,“倒是你,有不开心的事就来找师傅。不要一生气就动手打人!”   宋儒儒垂下目光,她是有很多不开心的事啊,可是……   “师傅,人的命都是注定的对吧,对的人就会在一起,不对的人怎么样也不可能在一起,哪怕你特别想留住一个人,不对就是不对,总是要失去的。所以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也都是注定的。”   “这……”月真师傅觉得她这么想是有些消极的,可话到嘴边却也无法反驳。二十年前,如果不是儒儒年纪小,又一紧张就左右不分,跑错了去打电话的路,也许、也许有那样微小的机会,宋佳宁或许不会死。   明明死亡是每个人都注定走向的终点,可若是一个人提前结束生命,便会留给身边人无数的自责与愧疚,而“如果”就是这份愧疚的全部根源。其实月真师傅也想过,火灾那天已经那么晚了,就算宋儒儒真的跑对了路,打电话的报亭也早已关闭了;就算宋儒儒叫到人帮忙,就在起火点旁的仓库也早已陷入火海,一切还是会发生。   可就是因为宋儒儒亲历过,她才会痛苦。她本可以接受意外,如果她不曾奔跑过,不曾看到过希望。所以她的痛苦远远超过了丧母之痛,她一遍遍地自责、一次次地追问。   “是不是我害的妈妈?是不是我走错了路?是不是都怪我?”   一个六岁的孩子不应当承受这种程度的自责,尤其是在丧母之后。所以宋佳宁出殡后,月真师傅就带着她离开了B市,告诉她人的命运都是天注定的,不是她的错,只是她妈妈注定要在那一天离开。   也许六岁的宋儒儒还未必明白什么是天注定,也未必真的就相信这番理论,但或许她实在太难熬了,那份苦楚与悲痛超越了她能够承受的极限,所以她不得不相信,不得不以此疗伤,不得不告诉自己失去母亲也要继续生活下去。   她只有笃信命运才能缓解噬心的自责,只有回避未知才能让自己得以安宁,只有不去喜欢才能不再因为失去而难过。   她这样一信,便是二十年。   月真师傅轻轻抱住宋儒儒,就像抱住六岁时的那个孩子一样,她慈祥的嗓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恩,一切都是注定的。所以,远离会让你不开心的人吧。”   宋儒儒坚定不移地点点头,“好!”   ====   等她上车坐下,关上车门后,边尧好奇地问,“月真师傅让你离远点的那人是谁啊?”   “你啊。”宋儒儒随口就答,一边给自己系好安全带,人生在世,安全第一。   “怎么可能!”边尧神秘地笑了一下,“月真师傅可是和我说,让我和你靠近点,说你八字旺我。”   宋儒儒透过后视镜看见车后热情挥手的月真师傅,瞧她那一脸的笑意,十之八九是真的和边尧说了什么。她调整了座椅靠背,让自己舒服地躺下,“我师傅和谁都这样说……”   “为什么啊?”边尧突然丧失某种特权,降级为普罗大众,瞬间感到失落。   “干我这行的最需要的就是朋友,所以我师傅和谁都这么说,大家就都会帮我呗。”宋儒儒双手环胸,一副老江湖的口吻。   “那干你这行的是不是说话满嘴跑火车?”   宋儒儒已经闭目休息了,她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慵懒地说,“时代变了,我们不跑火车了,跑高铁了。”   ========   修老师你很有种哦,竟然主动让邀请尧尧来竞争,我尧如果使全力,你可能会天天被揍。   PS,今天心疼神婆三秒。   ☆、36,她喜欢他,好像更糟糕呢   PART 36   边教授是有点郁闷的,他大老远从帝都赶过来,不仅宋儒儒走了,边尧也走了,把他独自一人丢给修颉颃。和修颉颃在一起,除了学术就是学术,不会有一丁点乐子了。   知子莫若父,修颉颃果真从早上起床就和专项小组一起查资料了。边教授研究完《大乘起信论》已经是下午了,他有些问题要和修颉颃讨论,便去他们开会的办公室等候。   经过修颉颃的鉴定,墓葬里出土的青铜器都是从商朝晚期一直保留到唐代,再作为老妇人的陪葬品跟着她一同下葬入土。这也是修颉颃之前所说的一个关键,倘若青铜器是唐代铸造的,必然得是皇室贵族才有资格铸造此等重器,那么老妪虽是庶人却应该与皇室有关联。而若是从商朝代代相传,直到传入老妪手中,那么老妪的身份应该与青铜器有密切相关。   众所周知,唐代素来偏好华贵艳丽的器物与装饰,寡淡笨重的青铜器并不符合唐代审美,老妪不但保存了商朝的青铜器还将它们带入墓葬之中,可见对其十分珍视。   “编钟和铙上都有一定程度的敲击磨损,并非氧化所致,所以老妪生前应当经常使用,这些青铜器是她生活的组成部分,也有重要的意义。”修颉颃将他研究出的结论娓娓道来,“青铜厚片上的飞鸟纹很像商未灭夏前,原始部族所使用的玄鸟图腾,所以我认为青铜厚片虽然是商晚期铸造,但实际上寄托的精神来源则是曾经的原始部族。而在原始部族时期,音乐属于巫文明的一种。到了商朝,更是占卜成风,巫乐占了很大的比例,在祭祀等重要场合都需要巫师和巫女主持表演部族的乐舞,编钟和铙都是乐器,那么青铜厚片应当也是某种乐器,或者说是某种巫乐器。”   “巫乐器?”专项小组提问,“那这个老妪……”   “她应该是唐代的一位女巫师,社会地位不高,只是庶人,这些从商朝流传到唐代的青铜器是她谋生的工具,所以她才会将它们带入墓室陪葬。可能本该继续代代相传,但到她手中却后继无人了。”修颉颃叹息了一声,“至于青铜厚片究竟是巫乐中的哪一种,我确实不擅于此,建议可以咨询研究古乐器的专家。”   “那修老师你可有认识的专家?”   修颉颃清冷的眼眸微微亮了一下,像是夜空中的星星眨了下眼,他抿着嘴微微一笑,“我倒是知道音乐学院有一位阮教授是研究古乐器的,我可以帮你们去咨询。”   站在门口的边教授傻了,这节奏是……连颉颃都要走?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等修颉颃一走出办公室,边教授立刻把他拦下,“颉颃,怎么你也要走啊?”   “实地考察结束了啊。”修颉颃认真地说,“我现在要去做资料收集工作。”   “你之前跟着考古队的时候,不都实地考察十天半个月的吗?”边教授戳穿他的借口,“你是不是和他们一样嫌弃我?”   修颉颃摇摇头,“我没有嫌弃你。”   “那你为什么要走?”边教授把问题又绕开了一开始。   修颉颃感觉若是不回答这个问题,实在是绕不过去,他细细想了一下,给出了一个精准的理由,既真实又不带有嫌弃。他说:“只是相比你,我更想见其他人吧。”   这话很受用,边教授点了点头,直到修颉颃走了,他才回神。“那还不是嫌弃我?!”   =====   唯一可以安慰边教授的是,这个世界还有另一个人与他一样被嫌弃,那就是一直伺机薅温惜头发的穆扬。   本来弄一根温惜的头发是很容易的事,她是长卷发,枕头上、卫生间都是他捡头发的好去处,哪知当天赶上清洁阿姨一周一次大清扫,别说温惜的头发了,连甜瓜的狗毛都没有。   穆扬并不担心,毕竟只要温惜的头发还在,掉头发是迟早的事。等温惜结束工作后回家已是深夜,穆扬期待不已地牵着甜瓜在门口守候,大门一开,他就傻了。   “你……你的头发呢?!”   温惜穿着帅气的朋克皮衣、皮短裤加长靴,堪堪一寸长的短发染成了奶奶灰,脸上是摇滚烟熏妆加姨妈色口红,帅得简直能掰弯无数女生。   “哦,今天发型师给我做头发的时候有一缕烫坏了,我一生气就全剪了,是不是很帅!”温惜对自己的新造型特别满意,撸下长靴就去抱甜瓜。   穆扬震惊得无法言语,“你那么长的头发,说剪就剪了?”现在头发比他还短,他怎么捡头发啊!   温惜翻了他一个白眼,“你什么意思啊,我剪头发还要经过你同意不成?头发是我自己的,我剃光了我乐意!”   “可是……”穆扬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字来,“我……喜欢你的长发……”   “那还不容易!”温惜从大挎包里掏出一顶长假发往他手里一丢,“呐,给你长发,剪了头发我才知道世界有多美好,以后我想要什么发型就戴什么假发!”   拿着假发的穆扬生气了,很生气,他胆战心惊一晚上,一直都在等她回家,然后弄一根头发,眼下这叫什么事啊?!小狼狗怒气上头,基本智商就需要充值了,他丢了假发就去薅温惜的头发,可寸长的短发连抓都抓不住,只把温惜的头皮给扯了一把。   “啊!!!”论单位武力值,温惜可能略输宋儒儒,可她毕竟人高腿长,打穆扬更是轻车熟路,她一手捂住被抓疼的头发,一手就把穆扬揪了起来,“你疯了吗?你敢抓我头发?”   “我、我……”和温惜对视的刹那,穆扬感到自己正与死亡擦肩而过,他连忙哆嗦着说,“我是想看看你头发是真还是假……”   “假的!都是假的!”温惜愤怒地大吼,“不就剪个头发嘛,看你大惊小怪的,你是喜欢我这个人还是喜欢我头发啊!”她说完一把推开穆扬,进了房间就摔门上锁,“今晚你就和甜瓜睡沙发吧!”   甜瓜抬头看了穆扬爸爸一眼,特别高兴,“汪!”   到了第二天早上,穆扬还不死心,趁着温惜没起床,他拿着钥匙蹑手蹑脚把房门打开。清晨素来是温惜睡得最沉的时候,这次穆扬学聪明了,说是薅头发怎么能真的薅呢,得用剪刀啊!   他小心地爬上床,用拇指和食指小心地捏起前面的一撮头发,正要下刀的时候,穆扬犹豫了一下,他家温惜这么美,万一把刘海剪坏了多难看啊,还是剪旁边吧。   于是他放下刘海,转而选择了鬓角,可是一想也不对,鬓角都是左右对称了,这剪了左边,右边不是长了吗?不行不行,还是剪后面吧!   他又把鬓角放下,在后脑勺上找寻了一个中间位置剪下一小撮,满意地放进塑料密封袋里,安全地全身而退。   出了卧房,他立刻打电话给宋儒儒宣布大捷,却被宋儒儒十分鄙夷地喷了回来。   “你没干过这事我不怪你,但你不能先百度一下亲子鉴定对头发的要求吗?直男不是连老婆难产都会百度求助吗?头发必须带毛囊,要么是当天刚掉的新鲜头发,要么就得薅,不薅不行!”   “那你薅到了吗?”穆扬问道。   “我正在去薅的路上,而且我已经想好了薅羊毛的完美计策!”宋儒儒扬起嘴角,自信满满,“倒是你,连这么容易的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穆扬知耻而后勇,挂上电话决定干一番大事。昨晚没薅住,那是因为他动作不够狠,对象也太多,这次要有针对性,行动要快、准、狠。   于是他重新杀回房里,却不想之前那番动静后,温惜已经睡得不那么沉了。再听到他进来的脚步声就已经醒了,温惜还以为他是来道歉哄自己的,故意没吭声,闭着眼等他。   哪知穆扬在床边停下,她正纳闷的时候,只觉得后脑勺一阵剧痛,接着是火辣辣的灼热感,她立刻从床上蹦起来,捂着后脑勺怒骂,“你竟然贼心不死!”   穆扬行动前就定好了方案——快、准、狠!那就是薅得准,下手狠,外加跑得快!所以温惜开口的同时,他就已经捏着头发狂奔出了房间,等温惜的话骂完,穆扬连家门都出了。   =====   边尧约了阮教授上午十点见,所以宋儒儒九点就出发去坐地铁了。两个多月的与世隔绝,她都快忘了城市早高峰的恐怖。人流推推搡搡地涌向进站口,一张张交通卡刷向门栏,开门声此起彼伏,“滴滴、滴滴、滴滴……”   恍惚间,宋儒儒想起那个拿着交通卡刷她心口的人,幼稚又无聊的行为,却在当时给了她那么多快乐。   可匆匆的人流却不给她片刻的回忆时间,后面的人见她傻愣着不动,鱼贯而上将她挤到一边,很残酷却也很现实。这本就是一个人人都在前行的时代,回忆是注定要被抛弃的,就连缅怀都显得多余。   宋儒儒自嘲了一下,重新挤进人流中。   他说,她不喜欢他,真是太糟糕了。   可是她喜欢他,好像更糟糕呢。   =======   我觉得穆扬胆子很大,这很勇敢,可能会被温女申打断腿。   PS,修老师,亏你一脸冷漠,你还是偷听电话了啊!不要脸!╭(╯^╰)╮   ☆、37,你为什么还是我喜欢的模样?   PART 37   宋儒儒到音乐学院的时候是九点四十五,她本以为肯定是她先到,却没料到她走到教学楼门口时,边尧正靠着墙打盹,看来靠墙睡是他的一项独门绝技。   她踮起脚走上前想要吓唬他一下,可走了两步却停下了。她突然发现一件事,那就是边尧这个人可能比她想象中更在乎别人,尽管他嘴上说的那么无所谓,就像她的嘴里也从不会吐露感情一样。   无论是获得爱,还是付出爱,都格外小心翼翼,说得天不怕地不怕,其实比谁都害怕失去。可能他们都曾在小时候失去过母亲,即便成长的过程中有其他女性悉心照顾,却始终无法替代母亲。因为他们失去母亲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已经明白一个孩子可以无止尽地向母亲撒娇,索要母爱,却不可以对其他人那么做。   他们要学着懂事才会被喜欢,才能拥有缺失后难得的圆满,对他们来说,维持圆满的现状、不再让自己失去是做每一件事的出发点。   宋儒儒走上前轻咳了一声,边尧一下醒来,他挠挠头抱怨道,“我都等睡着了!”   “你很早就到了?”宋儒儒故作歉意地问。   他抬手看了下手表,痞痞地笑了一下,“那倒也没有,才睡一分钟,可能因为边舜不在,她弹琴我才能睡着香。”   “我看你是活该被你妹妹追着打。”宋儒儒给了他一个白眼。   边尧耸了耸肩,很是无所谓,“她又打不过我,哪像你武力值那么高!”   宋儒儒握紧拳头在他眼前虚晃一下,“那是当然,欺负我的人都没好下场。”   “那你也不需要人保护咯。”边尧敬佩地鼓掌。   “你见过神婆需要保镖吗?”宋儒儒骄傲地昂着头,“我可是六岁起就跟着师傅闯江湖了。”   边尧看着她骄傲小表情,忽地就明白修颉颃为什么会喜欢她了,她不单单是有趣,而是连笑容里都带着勇敢。   那份勇敢是即便生命里的悲痛给她留下了不可避免的阴影,她依旧有走出去的勇气,哪怕她失败,也是摔倒在阳光灿烂的地方。   而他和修颉颃都没有这份勇气,所以他们还执迷其中,一个执着于真假而选择放弃,另一个执着于得失而不敢追求。   顺着走廊往阮教授的办公室走,宋儒儒给边尧安排任务。“一会呢,你就负责问阮教授边舜的发展,然后我就说替边舜算一卦,阮教授一定会很感兴趣,让我帮她算一算女儿在哪,这时候我就可以问她要几根头发……”   “头发?”边尧瞪大了双眼,他压低声音问,“你真是要作法术吗?”   “我要头发有用。”宋儒儒懒得和他解释,“你配合就好了。”   边尧摇摇头,“我说我在检查期你都刨根问底我犯了什么事,你现在要我帮你弄头发,万一你要做伤天害理的事呢?”   “对啊。”宋儒儒双手环胸坦然地看着他,“我就是要做伤天害理的事了,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把对象换成你。”   “……”边尧打了个哆嗦,“那会怎么样?”   “也就是破财生病,失业被绿这些生活小琐事吧,不打紧的!”   阮教授的办公室近在眼前,边尧回味了一下宋儒儒的话,微微一笑,“那我还是帮你弄头发吧!”   他抬手轻敲办公室的门,“阮教授,我是边舜的哥哥边尧。”   “请进。”阮教授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柔。   边尧拉开办公室的门,绅士地侧身让宋儒儒先进去,哪知宋儒儒迈了一步,就停在门口一动不动了。   边尧好奇地探头一看,这下连他也傻了。   因为办公室的沙发上赫然坐着修颉颃。   ===   看到宋儒儒的刹那,修颉颃就知道自己来对了。他早就说过,他是要避开她,却不一定能成功啊。就像伤口稍稍结痂就会忍不住去抠一样,疼却无法自控,因为她本就是他身上一道久不愈合的伤疤。   她说惹她一次揍他一次,但这一次他可没有惹她,他还比她先到呢。哪怕她不理睬自己,能看到她也是好的。况且,他并不喜欢宋儒儒单独和边尧在一起,尽管边尧是他最好的兄弟。   他尊重边尧,但他也要尊重自己!   “你怎么在这里啊?”边尧吃惊地看着修颉颃。   “也是巧了。”阮教授笑着说,“修老师来问我一些关于巫乐器的事。”   边尧对墓葬纪录片很是上心,一听这话耳朵立刻就竖了起来,“什么巫乐器?那个青铜厚片吗?”   “恩。”修颉颃说,“我怀疑它们是原始部族演奏巫乐的一种乐器,因为上面刻着商族在原始部族时期的图腾玄鸟。”   宋儒儒原本还杵在门口不肯进来,听到“巫乐”两个字,也有点不可自控地往里挪了挪,远远坐在沙发另一侧,用边尧将她和修颉颃安全隔离。   修颉颃不经意地低头浅笑了一下,若是靠传授知识就能吸引她,那他是不是要再多看一些书?   “相传商族始祖契的母亲简狄吞食玄鸟蛋,因孕生契,所以商族信仰玄鸟,并将此作为部族的图腾。待到汤灭桀,建立商王朝时,大量制作乐器发展宫廷音乐,其中最受商族人钟爱的一类就是巫乐。”修颉颃向后来的两人解释,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宋儒儒,生怕有说得不够详尽的地方,会让她产生疑惑。   宋儒儒到底是半个历史专业,一听就懂,边尧明显反应就慢了一些,“不是契吗?怎么又是汤了?”   修颉颃就像实验班的理科老师一样,只要好学生说听懂了,立刻就讲下一题,根本不管差生的进度,“当时的巫乐主要是祭祀祖先和鬼神,上层建筑大力宣扬鬼神也是为了加强对奴隶的剥削,所以商族人事无大小皆问神占卜,打猎、疾病、用牲、分娩都会进行祭祀,而根据《尚书》记载,商族人巫乐的风格狂野奇险。若是祈雨,则能跳上一天一夜直到下雨……”   “说到狂野奇险……”阮教授接过了话题,“商朝有一首著名的巫乐叫《桑林》,是专门用来祭祀玄鸟图腾的乐舞,由打扮成先妣简狄的女巫和用羽毛打扮成玄鸟的巫师一起表演简狄吞玄鸟蛋而生契的具体过程,据说风格粗野离奇,商灭以后只有商族后裔继承此曲并观赏……”   “具体过程???”边尧眨了眨眼,有一种晕车的感觉。   阮教授也颇为不好意思地点了下头,“是的,所以不为后世的礼法所接受。”   “那您知道《桑林》是用什么乐器演奏的吗?”修颉颃问道。   阮教授想了一下,“商朝的古乐器无非是钟、铙和磬,钟和铙墓葬中都发现了,只剩下磬了。虽然磬也是上部有穿孔,用以悬挂打击,但磬多为曲尺状,雕刻龙纹和兽纹,而青铜厚片是长卵形,形状图案都不一样。”   宋儒儒听得很仔细,也一直在思索,虽然不想和修颉颃说话,却也不得不开口问他,“那磬在商朝是一种礼器吗?”   “是的。”修颉颃回答,“到了后代也多用于雅乐。”   “那就是它没跑了嘛。”宋儒儒眉梢一挑,那双明眸就亮了起来,她若是想出什么,便是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欢快与自信,“既然磬本身是用于雅乐的礼器,那么表演巫乐时,尤其像《桑林》这样风格粗野的曲子肯定不合礼数,所以老妪所用的磬应该是改动过、专门用于表演《桑林》的,因此才会刻上玄鸟的图样,并且造型也向玄鸟蛋的卵形靠近。”   “这些青铜器本该继续代代相传,但却陪着老妪一同入土,那说明后继无人了啊。”她继续说道,“因为唐代是儒学复兴时期,儒家的礼教制度重新建立,《桑林》这样粗野的巫乐即便是商族后裔恐怕也不会接受。你看老妪自己都带着《大乘起信论》入棺椁,说明她自己都接受了心性论的思想,知道继续跳《桑林》是没有前途的!”   修颉颃专注地看着她眉飞色舞的小模样,她像只快乐的小鹦鹉,高高竖起漂亮的翎毛。她依旧那么聪明有趣,一点就透,对事物有着独特的见解,与她在一起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她,都会感受到令人惊喜的精彩。   他很想问问她,宋儒儒,我不能再喜欢你,可你为什么还是我喜欢的模样?   =====   好好好,修老师出场了,你们满意了吧,╭(╯^╰)╮   你们以为这样我尧就没机会了?不可能!   PS,作为一个严肃又认真的作者,我认真地在小说里为你们穿插各种小知识,尽量做到生动有趣,短小精悍,字字玑珠,你们竟然嫌弃我???   小心修老师打爆你的头哦!   ☆、38,他早已做好了被她揍一百次的准备   PART 38   边尧有任务在身,片刻不敢懈怠,他琢磨着眼下巫乐气氛正浓,不谈边舜也可以切入话题,于是十分顺畅地接了话,“阮教授,您还不知道温惜的舅妈是很厉害的占卜师吧,江湖人称宋半仙就是她了!她看到寻女新闻,特意和我一起来见您,感谢您上学期期末给了温惜考试的机会,所以想帮您算一算寻女顺利不顺利,以表心意。”   宋儒儒热情地看着阮教授,暖人的笑容挂在她期待的面庞上,倒叫阮教授有些迟疑了,“可我不怎么信这些……”   宋儒儒连忙冲边尧眨了下右眼,边尧立刻再度开着僚机护法,“算一算无伤大雅,只当一个猜测嘛。”   她眨眼的动作被修颉颃尽收眼底,那样俏皮可爱的小动作,她之前从未对他做过,却对边尧做得如此自然,他心头隐隐泛酸,有些孩子气地和开僚机的边尧对着干了,毫无察觉边尧开僚机都是为了掩护宋儒儒!   “若是不信,虽然无伤大雅但是有违信仰。”   “!!!”   边尧没料到友军开炮,僚机轰然坠毁,他诧异地看向修颉颃,以前他说什么修颉颃都是只配合点头的,今天不但不配合竟然还背后偷袭?   宋儒儒对此也是十二分的吃惊,自己都打过他了,他竟然还不老实?看来他千手观音的属性还在啊,不把他一千只手剁下来,只怕他还要作妖搞事!   但此时此刻不适合质问,边尧只能从地上爬起来,徒步进攻,“信仰也不一定就是宗教嘛,相信自己一定会和亲人团聚也是一种信仰啊!”   这句话一下就打动了阮教授,她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凝重。是啊,她是那么渴望与女儿重逢,她们在一起的时间那么短,只有短短半个月,就整整错过了二十年。二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事,就连孟秋都有了新的家庭和生活,难道她还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圆满和幸福吗?   其实今天修颉颃来找她的时候,她是很意外的。送边舜去日本时,她没想到会遇到孟秋,虽然相隔二十年她总算主动了一次,但她绝不想他们任何人再涉入她现在的生活,她也不想与他们的新生活有任何关系,等她找到女儿她就会离开C市,久别重逢这个词从来都不适合她与孟秋。   “好吧。”阮教授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宋师傅了。”   “一点小心意而已。”宋儒儒的一颗心总算落下。   “那不知道宋师傅要怎么算呢?”   宋儒儒从包里拿出纸笔和一个透明塑料袋,微笑着解释,“需要您的生辰八字还有几根头发。”   “头发?”阮教授有些诧异,“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占卜需要头发。”   论学术知识,宋儒儒不落他人,论吹牛忽悠,那更是独领风骚,自成一派。“是的,自古有易卦、龟卜,我也有独门绝技——发卜。”   “发卜……是怎么卜啊?”别说阮教授,在场的其他两人也懵了。边尧这次有了经验,狠狠掐住自己大腿,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修颉颃则没有这个顾虑,在他的认知体系里,只要宋儒儒不撒谎他觉得她说什么都是对的,而大部分情况下他并不能辨别宋儒儒是否在忽悠人。   “发卜是一种有科学根据的占卜,中医认为发乃血之余、肾之华,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既能推测出直系长辈,也能算出后天子女的命理。而且审辩头发也是面相学的一部分。”宋儒儒侃侃而谈,忽悠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举个例子,头发硬的人,性格一般比较顽固,意志力强,有行动力;而头发软的人一般感情细腻,体贴温柔,头脑灵活。”   “原来头发还有这样的学问。”阮教授很是惊叹,接过宋儒儒手里的纸笔写下自己的八字,再亲自从头上拔下几根头发递给她。   边尧傻眼了,进门前他觉得宋儒儒要头发是一件荒唐事,却没想到一件荒唐事被她说得有理有据,还能让阮教授自己拔头发!   佩服啊!   别说边尧了,就连宋儒儒都在心里为自己的智慧鼓掌呐喊,她这样的人才还有谁比她更适合做神婆?“结果呢我会尽快告诉您,因为外面人多吵杂,我需要在绝对安静的时候才能为您占卜。”   这次边尧不会猪叫了,而是打从心底里甘愿做僚机,“阮教授,宋半仙在微博上很出名的,您就放心吧!”   阮教授点点头,“那请问宋师傅全名是什么,也好让我多关注一下。”   “我叫宋儒儒。”宋儒儒笑着说,“儒家的儒。”   阮教授平和的眉眼忽地动了一下,儒儒……她仿佛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在她曾经的记忆里一闪而过,无法清晰地捕捉。“好的,我记下了。”   =====   三人都各自完成了任务,走出阮教授的办公室,边尧不自觉地数起了步子,他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感。   一步、两步、三步……十一步、十二步、十三步……下楼梯……走出大门……四十八步、四十九步……   “修颉颃……”宋儒儒的声音不同于上次动手前那么粗暴,然而此刻的平和却显得气氛更加压抑。   “恩。”修颉颃也平和地应了一声。   “我是不是说过,你惹我一次我打你一次?”宋儒儒虽然身高没有优势,但她挑着眉头往上看时,眼神杀气逼人,有一种不战而胜的气魄。   “是的。”他点头承认。   “那你刚才还说无伤大雅但是有违信仰?”宋儒儒已经开始活动手腕了,手指关节捏得咔咔响。   这个问题修颉颃就不能继续承认了,他抬手指向边尧,“我是和他说的。”这话的意思是,我怼的人是边尧,惹的人也是边尧,所以你不能打我。   一旁的边尧内心崩溃,难道我不打你你就可以惹我?   “惹他就是惹我。”宋儒儒咬牙地说,难道他看不出来今天边尧是她罩着的吗?   “为什么?”修颉颃显然不明白这里的逻辑关系,也自然看不出来今天宋儒儒和边尧是一伙的。   宋儒儒冷笑了一声,“我和边尧可是相过亲的,我们俩当然是一起的。”   “那……”修颉颃一下愣住了,他下意识想问“那我呢?”,可这却是一句他没有资格去问的话,因为他早就主动出局了。   边尧显然还在意修颉颃的反应,立刻上前打圆场解释,“我今天是来帮儒儒忙的,所以我们俩是在唱双簧,你不知道情况也是正常。”   正常?修颉颃素来平静的眼中波澜乍起,边尧竟然叫她儒儒?这哪里正常了?!边尧那么容易就有了她的电话号码,和她说说笑笑也那么自然,就好像打从一开始宋儒儒就不讨厌边尧。那为什么轮到他的时候,过程就又坎坷又没有好结局?   他知道错不在宋儒儒,而在他,所以他的心情更加难过,像是个考试没考好的孩子,拿着不及格的试卷,觉得自己活该,却又忍不住委屈,活该的是确实自己答错了题,委屈的是自己真的努力了但就是不会做。   曾经有那么十年,修颉颃都活在议论声中,他仿佛不再是修颉颃这个人,而只是“修翼的儿子”、“那个孩子”……他没有朋友也不知道该和谁做朋友,曾经坚信一个人却被欺骗后,他对一切谎言都尖锐又敏感,可这世界充斥着虚假,所以他只能对周遭的一切冷漠以对,对未来也没有任何的期待,因为世界从未给过他什么温暖和期待。   到了C市的十年,他重新有了家庭,也感受到了温暖,可要怎么做才能得到爱呢?他却始终不会,像一个笨拙小孩,很努力地听课、背书、做练习,却被告知努力不一定有好结果,因为没有天赋的孩子永远都不会有天赋。   可他又是委屈的,因为他也曾融入这世界,也曾有过天赋,可一场意外犹如恶疾,突如其来夺去他曾有的一切,更剥夺了他今后面对这世界的能力。   如果他可以像边尧一样,是不是一开始宋儒儒就不会讨厌他,是不是他就可以毫无保留地去喜欢她,叫她儒儒,与她说说笑笑,和她一唱一和,让她高兴……   那都是修颉颃想要做却没能做到的事啊,偏偏另一个人轻轻松松就做到了。   原来他不仅没有喜欢她的资格,也没有喜欢她的能力。   再没有比这更叫人自卑的事了。   宋儒儒对他下最后的通牒,“在学校里,我叫你一声修老师,那是我尊师重道,但在其他地方,你要是再惹我,我真的对你不客气!”说罢她对着边尧勾勾手指,“今天你特别棒,走,请你吃饭,加鸡腿!”   修颉颃没应答而是在想,不客气?是有多不客气呢?如果只是打他的话,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她说过要尊重对方的感受,那若是他惹了她,她因此生气揍他也没什么不对的。   因为他早已做好了被她揍一百次的准备,他就是要见到她!   ======   修老师,我特别欣赏你有这样的自觉。   PS,最近好多同学来问我什么时候开V,她们的阅点要过期了。。这让我产生了迷茫,原来这世上竟然有催着作者开V的读者和不想入V的作者。没错,我就是有点懒,开V点上架有点烦人。。。   所以我想问,难道你们手里的阅点都要过期了吗?你们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要我开V???   ☆、39,那我来替她选好了   PART 39   各自拿到头发的宋儒儒和穆扬,犹如特工一般小心翼翼地在检验中心门口接头。宋儒儒加戴了一顶棒球帽和墨镜,而穆扬就大费一番功夫了,帽子墨镜不必多说,黑口罩是一定要的,穿着也不能像他主持时尚节目时那么张扬,所以他不知从哪弄来一件土土的夹克穿在身上,搭配了一条宽大的运动裤,整个造型有一种用力过猛的显眼感。   以至于他们一到问询窗口就被人盯着打量了,好在穆扬坚决不摘口罩和墨镜,即便问询员对两人的装束心生疑虑也不能妄加猜测,只以为是两个要面子的人,做DNA检验觉得丢脸罢了。   真正出问题的地方是缴费处,关于检验费用宋儒儒觉得100%得是穆扬出啊,从头到尾都是他发现的事,他提议做检验的啊。但穆扬临时换了这身土土的装束,压根就没带钱包,然而这个理由遇到宋儒儒根本没用,现在电子支付多便利啊,没带钱包就支付宝呗,检测中心没有扫码系统那就先转账给个人呗,宋儒儒一手拿起穆扬的手机,一手抓住穆扬的大拇指,就利索地把钱转给了收费员。   一个问题解决了,另一个问题却出现了。但当时他们俩关注的中心都是DNA检测结果,根本没想过问题会出现在他们自己身上。   头发交上去还要等五个工作日,穆扬实在太着急了,索性又去追加了一笔加急费。完全忘记自己的名字在收费员的手机里出现一次还不太引人注意,可若是一连出现两次,那真的是想不注意都难。   所以他们俩刚走出大门,收费员就看着手机疑惑地和隔壁同事说,“刚才那男的叫穆扬哎,和主持人穆扬是一个名字……”   同事还没反应过来是哪个穆扬,对面窗口的问询员就按捺不住了。她早就对那两人的奇怪装束怀疑已久,一听这话当即拍板确认,“肯定就是他!我刚才还纳闷呢,他全身裹得严严实实,说话还故意压低声音。”   “那他旁边的女人是谁啊?个子那么矮,不像是温惜啊……”收费员虽然没留意宋儒儒棒球帽和墨镜下露出的模样,但身高还是记得一清二楚的。   穆扬和温惜都年纪不大但名声很大,不是标准意义上的明星,却比某些小明星知名度更高,尤其是温惜的私服街拍,素来是微博霸屏的常客,带货女王的名头让无数淘宝店把她的照片挂在商品封面上,“温惜同款”更是高频率搜索词。   “那当然不是温惜!”问询员的八卦之血已经燃烧了,“他们俩来做亲子鉴定,还鬼鬼祟祟,看样子是瞒着温惜的!”   “他们一男一女瞒着温惜来做亲子鉴定……”收费员也沸腾了,“为什么啊?”   “你用脑子想想为什么啊!”问询员给了她一记这都不懂的白眼,“肯定是他们那个了,然后有了那个,现在女的要那个,男的不承认那个,所以要鉴定那个是不是那个啊!”   “啊……”收费员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问询员对此义愤填膺,“太过分了,这样对得起温惜嘛!渣男都去死吧!”   ====   第二天半中午的时候穆扬才起床,一下床他就觉得耳根痒痒的,感觉有人在背后说他坏话,他估摸着应该是温惜。因为薅头发的事,温惜气得回自己家了,换作平常穆扬早就捧着花带着礼物登门道歉了,可为了亲子鉴定的事他硬是忍着没去,所以温惜铁定在背后骂他呢,估计没少说难听话。   吃饭时穆扬顺手就刷起了微博,先看了一条还是昨天半夜的鹦鹉唱歌视频,他也跟着鹦鹉哼一段曲子,然后再刷新一下今天的内容,他心不在焉地扫了一眼,几个平日发搞笑视频的大V都转发了一堆相似的长文字,八成是什么广告吧,他揉揉眼继续往下拉,这才发现那条内容好像还霸屏了?   出了什么大新闻吗?   穆扬指尖停住,定睛一看——#穆扬做亲子鉴定#。   “这是什么鬼啊!啊啊啊!!!”   “汪汪汪!汪汪!汪汪!!!”   作为当事人之一,宋儒儒因为没有泄露个人信息,加上并非热门公众人物,所以在新闻里只是以“神秘矮个子女性”的代号出现。   这天恰恰是她博士开学的第一天,宋儒儒正在C大的电子阅览室选课,坐在她身旁的两个女生是今年研一的学妹。C大的规矩是研究生和博士生的第一年除了专业课外,还必须上四门必修课和三门选修课,到了第二年和第三年就只有专业课了。   其中一个学妹佳佳已经选好了课,顺手登录上QQ,一则弹窗新闻就蹦了出来。“哎呀,穆扬怎么去做亲子鉴定啦!”   另一个学妹阿珂还没选完课,一听这话,扑过来就连声惊叫,“什么啊!他竟然背着我女神乱搞?”阿珂是温惜的忠实迷妹,三年来温惜上的每本杂志她都要买。   穆扬?亲子鉴定?乱搞?   还在挑课的宋儒儒手一抖,啪叽就点错了一门课,她赶紧勾选取消,然后故作镇定地平移过去,凑在俩学妹身旁看新闻,“这……是什么啊?”   “就那个主持人穆扬啊!”阿珂很激动地指着新闻标题,“他都有我女神了,竟然还和一个矮女人乱搞,我女神腿都比她头高!”   “……”宋儒儒有点生气了,他们去检验中心的事上新闻她只是震惊而已,但把她概括为一个“神秘矮个子女性”,她就不是很满意了,“神秘女性”就“神秘女性”呗,干嘛要加上“矮个子”这个定语,不是身高歧视吗?   “可能那个矮个子女人手腕厉害吧!”佳佳猜测,“不能小看!”   宋儒儒很想告诉她们,那位“神秘矮个子女性”就在她们眼前。此外,温惜的腿只是到她的胸口而已,绝不可能比她头高;再者,她的手腕再厉害也不会用来勾引穆扬好不好?   可此时她包里的手机如催命般响起,宋儒儒想,来电话的人肯定只有两个,要么是温惜,要么是穆扬,若是穆扬无非是和她讨论怎么办,若是温惜的话,那应该是天都要炸了……   她掏出手机一看,嗯,是天要炸了。   宋儒儒索性不接,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才说得清。她拍了拍深陷八卦的阿珂和佳佳,“你们俩帮我选下课啊。我刚才选错一门取消了一次,要等十五分钟后才能继续,我现在有急事马上要走。”   “那要选什么课啊?”阿珂问她。   宋儒儒挎着包已经向外走了,“我就剩一门选修了,你们俩看着给我选吧。”   =====   出了电子阅览室,宋儒儒就狂按电梯,但C大的电梯素来是越急越不来,温惜的第二个电话已经又打来了,这代表橙色警报。   她也来不及等电梯了,埋头就往楼梯跑去,“嘭”的一声和一人撞了个满怀。   那坚硬的胸口撞得宋儒儒鼻梁都要断了,再加上那人身上淡淡的沉香味,和以前一样清雅隽永,宋儒儒不用抬头也知道自己撞到谁了。   “修老师,不好意思。”她低着头道歉,先往后退两步,再向左迈开一步,躲开他继续往前走。   “你不看我都知道我是谁?”修颉颃空灵清逸的声音里泛出一丝喜悦,好像获得了某种肯定似的。   “那当然。”宋儒儒头也不回地冲他举起拳头,“否则我怎么履行我的誓言啊!”说罢急匆匆地往楼下跑去。   修颉颃看着她的背影笑了起来,他突然发现原来不单单只有喜欢才能记住一个人啊,讨厌也一样可以。他反正不能喜欢她了,又想她多注意自己,那就只能让她讨厌了,最好是讨厌到每天闭上眼都会想起他!   修颉颃刷了教师卡走进电子阅览室,虽然唐墓中的青铜器已经确定了年代和名称,但关于老妪本人他还想用古籍资料库查一查有什么线索。   阿珂和佳佳还在电脑前激烈地讨论穆扬的八卦,她们俩是修颉颃今年与边教授合带的中国思想与文物鉴定专业的新生,看到两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话题里又隐约有温惜的名字,他忍不住走过去一探究竟。   毕竟温惜是宋儒儒的朋友,了解温惜就可以了解一部分的宋儒儒嘛。   一看到自己的导师,还是让她俩从复试面试就开始兴奋了小半年的帅老师,阿珂和佳佳忙不迭站起来打招呼,“修老师好!”   修颉颃点了下头,拉开她们身边的椅子就要坐下,阿珂连忙说,“修老师,这电脑儒儒学姐已经登录了,我们过一会要帮她选课的。”   修颉颃的目光投向电脑屏幕,确实是C大的选课页面,博士生和研究生的必修课和选修课是一样的,必修课六选四,选修课十选三,她竟然一门他的课都没选啊!   他深邃的眼眸变得凝重又暗沉,喜欢宋儒儒的时候,他每天都特别高兴,而不喜欢她的时候,他时常会莫名阴郁,“那她说要选什么课了吗?”   “她说就剩一门选修,随便选一个就行。”其实阿珂已经想好了,儒儒学姐学的是古代哲学,回头给她选一个哲学相关的便是。   “那我来替她选好了。”修颉颃握住电脑前的鼠标,淡漠的神色使他看起来既认真又威严,作为老师的魄力让阿珂和佳佳默默点头不敢反驳。   “好,麻烦修老师了……”   =======   请注意,您的好友“心机BOY”已上线。   PS,关于开V的事,那就等到快结尾的时候我V个结尾保护一下,然后没有阅点的同学最近可以注意积攒一下哈哈哈,据说有很多方法,必须留言?比如收藏?比如再看一遍书?   ☆、40,我矮碍你事了吗?!   PART 40   宋儒儒一回家,就发现天还没炸,但她家快炸了。温惜像那种一万响的鞭炮,点燃后没有尽头似的噼里啪啦上蹿下跳,能丢的,不能丢的,能砸的,不能砸的,都砸了。   “哎哎哎……”宋儒儒提醒她,“这可是我家!”   “姑奶奶我明天就走它一百场秀,全赔给你!”温惜恶狠狠地捏着宋儒儒沙发上的熊猫抱枕,有种要徒手撕开的怒气。“但是你得陪我去杀了穆扬!”   宋儒儒从她手里夺回自己仅存的家当,“你看到新闻没去问穆扬?”   “我为什么要问他?”温惜反问道,“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他不配和我说话!”   “我说八卦绯闻怎么那么有市场呢?连你这个当事人都能信,狗仔业能不兴旺吗?”宋儒儒正说着,家里的门铃就响了。   温惜想了一下自己没点外卖啊,难道是儒儒知道自己心情不好,给她叫了小龙虾?哪知宋儒儒把门一打开,竟然是穆扬。   “你叫他来的?”温惜难以置信地看着宋儒儒,难道这是她隔了两个多月的报复?   “我不叫他来,你不得把我家都掀翻了啊,就算掀翻了,我也得找个人赔偿吧。”宋儒儒翻了个白眼,“指望你走一百场秀,不如让穆扬去卖一百次身。”   温惜鄙夷地看向门口瑟瑟发抖不敢进来的穆扬,“是啊,他多吃香啊,环肥燕瘦,老少咸宜,高矮都可以。”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穆扬上下左右观察了一圈,确定温惜手边没有大型杀伤性武器,才敢迈步走进来。   “哦?那你倒说说,那个矮个子女人是谁啊?”温惜习惯性地霸气撩发,却忘了自己现在没有长发可撩,瞬间更生气了,“对!你还薅我头发来着!是不是也是为了讨好那个矮女人!”   温惜一口一个矮女人,宋儒儒终于忍不住打断她,“咳咳,你能不能好好说话,那个女人就那个女人,什么叫那个矮女人,矮有罪吗?矮惹你了吗?矮是白吃了你家大米但是不长个吗?”   温惜睁大眼睛看着宋儒儒,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含着盈盈泪花,“你把他叫来就算了,你还替那个女人说话……哇!你们都欺负我!”   “那个女人就是我!”宋儒儒绷不住了,“我矮碍你事了吗?!”   温惜一下傻了,指指穆扬,又指指宋儒儒,“你们……”说完她就变得和历史上所有美人那样娇弱,又如同所有小说女主那样戏剧性地晕倒了。   =====   温惜是被宋儒儒掐人中掐醒的,醒来后鼻子下面红红的一片,看起来有点可怜也有点蠢,泪水顺着她卷翘的睫毛滴落,“告诉我……有多久了……”   穆扬崩溃地抓着头发,倒是宋儒儒人狠话不多,上去就给温惜呼了一巴掌,“就昨天!”   “就昨天?”温惜靠在沙发上眨了眨眼,“就昨天你们就急着去亲子鉴定了?”   宋儒儒给穆扬使了个眼色,示意这事瞒不下去了,再瞒下去别说天要炸了,只怕宇宙都得爆炸。   “好吧。”穆扬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握住温惜的手,“我们做的亲子鉴定是替你做的。”   “我?”温惜脸色一变,“我和谁做亲子鉴定?”   宋儒儒打开电视机,幸好还可以使用,她选择了新闻回看,翻出阮教授寻女的新闻,按下了播放。“给你和阮教授做亲子鉴定,看你是不是她的女儿。”   “开什么玩笑!”温惜觉得这太荒谬了,不,是扯犊子!“我有爸有妈你们说我是阮教授的女儿?你们怎么不给我和老佛爷做个亲子鉴定,没准他就把我捧成宇宙第一超模了!”   此时新闻播放到阮教授说女儿右胸有一块红色的三角形胎记,宋儒儒按下暂停键,看向温惜问她,“你有这个胎记吗?”   这事对温惜来说冲击太大,她下意识地否认一切,“我有又怎样,难道全世界就有我一个人有胎记不成?而且我那块不一定是胎记啊,可能是我小时候摔跤弄伤的疤痕也不一定啊……”   “我们当然也这么希望,所以才瞒着你去做鉴定,如果不是,自然皆大欢喜。”宋儒儒关上电视机,“但如果是……”   温惜愤然起身,坚定地打断她的话,“才没有如果!我怎么可能是阮教授的女儿,我对古典音乐一窍不通,古琴弹得像二胡一样,一定是巧合!”   宋儒儒和穆扬都不吭声,温惜已经急得要哭了,索性一跺脚向门口跑去。   “你去哪啊?”穆扬追问。   “我去问我妈去!”温惜头也不回地离开。穆扬正要追她的时候手机就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检验中心打来的电话,他只好停下脚步选择先接电话。   宋儒儒疲倦地往沙发上一靠,长吁了一口气。明明事关温惜,她却产生了一种难熬的窒息感,这种感觉从遇到修颉颃开始就一点点累积,到了此时有一种就要爆发的征兆。   仿佛不光是她自己,而是她身边每个人的命运都被一根隐线死死缠绕,强行拽离原有的轨迹,朝着她无法预知的方向奔去。她想要扯断这根线,却只是两手鲜血,徒劳而已。   穆扬挂上电话,那张素来又邪又坏的脸此刻异常的严肃,眉眼里带着无可奈何的心痛,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对着宋儒儒点了点头。   宋儒儒已然明白,温惜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终究还是被打破了,之后会如何她并不知道,但起码眼下温惜肯定没那么好过了。   ======   看到亲子鉴定新闻的人很多,但看到后立刻能联想到宋儒儒的应该只有边尧一人,毕竟他可是宋儒儒弄头发时的僚机啊。原本他只知道被鉴定的一方肯定是阮教授,可看到穆扬的名字,立刻也就猜出另一个人是谁了。   所以宋儒儒一接电话,他就直接问道:“你和穆扬是去鉴定温惜和阮教授关系的吗?”   “恩。”宋儒儒知道无可隐瞒,也就承认了。   “那结果呢?”   宋儒儒长吁了一口气,“确实是的,但这事温惜一时半会肯定接受不了,不,准确说,她什么时候能接受我也不知道。”   边尧也是能理解的,换作任何人遭遇这样的事都会难以接受,“好在阮教授不是一个关心八卦的人,况且她也不知道穆扬和温惜的关系,即便看到新闻也不会联想到她自己的,暂时是不会知道的。”   宋儒儒想,也幸亏阮教授暂时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只怕这会就不得安宁了。这一方是寻女心切,一方是难以接受。对阮教授来说,只要能找回女儿,无论是谁她都是欢喜的,但对温惜来说就不一样了,首先要否认曾经的过去,再去接受一个全新的设定。尤其那个人还是阮教授,温惜……并不喜欢她。   “温惜在你家闹腾了?”边尧了解温惜的性格,此番不闹是不可能的。   宋儒儒应了一声,但其实家里再乱,也比不过她此刻的心情乱,有焦虑,有担心,还有一些羡慕。   “其实,我挺羡慕温惜的……”她也不知为何会对边尧倾诉此刻的心情,或许是一种同命相怜的情愫,她潜意识认为这种感受边尧是可以理解的。“起码她还能找到自己的妈妈……”   边尧还是相亲前听边教授提过宋儒儒的家庭情况,父亲未知,母亲已故,但具体宋儒儒是如何成长的,他并不了解,因为涉及个人隐私,他也没有找温惜刻意打听过。边尧能够理解少年丧母的心情,稍稍开始懂事的年纪突然失去母亲,比懵懵懂懂时更加痛苦,记忆是那么清晰,而回忆却是那么短暂。   可悲伤时继续沉浸悲伤,无异于溺水的人身负重石,边尧多年来已经养成了自我开解的方式,那就是强迫自己不在乎。   “可是我妈对我很好啊,月真师傅对你也很好……”   “但那不一样。”宋儒儒也并非一个喜欢沉浸悲痛的人,可能温惜的事太过戏剧,难免让她有所触动,“我想她若是能和阮教授相认,应该也会知道自己父亲是谁吧,不像我,我连我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你妈妈从没和你说过吗?”边尧小心地问她。   宋儒儒沉默了,在她的记忆里宋佳宁从未和她说过她的父亲,所以就连她的名字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待到宋佳宁去世后,这更是成了无人知晓的秘密。有时候宋儒儒认为自己不应该在乎,她应该很酷地活着,可有时候她又免不了去想自己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甚至她看着母亲遗照时,都会忍不住去勾勒一个可能的形象。   她的眼睛像妈妈,但鼻子不像,也许是像她爸爸,她个头不高是随了妈妈,所以爸爸可能个头中等,诸如此类,都是些没有结果的空想。   沉默代替了回答。   认识她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边尧见过她的吹牛忽悠,也见过她的聪明机智,更见识过她的狠辣凶残,却还是第一次以沉默的方式听到她的脆弱。   边尧抬手看了下时间,鼓起勇气问,“你还没吃饭吧,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他这么一问,宋儒儒倒真觉得饿了,她看看家里一片狼藉,确实也没有做饭的心情,“好吧,正好我叫个阿姨来打扫卫生。”   “那我来接你。”边尧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随意,但宋儒儒却不知道这对边尧来说,意味着他第一次决定站在与修颉颃并肩的地方去争取他想要的。   他应该成全自己一次,毕竟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宋儒儒啊。   =======   今天是我非常自豪的一天!因为我写到了40章!这意味着我连续更新了40天!没有一天中断!   我怎么辣么厉害!!!!╭(╯^╰)╮   所以请大家好好鼓励我,否则我怕我一骄傲,就会卡文断更(*/ω\*)   ☆、41,难道你是不认识那两个字吗?   PART 41   到了宋儒儒的公寓楼下,边尧才发现原来她和修颉颃竟然是对门。如果说之前边尧还有些许的犹豫,那现在就是彻底没顾虑了。   住得这么近都追不到?那说明什么?没戏啊!   边尧今天开的不是台里的车,而是自己的一辆沃尔沃,宋儒儒一上车就有点不自在,“沃尔沃给你们家广告费了吗?你们家死磕这牌子了?”   “不是,是我妈喜欢这车,说是安全系数高。”边尧说道,“她特别怕危险的事还有意外。”   宋儒儒笑了,“那他们母子挺有趣的,一个怕意外,一个怕撒谎,那你怕什么啊?”   “我能怕什么啊!我怕咱们去晚了吃不到好吃的。”边尧发动车子,乖张地一笑,反问她,“那你怕什么啊?”   “我怕开车啊。”宋儒儒也和他一样没正经地回答。   “为什么啊?”   “我左右不分呗。”她坦然地说,“所以我不能开车。”   边尧勾起嘴角,“那挺好,能人是懒人的奴隶,我会开车所以只能当司机了。”他打了个方向右转,恰好在小区行车道上与另一辆车迎面相会。   三个人,六只眼睛,面面相觑。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冤家路窄?哦不,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在修颉颃还恍惚的时候,宋儒儒已经利落地转脸看向窗外,使用最高级别的鄙视法对付修颉颃——无视。   边尧明显有那么几秒陷入两难之中,但很快他就调整了情绪,他既然决定要去争取,那两难也不过是虚假的自我安慰,倒不如坦然直面,于是他抬手冲修颉颃打了声招呼。   但此情此景,这声招呼显然并不友好,反而看起来很……挑衅?   而且是一种胜利者的挑衅。   修颉颃心里猛地一空,不是心痛,也不是心酸,还是那份自己做不到的委屈和难过。但他并不后悔鼓励了边尧,因为每个人都有权利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而不应该因为另一个人放弃。可他又是为什么而放弃了?因为宋儒儒撒了谎,对他说了假话。那么边尧不应该因为他而放弃宋儒儒,那他就应该为了一句谎言而放弃宋儒儒吗?   他一时间并不能得到答案,因为那是对人生原则的一种颠覆,被人否定自己已经让他难过不已,而若连是自己也否定自己……   从哲学角度来说,这是一种价值逆反,修颉颃还记得上一次大面积的价值逆反出现在魏晋南北朝,《世说新语》就记载了价值逆反后一些士大夫放浪形骸、不受约束、随心所欲的故事。   总之一句话,价值逆反可不是一件安全的事。   他是否会为此自我否定而产生价值逆反呢?修颉颃还不能确定,但他可以确定一点,他就是很在乎宋儒儒,而且他也发现他并不是讨厌宋儒儒和边尧在一起,他是讨厌宋儒儒和除了自己以外的男人在一起,至于那个人是不是边尧,他并不在乎。   更重要的是,短暂的沮丧后,修颉颃内心萌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斗志,让他自己都有惊讶。   ===   短暂的会车后,一切回归正轨。   边尧半开玩笑地猜测,“你这么躲颉颃,难道他就是月真师傅让你远离的人?”   “可以啊……”宋儒儒有些惊叹地夸奖,“我觉得你有做半仙的潜质哎,说真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转行?”   “这倒是个不错的建议。”边尧笑眯眯地说,他笑起来眉目爽朗,像秋日的午后,晴空万里,阳光下一切都是金色的。“但你不怕我抢你饭碗?”   “呵呵……”宋儒儒笑了,“我收你为徒还要考虑考虑,你还想抢我饭碗?你大概是不知道我有一百种方法诅咒你吧。”   “别啊……”边尧立刻求饶,“月真师傅不是说咱俩八字合嘛,也许我们可以搭档啊。不过……”他故作深沉地思考了一下,“难道月真师傅说的那种合,不是工作上的?”   宋儒儒看出来了,这小子除了机灵外,胆子还不小,竟然还想打她的主意?原来他是真的和她相亲一次,就相出好感了?   这就让她有点纳闷了,她回忆了一下自己与他们兄弟俩打交道的画面,不是她穿着珊瑚绒睡衣吵架,就是冒充温惜舅妈忽悠老师,不是贴着面膜扎小人,就是在山上挖红薯。   难道她宋儒儒的女人味一定要通过这种诡异的事才能散发出来?那她以后遇到真命天子,是不是还得抠脚啃大葱啊?   想到这里,她斜了边尧一眼,毫不客气地说:“当然不是工作上的,就你的段位也能和我的工作合?”   “那合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说,我可以把你当朋友和你出来吃顿饭,仅此而已。”   “那不合呢?”   “就是吃饭的时候我会给你下七日断肠散。”   ====   次日,是宋博士正式上课的第一天,第一堂必修课在下午一点,是边教授的中国哲学史。这门课宋儒儒读研的时候就上过一轮,所以听起来很轻松。   她今天只有这一门课,三点便结束了,她盘算着下课后去杂志社一趟,休假这么久也得去报个道。而且苏叶给她安排下半年参加的历史文化节目,她得去了解一下情况,不能再出现上次节目的意外了。   临近下课的时候,宋儒儒开始收拾笔和本子,坐在她后排的阿珂突然戳了她一下,宋儒儒身体后仰,靠过去问,“怎么了?”   “学姐,你接下来还有一门课的。”阿珂小声说。   “啊……”宋儒儒想起来了,还有一门课是阿珂给她选的,她还不知道是什么课,所以也没去查课程时间。“是什么课啊?”   “是中国考古史……”   “考古史?”宋儒儒重复了一遍最重要的关键词,“我是学哲学的,你给我选考古史干嘛?”她是说了随便选,但知道她是学哲学的,不给她选周易,也应该选个佛学,再不济选个希腊哲学也行啊。虽然选修课可以跨专业随便选,但分数也要纳入期末总分统计,她还指望好好学习拿奖学金呢。   “这个……”阿珂扁了扁嘴,“是老师给你选的。”   宋儒儒指向讲台上已经下课收拾东西的边教授,“边老师给我选的?”   “不是的。”阿珂身边的佳佳抢先摇了摇头,正说着修颉颃就走进了教室,他步伐平稳,在讲台前站定,身姿挺拔又儒雅。佳佳抬手指向前方宛如兰竹一般的君子,“是修老师给你选的。”   宋儒儒十分确定,修颉颃真的和自己八字相克,而且最可怕的是,他竟然不怕挨揍?一个人倘若无所畏惧,那就天下无敌了。但修颉颃显然不是这样的设定,他只是不怕常人怕的,但是怕常人所不怕的。   比如,他放下电脑立刻环视教室一圈,还在进进出出的学生中细细搜寻,待找到宋儒儒时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那温柔如画的笑容里,明晃晃写着六个大字——我不怕你揍我!   ====   宋儒儒不是一般人,自然也不是一般学生。修颉颃敢擅自给她选了他的课,那她就敢叫他难堪。她单手把桌面上的东西呼啦一下全拨进挎包里,拎着包大摇大摆地从教室中间走到第一排。   修颉颃是C大今年新聘的副教授,又年轻又帅,他的课自然是热门,但因为选修课分数要纳入总成绩,所以非历史专业的学生并不敢真的选修这门课,只是在上课时来旁听罢了。所以偌大的阶梯教室,在边教授离开后,一下子座无虚席,除了研究生和博士,就连本科生都来了不少。   宋儒儒瞄了一眼第一排的女生,各个花枝招展,一看就是来旁听兼花痴的。她不客气地硬挤进去,“哎哎哎,旁听的去后面啊,我要坐中间。”   十几个小姑娘被她挤得连声哎哟,宋儒儒可没有怜香惜玉之情,硬生生选了个最中间、正对讲台的位置,一屁股坐下去,把一个旁听的本科生挤走了。小姑娘九月中旬还穿着吊带衫,宋儒儒估摸着课上到一半,她就会被空调吹到鼻涕横流,还不如坐到后面撸鼻涕好了。   见宋儒儒从后面挪到自己面前,修颉颃心里一阵喜悦,这样近地看她,她好像比之前更漂亮了!   修颉颃将电脑接上投影仪,打开PPT,就开始上课了。   “大家好,我是修颉颃,是中国考古史这门课的老师……”   他的自我介绍还未说完,宋儒儒就把装书的帆布包往桌上一搁,然后扑通一声往包上一趴,两只手臂自由地向前舒展,就在修颉颃目光所及最近的地方,公然睡觉了。   修颉颃微微蹙眉,这才明白她为什么会故意坐到第一排了。   穿吊带的小姑娘虽然被宋儒儒挤走,但热情依旧,远远地大喊,“老师,我们不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   这话题一打开,台下便都是女学生们跟着起哄了。   修颉颃听着吵杂的声音,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装睡的人身上,就连她这般任性地耍无赖,他都觉得很可爱。无形中仿佛有把铁锤在不断击打他内心深处坚固的铁壁铜墙,那是他捍卫多年也不肯动摇的原则,此时此刻,他竟感到它在轻轻颤抖。   他从讲台走下来,走到宋儒儒的面前停下。“那我找一位同学让她替我写吧。”他说着将手中的记号笔递到她眼前,宋儒儒继续装睡,修颉颃便用笔尖轻轻戳了她的鼻头一下,她一下就炸了起来。   “你想干嘛?”   他浅浅地笑着,声音干干净净的,听起来不带有任何故意和针对,“难道你是不认识那两个字吗?”   时光一下倒退回很早很早以前,让宋儒儒想起与他初次相遇的那天,没错,一切都是这个该死的名字引起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解铃还须系铃人?不,是如果找不到系铃人,那就把铃铛炸了。   ========   您的好友心机小王子再次上线,BOOM~   话说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如果我国庆节要出去玩,可以停更一天或者两天吗?(???)   ☆、42,我第一次知道我的名字是这个意思哎!   PART 42   “难道你是不认识那两个字吗?”   修颉颃长身鹤立,微微颔首凝视着她,他清逸明朗的眉目像是冬日的一簇暖阳,天地间是寒冷是冰雪都与他无关,他只照射他在乎的方寸之间。   “我当然认识。”宋儒儒仰头看他,昂起的小脸十分倔强,还带着几分促狭的坏意,她接过他手中的记号笔,一个利落跃身就翻过课桌,走上讲台。   修、颉、颃   这三个字宋儒儒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闭着眼都能写出来。   黑色的记号笔在白板上轻轻划过,横、竖、撇、捺,一笔一划勾勒出端秀清新的三个字来。   她转过身来,大大方方面对满教室的学生,没有丝毫的怯懦,反倒有些喧宾夺主的意味,“这三个字大家都认识吗?”   学生里零零散散有几个说认识的,大部分人都是摇头或沉默。   宋儒儒满意地一笑,“那我就教你们两种快速记忆法,第一,谐音法!”她再次握笔,在已经写好的“修颉颃”三个字下面又写了三个字——   修、鞋、行   宋儒儒落笔时对着身旁的修颉颃微微一笑,眼里写着——不怕我揍你是吧,那你就等着呀!   “你们看,这样是不是很好记了?修颉颃,修鞋行!”   教室一下满场哄笑,修颉颃没有分毫的生气,反倒也跟着笑了。她总是可以让他寡淡无味的生活充满惊喜和不一样的滋味。如果喜欢她正是因为有了与过去截然不同的体验,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所坚持的世界本就是错误的?   非黑即白的世界也许是一个完美的乌托邦,但既不真实也无法存在,完美本身更意味着“寡淡无趣”,因为完美的结局只有一种,而不完美的缺憾才是形形色色、五花八门。   他画地为牢二十年,难道今后的二十年,三十年,都要继续那样吗?   宋儒儒没想到修颉颃不但不生气,还一脸……宠溺的微笑?这是什么鬼啊!哄笑声中,宋儒儒举起手做了个收音的手势,她清了清嗓子继续,“第二种方法,是意义法!”   她莫名有点心虚,忍不住斜眼去偷瞄修颉颃,哪知他现在不是一脸宠溺了,而是一脸的……期待?这又是什么鬼啊!他在期待她给他找茬?   被揍也不怕,找茬也乐意,他、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   宋儒儒走神的片刻,学生们已经亟不可待了,各个都看热闹不嫌事大。“是什么啊?”“意义法是啥?”   这戏是她开的场,无论如何也得唱完,尽管此时宋儒儒早已意兴阑珊,但也骑虎难下了。   “颉颃两字,取自《诗经·邶风·燕燕》:燕燕于飞,颉之颃之。颉颃是鸟儿上下翱翔的意思。”她咬咬牙,一口气把话说完,“所以啊,修颉颃的意思可以理解为‘休颉颃’,就是‘快下来吧,别瞎几把飞了!’。”   整个教室静默了三秒。   然后一阵清朗的笑声率先打破了凝滞的空气,那声音清冽又干脆,像是孩童才会有的干净笑声。   然而这笑声却让整个教室更加死寂了,没有一个人敢跟着附和,因为那个笑得直不起腰的人,是修颉颃。   站在讲台上的宋儒儒,看着修颉颃笑得像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倒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不该笑,最后只能干笑了两声。   “修老师……你觉得很好笑吗?”   “不好笑吗?”他扶着讲台看向她,明净的双眼里竟然笑出了泪花,“我第一次知道我的名字是这个意思哎!”   “咳……”这下尴尬难堪的人竟然变成了宋儒儒,真就叫她很不爽了,原来她遇到修颉颃真的每次都会发生不按常理出牌的意外,他怎么能……这么克她?   未知、不安感、意料之外,这些让宋儒儒深恶痛绝的东西,修颉颃却像个杂技演员一样将三者玩得贼溜。上一次宋儒儒因为一时好奇心作祟,放下了警惕,结果全军覆灭,所以这一次宋儒儒暗暗发誓,任凭修颉颃如何动摇她,她也会纹丝不动!   毕竟这天底下男人那么多,难道除了他修颉颃就没有人值得她喜欢了吗?当然有啊,比如……比如……边尧啊!   脑海中闪过边尧的模样,宋儒儒一把抓住用来抵抗修颉颃,任凭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放肆大笑,任凭他笑得那么天真灿烂,如山间清泉,如古道夕阳,是波澜壮阔的海,是满天闪耀的星光。   她……都不会动摇!不会!   修颉颃揉揉眼勉强止住自己的笑意,微微泛红的双眼和之前一样,像只无害的小白兔,他看着手足无措、呆愣在原地的宋儒儒,却又忍不住心生欢喜。   聪明的姑娘犯傻时,是可爱到叫人难以忍受的。   他想她一定只听到了他的笑声,却没有听到其他声音。   他心中那堵墙轰然倒塌,万丈尘土自地而起,犹如龙卷风般席卷了他明镜一般的世界,不再有黑,也再有白,那个瞬间他忽然明白,这个世界并不是一定要非黑即白,它应该是彩色的啊!   ====   这一堂课,修颉颃上得分外精彩,而宋儒儒却听的恍恍惚惚,仿佛从修颉颃放声大笑的时候,她就已经懵了。为什么明知道要离他远点,却还会忍不住挑衅?只是因为修颉颃先惹了她吗?还是因为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曾经卸下重负去接受不安感,却被命运扇了一记耳光?   又或许,她只是放不下?难道……她真的喜欢他不成?   产生这个念头时,宋儒儒像被当头泼了一桶冰块,从头到脚都在发抖。   她疯了吗?她是一个神婆哎,她竟然会喜欢一个八字与自己冲克的人?她是要自毁招牌吗?   不,这绝不可能!一定是修颉颃笑得太大声,她被魔音震耳,短暂迷失心智而已,没错,一切都是短暂的,等到这节课结束她就会醒来了。   下课时间一到,宋儒儒立刻从座位上弹起,抱起自己的包撒腿就跑。   她前脚一跑,修颉颃后脚就跟上她,堪称是C大第一个一下课就狂奔出教室的老师。由此可见,否定自我导致的价值逆反确实挺容易让人随心所欲的。   被修颉颃堵在图书馆后巷时,宋儒儒是很崩溃的,但即便内心崩溃,表面还是得硬气无畏,“你来找打吗?”   她说着挥舞起有力的小拳头,但她却不知道,上一次修颉颃被她揍是他心甘情愿被揍,他若是不想被揍,以宋儒儒的海拔,跳起来也不能打到他的下巴,他只要伸手握住她的拳头,就能轻轻松松将她逼到墙角。   “已经下课了,你还要怎么样?”宋儒儒抵住墙角,保持霸气的姿态,“大不了我不上你的课了,下学期我多选一门,学分也可以补回来。”   “那你就拿不到奖学金了。”修颉颃淡淡地说,“补学分是没有申请资格的。”   “那就不拿!”宋儒儒咬牙切齿地说,“我不缺钱。”   “可你本科研究生期间都是拿国奖的,对你来说,不拿奖学金是丢脸的事吧。”修颉颃语调轻松地缓缓道来,他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意,那笑容让她心里发慌。宋儒儒决定主动出击,速战速决,也好过被他逼死在墙角纠缠。   “那你是故意针对我吗?难道你还喜欢我啊?”   修颉颃先摇了摇头,却又停住,然后又摇了摇头,难以精确地定义出自己复杂的情绪,“我不能喜欢你,但是我……”   “你不喜欢我了,你干嘛还缠着我不放?”宋儒儒心里已经竖起一万次中指。   “我就是控制不住想见到你啊,但我不能喜欢你是因为你骗了我。”他老老实实地表述自己的内心感受。   自从认识了修颉颃,宋半仙就得了撒谎后遗症,现在每次撒谎都心悸还出手汗,虽然宝刀未老,但每次都要先磨刀半小时,事后还得吃点大补丸,骗人一千,自损八百,耗不起了啊……   所以一听到修颉颃又说到“骗”字,宋儒儒简直没法再忍了,难道这个梗一辈子都过不去了吗?   “我骗你一次你就这样?!”   “那你还打过我一次。”他小声提醒,以证明自己并非无理取闹。   “好!”宋儒儒也是老江湖了,规矩她懂。出来混,欠的总是要还,伸头是一刀,缩头还是一刀。她点点头,目光凌厉地看着修颉颃问,“那我让你打回来,你再骗我一次,咱们就两清了,以后我不惹你,你也别来烦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行不行?”   修颉颃想了一下,这好像确实是一种解决方法,只是他从未尝试过。“如果两清了,我真的不会再整天想着你了吗?”他也挺想知道这种不能喜欢她却又拼了命想见她的情绪究竟能不能消除。   “那当然!”宋儒儒一边说一边替他卷起衬衣的袖子,勇敢地自己的脑袋送过去,“人都是有憋屈的事才会放不下,你看我打完你之后心情就好了很多!所以你打我一次,再骗我一次,你肯定就好了,你现在所有的执念都是因为没有两清!”   她睁圆了双眼,目光如炬,慷慨就义般地昂头对他说,“来吧。”   修颉颃抬起手,然后又放下,“你眼神太凶了,我不敢下手。”   “麻烦……”宋儒儒小声腹诽,无可奈何地闭上双眼。也许修颉颃打她一顿,她混乱的大脑也能清醒点?这可是双赢啊!   修颉颃看着她蹙眉皱鼻的脸,纤长的睫毛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嘴唇不耐烦地紧抿着。他再次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捏住她小巧圆润的下巴,轻轻一提,在宋儒儒惊诧睁眼的刹那,他俯身低下头去,深深地吻住她正要说话的嘴唇。   ======   我觉得看在这个强吻的份上,你们应该同意我国庆停更两天的,毕竟人有三急,不,人有三乐,吃喝玩,一个假期我难道不可以休息两天吗?   我也是血肉之躯啊!这命运的枷锁、这禁锢、这囚笼,我也想挣脱一次啊!   啊!苍天!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43,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PART 43   宋儒儒惊觉修颉颃这家伙变了!   曾经他可是连和她说话都小心翼翼,还会问她“我可以和你说话吗?”,现在呢?他不但不怕挨揍、主动找事,还敢强吻她???   谁!借!他!的!熊!心!豹!子!胆!   可他不仅胆子大,竟然力气也很大!   修颉颃的双唇火热滚烫,重重地碾转在她的唇上,将她抗议声全部堵住。宋儒儒只觉得心跳得快要蹦出胸口,大脑已经停止了运转,但肌肉尚有记忆,下意识地伸手去推他。修颉颃此刻尚能一心二用,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他利落地握住她的手然后将她连腰抱进自己怀里,束缚在他的胸膛中,然后稍稍前倾,将她抵在墙角,更加肆无忌惮地深吻下去。   他说过价值逆反可不是一件安全的事。   九月的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后巷尽头的桂花树下,此刻金桂才稍稍开放,香气还没那么浓烈,只将周围的空气染得甜丝丝的,像一杯加了蜜糖的牛奶,也像她的唇舌一样甜蜜又温暖。   宋儒儒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修颉颃却也没有松口的意思,他的吻并不霸道,而是很认真很执着,仿佛经过了精确的计算——此刻还不应该停,那便不停。   他对她向来是一丝不苟的认真。   他不在乎很多事,唯独在乎宋儒儒,她的每一句话他都格外在意,曾经他认定与她有关的一切都不能有分毫的假,可现在他发现真实存在的人、真真切切的世界远比他的执念更为重要。   曾经因为一句谎言,他失去了父亲,如今他要因为一句谎言,继续失去她吗?   修颉颃想,他是不愿意的,相比失去的痛苦,他宁愿父亲还活着,继续欺骗他。   所以他宁愿宋儒儒在他眼前,继续骗他,哪怕他不能喜欢她,也没什么不好的。更何况他终于明白那些他弄不清的情绪,那些他无法自控的冲动,都是因为他没法不喜欢她。   非常非常的喜欢她,而且越来越喜欢她,喜欢到为了她愿意去否认自己。   因为这份喜欢,他踏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虽然他对此一无所知,有些迷茫也有些紧张,但他知道宋儒儒在这个世界里,那便没什么可犹豫的。他一定会很努力地不断出现在她面前,绞尽脑汁地引起她注意,这样她才能再次发现他啊。   宋儒儒抬脚狠狠踩了他一脚,修颉颃才松开嘴,他的双眼亮闪闪的,像一个吃到棒棒糖的孩子,闪着欢喜和幸福的光。   他捏住宋儒儒想要揍他的手,笑着说,“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什么?”宋儒儒还沉浸在被强吻的羞愤中,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她更加蒙圈。   他松开控制她的手,看她被自己吻得呼吸急促,晕头转向地扶墙靠着,他嘴角噙着笑解释,“这样我就打过你了,也骗过你了。”   “咱们两清了,那我先走啦!”他说完羞涩地一笑,竟然真的走了!   宋儒儒靠着墙站了好一会,才彻彻底底回过神来,“修颉颃!我要杀了你!”   ====   回家的路上,宋儒儒都在怀疑也许这一整天是她在做梦,她没有去学校上课,也没有“被选”修颉颃的课,没有在教室里睡觉,也没有上台嘲讽他,更没有被他强吻……   可是一进家门,坐在沙发上的温惜就指着她的嘴巴问,“你是不是背着我吃麻辣烫了?嘴巴怎么又红又肿?”   如果可以,宋儒儒很想吃一百碗麻辣烫啊!   那可是她的初吻啊!   她的初吻被、被……修颉颃给舔了?对!宋儒儒不愿意去回忆强吻的细节和感受,宁愿将此归结为舔!   宋儒儒不自然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含糊不清地问,“你怎么了?”   其实这是一句废话,因为蜷缩在沙发上的温惜眼睛红红的,看样子不是已经从她爸妈那里问出了答案,就是穆扬已经把亲子鉴定的结果告诉她了。   “儒儒……”温惜张开双手,像孩子似的求抱抱,“我好像真的是阮教授的女儿……”   相比温惜,宋儒儒觉得自己被强吻也并不算一件大事了。她在沙发边坐下,张开手臂抱住温惜,“你都问清楚了?”   “恩……”温惜的声音哑哑的,“我妈说她领养我的时候我还没满月,从小到大我都健健康康,也没生过什么病,加上我的血型又和他们一样,所以他们原本打算永远不告诉我这件事的……”   宋儒儒知道,温惜和父母的感情很好也很真实,没有因为她是领养的孩子而过度宠溺,一直以来,他们对待温惜就是像对待亲生孩子一样,该骂则骂,该疼则疼。虽然眼下好像只是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人来爱她,但对温惜来说那份真真切切的失去感还是不可避免。   “其实这件事阮教授还不知道。”宋儒儒知道,当一个人难过时,再多的安慰都比不上一个解决办法,既然这世上不存在感同身受,那便只有出谋划策才是有意义的。“如果你不想打破现在的生活,我们都会为你保密,你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的。”   温惜把脑袋靠在她的肩膀上,“我还想和以前一样,可是我怕做不到……”   很多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也许表面能够粉饰太平,但心却始终不可能和以前一样了。就好像宋儒儒总想把修颉颃从她的生活里抹掉,可是呢,那家伙像鼻涕虫一样,越抹越黏!   “做不到是一定的,只能说是尽可能吧。”宋儒儒抬手摸了摸她的短发,倒也不知道这么短的头发穆扬是怎么薅下来的。   温惜抹了抹眼睛,问了宋儒儒一个问题,“是不是每个人都会遇到这样艰难的事,我以前过得太开心了,所以早晚会遇到难过的事……”   这有点像宋儒儒问月真师傅的问题,人的命运真的都是注定的吗?就像磨难一定会被安排进人生里一样。那修颉颃是不是注定要搅乱她的生活?如果是,那她就应该坦然接受,也不必去回避,因为注定的事是避无可避的。可如果不是,那命运本就不是注定的,倘若不是注定的……那她还怎么做神婆啊?   于是她只能点点头,“应该是的吧……”   “那你帮我算一卦吧!”温惜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宋儒儒,“你帮我算一算,我该不该认阮教授?”   宋儒儒点点头,从书架上拿过签筒递给温惜,温惜深吸一口气,握住签筒上下摇晃,竹签撞击竹筒的声音清脆极了,这声音宋儒儒听了二十年,熟悉到她能听出每一支签撞击签筒时的不同声音。   “啪!”   一支竹签应声掉落,宋儒儒弯腰去捡,指尖触碰到竹签瞬间,她却一下停住了。恍惚间,她想起修颉颃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每件事都有它产生的真正原因,难道喜欢一个人也是命中注定?不是因为这个人本身让我喜欢吗?”   把所有的决定都压在一根签上,本是宋儒儒多年来的生存之道,可现在她却对此产生了动摇。难道这支小小的竹签就将决定温惜该不该认阮教授?   这个命题仿佛本身就是错的,难道这是一件“该”与“不该”的事吗?那什么是“该”,什么是“不该”呢?评判的标准是基于算卦的结果,如果是好的结果,那便是“该”,若是结果不好,那便是“不该”。   可无论“该”还是“不该”,温惜都是阮教授的女儿啊,认与不认本就应该由心给出答案,相较于声泪俱下的重逢相拥,宋儒儒觉得更重要其实是内心认同。   那便是在温惜的心里,是否接受阮教授是她的母亲?这远比“该”与“不该”重要得多。   而且温惜是真的注定要遇到艰难吗?难道不应该去问一问阮教授为什么要抛弃她?如果没有抛弃,温惜就不会遭遇今天的艰难,她的艰难并非天注定,而是人为啊!所以,决定温惜要不要相认的也不应该是一支小小的竹签,而是导致这一切的真正原因!   温惜不知道宋儒儒怎么弯下腰就起不了身了,担忧地问,“怎么了?你闪到腰了?”   宋儒儒回过神来,她捡起竹签,紧紧握在自己手中。   “是什么签啊?”温惜眼角还挂着泪珠,显然把这支签当做迷茫中的救命稻草。   宋儒儒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的竹签丢回签筒,然后拿起来疯狂摇动,哐地一声重重地放在茶几上。   温惜傻了,“这是什么新算法吗?”   “不。”宋儒儒扶住温惜的肩膀,郑重地说,“温惜,这件事你要自己决定,你是要清清楚楚得到一个答案,还是迷迷糊糊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无论选哪一种都没有错,但只有决定的时候听从自己的心,那么日后再怎么难过也不会后悔。”   只有这样才不会重蹈覆辙,不会像她那样,在上天竺寺的每一个夜晚,都忍不住问自己,如果当时她没有撒谎,会不会就已经很幸福了。   =======   反正我国庆就是要休息啦!第一天是一号,第二次是几号你们自己选吧!因为我现在已经在拼命存稿了,否则我玩七天就得断更七天,所以我说的选停两天是因为我觉得我出发前最多存个五天的稿子最多了。。。。五天就是一万五,我已经写的要呕吐了。。。   (づ ̄3 ̄)づ╭?~最后是必须准假的么么哒   ☆、44,她竟然还兴奋了?!   PART 44   边教授的八卦消息一向很灵通,修颉颃的考古史选修课还没下课,他就已经听闻了上课前的那段小插曲,看这情形颉颃和宋儒儒还有戏?   这不一下班,他就忙不迭地赶回家向孟秋汇报情况。哪知孟秋也有新情况正等着边立心回来与他商量呢。   原来边尧上周末回来聚餐时,把一个文件夹落在了家里。今天孟秋上班的时候就顺便帮他送去电视台。孟秋到了台里,才发现边尧已经彻底调离了新闻主播岗位,要去主持电视台一档全新的历史文化节目。之前边尧被处罚的事,孟秋是知道的,也知道他为此不得不出外景戴罪立功。事实上,唐代墓葬纪录片的反响很大,按说边尧重新复职是没问题的。   虽说这档历史节目是电视台下半年的重点项目,但毕竟是一档全新的节目,哪比得过新闻主持更稳定。孟秋作为母亲,无论孩子多大了,只要觉得自己的孩子被欺负了,那是一定要替孩子出头的,当即就去领导办公室要个说法。   哪知孟秋这么一问,才知道调职是边尧主动申请的。台里也因为替代边尧的主持人能力不足,希望他重回新闻频道,但边尧是铁了心不动摇。   “这孩子为什么啊?”   领导见孟秋也想边尧重回新闻频道,战线统一自然是知无不言,“听说这档节目有个嘉宾是他……朋友?”   “谁啊?”孟秋有些疑惑。   “一个叫宋儒儒的女博士,好像在微博上很火,研究周易的。”   一听到这个名字,孟秋就彻底明白了,边尧啊,这是真的喜欢那姑娘了。但孟秋也知道,宋儒儒是修颉颃之前追求的女孩,虽然颉颃在他们面前说是都过去了,可她总觉得没这么简单。自己的孩子她最了解不过了,颉颃从小就执着又死心眼,不会轻易喜欢上谁,但若是真的喜欢了,也绝不会轻易作罢。   最重要的是,他表面看着对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有着近乎变态的好胜心。若是没有这份好胜心,他又怎能年纪轻轻就在文物鉴定上成为专家权威?与其说是考证真假,倒不如是无论如何都要要证明自己是对的。   当然,他会有一时的失落和消极,但绝不是常态,他真正想要的东西,一旦被勾起斗志,便是拼了命也要得到。最可怕的一点,是孟秋在他很小的时候发现的,那就是修颉颃从不在意他的对手,或者说,他从不认为他的对手能赢他。   孟秋带着这些纷杂的念头,匆匆和领导告别,就连领导最后一句话也没仔细听,“哎,好像还有一个嘉宾,是边尧的……”   =====   “所以你的意思是,边尧也要追宋儒儒?”边教授这下傻眼了,当初是他捧着两个儿子随宋儒儒选的,可这怎么就从二选一,变成二追一了?   孟秋叹了口气,“而且我怀疑颉颃不会那么容易放手的。”   “是……”边教授黑着脸把今天学校发生的八卦告诉孟秋,本来是一件高兴的事,现在却变成一件头疼的事。   孟秋头疼得厉害,先是捏了捏眉心,但越想越气,索性去捏边教授腰间的赘肉,把上个月骂他的话又翻出来说了一遍。“你说是不是都是因为你,你好好一个大学教授,高级知识分子,你和居委会大妈一样组织相亲啊……”   边教授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还不是你说两个儿子都是单身,总被人问,烦得很,我才去组织相亲的嘛。”   “哎呀!”孟秋眼睛一瞪,下手立刻加重三分,“你竟然还怪我?”   边教授疼得嗷嗷叫,只好主动背锅,“都怪我,都怪我,我回头就和边尧说,让他不许掺和了,毕竟是颉颃先喜欢上的……”   “为什么啊!”孟秋立刻松开手着急地说,“这事怎么怪边尧,明明是颉颃没本事加出尔反尔,他要是有本事早把人家姑娘追到手,那姑娘也不会去相亲,要不是他出尔反尔说都过去了,边尧也不会去追人家啊!”   “那……”边教授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让颉颃放弃?你能说服他?”   孟秋摇摇头,边教授无奈地耸肩,“那就没办法了,我觉得咱们从现在开始索性就别参与这件事了,就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无论是谁有本事把宋儒儒追到手,反正咱们都有一个好儿媳妇,没本事的……”   “没本事的怎么样?”孟秋到底是母亲,对两个孩子又心疼又不放心。   “没本事的那就打光棍!”边教授特别坦然地说,“男子汉大丈夫自己追不到姑娘还能怪谁!”   孟秋微微眯眼打量了边立心几眼,“我怎么觉得你说这话是因为你觉得你儿子胜算大?”   这话倒真是边教授心里的想法,但表面上他可不能承认,这种已婚男人的智慧,非结婚后不能理解。“怎么可能呢?颉颃可是宋儒儒的老师,现在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哼。”孟秋哼了一声,起身去厨房做饭,“你还真别小看颉颃,他啊……可有心机了!”   边教授一脸老实地目送妻子离开,尔后才敢露出不屑的笑容,颉颃有心机又怎样,边尧可是他的儿子啊!   孟秋当年多难追啊,她独自一人带着儿子来C市工作。那时候边立心主持的一场国际会议正在招聘同声翻译,孟秋来应聘。虽然那时候她已经四十岁了,但一身藏青色的棉布长裙,长发挽起露出纤细优雅的颈项,她站在一群年轻小姑娘中丝毫不输任何人。纯正地道的牛津腔从她嘴里说出来多了一份温柔的韵味,边立心第一次发现原来一门语言也会因为一个人而变得更美。一场会议结束,不少男性都向她示好,但孟秋却用一句“我不相信任何男人”把他们都喷了回去。   可最后呢?   他边立心连孟秋都能追到手,边尧还能追不到宋儒儒?   ====   让穆扬来她家接走了哭唧唧的温惜,宋儒儒自己也陷入了艰难之中。或许她不得不承认,早在相亲之前,她就已经喜欢上了修颉颃。   哪怕曾经她将此定义为“未知的情绪,可能是一点点的好感”,后来她又将此定义为“命中注定的冲克,可能是一时猪油蒙了心”。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能否认她确实心动过……   但真的“过”了吗?   这才是让宋儒儒陷入艰难的关键,因为在修颉颃强吻她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跳得像一只小兔子,而且这只小兔子还很开心!就像吃到胡萝卜似的那么开心!   这就很尴尬了。   一个曾经拼命追她的人突然甩了她,隔了两个多月又突然强吻她,她竟然还兴奋了?!   “不行啊,宋儒儒……”她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你得有骨气啊!”   而且她都放话要杀了他,就算杀人犯法,那也得暴打一顿吧,总不能就这么默默算了,岂不会暴露她隐藏的小心思?尤其是修颉颃现在变了,不仅胆子肥而且心机重,打死都不能让他发现任何的端倪。   此时此刻,两人的距离只隔着两道门,宋儒儒觉得如果她不做点什么,那么强吻成功的修颉颃肯定晚上睡觉都在得意地笑!   她连忙翻箱倒柜,从百宝箱里拿出一张巴掌大小的黄纸和一个装朱砂的小瓷钵,润了毛笔蘸了朱砂,认真地写了一张符纸,然后走出家门,把符纸端端正正地贴在自家大门中央,这才稍稍安心回家睡觉。   然而这个不眠夜可不会因为一纸黄符就有所改变,就像修颉颃睡在床上傻笑也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怎么说呢,他是真的在傻笑,很认真地傻笑。   这种笑既没有具体的理由,也不明确指向任何事,就是单纯地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向两边扬起。吃饭时笑,看书时笑,洗澡时笑,那么睡觉时自然还是得笑。   今天是多么有意义的一天啊,他心中的围墙轰然倒塌,他学会了骗人,他还吻了她!想到这里修颉颃立刻翻身坐起,从柜子里拿出一本记事本打开,认真地写下:   2017年9月15日,和宋儒儒第一次接吻。   他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句:   还想再亲一次。   修颉颃放下笔,合上记事本,他静静地微笑着,那双清亮的眼眸仍似落雪的夜晚,只是此刻多一分皎洁的月色,将宁静的夜笼上一层温柔的光晕,就连雪花都变得晶莹剔透,仿佛纷扬而下的是透亮的砂糖,空气里都带着甜丝丝的味道。   想到她就对一切都有了期待,也有了渴望。还想抱一抱她,然后再亲一亲她,给她读书,听她说话,总之做什么都好。   他从枕头下摸出小布人,握在手里捏了捏,自言自语对它说话,“你知道我有多喜欢她吗?”   小布人一动不动地与他对视,他继续说,“你不会知道,她也不会知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这份感情像绵绵不断的雨,像永不停歇的风,像没有落日的极昼,它只增不减,没有人知道尽头在何处。   -=======   在大家高亢的呼声下,作者秉承尊重他人、倾听民声的优良传统,决定在十一假期休息两天,1号和2号停更,3号恢复日更。   我刚看了一下存稿,停更时正好停在一个很好看的地方,所以我也不用多说什么记得回来看修老师这样的话啦~~   PS,边教授你这么得意FLAG可能会倒~   ☆、45,半仙也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   PART 45   次日一早,修颉颃依旧是惯常的作息时间,早起吃饭,出门上班。一打开家门,他就看见对面门上赫然出现的黄纸红字。   他迈步走过去仔细打量,巴掌大的黄纸符上写着潇洒的一行朱字——奉太乙真人敕令收斩四方邪魔急急如律令。   啊……   这是用来挡他的吧。   修颉颃摇了摇头,从背后的双肩包里拿出一只红笔,小心地在“四方邪魔”四个字上打了一个“×”,然后在旁边一笔一划写上他的名字。   奉太乙真人敕令收斩修颉颃急急如律令   这样才对嘛!   他微微一笑,这样她今天连生气的时候看到的都是他的名字,真好!   ====   宋儒儒一早起床就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也说不上是不详的预感,只是右眼皮有些隐隐发痒,她打开手机查了一下课表,今天并没有修颉颃的课,只有边教授的专业课而已。   她揉揉眼睛,估计只是昨晚没睡好吧,毕竟谁初吻被强行夺走的第一个晚上都不可能睡得踏实。一晚上她都在想要如何报复回去,半夜好几次下床想做个法诅咒修颉颃,但最终还是罢手了。毕竟她刚刚劝说温惜要遵从自己的内心,总不好那么快就自己打脸吧。   吃早饭的时候,温惜打了个电话给她,“儒儒,我想了很久,打算暂时不和阮教授相认。”   “你想好就行。”宋儒儒用勺子搅拌着小米粥,“我和穆扬都会保密,对了,还有边尧你也和他叮嘱一声吧。”   “师兄也知道了?”温惜有些吃惊边尧竟然知道这件事。   “我去弄阮教授头发时他和我一起去的,看到新闻那天他就猜到了。”宋儒儒反问,“怎么,他嘴巴很大吗?”   “才没有,师兄人很好的,我和他说一下吧。”温惜说着停顿了一下,又问宋儒儒,“我这样会不会不好?”   “也没什么不好的,不仅你需要时间调整,你爸妈也需要时间接受啊。”   “其实是我没有做好准备……”温惜的声音像是用钝器击打石头般低沉,但很坚决,“我没有准备好知道她当年为什么要抛弃我,无论她有什么理由,现在的一切都是她造成的,接不接受她是我的决定,就像她抛弃我的时候是她做决定一样。你说的对,这没有应该与不应该,只有我想不想那么做而已。”   “这才是温惜啊。”宋儒儒笑起来,“与其在乎别人,不如自己活得潇潇洒洒,敢爱敢恨。”   “那你呢?”温惜反问了她一句,“儒儒,你也上山躲了两个多月,现在也该要面对现实,你究竟是还在意大可爱,还是想要试着接触师兄?”   宋儒儒一碗热粥已经搅凉了,索性放下勺子,“以前小悠发现自己喜欢陆星成的时候,我和她说她喜欢陆星成这不奇怪,也不丢人,因为喜欢本就是一件美好的事。但只有对方也喜欢你的时候,你的喜欢才是有意义的。”   “现在这句话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我不可能被一个人伤害两次,我也绝不会把感情给予一个可能随时就不喜欢我的人。”   “那……师兄上位了?”温惜的声音有些心疼又有些期待,心疼的是修颉颃,因为她知道修颉颃为什么那么在意真假,可这事又不能和宋儒儒提,期待的是师兄这么好的人总算有了点机会,看来她以后玩王者荣耀就不用愁了。   “目前我只当边尧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宋儒儒坦荡地说,“他除了嘴巴有点欠,还是很靠谱的一个人。再说了,他又没说过喜欢我,也许他对我是基友之情。我凑上去,感觉我自作多情吧。”   “那倒也是。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爱情嘛,本来就是愿赌服输的赌局,自愿上了赌桌就只能拼尽全力,输了也无怨无悔。”温惜说完打了个哈欠,“我昨晚都没睡好,我先打电话通知师兄,然后再去睡个回笼觉!”   ====   温惜打电话的时候,边尧已经在电视台上班了。因为这档历史节目国庆就要推出,嘉宾在下周就位开始拍摄,前期很多策划工作还需要主创团队尽快完成。   温惜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边尧倒也不意外她的决定,毕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挂电话前,他突然想到那天宋儒儒与他说的话,忍不住问了温惜一句,“儒儒有和你说过她家人的事吗?她爸爸真的没有任何线索吗?”他想着无论温惜是否接受阮教授,从结果上看,新闻寻人的方式确实是有效的。若是能有线索的话是不是也可以帮宋儒儒找到她的父亲。   “我不知道哎。”温惜很老实地说,“我连她妈妈在她六岁时火灾去世都是听童小悠说的,她是月真师傅带大的,要是有线索那也只有月真师傅知道。”   “她六岁时妈妈去世了?因为火灾?”边尧心下一咯噔,他虽然和温惜提过修颉颃父亲的事故,但并未提及意外去世的原因,也没有说过具体的年份。“那是二十年前吗?”   “好像是的吧。”温惜点点头,“儒儒妈妈是单亲母亲,所以儒儒跟她姓,她去世后月真师傅就把儒儒从B市带到这里,我是没听说有什么关于儒儒父亲的线索。”   边尧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二十年前、火灾、单亲母亲、B市,这些信息在他听来每一个都无比刺耳,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师兄,你怎么了?”突然的沉默让温惜有些摸不着头脑,“你在心疼儒儒吗?”   “没有没有……”边尧下意识地连声否认,“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温惜握着被挂断的电话,撇撇嘴,“难怪儒儒把你当朋友,关心都不关心她,看来男人都是渣渣。”   ***   宋儒儒出门的时候临近中午,她打开家门就看到门上被修颉颃篡改的字迹。   奉太乙真人敕令收斩修颉颃急急如律令   他还真有自知之明啊!   宋儒儒一把将黄纸符撕下,窝成一团攥在手心,还好今天只有边教授的课,否则她就要把这团纸塞进修颉颃的嘴里!   中午她约了师姐在食堂吃饭,然后一起去上下午的专业课。C大的小食堂菜色一向不错,属于价廉物美的“别人学校的食堂”。宋儒儒和师姐点了三个小炒,正要吃的时候遇到阿珂和佳佳打了饭菜走过来。   “你们今天也在学校啊?”宋儒儒冲她们挥挥手,示意她们坐过来。   “恩,下午不是有课吗?”阿珂坐下说,“听说边老师上课都会很久,所以我特意拿了两碗饭。”   “怎么你们专业也和我们一起上课吗?”宋儒儒有些诧异,她和师姐、师兄都是哲学类,虽然阿珂和佳佳是边老师和修颉颃一起带的研究生,但专业是中国思想与文物鉴定,只有一半是哲学思想啊。   师姐笑呵呵地说,“你不也是金老师撂摊子,所以和我们一起上课么,我们这里可就你一个人学传统哲学与现代化啊。”   话虽如此,可金教授撂摊子,修颉颃又没撂摊子,他和边老师应该单独开课才是啊!   佳佳没有打饭,而是打了两个馒头,她抓起一个边啃边说,“我听说是修老师提议的,说边老师年纪大了,分别开课太累,就并在一起上课了。上完哲学的部分你们可以先走,我们继续上考古。”   师姐对修颉颃颇有兴趣,连忙追着佳佳打听,“修老师没课的时候空吗?我想请他去我的会所上课。前几月会所新增了书法课,国画课,再加一门历史课就再好不过了。”   佳佳和阿珂有些诧异地说:“修老师的课有点深奥吧,那些富太太听得懂吗?”   “她们哪是真的要听懂啊。”师姐一脸“你真傻”的表情看向两个小学妹,“她们还不是闲得慌打发时间嘛,学不学得会,听不听得懂都没关系,重要的是老师要高级,最好再帅一点,她们就乐意买课啊。”   宋儒儒打量着师姐脖子上新挂的一个冰种翡翠吊坠,顶好的玻璃底,无镶又少雕,这可是没有六位数买不到的好货。由此可见,师姐的商业头脑那是没的说。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要去我那儿摆摊算命的吗?”师姐看向宋儒儒,“你什么时候去啊?”   之前?   宋儒儒想,她之前还指望用拳头打跑修颉颃呢,可现在他换了装备,变了套路,哪能用之前的方法?所以谈之前是毫无意义的事。再说修颉颃要去会所,她哪敢贸然去招惹。“最近太忙,过阵子吧。”   “学姐!”阿珂和佳佳这句话憋了很久,此时终于按捺不住了,两人一左一右握住宋儒儒的手,“你能不能帮我们俩算个命啊!”   宋儒儒一手一个戳向她俩脑门,“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没事就算命!”   “那学姐你不是宋半仙嘛……”阿珂捂着额头委屈地说道。   “半仙也是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宋儒儒抓起佳佳剩下的一个馒头堵住她的嘴巴,“吃饱点,好好上课!”   ===============   我尧知道了天大的秘密,我好心疼他~~   还有尧尧啊,你一直不表白,这就输给修老师很多很多了啊!   ☆、46,在教室里可以只讨论学术吗?   PART 46   一进教室,宋儒儒就看见端坐在长课桌中间的修颉颃,她故作无谓,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既不表现出愤怒,也不表现出尴尬,坚定不移地把强吻归为“舔了一口”。   哪知坐下还没一会,学生们陆续到了,研究生数量多,你推我,我推你,就把宋儒儒从长桌外侧的座位硬生生推到修颉颃旁边的座位。   宋儒儒也不好说自己不愿意坐在这里,只能淡定地目视前方,显得自己毫不在意,还顺手翻起长桌上的一本书,淡定地看起来。   “宋儒儒。”修颉颃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修老师,您有什么事?”宋儒儒虽然回应了他,但自始至终没有扭头,依旧直视前方。   修颉颃低头看向桌下,有些委屈地说,“你踩到我的脚了。”   宋儒儒连忙抬脚尴尬地说:“不好意思。”   “没事。”他稍稍把双腿并拢,“还有一件事……”   宋儒儒的眉梢已经开始不耐烦地抽动了,“还有什么事?”   “就是你说的两清……”他压低声音说,“好像没用。”她说两清之后就会放下执念,也就不会整天想着她了,可是他两清完以后,想她想得比以前更多了。   宋儒儒咬牙说:“修老师,在教室里我们可以只讨论学术吗?”   “哦。”他默默点头,“好的。”   ====   过了一会,边教授也到教室了。因为是新学期的第一堂专业课,所以边教授先让大家都汇报一下暑假的学习进程。   第一个汇报的是师兄,师兄的暑假依旧是献给了汉代儒学,而且看样子他早早做了准备,拿出的稿子厚厚一叠,PPT做了一百页,还是纯文字。   “暑假期间,我研究的是赵壹在汉灵帝光和元年所写的《非草书》,《非草书》主要抨击了当时刚刚新兴的草书,认为草书有违儒学规范,应当重返仓颉、史籀的正规文字。虽然《非草书》在书法批判史中有特殊意义,但实际上其反应的儒学思想亦对完善汉代儒学思想体系有很重要的作用!”   “《非草书》中有一句很关键的话是‘上非天象所垂、下非河洛所吐、中非圣人所造’,这句话的意思是说……”   宋儒儒中午吃得有些饱,一开始她还努力集中注意力去看PPT,但是七八页过去,困意已经以灭顶之势将她吞噬。尤其是师兄那纯文字的PPT加上他枯燥的汇报以及死板的嗓音,简直犹如魔音催眠,她只能偷偷伸手去掐自己大腿提神。   修颉颃一直很注意身边的宋儒儒,自然也就看到了她的小动作,前几次他还以为她腿上被蚊子咬了,所以一直伸手去抓,后来才发现她是困得在掐大腿。   长课桌围坐着十几个学生,有的在认真听汇报,有的在准备自己的汇报,还有的在看书,倒是各自为营,互不干涉。   修颉颃原本握笔的右手将钢笔搁下,不动声色地从桌上移到桌下,然后一把握住她正在掐大腿的手,他的掌心带着温度,但指尖微凉,轻轻松松就把她的手攥进手心。   宋儒儒当即一惊,狠狠瞪过去,修颉颃平静地侧目看向投射PPT的屏幕,仿佛在认真听汇报似的。她赶忙用力抽手,他却暗暗使劲不给她挣脱的机会,然后手腕一动,将她的手稍稍转个方向,拇指稍稍用力按压在她手背合谷穴的位置。   他用的力道刚刚好,宋儒儒只觉得手掌虎口处微微酸痛,却又意外的很舒服,昏昏沉沉的状态也渐渐褪去,虽然不乐意,但她不得不承认这比掐大腿管用多了。   她轻声说:“可以了,谢谢……”然后再次试图抽手。   修颉颃回答她的声音也很轻,“在教室里只可以讨论学术。”   “……”   可能是因为使了力,他原本微凉的拇指一点点热起来,连带着他按压的位置都越来越烫,宋儒儒的手也禁不住出了一层薄汗,心也跟着没出息地跳快了几分。   淡淡的困意和微微的酸痛,宋儒儒不自觉地握紧了手……   “学姐,师兄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坐在宋儒儒身边的阿珂忽然凑过来问她问题,吓得她心头一惊,使出洪荒之力一把甩开修颉颃的手。   “哐”地一声巨响,修颉颃的胳膊带着手重重地从桌下猛地撞向课桌,师兄汇报用的电脑都被颠到空中然后落下。   整个教室的人都惊呆了。   “这、这……是怎么了?”边教授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宋儒儒非常镇定地看向阿珂问,“什、什么事?”   这么一番地动山摇,阿珂要问的问题早被吓忘了,她惊讶地抬手指向宋儒儒身边的修颉颃,“修老师,你的手没事吧?”   宋儒儒转头看去,只见修颉颃神色痛苦地握着自己的手腕,而他的右手手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起来。   “好好的手怎么会撞到桌子?”边教授不解地问。   修颉颃看了罪魁祸首一眼,他侧脸下颌骨的线条一紧,明显是在咬牙做一件比疼痛更痛苦的事,尔后深吸一口气看向边教授说,“我手突然抽筋,撞到了桌子……”   “……”边教授愣了三秒,课桌都快掀翻了你和我说是抽筋?!“那你抽的是龙王三太子敖丙的筋吧。”   “是……”修颉颃才第二次撒谎,还不具备圆谎的技能,所以任凭边教授说什么他都认同。   边教授见他手腕肿得实在厉害,也无瑕追问原由,“你赶紧去医院看看吧……”他说着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找个谁和你一起去吧,要不那个……”   宋儒儒看着修颉颃红肿的手腕,良心有点痛,无形中就被道德感绑架了双手,无奈地举了起来,“我!我陪修老师去吧。”   边教授的脸上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你?哦,好吧,那你们快去快回。”   修颉颃也没想到宋儒儒会自告奋勇地举手,直到被她搀着走到校门口,上了出租车,他才开口问她,“你为什么要陪我?”   “我还有良知好嘛。”宋儒儒的目光不自然地看向窗外,“是我弄伤你的,总得负责。”   修颉颃默默低头,看起来有些失落。宋儒儒见他的手腕越肿越厉害,担忧地问,“还疼吗?”   “疼。”他很诚实地回答,又追加了一句,“特别疼。”   宋儒儒斜了他一眼,“你怎么不继续撒谎,装得爷们一点,说一点都不疼?”   “我不喜欢骗你。”他定定地看着她,白净的脸庞因为疼痛有些泛红,平淡的眉眼紧蹙着平添了几分英气,像是在空逸淡泊的水墨画上勾勒出刚硬的墨线,那些渺远的山水一下变得清晰分明了。“骗你之后我并不开心。”   “少来吧!”宋儒儒当场就戳穿了他,“你骗我的时候笑得脸都要开花了!”她可不会忘记那时候修颉颃脸上得意的表情,简直是眉飞色舞!   “那是因为亲你才高兴的,骗你并不高兴。”修颉颃急忙解释,将自己的心情精确地分为两个不同的组成部分。   出租车司机忍不住咳了一声,宋儒儒满脸通红地瞪了他一眼。修颉颃不解地问,“现在又不是在教室,还是只能谈学术吗?”   ====   到了医院挂急诊,又去拍了片子,幸运的是没有骨折,只是局部肌肉和韧带拉伤。医生先给修颉颃做了应急的冰敷处理,再用绷带包裹住手腕,防止继续肿胀,又开一些止痛药和消炎药,叮嘱他右手不要做任何活动,注意休息,最好尽可能抬高手腕促进血液回流。48小时后来医院拆除包扎,再检查是否需要继续用药。   宋儒儒尽职尽责,把修颉颃一直送到家门口,“那你自己注意休息,我走了啊。”   她刚要转身,修颉颃就叫住了她,“我没办法开门。”   宋儒儒不爽地看去,他特别可怜地将缠着绷带的右手举得高高的,“我拿不了钥匙。”   “你钥匙在哪?”她耐着最后一点性子问他。   他侧过身,用左手拿下身后的双肩包,但他单手没法拉开拉链,只能睁着那双墨色的眼瞳向她求助。宋儒儒索性接过他的包,拉开拉链在里面翻找,她上掏掏,下掏掏,一把从里面掏出个小布人来。   修颉颃的耳根一下红了,“这个是……”   “我知道这是什么。”宋儒儒凶巴巴地说道,然后又凶巴巴地把小布人塞回包里,继续摸钥匙。   修颉颃见她动作粗暴残忍,小布人被她塞得头脚相交,脸都变形了,有些心疼地说,“你动作轻点……”   “一个布偶你倒感情深厚。”宋儒儒语气有点发酸,“遇到大活人你反而朝秦暮楚,随性得很啊。”   修颉颃一时没明白她话里的反讽,还很耿直地附和,“是啊,这个小布偶一直陪着我的。”   “恋物癖。”她嘀咕了一句,从包里拿出他的门钥匙,替他插进锁眼把门打开。   ======   放假倒计时两天,开心(*^▽^*)   PS,求猜边教授看到儒儒带着修老师出去时的内心戏   ☆、47,我又小心眼了   PART 47   这还是宋儒儒第一次见到修颉颃居住的房子,房型结构没有改动,客厅连着餐厅和开放式厨房,然后是一卧室一书房,光线确实比宋儒儒分隔后的客厅好得多。   屋内陈设简单,连墙面都是冷淡的灰白色,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客厅里竟然还有两尊石狮子了。   “你要喝水吗?”修颉颃迈进家门,诚邀宋儒儒进来坐一下。   “不用了。”宋儒儒果断地拒绝,把拔下的门钥匙还有他的双肩包一股脑放在门口的换鞋凳上,转身就向自己家大步走去。   修颉颃又一次叫住了她,“可是我想喝水。”   “你想喝水关我屁事!”宋儒儒最后的一点耐心已经耗尽,头都懒得回。   “我受伤了。”他再次把右手举得高高的,可怜兮兮地扁嘴巴,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小得意,“我没法烧开水。”   宋儒儒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逼到修颉颃面前,她竖起的手指几乎要戳到他的鼻子里,“你说!你还要做什么,一次性说完!”   他倒也听话,一股脑说了个清清楚楚。   “我还要吃饭,还要洗碗,还要发两份邮件,还要查一些资料,最后……”他试探地追加了一句,“我还要洗澡……”   宋儒儒眼睛刚一瞪圆,他立刻改口,“算了,今天就不洗澡了。”   =====   修颉颃家的客厅虽然有电视机,但平时很少用,他今天受伤什么也做不了,单手能做的事之一就是按遥控器,他一个个顺着换台,倒也没有在认真看节目。因为宋儒儒去超市买了菜回来,正在厨房做饭。   厨房是开放式的,修颉颃可以清楚地看到她温柔的背影。当然,温柔这个形容词很可能是修颉颃情人眼里出西施才这么觉得,因为宋儒儒正在剁排骨,这是一件无论用什么姿势去做都不会很温柔的事。   她的手机正开着语音,接受童大厨的同步指导。宋儒儒平时也会自己做饭,但她的厨艺范围仅限于熬点粥和炒两个素菜,还必须是A炒A,A炒B都嫌复杂了,更别说A炒B再炒C了。至于排骨呢,根本不在ABC体系里,而在外太空。   可当她问修颉颃要吃什么的时候,他可怜兮兮地坐在沙发上仰着头说,“排骨。”   “不会。”宋儒儒当时果断地拒绝,“选别的。”   他呢,倒也没撒泼打滚耍无赖,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表示除了排骨没有要吃的。   宋儒儒也爽快,当即转身走人,“不吃我回家去了。”   “可是我受伤了……”   “那又如何?”   “你要是不照顾我,就没法两清了。”   “……”   以上就是宋儒儒为什么在剁排骨的故事,以下则是宋儒儒做排骨的故事。   童小悠的厨艺是家传的,所以这些菜在她看来都是家常小菜而已,说起来也是轻松随意,“你剁好以后把排骨焯下水,然后在油锅里小火煎一下,捞出来再爆香葱姜蒜,然后炒个糖色,再加排骨,加生抽老抽……”   “等等!”宋儒儒忍不住叫停,“什么叫焯水再煎?锅里放油和水?炒糖色又是什么玩意啊?”   童小悠对此也很不解,“儒儒,你怎么好好的要做排骨,你要是想吃排骨,你来我家吃呗……”她话音刚落,陆星成的声音就破屏而出,“不许来我家吃饭!排骨都是我一个人的!”   “那有没有简单一些的做法?”宋儒儒放下砍刀问,毕竟修颉颃只说要吃排骨,又没有要求做法。就好像那天自己要他打回来,却没有约定用什么打、打哪里,修颉颃这家伙就选择了用嘴打嘴。所以话只要说不清楚,就是会产生歧义!   “要不然炖汤吧。”童小悠说,“这样最简单,你把排骨焯水捞出来,再放进汤锅里加冷水炖就可以了,最后出锅加点盐。”   “这个听起来还可以。”宋儒儒当即选择了炖汤。   炖汤是一件没什么技术的慢活,宋儒儒把汤锅放上灶台,然后调节成中火只要等着就好。她解下围裙走到客厅,对着修颉颃问,“你电脑在哪?我帮你发邮件。”   “不要吃完饭再弄吗?”他侧目看她,看似很体贴地问。   “那我要弄到几点才能回家?”宋儒儒一针见血地戳穿他的小心思,“反正炖汤我又没事,总不能干等着吧。”   他叹息了一声,“你这么急躁,就无法体会时光慢慢流逝的美好了。”   “时光流逝也不一定是美好的。”宋儒儒往沙发上一坐,掰着手指头说,“人会变老,房子会变旧,感情也会越来越淡,有什么可美好的……”   修颉颃抬起完好的左手指向客厅那对石狮子,“可若是再过一百年、两百年,这对石狮子就会变成文物,成为漫长历史的记录者,解读时光在它身上留下的痕迹,就可以读出岁月里的故事,历久弥新。”   宋儒儒冷笑了一声,“整天都待在这个客厅里,能记录什么故事啊?最多吸点炖排骨的香味和炒菜的油味。”   “可它记录了我喜欢你的故事啊。” 他静静地看着石狮子,目光像月色一样皎洁透亮,不带有任何的杂质,嘴角带着温暖的笑意,“它认识你比我认识你还要早,从我认识你开始,到我一点点喜欢你,然后越来越喜欢你,从春天到秋天,它都知道的。”   宋儒儒很确定,现在的修颉颃简直就是个心机BOY,耍套路,装可怜,他都越来越拿手了,偏偏她还差点吃了这套路!她挑了下眉也看向那对石狮子,可她的目光和修颉颃截然不同,凌厉中还透着杀气。   “都知道是吧……那它知不知道你曾经说过不再喜欢我了。”她侧目将杀气调转枪头对向修颉颃,“说故事要说全面,怎么能光说好的,不说坏的呢?”   想打深情牌?可没那么容易,她可是绝不会忘记他当时冷漠决绝的模样,还有她那么多天的难过伤心,想凭一句话就翻身?他也想得太美了吧!   修颉颃这个不要脸的家伙竟然摇了摇头,分外有理地说,“它不知道的,因为我是在门外说的,它在客厅听不见。”   “……”   “它真的只知道我喜欢你的部分。”   ====   排骨汤炖好的时候,恰好是新闻时间,电视上又循环播放了一次阮教授的寻女新闻。宋儒儒一时走神,夹起一块排骨就往嘴里塞,烫得她惊了一下。   修颉颃原本很专注地在喝汤,看她走神才去留意新闻的内容。   “阮教授在找女儿啊……”他仿佛刚刚知道一件大事似的,语气带着一些意外。   “我和边尧去找阮教授那天不就在说这事吗?”宋儒儒看他惊讶就更惊讶了,“你不是也在吗?”   “啊……”他回过神来,“原来你们说的就是这个新闻啊。”   “你都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你那天找哪门子茬啊?”   他倒也坦然得很,“我就是看你对着边尧眨眼睛,我不高兴而已。”   “啧啧……”宋儒儒嫌弃地说,“一个大男人这么小心眼,真是……”   “这样就是小心眼吗?”他问宋儒儒。   “当然是啊,边尧不是你好兄弟吗?”她啃着一块排骨含糊地说,“你连他都怼,可不是小心眼!”   修颉颃静静想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我挺喜欢小心眼的,反正你也小小的,我的心里够放你就行了,不用那么大。”   宋儒儒最近被“矮个子神秘女性”刺激了,听到矮和小这一类的字眼就火大,“我小不小关你什么事!”   修颉颃现在稍稍开窍,也学会察言观色了,看出她不高兴,连忙问道,“那我要说你多大?和温惜一样大吗?”   “温惜个子高那是遗传!你也不看看阮教授有多高!”宋儒儒拍案而起,话一说完自己就傻了,连忙强装淡定地坐下喝汤,语气随意地威胁他,“你什么都没听到啊。”   “哦。”修颉颃老实地点头,过了一会,他问,“这是不能说的秘密吗?”   “是的。”宋儒儒狠狠地说,“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灭了你。”   他被威胁倒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的,“这是不是只有我们俩知道的秘密啊?”   宋儒儒才不会给他得意的机会,她扬起嘴角笑着说,“当然不,边尧比你早知道。”   “……”修颉颃放下汤碗,像小孩子似的赌气不吃了。   “怎么了?”   “我又小心眼了。”   =======   好啦,更新完啦,我要休息去了!   明天和后天停更,3号晚上还是七点半更新哈,可以剧透一下,后面有脸红心跳的洗澡戏哦(*/ω\*)   PS,因为停更,所以今晚在微博做个小小小的抽奖活动,仅限读者参加,所以都赶快去吧。   微博:@兮姐今天一六八   最后祝大家国庆节快乐~吃好喝好玩好,神婆送你大吉大利,修老师送你《考古学概论》《中国青铜时代》《中国考古学》《古器物中的古代文化制度》《考古学思想史》《洛书河图》……   ☆、48,因为你的戏已经够多了。   PART 48   一早接到温惜的电话后,边尧就在市图书馆查了一天的报纸资料。因为已经过去二十年之久,年代久远的报纸都积压在仓库中,加上C市报纸中提及B市的新闻并不多,所以查找起来颇费了一番功夫。   他一共找到三份报道当年音乐厅火灾的报纸,其中两份都以“修翼女助理”和“婚内出轨对象”来指代与修翼一同遇难的女性。唯有一份报纸,因为篇幅较大,写得也稍稍详细些,但主要描写的还是修翼出轨与情妇共死,对于死者的信息只提及了“宋某”二字。   边尧还记得温惜的话——“儒儒妈妈是单亲母亲,所以儒儒跟她姓”。   “宋”不是一个满大街的姓氏,但也不是什么生僻的姓氏,单凭一个“宋某”边尧也不敢就此将两者联系在一起。他心中隐隐感到这不会是巧合,可潜意识里他很希望宋儒儒的母亲并非这位“宋某”,因为他很清楚一旦两者画上等号将是何等情形。   报纸上大篇幅的描写修翼婚内出轨,无非是因为他是名人,名人的丑闻素来是大家喜闻乐见的消息,至于丑闻的另一半是谁,对群众来说一个代号足矣。还有一个可能,便是因为宋儒儒在事后立刻离开了B市,所以记者们也未能查到更多的信息,索性避而不谈。   边尧不敢再顺着逻辑想下去,他只希望这位“宋某”另有其人。   报纸上查不到更多信息,他只好选择从另一种媒体入手。   ====   电视上正播放着寻女的新闻,阮咸独自吃饭,独自观看。今天是这条新闻最后一次播放,足足一周,这条新闻在每天的黄金时段准时播出。   就像边尧说的那样,若是她的女儿真的在C市,那肯定能找到。可一周过去,她接到不少电话,也见了不少人,有的胎记不对,有的根本没有胎记却信誓旦旦说是长大后消失了。阮咸一提出做亲子鉴定,便一个个都散了。   阮咸还记得二十年前把女儿送到福利院那天,是端午节。中午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团聚在一起,就连医院的病房都很热闹,刚出生的婴儿被接到母亲身边,床边坐着父亲,周围是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   十人间的病房里,只有她独自一人抱着孩子准备出院。孩子早产了一个月,又有些黄疸症状,留院观察半个月后,倒也恢复了健康。其实若不是需要留院观察,她也不知道该抱着孩子去哪里,医院是她唯一可以停留的地方。   从今年二月开始,孩子的父亲便不再与她联系,转眼也有四个多月了。那时候孩子才四个月,她求他留下孩子,他先是不愿意,但架不住她跪下哀求。   他说他们不能再继续了,孩子留着对谁都不是好事。于是她向他保证,会独自带大孩子,绝不影响他的生活,但其实她的内心有过那么一丝贪念,便是只要她能留下孩子,他们之间就不可能真的恩怨义绝,毕竟是他的骨肉,他不可能真的不顾念亲情。   可她没想到的是,他真的只给了她一笔钱,就再也没有见过她。直到她生产那天,她借用医院的电话打给他,才发现他竟连寻呼机的号码都换了。那一刻,她才知道一切真的结束了。   她在产房里疼得肝肠寸断,身上的骨头仿佛被人一寸一寸地敲断,那时候她想,她才二十岁,还没有结婚,她的音乐生涯才刚刚开始,她不能也做不到就此放弃。   她不可能独自带大一个孩子,她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去面对风言风语。她必须带孩子去找他,哪怕她曾经发誓会离开他的生活,可疼痛和现实让她背弃了誓言,她无路可走……   伴随着新闻结束的音乐声,阮咸从记忆中回过神来。   又是一次失望的结束。   她放下筷子,尽管桌上的菜她几乎没吃两口,但她已经没有了任何胃口。   她索性走到窗边抚琴,弹奏的是根据汉代司马相如所作《琴歌二首》改编的曲子。抚琴而歌是古琴演奏的一种,也是阮咸刚接触古琴时最喜欢的演奏方式。   阮咸记得这首曲子还是他教她的,他弹奏的琴音清亮绵远而浑然不散,念歌辞时声音醇和淡雅,韵长不绝。   他每每念到“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时,她都以为是他在向她表明心迹。二十岁的年轻姑娘,以为就此找到了人生中最大的依靠。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他的孩子就叫颉颃,那么他的“有艳淑女”自然也早有他人。   =====   宋儒儒在第二天早上七点就被修颉颃的电话吵醒了,准确地说,是一连串电话。   第一通电话在七点整,他特别懂礼貌地问:“你醒了吗?”   “没有……”宋儒儒迷迷糊糊地回答。   他好似很识趣的样子就把电话挂了,“那你继续睡。”   第二通电话在七点十分,他依旧有礼貌地问:“你现在醒了吗?”   “没有!”宋儒儒不耐烦地低吼了一声。   他继续很识趣地把电话挂了,“那你再睡一会。”   第三通电话在七点二十五分,他始终保持绅士般的礼貌态度,“你这次醒了吗?”   “醒了!醒了!”宋儒儒愤怒地床上跳起来,对着手机怒吼,“你倒是说啊!你要干嘛!”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他小声地说,“你凶得我不敢说了。”   “那我凶你还敢打电话?!”   “因为我有事啊……”   “你有什么事非要一大早打电话给我!”宋儒儒咬牙切齿地下床,打开家门径直向对面走去,他要是说不出一件火烧眉毛的事来,她就亲手把他眉毛点燃!   站在门口握着手机的修颉颃楚楚可怜地看着她说:“我饿了……”   宋儒儒抓了一把米,再加半锅水,往灶台上一搁,然后抱着靠枕就横躺在他家客厅的沙发上补觉。   修颉颃单手拿了一块薄毯子给她,宋儒儒把毯子蒙头一盖,恶狠狠地说,“粥炖好了你就关火,在此之前不许再叫我了。”   修颉颃点点头,静坐在茶几边的矮凳上,看她蜷缩成一团睡在沙发中间,像个糯米团子似的,圆圆的、小小的。他知道她困,即便粥好了他也不会叫醒她,因为他并没有真的那么饿,相比喝粥他更想看她睡在他身边。   哪怕一句话都不说,只是这样静静地待在一起,都会让他觉得这一天特别有意义。   ====   宋儒儒醒来时阳光已经铺满了整个客厅,厨房灶台上的粥已煮好,火也关了。空气中飘散着粥米的清甜味,薄薄雾气氤氲在空气里,阳光也变得湿润了。   修颉颃靠在沙发转角的长塌上也睡着了,阳光照在他的右侧,明暗之间是他轮廓分明的侧颜,眉眼干净分明,鼻梁又直又挺。与边尧英气勃发的相貌不同,他的五官淡泊纯净,像是琵琶之与古琴,前者音量饱满透亮,后者声如金石、又如风中铃铎,清远绵长。   他穿着一件规规矩矩的棉麻居家服,因为是半卧着,领口微开,起伏的喉结下是他平滑分明的锁骨。他的皮肤真的很白,尤其是穿在衣服里的部分,都能看见淡淡的青色经脉。像一个常年不见天日的人,从没有风吹雨淋。   宋儒儒想,他确实没什么风吹雨淋的事吧,只是父母再婚而已。他的事业也顺风顺水,年纪轻轻就是专家副教授,而且他这人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也不会顾虑别人,自然不会有什么烦心事,就连说不喜欢她都是因为一个小小的谎言,可见他很随心所欲啊!在宋儒儒的认知里,只有她和边尧才是同命相怜的好基友,修颉颃这家伙过得可潇洒了。   因为个子太高,尽管他蜷着身子还有长长一截腿伸在长塌之外,那腿笔直修长,肌肉匀称又白皙,真真是腿玩年啊……   宋儒儒强迫自己收回目光,起身打了个哈欠去厨房喝粥。   她才走两步,忽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呜咽,她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这家里还有第三个人?   呜咽声后,是他带着喑哑的声音,“不是的,这不是我爸爸,不是的……”   宋儒儒转过身来,卧榻上的修颉颃依旧是熟睡着的,只是眼角垂着晶亮的泪珠,映着他白皙的皮肤,像是雪化了似的,凝出薄薄一层冰晶。   他仿佛是在做梦,眉头越蹙越紧,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受了伤的右手吃疼,他一下从睡梦中惊醒,就看见眼前宋儒儒惊讶的脸。   “你怎么了?”   “我……”修颉颃猜到自己又做梦了,他抬手抹了一下眼角,不知该说什么。   宋儒儒俯下身子凑近他,左看右看,然后啧啧嘴,“你这家伙不但心眼小还胆小啊,你是不是做噩梦啦!竟然还吓哭了,哈哈哈哈哈……”   修颉颃当然希望那只是一个噩梦而已,起码噩梦是可以醒来的,但过去却是永远无法改变的。   见他不说话,宋儒儒撇撇嘴,“干嘛啊,你又要装可怜啊?”毕竟这两天她已经看了无数次他的心机和把戏。   他摇摇头问,“我不可以是真的可怜吗?”   “不可以。”宋儒儒坚定地摇了摇头,“因为你的戏已经够多了。”   =======   我回来更新啦~~~这次放假两天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   不工作太特么爽了!   是谁发明了日更这种东西!┓( '?` )┏   真是个变态啊~   要不是看在我写了一大半的份上,真的不想日更了(*/ω\*)   ☆、49,自己可能会被温惜杀了吧!   PART 49   边尧在纸媒碰壁后,转而去求助B市电视台的同行,寻找当年报道新闻的记者。因为记者在新闻采集过程中得到的信息远比播报出的信息多得多,一则是受到新闻播报时间的限制,二则是有些信息没有100%的实证便不能播出。当然也是因为那是二十年前的社会新闻,要换作现在的八卦新闻,别说100%的实证了,1%的消息都能编出200%的故事。   同事帮边尧介绍的一位老记者去年刚退休,因为儿子在C市工作,所以退休后就来C市定居了。边尧联系他表明来意,老先生倒也很客气,当即约了边尧在电视台旁的一家咖啡店见面。   老先生是当年负责在医院采访的记者,回想起二十年前的往事,他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惨啊,是真的惨,两人都死了,死的时候那男人紧紧抱着女人。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一对夫妻呢,到后面家属来了,我们才知道那两人原来不是夫妻。”   “修翼在B市多出名啊,那时候国内也没几个能扬名海外的指挥家,别说是B市,全国懂点音乐的人都知道他。他一出事肯定轰动全市,更何况还有这么大的丑闻。不过他死了倒也清净,听说他的妻儿一直被人议论,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那和修翼死在一起的女人,您知道多少呢?”边尧从报纸上收集到的信息大多关注点都是“修翼出轨”,而对于另一人的身份所知甚少。   老先生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我记得是修翼的助理,当时刚刚三十岁吧,年纪和修翼的妻子差不多大,听乐团的人说长得挺漂亮。你说修翼胆子也是大,出轨就算了,还把情妇弄成自己的助理,乐团的人说女助理刚来不久,修翼和妻子就闹离婚了,他不肯离,但他妻子脾气倔还闹上了法庭,出事的时候还是调解期呢。乐团的人本来都不知道出轨对象是谁,后来两人一起出事,大家才发现原来是女助理,再一算时间也吻合。”   “那她叫什么名字,可有什么家人?”边尧知道丑闻已经不可改变,唯一可以寄希望的便是此宋某非彼宋某了。   “我记得姓宋,至于叫什么也不太记得了。”老先生为难地说,“家人嘛,好像也没有……啊,我想起来了,当天半夜有一个尼姑来了医院……”   “尼姑?”   “很奇怪吧,所以这事我记的还算清楚。我们当时都围着修翼的家属想要采访,但被护士拦在停尸间外,然后有个尼姑来了,和医生说了几句话,医生就把她领去了另一间停尸间,另一间里就是那个情妇嘛。”老先生说着从拎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这是我当年做记录的本子,很多东西记得潦草也零碎,你拿去看看,也许能找到你想要的信息。”   “太谢谢您了!”边尧接过笔记本,连声道谢。   “都过去这么久的事了,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老先生好奇地问他。   边尧握着本子,郑重地说,“因为这关系着两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老先生虽然很想追问关系着什么人,但他到底是长辈,明白每个人都有看重的人和事,刺探别人的秘密对自己人生毫无意义,便也没有追问下去。“那就祝你顺利了。”   边尧送他上了出租车,车子启动时,老先生又想起了什么,趴着车窗对边尧说,“对了,我听说她好像有个女儿,但我们都没找到那个孩子,所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其实在边尧听到尼姑的时候,就已经印证了80%,听到女儿的时候差不多是99%……但边尧强迫自己相信尚且有那么1%的可能,一切只是巧合。   ====   边尧走进电视台大楼就开始翻看笔记本,前面都是关于其他新闻的资料,他翻找了好一会才找到B市音乐厅火灾的新闻记录。老先生也诚不欺他,这记录是真的潦草又零碎,边尧艰难地解读片段样的文字,好不容易才找到几个关键词,最后还是凭借“宋”这个字缩小范围,找到了情妇名字的记录“宋XX”。   边尧睁大眼睛去看后两个潦草到凤舞九天的字,试探地猜了一下,“宋……化丁?”   怎么会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这是边尧见过比“修颉颃”还要奇葩的名字了!   不对不对,一定是认错了,边尧把本子换了个角度才注意到疑似“化”和“丁”的字上面各有一个点,粘在了上一行,这么看的话那就是宋……代广?   边尧觉得“宋代广”并不比“宋化丁”好到哪里去。   再仔细看看,好像“代”的那一勾其实是一横,“广”的一撇也有个转折的弧度……   “难道叫宋住亏???”边尧彻底凌乱了。   他握着本子边走边猜也没注意看路,被转弯处一个安全警示牌一绊,差点摔了个狗吃屎,他慌乱中扶住墙,但手里的笔记本已经飞了出去,落在前方不远处。   边尧惊魂未定地站稳,先观察一下后面有没有人,再观察一下上面有没有摄像头,确定完全安全没丢人,他才整了整衣服镇定地走上前拣本子,但已经有人先他一步将笔记本拾起。   笔记本还翻在边尧研究琢磨的那一页上,那人微微蹙眉,一下就念出了让边尧头疼不已的三个字,“宋佳宁?”   边尧一拍脑袋瓜,对嘛!是宋佳宁啊!这才是一个人的名字嘛!   他好奇地看着捡起本子的人,“阮教授,你怎么来这里了?”   阮咸穿着一件素色棉质汉服裙,因为天气凉所以加了一件坎肩,很符合她古琴演奏家的气质。她微笑说:“新闻不是昨天最后一次播完了么,我去学校正好路过这里,来感谢你们的帮忙。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就是一些时令水果和点心。”   边尧暗暗心虚,不敢抬头看她,“那个您的女儿……很抱歉……”   “这没什么可抱歉的,你能帮我我已经很感激了,这么多年,我也习惯失望了。”阮咸轻叹一声,“或许她不在这里,又或许她只是不见我罢了……”   “怎么会呢。”边尧安慰她,“可能只是缘分未到吧,也许是她没有看到新闻……”   阮咸点点头,目光又重新回到笔记本上,“这是什么啊?看着是很旧的本子了。”   边尧小心地从她手中将笔记本抽走,“没什么,就是查点资料。”   “我看上面还写了修翼?”阮咸故作随意地问,“那不是很多年前就去世的指挥家吗?”   “您知道他啊?”边尧一说完就发现自己犯蠢了,都说了全国懂点音乐的人都知道修翼,阮教授是古琴演奏家,怎么可能不知道修翼是谁。“你看我糊涂了,您怎么可能不认识他,他那么出名……”   “怎么你也突然对音乐有兴趣了?”阮咸笑着问,“你若是有兴趣可以来我那里上课,等边舜月底回来,你可以和她一同来。”   边尧赶忙摆手,“我对音乐一窍不通,别为难我了。”   “那你怎么在查修翼啊?”阮咸不动声色地将问题一点点推进。   “和我一个朋友有些关系。”边尧含糊不清地解释。   阮咸微微蹙眉想了一下,尔后很是轻松地问,“你的朋友……是我认识的吗?”   边尧心下一咯噔,想起宋儒儒可是和自己一起找阮教授薅头发的人,无论此事最终如何,他都不希望还有别人知道这个秘密,因为这对宋儒儒的伤害太大了。   阮咸心中早已紧张又焦虑,再见他神色有异,更是可疑。二十多年前的事边尧为何突然查起了资料,看这本子纸张泛黄已有不少年头,可见边尧并非一时兴起随手查查,而是专门在收集详实的资料,本子上还有宋佳宁的名字,比那些报纸新闻的资料全面多了。况且阮咸知道,边尧是孟秋的继子,莫非他是替孟秋在查什么?   她又试探地问了一句,“我看你上次是和温惜的舅妈一起来的,你和温惜应该关系挺熟,难道是温惜……”阮咸想着边尧断然不会给出正面答案,那便只能旁敲侧击,她故意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想从边尧的话中得到一些有效的信息。   边尧此刻满脑子都是宋儒儒,一听到“温惜的舅妈”几个字更是全身紧绷,再一听她猜的是温惜,忽地一下全身放松,从头皮到脚底过了电似的一阵酥麻,大脑短暂性的放空。   “怎么会是温惜呢,温惜连您的音乐细胞都没遗传到,她哪能和大指挥家有关啊!”   阮咸愣住了,边尧清晰地看见她脸上的表情由惊讶变为惊愕再变为惊喜。   他想,自己可能会被温惜杀了吧,毕竟温惜的武力值并不比宋儒儒低多少。   ======   你们不是嚷嚷着边尧好久没出来了么,那就给你们看一整章的边尧宝宝呀~~   PS,中秋快乐哈,记得今天吃月饼的时候许个愿,神婆给你们加持~(づ ̄3 ̄)づ╭?~   最后,微博小抽奖中奖的三个小伙伴是:杰森斯婷森、Fay和林得意,请这三个同学微博私信我地址哈~   另外我没想到那么无聊的小抽奖你们都喜欢,嗯,那就等到完结的时候再抽一次,我争取选点更无聊礼物,也多准备几份哈(*/ω\*)   ☆、50,你不用洗那里   PART 50   边尧打来求救电话时,宋儒儒正在做中饭,修颉颃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她的手机在客厅充电,电视的声音将铃声淹没,宋儒儒没听见是很正常的,当然修颉颃看到来电显示后没提醒她也很正常。   修颉颃说是看电视,其实也只是一个姿态而已,因为他一边看一边低声哼唧,“后背好痒……没有洗澡……会不会皮肤过敏啊……”   “两天不洗澡死不了!”宋儒儒没好气地吼了一嗓子。   “可我觉得我有点臭……”   “那你就把鼻孔堵上。”   边尧急得不行,只好亲自跑来宋儒儒家。可他敲了半天门都没有反应,估计她是不在家了。秉承来都来了的原则,边尧决定顺便去看一眼他的好兄弟。   哪知修颉颃家的门一开,站在门口的竟然是宋儒儒!   “你怎么在这里?!”边尧今天一上午受到太多的刺激,可再多的刺激也比不过眼下的刺激。   “他的手受伤了……”宋儒儒正要解释时,坐在餐桌前吃饭的修颉颃发出了今天第N次哼唧,声音悠悠扬扬地飘到了门口,“我想要洗澡……”   边尧眉毛一挑,既不求救了,也不听解释了,撸起衣袖就大步走进去。   “洗澡是吧!今天爷帮你搓背!”   ====   宋儒儒一向欣赏雷厉风行的人,比如温惜,比如她自己,再比如边尧。说要给修颉颃搓背,那就真的给他搓背,连饭都不让他吃完,薅住衣服后领就给拖到了卫生间。   稀里哗啦的水声里,时不时传来两人短促的交谈。   “低头!抬头!抬手!转身!”   “疼,搓得太重了……”   “你不是两天没洗澡吗?我当然要使劲!”   宋儒儒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配着这样的对话,分外有趣。   “你不用洗那里……”   “你总不能全身洗了就那里不洗吧?”   “也不是洗全身就得非要包含那里啊。”   “那里不洗就不是全身!”   宋儒儒暂时搁下了筷子,那里?那里是哪里啊?   “就那么点大的地方,不洗没有关系。”   “怎么叫那么点大的地方,快三十公分长有吧!十多公分宽有吧!”   “我不喜欢别人洗我那里。”   “你都想让儒儒帮你洗澡,那你原本打算怎么洗那里呢?”   这……宋儒儒咽了下口水,怎么听着有点怪怪的啊……   “我打算不洗那里啊。”   “我今天非给你洗不可。”   “啊啊啊!”   惨叫声连连,宋儒儒倒吸一口凉气,实在不敢去脑补卫生间里的画面,思来想去还是继续吃饭好了。   过了好一会儿,边尧薅着修颉颃又出来了,两人都洗了个干净,边尧套着修颉颃的T恤加短裤,修颉颃只穿着一件背心和短裤,这与他平时正经儒雅的穿衣风格相差太大,他靠在卫生间门口不肯挪动。   “我的衣服还在卧室……”他皮肤本来就白,洗完澡后更是白里透红,倒也不知道他脸上的红晕是因为热还是因为害羞,黑色的头发垂着水珠耷拉在耳边,像个被妈妈揪住洗完澡的小男孩似的。   “你不热啊,刚洗完澡就要穿居家服。”边尧头发短,他拿着毛巾擦了几把往肩上一担,大剌剌地往沙发上一靠,“给你洗澡可真累!”   修颉颃并不好意思在宋儒儒面前如此暴露,贴着卫生间的外墙一点点挪去卧室穿衣服了。他白皙的后背和笔直的长腿,倒真有几分秀色可餐,尤其是肩胛骨的线条,宋儒儒默默给自己又盛了一碗汤喝。   趁着修颉颃进房间换衣服,宋儒儒问边尧,“你刚才要洗的‘那里’是哪里啊?”   “啊……那个啊。”边尧起身走到厨房给自己装了一碗饭,“颉颃以前就不许别人碰他那里。”   “那你还非要洗?”宋儒儒的思维已然发车,老司机油门一踩,直接就是180码。   “肯定要洗啊!”边尧义正言辞说,“你说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怕人碰脚底心,他都洗澡了,还能不洗脚?”   嘭地一声,老司机车胎爆了。   宋儒儒艰难地说:“你们说的‘那里’是脚底啊?”   “要不然你以为是哪里?”边尧夹了一口青菜边嚼边说。   宋儒儒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想歪了,只得更加义正言辞地说,“我以为说的是二头肌……”   “我好好的非要洗他的二头肌干嘛……”边尧一脸嫌弃的表情,“我给他搓二头肌?那得多恶心啊!”   宋儒儒白了他一眼,“你洗脚底也没好到哪里去!”   边尧耸耸肩,“那起码不娘吧。”   修颉颃换好衣服出来,他碗里吃了一半的饭早已凉了,他左手拿着饭勺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宋儒儒舀起一勺热排骨汤给他淋在饭上,用喂狗的方式对他说,“泡泡吃吧。”他点点头,用饭勺把汤和饭拌匀,就那么一口接一口地吃了。   边尧指着他受伤的右手问:“是明天去医院拆绷带吗?”   “恩。”修颉颃点点头,转而问他,“你来找我有事吗?”   “我不是来找你的……”边尧话没说完,自己先傻了,洗澡洗得太开心,把正事给忘了。他手里的筷子吧嗒掉落在桌上,脸上的表情经历了相当复杂又快速的变化,像是一个加速快进的表情包,“儒儒……我捅娄子了……”   宋儒儒还记得不久前,她刚刚和温惜说边尧是个靠谱的人,立马就被啪啪打脸了,可见这世上就没有一成不变的人和事,尤其是边教授的两个儿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上梁不正……哦不,是虎父无犬子。   =====   宋儒儒想着事已至此,与其责怪边尧,不如赶紧通知温惜。好在有边尧在,修颉颃也有人照看了,她风风火火就赶去找温惜。   边尧和修颉颃被丢在家里,两人面面相觑,气氛有几分尴尬。   修颉颃先开了口,语气带着浓烈的不满,“为什么你做错事她都不怪你?”   “我又不是故意的。”边尧虽然觉得宋儒儒没责怪自己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但他隐隐觉得这个问题或许是个坑,如果自己稍不留神流露出得意,修颉颃很可能会告状也不一定!   “那我以前也不是故意的啊。”修颉颃扁扁嘴,他每次都是发自真心然后被她嫌弃啊。   “不如你换个角度想。”边尧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儒儒嫌弃你,不一定是因为她讨厌你……”   “那是……”   “或许她只是特别特别喜欢我,舍不得骂我,和你没啥关系,所以也不存在比较。”边尧的笑容真挚又温暖,手足之情感天动地!   修颉颃静默了一会,抬头问边尧,“你说她特别特别喜欢你,是她和你说的吗?”   “没有啊。”边尧摇头。   “那你和她表白了吗?”修颉颃又问,很认真地刺探敌情。   “也没有啊。”边尧继续摇头。   修颉颃眨眨眼,稍稍有些小得意,仿佛获得了某种胜利。“那你根本比不过我啊。”   “噗。”边尧笑了,“可你表白被拒绝了啊,你难道不知道成年人的世界里,恋爱的法则是先成为朋友,然后进入暧昧阶段,最后表白才会一次成功嘛!”   “……”修颉颃一下愣住了,“法则?”   边尧耸耸肩,心疼地看了他一眼,“你看我不贸然表白,就不会被拒绝啊。我和她先做朋友,然后慢慢日久生情,你看你一上来就表白被拒绝,啧啧,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啊!”   修颉颃想了一下,确实是这个道理没错,他下意识地向以前那样求助边尧,“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边尧扫了他受伤的右手一眼,“我看你现在有心机得很,还用我教?苦肉计都使得出来,佩服佩服!”   “我是真的受伤了。”修颉颃承认替宋儒儒选课、提议合并上课,还有上课握手是他的心机,但受伤可真是意料之外的事。   要说以前,边尧对修颉颃是一百二十个放心,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亲眼所见宋儒儒出现在修颉颃家里,亲耳听到修颉颃哼唧要洗澡,若是到了这地步他还传授经验给对手,要么是他傻,要么就是他心里喜欢的人不是宋儒儒,而是修颉颃。   “颉颃啊。”边尧仗着自己比修颉颃大三个月,素来是用哥哥看弟弟的眼神看他的,慈爱又包容,“我们俩现在是对手,你懂吗?我怎么可能教你呢。”   “啊……”修颉颃想起来了,自己现在的对手是边尧啊。他明白地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走到门口,单手开门下逐客令了,“那你赶紧走。”   “儒儒让我照看你啊。”边尧惊诧不已地看着修颉颃,“你不需要我了?”   “对啊。”修颉颃很认真地说,“要是你在这里,她就不会来了,我当然要把你赶走。”   边尧佯装无奈地走到门口,临走前他扶着门框问修颉颃,“颉颃,你之前不是说她骗了你,所以你不能喜欢她了。怎么现在突然想通了?真假也不重要了?”   修颉颃反问:“那你之前不是还因为我犹豫不决?”   “不是你让我不要顾虑你嘛。”   “你都不顾虑我了,我还顾虑什么真假啊!”修颉颃嘭地一声关上家门,动作迅猛地差点把门口的边尧撞飞。   边尧靠在门上笑了起来,可笑容却渐渐泛苦,那件事要怎么告诉颉颃呢?要如何对他说,也许……他并不能和宋儒儒在一起,他的喜欢,他的小心机,他为她所作的改变,很可能都是没有意义的事。   ======   十五的月亮十六的圆,今天记得看月亮哈~   边尧宝宝你知道这么多,可能会很累哎,┓( '?` )┏不如像我们大可爱,啥都不知道就往前冲   不知不觉都写了十六万字了,根据我的惯例一般再写5万就该写完了,但我为啥有一种可能写不完的感觉TAT   ☆、51,方圆三公里,寸草不生!   PART 51   宋儒儒一路赶到穆扬家,门铃一按最先狂吠的是甜瓜,然后穆扬才缓缓走来开门。一看是宋儒儒,他有些吃惊,“怎么是你啊?”   “温惜呢?我打她电话一直关机。”宋儒儒着急地走进来,甜瓜认识她,抱住她的腿一通狂嗅。   “她上课了吧,所以手机关机。”穆扬把甜瓜从宋儒儒腿上拎走,丢了球让它去拣。   “去学校上课了?”宋儒儒心头一紧,“古琴课啊?”   “怎么可能!”穆扬笑了,“别说那课是阮教授教,就算不是阮教授,她肯定也不会选修古琴了啊,等着挂科不成?她听了你的建议,这学期选修了电音吉他!”   宋儒儒一路跑得气喘吁吁,拧开一瓶矿泉水先喝了几大口,“阮教授知道温惜是她女儿了……”   “啊?”穆扬脸色一变,这事可非同小可,当务之急是赶紧自保,“我可一个字都没说出去啊!”   “是你师兄。”宋儒儒往沙发上一靠,“我本来是想告诉温惜让她做好准备,看样子是来不及了,阮教授肯定会去学校等她的。”   “那我怎么办啊?”穆扬很是紧张,神色里还带着一些恐惧。   “又不是你说漏嘴的,你怕什么?”   穆扬抱着甜瓜瑟瑟发抖,“你第一天认识温惜吗?她生气的时候是有辐射范围的,方圆三公里,寸草不生!”   这么一说,宋儒儒就想起之前温惜误会穆扬去做亲子鉴定的事,可不就是把她家都砸了么。她叹息一声站起来告别,“温惜回来的话你就告诉她我最近特别忙,让她别来找我,也别去我家,拜拜~”   ====   温惜触碰到电音吉他的第一秒,就感到只有它才能撞击到她的灵魂深处。不但音色厚实响亮,质感明快,而且右手轮指时简直爽、爆、了!   这才是音乐嘛,古琴真是太无聊了,一点都不high,还不好上手。电音吉他就不一样了,那节奏、那旋律,动次打次,触动灵魂啊。这才第三节课,温惜就已经可以和鼓手一起合奏了。也许宋儒儒说的对,她当初要是报考摇滚专业,还真可能成为一个学霸!   阮咸还没走到电音吉他的教室,就远远听见里面节奏十足的表演,待她走到教室后窗,才看见教室里表演的人正是温惜,弹奏的是BEYOND乐队的《教坏细路》。   温惜穿着一件浅色牛仔连裤衫,脚上是一双白色跑鞋,一头奶奶灰的板寸短发,配上她明艳动人的五官,和动感十足的电音吉他完美融合。   阮咸忍不住笑起来,这孩子真是没有一个地方像她,也没有一个地方像她父亲啊。   如果孩子是她亲自抚养,可能古琴弹得比边舜还要好吧。若是不喜欢古琴也可以学钢琴,或是作曲和指挥……   可世上最没有意义的话便是“如果”,如果她知道会与自己的孩子一别二十年,她一定不会将孩子送去福利院,如果她知道那晚音乐厅会发生火灾,她一定不会带着孩子去找他……所有的“如果”都是在为过去的错误找借口罢了。   阮咸还记得那天晚上起了很大的风,音乐厅的后巷空无一人,她抱着孩子踉踉跄跄地跑着,大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也模糊了她的视线。怀里的孩子哭得很厉害,或是饿了,或是困了,或是因为知道自己是一个不被祝福的生命……   他说,你走吧,我可以再给你一笔钱,但我不会负责这个孩子。   她问他,这是你的孩子,你难道对她没有任何感情吗?难道你对我也没有任何不舍?   他笑着反问她,你对我就有感情吗?你也只是为了得到我的帮助和推荐而已吧,谈感情未免太可笑了。   她无法反驳他,怀里的孩子那么重,重得像一座她不可能扛起的大山,她感到自己快要被压塌了。   阮咸累了,也实在跑不动了,她抱着孩子在马路边坐下,安静的夜晚像一张渐渐收拢的巨大黑幕,一点点盖住她未来人生的全部光明。孩子也哭累了,静静地睡去,只是哭红的小脸上还带着泪痕,她低头亲了亲孩子,只觉得心神俱碎。   消防车的鸣叫声呼啸而过,孩子一下惊醒,再度大哭起来。阮咸顺着车开去的方向侧目,她一路跑来的方向此刻红光冲天,火光照亮了那一片漆黑的夜空。   死亡般的恐惧将她吞噬,她看见那张巨大的黑幕全然落下,仅存的一丝光明和希望也都不见了……   ====   一节选修课上得温惜意犹未尽,下课时才恋恋不舍地停手。她与搭档还有老师挥手告别,并约定下节课要换一首更有力量的曲子。她得意洋洋地走出教室,就看见了等候已久的阮咸。   虽然阮咸一个字都没有说,但温惜已经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来意,因为那眼神有太多的悲伤与期待,就连一向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温惜都被卷入情绪的漩涡之中。   温惜不是没有设想过阮教授发现后会是怎样的场景,她想过很多种画面,但最终觉得任何一种都不适合她与阮教授,因为他们本就没有太多交集,只比陌生人多那么一些关系,而偏偏那些关系也不是好关系,是一个教授和一个学渣的尴尬关系。   再者对温惜来说,她很清楚自己不是一个被抱错的孩子,而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教室里的学生陆续走出,温惜走上前简单明了地对阮咸说,“我们换个地方吧。”   阮咸连连点头,“去我办公室行吗?”   温惜应了一声,快步从她身边走过,径直向前走去。   上学期差点留级的时候,温惜就来过一次阮教授的办公室,只是现在今非昔比,心境早已大不相同。   “你要喝点什么?”阮咸有些紧张地问道,尔后又连忙改口,“你喜欢喝什么?”   温惜淡淡地笑了一下,“阮教授,你不用客气的。”   “其实我……”阮教授充满期许地看着她,可嘴边的那句话却反反复复也说不出口,“我听说其实你是……”   “我早就知道了。”温惜利落地打断她的话,也很利落地给出了自己的答案,“但我不想和你相认,所以让大家都瞒着消息。”   阮咸想过孩子不会那么容易接受自己,也许还会恨自己,但她没有想到温惜的态度是如此坚决与冷漠,相比责备和痛恨,冷漠和拒绝更加让她心痛。“为什么呢?”   温惜指了指她握着的纸杯,一针见血地做了解释,“你连我喜欢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并没有可说的吗?就连认识我一周的朋友都会知道我的喜好。”   “对不起。”阮咸微微低头,“我知道你这些年一定吃了苦,我听你舅妈说过,说你为了撑起家庭的重担才去做模特……”   “噗……”温惜一下笑起来,只是那笑声有些冷,也有些讽刺,“那都是骗你的,宋儒儒也不是我舅妈,她是我的闺蜜。你真的对我一无所知啊!我不明白,明明是在两个不同世界生活的陌生人,为什么要突然相认?难道相认了就可以变得亲密吗?在你知道我是你女儿之前,你也没多喜欢我吧,你不觉得突如其来的感情很莫名吗?”   “对不起……”阮咸眼眶泛湿,这些问题她都无法反驳,每一句话都像利刃一样插进她的心里,她知道错过的时间无论如何也无法补回,错失的感情自然也不可能朝夕重拾。   “你不用一直说对不起。”温惜不自然地别过脸去,避开阮咸悲戚的目光,“我在家里过得特别好,我爸我妈都很疼我,要不是他们惯着我,我不可能差点留级对吧?你只要不出现,我就可以继续幸福的生活。你要是真的觉得有那么一些愧疚,我希望你不要打扰我现在的生活。”   “我知道你恨我是有原因的,但我不是故意要抛弃你,我当时真的没有办法。”阮咸的声音喑哑得像断了弦的古琴,艰难地发出咽塞之声,“过了三天我就去福利院找你,哪知你已经被人领养了,领养人的身份又必须保密,我就只能一直找你,我找了你整整二十年。温惜,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希望你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你还有一个母亲爱着你。”   温惜眼眶微微泛红,她不是一个冷血的人,但她很清楚此时此刻她不应该有任何的心软,她若是善良便是在纵容阮咸曾经犯的错,她若是动摇是便是在践踏父母对她的养育之恩。   “我曾经想过要不要与你相认,也想过我该不该与你相认,但后来我想明白了,这并非是一件该与不该的事,因为决定权在我,就像造就这一切的人是你一样。”她目光坚定地看向阮咸,“所以能够影响我决定的,是你的答案。”   “什么答案?”阮咸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她期盼地等着温惜给她一个机会。   温惜眨了眨眼,将眼底的湿润逼回去,她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你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你为什么要抛弃我?第二我的父亲是谁?”   时光好像在不断前行,却又好像是在不断循环,阮咸又想起了二十年前那个深夜,黑暗一点点吞噬光明,不留下一丝希望。   ☆、52,要不我们还是说包的事吧   PART 52   拆绷带那天一早,修颉颃就换好衣服端坐在家里等着,宋儒儒答应了送他去医院,所以哪怕他完全可以自己去,也要在家等她。   毕竟……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秋雨,气温也陡然降低,这样的天气他没法单手打伞……不,单手打伞还是可以的,这个理由可能会被宋儒儒嫌弃,他歪头想了一下,两眼一亮,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连忙起身走进书房寻找道具。   就算边尧不教他,他也可以用自己的办法让宋儒儒喜欢他,而且他觉得自己一点都不输给边尧,就算他没有经验,但是他更努力啊。   喜欢这件事他没有天赋又如何,他可以用尽全部爱意去喜欢她,用尽全部能力去对她好,而且他坚信自己永远不会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   他喜欢一个人,喜欢一件事,就会坚守一辈子。   修颉颃记得他六七岁的时候,父亲就开始带他去乐团听演奏,修翼既是指挥家也是作曲家,参加过许多大型交响音乐的创编,尤其擅长将交响乐队与民族器乐结合,编曲细腻流畅,指挥节拍准确。   修翼会在演奏结束后考他,“今天小提琴的音色对吗?”“钢琴在第四小节抢拍了还是拖后了?”“古琴有一处弹错了,是哪里错了?”   诸如此类的问题修颉颃都能对答如流,那时候修翼对孟秋说,“这孩子听力太好了,是个好苗子,日后可能会超过我呢。”   孟秋比修翼更懂自己的孩子,“他不光是听力好,他是做事特别专注、心无旁骛,不被任何人和任何事影响,只要做了就会一直坚持下去。”   “那倒真是比我厉害。”修翼搂着妻子宠溺地说,“我坚持最久的事就是喜欢你了。”修翼从大学时就开始追求孟秋,大学一毕业孟秋就嫁给了他,两年后又有了孩子,仿佛再没有比他们的爱情更幸福圆满的了。   孟秋笑着说:“那你要继续坚持啊,给孩子做个好榜样。”   “周末我有一场演奏会,我给你和儿子留了第一排的位置。”修翼的声音带着一点恳求的味道,“这次演奏会我的老师和市里领导都会来,结束后还有一个饭局。”   “周末啊……”孟秋面露难色,“周末我答应给几个学生补课的。”   “那就改天啊。”修翼不以为然地说,“又不是非要周末才能补课。”   “下周一是一模,我趁着周末给他们拎一拎重点,或许他们一模就能多考几分。”那是孟秋第一年带毕业班的学生,她知道高考将决定这些孩子的未来,所以对他们尤其费心。   “不就是那几个差生么,你补再多他们也考不上好大学的。”修翼认识那几个孩子,每次考试前孟秋都会给他们补课。上一次他们结婚纪念日,修翼捧着玫瑰花回家,一开门却见到一屋子孩子围在餐桌上写试卷呢。   孟秋不高兴丈夫这么说自己的学生,狠狠瞪了他一眼,“就算考不上好的大学,多几分他们就能多一些选择。”   修颉颃记得那时候父母经常因为这事起争执,后来矛盾越来越多,渐渐从争执变为争吵,最后是冷战。还有一次孟秋为了给学生补课,索性在学校办公室住了一周没回家。   他们的感情像一块浸了水的海绵一点点被拧干,从温润柔软变得干燥坚硬,最后千疮百孔。修翼没能继续坚持下去,自然也没能成为修颉颃的好榜样,后来甚至成为他们母子永远都醒不来的噩梦。   那时候修颉颃就想,他一辈子只会喜欢一个人,不会再喜欢别人了。这花花世界如同交响乐团一样,有着各种缤纷绚丽的声音,但他只愿意去聆听那唯一的声音,这万千世界亦有形形色色的人,但他只想去见那唯一的人。   ====   宋儒儒一早就去了杂志社,因为这个周五她就要去录节目了,最近忙得晕头转向,得赶紧拿资料做好准备。   苏叶笑盈盈走进主编办公室的时候,宋儒儒就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了“不怀好意”四个字,再仔细看看呢,里面还有些“笑里藏刀”。   “节目有什么问题吗?”宋儒儒挑了挑眉,颇为警觉地问。   “没有啊。”苏叶在她面前坐下,招呼助理给她俩倒咖啡,“这可是电视台下半年的重点项目,一带一路、文化传承啊!你要是上了这节目,我保证你微博粉丝立刻多10%。”   宋儒儒抠了抠耳朵,“八块钱一千个粉丝,你花八千块就可以给我买10%,我上节目你拿的钱至少乘以十吧。”   “那是团建费!”苏叶义正言辞地说,“为了咱们社里的工作得以顺利进行,确保大家对工作始终有热情!”   宋儒儒故意扯开嗓子大声说话,确保外面的工作的同事都能听见,“哇!那今年有六位数的团建费啦!我们年底是不是去日本玩啊!”   “哎呀哎呀!”苏叶赶紧捂住她的嘴巴,比划了一个手势,“三七分,三七分好么?”   宋儒儒握住苏叶的手,有些心疼地说,“那多不好意思,还是二八分吧。”   “还是儒儒你懂事啊。”苏叶叹了口气,“你看社里大大小小的事啊,操不完的心……”   “是你二我八。”宋儒儒从她桌上拿过节目的资料翻看。   “这二八不太好吧……”苏叶蹙眉,“还是三七的好,三七的数字也好……”   “啪!”地一声,宋儒儒把文件夹往办公桌上一拍,怒视苏叶,“就这样你还好意思三七?修颉颃也是嘉宾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苏叶咽了下口水,慢慢把文件夹往自己面前拖了几寸,“那……不是还是其他人么,又不光是你们俩,你看,有著名历史小说作家,还有省博专家……啊!你看主持人也特别棒,是边尧啊!他可是电视台第一帅!可见台里多重视这个节目啊!”   “……”   ====   修颉颃一直等到中午宋儒儒才回来,她脸色不大好,看起来遇到了烦心事。   他想起自己上午在知乎搜索的哄女孩秘籍,轻咳了一声问,“我请你吃好吃的吧?”   宋儒儒斜了他一眼,“你这缺胳膊断腿的还想出去吃饭,你要在餐厅表演左手抓饭吗?你可自己去吧……”   修颉颃有些疑惑,不是说只要请女孩子吃好吃的就可以解决50%的问题嘛,那是不是因为问题很大,所以好吃的也没用呢?“那我给你买口红吧!”   宋儒儒指了指自己生无可恋的脸,“你看我有化妆的心情么?”   修颉颃摸了摸头,突然就对知乎产生了动摇与怀疑,但他还是决定最后一试,“你给你买包包呢?”   宋儒儒被他烦得头疼,深吸一口气问,“那你说说你给我买什么包?”   这个好像有戏!修颉颃赶紧认真思考,依据他认知体系里对包的种类划分,最终得出了一个最优答案——“牛皮包!”   “……”宋儒儒瞬间就回到了八卦村的文王庙,前殿、中殿和后殿……他还真给了她一个种类名。   见她不说话,修颉颃又问,“难道你喜欢猪皮包?羊皮包?”   宋儒儒把历史节目的资料往茶几上一丢,直截了当地说,“你是不是也要参加这个节目?”   修颉颃低头一看,点了点头,“是的啊。”   “回头上了节目你不许和我说话。”宋儒儒凶巴巴地说,“一句都不许说!”   修颉颃有点可怜地问:“为什么啊?”   “你说为什么?”宋儒儒反问,“你忘了上一次我们参加节目的事了?”   “上次节目不是很愉快吗?”修颉颃纳闷不已,“我回看了好多次重播呢,你愣住的时候超可爱啊!”   “……”宋儒儒很庆幸自己今天去杂志社看了节目安排,否则还不知道这次节目会如何“愉快”呢!“反正你不许和我说话!”   “要是我有话想说怎么办?”   “那就换个地方说,反正不是在节目上。”   修颉颃一听就笑了起来,“我可以节目后去你家和你说吗?”   “有事就打电话,非要见面吗?”   修颉颃白皙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他轻轻地说,“这是你第一次要求我打电话给你呢。”   宋儒儒愤怒又绝望地狂抓了几把头发,“好了好了!这事打住!”她说着看了他手腕一眼,“你一早上没事干不会自己去医院拆绷带?”   修颉颃忙不迭从沙发上拿起他从书房找到的道具——清拓本的《散氏盘铭文》,“外面下雨,我只有一只手,拿着书就没办法举伞了,这书可不能淋雨。”   宋儒儒仰着头看他,高高的个头,匀称的体型,纯净的五官,看起来也是个文质彬彬的大好青年,怎么就脑子缺根筋呢?   “第一,你去医院拆绷带拿书干嘛?”   “第二,雨早就停了。”   修颉颃眨了眨眼,把手里的书默默放下,“要不我们还是说包的事吧,你觉得鳄鱼皮包怎么样?”   ======   修老师,你这样我就不是很看好你了┓( '?` )┏   ☆、53,那还是儒儒比你好   PART 53   周五那天天气晴好,一早上就有极好的阳光。修颉颃晨跑一小时后才回到家里,今天上午他没有课,便拿起一本《敦煌石窟思想研究》看起来。门铃突然响起,他不知这么早谁会来找他,难道是宋儒儒?   他赶忙把手里的书合上,换了一本他托人从台湾重金淘来的民国25年初版《周易集传》,美滋滋地跑去开门。   门一开,门口却不是宋儒儒,而是温惜。   “大可爱,儒儒是不是藏在你家呢!”温惜说着一把推开他,径直就走进屋里找人。   “她不在我家啊。”修颉颃有点小失落地说,“我倒想她在呢……”   “那你这两天见到她了吗?”温惜因为阮教授的事心情特别糟糕,可宋儒儒却躲得不见踪影,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她今早直接来闯门,才发现宋儒儒竟然还把门锁给换了!她的备用钥匙打不开了!   修颉颃摇摇头,“没有哎,这几天学校没有课。”   温惜用一种不争气的眼光扫了他一眼,往沙发上一坐,“她没课你就不去找她?你就在家看……看这什么书啊,你还想不想追她了啊!”   修颉颃点点头,“想啊。”   “那你得有行动啊!”温惜盘算着自己一个人找宋儒儒太累,抓上修颉颃不就多一个人了么!   “你不懂我们之间的关系……”修颉颃一本正经地说道,一听这话温惜期待地睁大了眼睛,难道他俩之间飞速进展,还有了连她都不懂的关系?   他悠悠地把话说完,“我要是没事去找她,会被她打的。”   “……”温惜叹了口气,果真还是师兄胜算大啊!   修颉颃仔细瞧了瞧温惜,看她眉头紧蹙又撇着嘴,应该是不开心的,他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心情不好啊,我请你吃好吃的?”   温惜眨了眨眼有些意外,修颉颃见状又问,“我给你买口红?”   温惜惊讶地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情况啊?   修颉颃无奈只能使出杀手锏,“给你买包包?”   温惜想了一下,可能人生就是这样吧,你永远不知道噩运会在哪一天降临,就像你不知道哪天就突然遇到一个特别有钱的傻白甜,不带任何企图和欲望,就是非要给你买礼物。   “好啊!我要吃帝王蟹,我要买萝卜丁口红,我还要买个流浪包!”   修颉颃有些不明白了,看来这三招没问题啊,为什么换成宋儒儒就不管用了呢?   ====   温惜背着流浪包,对着镜子擦口红,修颉颃问她,“心情好了吗?”   “当然好了啊!我都有流浪包了,心情不好我就离家出走呗。”温惜歪着头开心地说。   专柜柜姐将刷卡单和票据递给修颉颃,忍不住八卦了一句,“温惜小姐背什么好看,先生您是她什么人啊?还给她买包包,好贴心。”   “哦,她闺蜜是我喜欢的人。”修颉颃一板一眼地说,“也就是说我和她没有直接关系,而是间接关系,你懂了吗?”   柜姐尴尬不已地笑了一下,“你们的关系……真特别。”   有穆扬的前车之鉴,温惜才不会让自己登上明天的头条呢,她抿了抿口红走过来一把挽住修颉颃,“这是我哥,他逗你玩呢,你看不出来吗?”   “啊……”柜姐连连点头,“看出来了,你们家基因可真好,都是大长腿,巴掌脸,你看你们俩鼻子都一模一样!”   温惜噗嗤一声笑了,她和修颉颃可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的,最多都是好看的人,不过话也没错,好看的人都是差不多的美法,丑的人才会各不相同。她抬头看了一眼修颉颃,还真别说,她以前都没发现他俩鼻子这么像!   修颉颃抬手看了下时间,“我还要去电视台参加节目,你可以自己吃螃蟹吗?”   “电视台的节目?”温惜眼珠一转,“是不是儒儒也要参加的那个?”   “恩。”修颉颃点头。   “那我也要去,我正好去找她!”温惜把包往身后一甩,大步向前走。   修颉颃问:“你不吃饭啦?”   “我都有包了还用吃饭?”温惜捧着自己的脸蛋说,“我可是三界第一美,小仙女是不吃饭不放屁的!”   “那还是儒儒比你好。”修颉颃莫名还有了一种自豪感,“要是她也不吃饭,我前几天就饿死了。”   “你是不是觉得儒儒放屁都香啊!”温惜强行吃了一口狗粮,颇为不爽。   “她没放过,我不知道。”他很认真地说,“理论上说屁是不会香的,因为里面有氨气和……”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你没事去找儒儒她会打你了。”温惜温柔地抚摸着身上的新包,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着看他,“要不是你给我买了包,我也想打你。”   ====   宋儒儒比修颉颃要早到电视台,节目录制现场还在布置中,边尧正在一旁背台词,看到她来了有些意外,“你怎么来这么早啊?”   “我提前来告诉你,把我安排得离修颉颃远一点。”宋儒儒环视一下节目现场,抬手指向最两端的两个位置,“呐,我坐这里,让他坐那里哈。”   其实这种要求,即便宋儒儒不说,边尧肯定也是这么安排的,如果可以的话在中间拦上一道屏风他也乐意之至。   “没问题,要不要把你俩的交流沟通也删掉?”边尧体贴地问道。   “那当然最好了。”宋儒儒对边尧的善解人意很是满意,就连他说漏嘴的事都可以忽略不计了,边尧同志还是靠谱的!   安排好这些后,边尧小心地问宋儒儒,“你最近看到温惜没?我好怕她来灭我口。”   “她打过你?”宋儒儒看他瑟瑟发抖的模样好奇地问。   边尧摇摇头,“但我见过她打穆扬,啧啧……她徒手可能比我爸拿拖把还厉害些。”   “我也躲她呢,怕她心情不好把我家拆了。”宋儒儒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所以最近我都早出晚归……”   “那穆扬呢?”边尧有些担忧自己的师弟。   “他啊……”宋儒儒掏出手机打开微博给他看,“你没看新闻?说是腿受伤住院了,下手可真狠啊!”   边尧倒吸一口凉气,哀求地看着宋儒儒,“温惜还是挺在乎你的吧,要是她来杀我,你会替我求情的吧。”   “为什么啊?”她反问道,“她是我闺蜜哎,她要杀人我肯定是帮她毁尸灭迹啊!”   “咱们不是朋友吗?”边尧难以置信地说,“再说了,我要不是为了帮你弄头发我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件事,我要是不知道这件事我又怎么会说漏嘴呢?”   这话是没错,道理也是这么个道理,但宋儒儒思考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其实我觉得朋友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与其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边尧轻叹了一声,“可是我要是出事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啊,相反的,我活着还能帮你避开颉颃呢。”他说着佯装拿起桌上的名牌,啧啧嘴,“我觉得你坐他旁边也挺好的。”   宋儒儒冷笑了一声,竟然还想威胁她?!“好啊,那你就安排吧,你让我坐他腿上都可以,大不了就打一架呗,我又不是没打过。”   边尧不自然地揉了揉鼻子,然后问她,“儒儒,你是真的不喜欢颉颃吧。”   “关你什么事啊。”宋儒儒凶巴巴地说。   “就是确认一下……”边尧故作随意地耸了耸肩,“我得知道自己有没有希望啊。”   宋儒儒往他胸口重重地一戳,每说一个字就加戳一下,“我喜不喜欢他和你有没有希望一点关系都没有,因为你俩暂时都在我的黑名单上。尤其是你,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有希望的那一天呢!”   “那还是能的吧。”边尧嬉皮笑脸地说,“温惜虽然可怕,但她不知道我调来这里了,她去新闻频道找我也找不到的……”   他话还没说完,温惜的声音就从天而降,“师兄!原来你躲在这儿啊!”   边尧打了个激灵,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哎……我怎么好像听到了温惜的声音?”   “恩……”宋儒儒点点头,“我还看到了她的人呢。”   温惜杀气十足地走进来,手里晃着新买的包包,在边尧眼里像是在晃一个流星锤似的,他赶忙躲到宋儒儒身后,“她、她怎么会来这里?”   宋儒儒看向温惜身后跟着的修颉颃,啧啧嘴,“你说呢?这世上还有谁比修颉颃更不省事?”   边尧双手合十低头求饶,“温女神,咱们有话下了节目说好不好?你看我们马上都要录节目了,你把我打出个好歹来,我的主持生涯就真的要完了!”   温惜倒也通情达理,“好啊,那我就在这里等你,你什么时候下节目,我什么时候和你算账。”她说完利落地拽了张椅子,往摄影师后面一坐,手指在椅把上敲了敲,边尧赶紧招呼场务给她泡茶。   修颉颃走到边尧面前,友情提醒道,“我教你怎么哄她吧,你先请她吃好吃的,再给她买口红,最后给她买包包。”他说着指向温惜的新包,“你看,我给她买了包之后她说她再生气都不会打我的。”   宋儒儒一听眉毛都竖起来了,“你给温惜买了流浪包?!却要给我买猪皮包?”   修颉颃看向宋儒儒,神色很是为难,他犹豫了好一会才回答她,“你不是让我在节目上不要和你说话吗?”   =====   今天我是难受的小仙女,我不想说话,想静静   ☆、54,难道你喜欢女博士?   PART 54   节目嘉宾共有五位,除去修颉颃和宋儒儒,还有网络上小有名气的历史小说家天下公子和省博专家周礼伯。除了四位常驻嘉宾外,因为这期节目的主题正是前不久发现的唐巫女墓,所以还请了一位特邀嘉宾国学女讲师吕德。由于宋儒儒的要求,边尧将她和天下公子安排在自己右侧,周礼伯和修颉颃安排在左侧,吕德老师坐在特邀嘉宾席上。   开场前十分钟,宋儒儒正在更新微博,今天是新月许愿的最后一天,她得发微博提醒一下粉丝快点许愿。   天下公子从安排座位后就开始打量宋儒儒,瞧她虽然个子不太高,但身材匀称长得也机灵可爱,一直琢磨着想和她搭个话,见她在发微博便以此为话题切入了。   “小姑娘第一次上节目啊,在发自拍吗?”   宋儒儒确定自己是在场唯一的小姑娘,才抬起头来。未免上次姓名事故再现,她先看了一下对方的名牌,天下公子……唔,根据她多年的经验,一般能给自己起这么杰克苏的名字,多半是个自恋的宅男。   天下公子自然也没能脱离经验,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八,黑圆的脸蛋上留着自以为很帅的胡渣,暗花POLO衫立着领子,松垮的裤子配着大金色的H皮带。   这一身打扮看得宋儒儒赶紧多看了边尧两眼洗洗眼睛,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回答了天下公子的问题。“我不是第一次上节目,也没有发自拍。”   “你们小姑娘不就喜欢发自拍嘛,要不我帮你拍吧,我拍照技术可好了。”天下公子以为她在矜持害羞,却不知道强行撩妹最为致命。   宋儒儒按下发送键后放下手机,冷冷地说,“不需要,谢谢。”   天下公子没想到自己主动搭讪竟然被狠狠拒绝,一时间难以下台,只能强行不屑。“一个小网红还得意了,你没看见超模温惜都坐在那儿等我吗?她可是我的粉丝。”天下公子见宋儒儒年纪不大,以为她是哪个直播主持或是写点鸡汤段子的小网红呢。   宋儒儒确定以及肯定,以温惜的看书品味绝不会看天下公子的种马历史小说,她最爱的都是玛丽苏文啊!不过节目马上就要开始,宋儒儒也不想与他抬杠,便点头笑笑,继续拿起手机不说话。   天下公子被人无视,脸色甚是难看,他在网络上可是一呼百应的大作家,什么样的女粉丝没见过,这小姑娘算哪根葱啊!他正生气的时候,只觉得一道犀利的目光射向他的后脑勺,他回头一看,就看到与他遥遥相对的另一边,修颉颃睁大了双眼十分凶残地瞪着他,眼里释放出“宇宙第一小心眼”的光波。   哔哔哔——   =====   边尧的主持风格幽默风趣,一改他之前做新闻主播的严肃正经,仿佛这才是他的真正舞台!节目前半场进行得非常顺利,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修颉颃和宋儒儒之间几乎没有任何沟通与交流,这也确保了节目的顺利进行。   到了下半场,唐墓的结构和保留的文物都已经聊完了,话题便围绕老妪的巫女身份展开。在此之前修颉颃就已经将推断写成了一篇论文,发表在专业期刊上。商族后裔、唐代巫女便是老妪最重要的两个标签。   这虽是一档历史文化节目,考据自然是重点,但综艺效果也不能少。在场的五位嘉宾里也只有修颉颃和周礼伯算是考古行家,宋儒儒还算是专业出身,天子公子和吕德讲师就没那么在行了,节目组安排他们参加也是为了增加话题性。   可往往越是外行,越喜欢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显摆,类似于某种自卑心理,生怕别人发现自己的短板,所以先发制人,抢先把话题往自己擅长的领域上扯。   天下公子最擅长写杜撰体历史小说,男主是清一色的种马,在各个朝代都能三妻四妾,左拥右抱。所以他说起的话题自然少不了直男癌的思维,“都说唐朝民风开放,老妪又跳《桑林》这类奔放的舞曲,她棺椁里可有什么暴露的衣服?”   吕德讲师就稍稍不一样了,她开设的国学讲座一向宣扬复兴周礼,谈论这种话题在她看来是极其粗鄙的,“女子以德为先,巫女不知礼数也难怪后继无人,孤独终老。”   宋儒儒忍不住要为巫师团体正名,“《山海经》里记载有十巫,皆是能上天下地通鬼神的巫师,又多兼神医。《吕氏春秋》亦有记载‘巫彭始作治病工’,在古代巫师与医生本为一职,怎么会是不知礼数之人?反倒是博学之才。”   吕德讲师对巫女很是不屑,“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巫师虽有博学却不相夫教子,也是枉然。”   这话正中天下公子的下怀,他鄙夷地看了宋儒儒一眼。节目开始时边尧就一一介绍了嘉宾的身份,天下公子才知道宋儒儒并非他以为的小网红而是一名女博士,然而这并未让他对自己之前的冒犯有所后悔,反倒莫名有了一种迷之优越感。“是啊,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巫师也好,女博士也好,那都不行,女人太强,男人不爱。尤其是女巫师,那得多可怕啊,万一两人吵个架她还能诅咒你呢!”   边尧本来想替宋儒儒接话的,但宋儒儒的战斗值何须他人帮助?   天下公子话音刚落,宋儒儒就噗嗤冷笑了一声,“天下公子是小说写得太投入了吧,您的新小说是不是清朝的啊?我以为大清都亡了,不会再听到这种言论了呢。”   天下公子还记恨节目前宋儒儒对他的不屑态度,此刻竟觉得宋儒儒女博士的身份是个弱点,“这可不是我说的,女博士到哪里都是叫人害怕的,相亲市场里可都是低配。”   吕德讲师点点头,“《女诫》有言,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阴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   “要我看,班昭定是自己早早做了寡妇,就盼着天下女人都和她一样守寡才好,所以才会写《女诫》。吕老师,您不会真的认为女人就得一辈子相夫教子吧?那您抛头露面上节目可不太好哦!还有天下公子,您这么懂相亲市场行情,难道您一把年纪还在相亲?那我觉得您可能才是低配吧。”   论怼人,宋儒儒根本没在怕,尤其是天下公子这么low的直男和吕德这样心态畸形的妇女,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   边尧担心他们三人的对话再进行下去宋儒儒就要舌战群雄了,赶紧把话题扯回来,“大家讨论得这么热烈,看来女巫师的身份还是很特别的。修老师,您还见过其他朝代的巫师墓葬吗?”他说着递给修颉颃一个眼神,可修颉颃一直死死瞪着天下公子和吕德,根本没在看边尧。   边尧只得尴尬地将话题转向省博专家周礼伯,“看来修老师不太清楚,周老师您知道吗?”   周礼伯摇摇头,“这倒真没有过,巫师在各个朝代都并非上等职业,墓葬形制较低所以难以保存。这位女巫的墓葬规格在庶民中算上等,尤其是从陪葬品可以看出她生前积蓄颇多。”   一听这话,天下公子便又来抖机灵了,“刚才修老师说唐朝早已不盛行《桑林》了,那老妪哪来的积蓄啊,这巫女该不会中途改行了吧……”   修颉颃被宋儒儒规定在节目上禁言,所以看着她与两人争执也不能开口,眼下他终于被点名,有了说话的机会,立刻拿过话筒严肃又认真地说起上一轮的话题,枉费了边尧好不容易才把话题扯开。   “博士是一种学历等级,只要考上博士就是博士,哪里有什么男女之分。”   天下公子认为只要是男性便应该认同自己,面对修颉颃的呛声有些意外,“修老师说笑了,难道你喜欢女强人,喜欢女博士不成?”   “我喜欢啊!”修颉颃中气十足地回答他,“她能成为博士和强人说明她聪明能干,这是优点,又不是缺点!”   宋儒儒瞬间就红了脸,她别过脸去不看修颉颃,他还真是厚脸皮,无论到哪都把喜欢挂在嘴边,这么大人也不知道收敛!   边尧瞧出来了,这小子现在是到处给自己加戏啊,真真不能小觑了!但边尧碍于主持人的身份并不能参与互怼,只能保持中立的状态,尽可能缓解冲突,维持节目的正常进行。“其实大众把女博士归为第三类人,也是长久以来对女博士的刻板印象。其实无论是工作还是家庭中,男女地位本就是平等的,不必非要分出高下,男主内女主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天下公子嬉笑着问自己的盟友吕德讲师:“吕老师,难道您希望您儿子找个女博士做媳妇?每天早出晚归,不做家务也不带孩子?”   “我可不喜欢,孩子的教育离不开母亲,要是一个母亲连孩子都不带,那算什么女人啊。”吕德讲师蹙眉摇头。   “那您多虑了。”宋儒儒笑了起来,“我不知道您儿子见过活的女博士和女强人没有,您这样嫌弃,只怕是小学生担心北大和清华抢自己该怎么办吧。”   吕德讲师一脸过来人的得意表情看向宋儒儒,“你还年轻不懂事,等你到了我的年纪,结了婚有了孩子就知道了,女人太有事业心,家庭一定不和睦,肯定要离婚的。”   这话是中年人的杀手锏,但凡他们说不过别人时就搬出这座大山,没有知识储备就用经验强行取胜,也不管自己的经验是对是错,反正要把所谓的“中年智慧”发扬光大,仿佛宋儒儒只要此刻没能年长二十岁就没有资格反驳她似的。   ☆、55,你还是欠我人情吧!   PART 55   宋儒儒一时语塞,按道理说吕德比自己年长,尊重长辈是中华民族的美德,可遇到这种长辈怼吧不懂礼貌,不怼吧怕她祸害苍生,最可怕的是他们一旦使出“我有经验你不懂”这一招,基本就等同于耍无赖了。   创业不如考编制,我有经验你不懂。   结婚生子最重要,我有经验你不懂。   丈夫出轨忍一忍,我有经验你不懂。   他们根本没在和你辩论,纯粹是倚老卖老,偏偏宋儒儒还真就没有那些“垃圾”经验。   远处的修颉颃见宋儒儒蹙眉为难,心头微微一颤,若要有理有据地反驳吕德倒也不是不能,只是……   有些话要说出口并非易事,每个字都像滚烫的烙铁,吐出时总会将喉腔烫得鲜血淋漓。可他真的很担心宋儒儒,明知道她很厉害不会被人欺负,却还是会忍不住担心。修颉颃喜欢看到她笑,因为她生气的样子凶巴巴的很吓人,而且她只要一生气就不爱理他,就连哄温惜的那三招都没用!   天下公子见宋儒儒无话可说,立刻就获得了精神胜利,“牝鸡司晨,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井底之蛙,终究还是目光短浅。”宋儒儒虽然不能反驳吕德,但回敬天下公子一句还是毫无压力。   天子公子此刻有吕德的话做盾牌,自然刀枪不入,“吕老师都说了,你还不懂事,只怕井底之蛙另有其人。”   宋儒儒深吸一口气,看来今天她不大开杀戒是没办法了,年纪大了不起啊?传播这种不正确的三观,年纪大也只能说明跟不上时代了!   哪知她还未开战,修颉颃却先她一步开口。他看向吕德讲师,一双黑眸亮若星辰,清亮的声音犹如碎冰击玉。“吕老师,我母亲和您差不多年纪,她结过婚也有孩子,是一位很要强也很有事业心的女性。他们结婚十年后因为我父亲出轨,我母亲就提出了离婚。”   他这话一说,吕德讲师以为他是来助攻的,连忙附和,“这就是我说的女人太有事业心,家庭就是不和睦!”   修颉颃虽然语气淡淡的,但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后来我母亲遇到了我的继父,他鼓励我母亲去追求自己的事业,为了让她可以安心工作,继父还时常请假在家照看三个孩子,他们的感情非常好,我们家也特别和睦。”   “其实这么多年,我母亲一直没有变,她始终在追求自己的事业,也始终是要强的性格,而变的只是她身边的人,所以影响家庭和睦的并不是有事业心的女性,而是那些认为女性不应该有事业的男性,他们本身才是导致家庭不睦的真正原因。”   吕德讲师和天下公子哑口无言,吕德不甘心地追问了一句,“也许你母亲和你父亲不离婚,只要她多照顾家庭,化解了矛盾,你可能比现在更幸福呢?”   修颉颃摇了摇头,“不会的,因为我父亲去世了。”   宋儒儒一下怔住了,她全然没有想过修颉颃会为了帮自己反驳吕德在节目上将往事和盘托出,那是他的沉疴旧疾,是他的往日伤疤,原来他并非一个没有风吹雨淋的人,他睡梦中的啜泣也并非装可怜。   她想起他说的话——“我不可以是真的可怜吗?”   宋儒儒想,或许修颉颃并没有给自己加戏,相反的,他将很多故事都藏在心里,像个自闭的小孩子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独自一人给自己讲故事。   ====   节目一结束,天下公子和吕德讲师黑着脸离开,边尧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温惜揪去了后台。周礼伯因为对唐墓颇感兴趣,散场后还在与修颉颃讨论问题。   宋儒儒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动,静静地看着侃侃而谈的修颉颃,他认真又专注地向周礼伯讲解自己论文的观点,仿佛节目里的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情绪。   但她却看出他清亮的眼眸里有着淡淡的悲伤,像是皎月当空却有乌云掠过。他还是受了伤的,揭开伤口与人分享血淋淋的过去并非一件易事,就像他放弃原本的黑白世界一样,每一次都很艰难,却又不得不那么做,只因为她比过去更重要。   等他和周礼伯谈完话,他才稍稍松懈了精神,明亮的眼眸黯淡下去,流露出疲倦的神色。   “修颉颃!”她叫了他一声。   忽地听到她的声音,修颉颃一下抬起头来,这才注意到宋儒儒竟没有走,他向周围看了一圈,边尧和温惜都不在!“你在……等我吗?”   “恩。”宋儒儒应了一声,从座位起身走过来。因为上节目所以她精心化了妆,化的是符合秋天气息的枫叶妆,腮红和唇膏都是南瓜色系的。修颉颃指了指她的嘴唇问:“你的嘴巴有些发黄哎,啊!你的脸色也发黄……你最近是不是肝不太好?”   宋儒儒有时候真的想不通,修颉颃这个人聪明的时候像个无所不知的奇才,可他蠢的时候又是真的蠢,耿直起来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但替她出头时又变得高大勇猛。   他难道不知道她不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人吗?   她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独自坚强地生活,她从来都不需要谁来保护她,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宋儒儒是不需要别人帮助的。   可她为难的时候他却不管不顾地往前冲,不会喝酒却要替她挡酒,不会与人争辩就自揭伤疤,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呢?   宋儒儒怀疑修颉颃是不是精神分裂啊?在他的身体里同时住着两个人,一个负责睿智,一个负责天真,要说两者有什么共同点的话,便是他们都喜欢着她,睿智的那个用尽心机接近她,天真的那个用尽全力保护她。   喜欢她是一种本能,本能地去关心她的生活,留意她的一举一动,他是个根本不认识什么是流浪包、也分不清唇膏颜色的直男,但他依旧会努力学习如何让她开心,他会为了她的一句话换车牌,替她读书讲解知识,为她按摩穴位,去收集她喜欢的易学书籍。   这世界哪有人真的因为不会就不对喜欢的人好呢?不过都是不够喜欢的借口罢了。只要是放在心上的人,再笨拙也会努力去做,哪怕是用伤害自己的方式也要让对方不被伤害。   她深吸一口气回答他愚蠢的问题,“是啊,我最近没怎么睡好。”   “为什么?”修颉颃担忧地问。   “因为你啊。”宋儒儒仰头看他,一字一顿地说,“因为你,我总是没办法安静下来。”   修颉颃低下头小声问:“那我是不是也不能打电话了,只发信息可以吗?”   “你发信息也有提示音啊。”宋儒儒有些哭笑不得。   “那我给你写信吧!”他扬起嘴角笑起来,明亮的双眼里闪着许多小星星,“写信就没有提示音了。”   宋儒儒想起了头顶有小星星的长颈鹿,它很幸福却又很孤单,它有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却又不知道别的小动物喜欢它。   它在黑暗里闪闪发光,像一颗闪亮而不自知的明珠,静静等待某一天有人为它拂去尘埃、视若珍宝,为了那一天它会一直等下去。   =====   走出电视台时,宋儒儒问他,“你开车来的吗?”   “恩。”修颉颃点点头,然后立刻说,“其实我也可以坐地铁。”   宋儒儒大步向停车场的方向走去,“那你送我吧。”   修颉颃微微一愣,赶紧快步跟上她,“你是不是因为没睡好,想在车上补觉?”   “是啊是啊。”对于修颉颃的脑回路,宋儒儒一向不与之争辩,“所以你开慢点,我就能多睡一会。”   “那我开20码吧。”修颉颃笑着说,他忽地想到了什么,“对了,边尧被温惜拽走没事吧?”   “没事的。”宋儒儒耸耸肩,“伤筋动骨也就一百天。”   宋儒儒走到停车场,才看到修颉颃今天开的车竟然是NM250,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因为我今天是先带温惜出去的,所以就开了这辆车……”   “带温惜出去你就开250?”她撇撇嘴,“那你的新车留着干嘛?”   “留着等你。”他认真地说,“我不想让其他人坐你坐过的位置。”   宋儒儒一言不发,拉开副驾驶的位置就坐进去,修颉颃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只好默默上车,做一个安静的司机。   车子以20码的速度缓缓在道路上行驶,宋儒儒靠在车窗上似笑非笑,隔了好一会她突然开口问他,“你还想吃排骨吗?”   “想啊。”他不知道宋儒儒为什么这么问他,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再说。。   宋儒儒抬手指向前方不远处的一家东北筒骨店,“那你在前面停车吧,我请你吃排骨,算是谢谢你今天帮我。”   “你不用谢我的。”   “我不想欠你人情。”宋儒儒说道,毕竟她有过两次失败的经验,欠他人情日后被讨债往往更吃亏。   修颉颃眨了下眼,一脚油门踩下去,瞬间提速到80码,车子风一样地从筒骨店门前飞驰而过,“那我不要吃排骨了,你还是欠我人情吧!”   毕竟,他也有两次成功的经验啊!   ☆、56,原来还有这种操作?   PART 56   温惜虽然下手狠,但尚且知道分寸,毕竟边尧是主持人,得靠脸吃饭,所以她特别温柔地没有打脸。   边尧自知有错,可还是觉得自己挺冤枉的,无妄之灾啊这是!   “那你认阮教授了吗?”他扶着椅子想坐下歇歇,哪知屁股刚一沾上坐垫,立刻疼得弹了起来,想想已经住院的穆扬,边尧竟有几分庆幸与欣慰。   “怎么可能!”温惜正拿着锉刀修指甲,刚才不小心弄断了食指指甲,真是心疼死她了。“我让她回答两个问题,她一个都答不出来。”   边尧揉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腰问:“你不会问什么了什么奇葩的问题吧。之前你不是问过穆扬如果地球爆炸先炸哪里?”那阵子穆扬天天学物理,就差复读高三了!   “我就问她我爸是谁,就这么个问题,她都没回答我。”温惜吹掉指甲的屑屑,叹了口气。其实别看她成绩不好,但心里透亮得很,这世上的感情莫若爱恨情仇,喜怒哀乐,若是连她的父亲是谁都不能告诉她,那肯定没什么好事。“我想过了,我要么是私生女,要么……”   边尧好奇地睁大眼睛等着温惜的后半句,她却卖起关子,啧啧嘴不说了。   “要么是什么啊?”   温惜放下锉刀,起身拉了拉筋,免得剧烈运动后肌肉太过紧绷。她拎起自己的新包包,怜爱地抚摸了一下,“要么我就是变种人,外星人的后裔……”   “啊?”   温惜捧着脸微微一笑,“要不我怎么能是三界第一美,这都是命中注定的,我有太阳系八大血统,十六星球混血!”   边尧竖起大拇指,“那是,要不是变种人你也不能战斗中自动加血啊?”他想起了与自己同命相怜的师弟,“穆扬住院还好吗?”   “他?”温惜鄙夷地说,“他说他下楼梯踩空摔了腿,我一回家他就已经跑去医院住院了,小题大做,真是弱鸡……”   “……”边尧倒吸一口气,原来还有这种操作?难怪就他一个人被揍!   ===   温惜是不是外星混血宋儒儒并不确定,但她可以确定天下公子很可能是印度沙文猪的混血,因为他竟然还敢发微博黑修颉颃,引得那些个直男癌晚期的读者都在微博骂修颉颃是男人中的败类,破坏男性的尊严。   宋儒儒刷到这条热门微博时拍案而起,开什么玩笑?   修颉颃就算是败类,那也是全宇宙的败类,就天下公子那群人,根本不配成为修颉颃的参照物和取值范围。   不过这事修颉颃压根不知道,因为他没有微博。从电视台回来后,他就乐呵呵地买了机票飞去帝都看特展了。   宋儒儒想,当事人都不在乎,她在乎什么呢?   可她一刷微博就能看到这条置顶,总是叫她不太舒服,像是自家种的小白菜被猪拱了,那样水汪汪、嫩生生的小白菜啊,就算她不吃也不能白白糟蹋了不是?   憋到第二天的时候,宋儒儒实在受不了了,忍不住转发天下公子的微博怼了回去。天下公子虽然小有名气,但和宋神婆这种千万级别的大V根本不在一个层次,加上神婆的粉丝80%都是女性,哪能容忍一个直男癌大放厥词,没过一小时就把天下公子的微博轰成了渣渣。   宋儒儒这人吧,不但睚眦必报,还得理不饶人,从不懂得见好就收。看到天子公子被怼得关闭了评论,她却越发来劲,一通电话打给了赫赫有名的普纳公关,下了订单要把天子公子刷到地球的另一端去。   可完成这一切后,她就后悔了。   不但是后悔,还有些生气,尤其是看到自己的转账记录,简直气得七窍生烟。她是不是被修颉颃传染了什么脑科疾病,竟然会做这样的蠢事?她不但没有得到流浪包,还要花钱替修颉颃掐架?   宋儒儒赶忙拿出塔罗牌给自己测了测,顺位的星,没毛病啊。她又拿出签筒抽了一签,还是上上签。最后推了个星盘,射手座运气也是棒棒哒   难道她算命的技能出了问题?不可能啊,宋儒儒宁愿怀疑算命有问题,也不愿意怀疑自己的技能有问题!但若要怀疑算命本身,她好像也做不到。   毕竟算命对一个神婆来说,不仅是安身立命的人生观,更是渗入血液里的一部分。虽然在温惜是否要与阮教授相认的问题上她已经有了些许怀疑。人的命运真的是注定的吗?这个命题她以前从未有过怀疑,可一旦怀疑了,就像坚硬的冰河有了细密的裂缝,再踩上去裂缝便如织网一般散开。   宋儒儒摇摇头,狠狠把这些杂念晃走,她想起月真师傅的话,应该是因为修颉颃与她八字冲克,所以即便她的运程没有问题,遇到他也会不自觉地惹上麻烦。   可她气完以后呢,内心却又有点小满足和小骄傲,仿佛在某种程度上胜过了修颉颃,不至于总是他来保护她似的,她干得大事可比他厉害多了!   ====   除了对付天下公子外,这几天的时间宋儒儒都献给了构思论文提纲,可修颉颃真是个乌鸦嘴,自己还没开学的时候他就诅咒她论文写不出来,现在好了,开学也快半个月了,她还真的写不出来了!   周三那天,宋儒儒决定去散散心舒缓一下紧张的神经,顺便关心一下温惜的状况,毕竟边尧已经被揍过了,根据经验温女神揍人后技能冷却需要一个礼拜呢。   那天又是温惜的电音吉他课,宋儒儒在教室外听她弹奏《ENDLESS RAIN》,这首曲子张扬又悲伤,温惜弹得也格外投入。   主唱的男生嗓音沙哑,当他嘶吼到“Endless rain fall on my heart,let me forget all of the hate,all of the sadness……”时,宋儒儒看到温惜在台上重重地跺了一脚,十二公分的尖头高跟鞋差点插进木地板里。   宋儒儒打了个哆嗦,她感觉温惜经历过人生大事后变得成熟了,也升级了,或许技能冷却都不需要一周了,48小时就可以满血放大招了。她连连退后几步,决定今天还是不要在这里散心的好。她一转身,却和身后的阮教授撞了个正着。   阮咸看到宋儒儒稍稍一愣,宋儒儒也傻了眼,如果没记错的话,她骗走阮教授的头发后并没有告之“发卜”的结果,当然结果现在也不重要了。   反正她不是第一次忽悠阮教授了。   “我原来真以为你是温惜的舅妈呢。”阮咸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结果温惜说我一点都不了解她的生活,我才知道你是她的好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宋儒儒对阮咸有一种天然的同情心,其实她能理解温惜的态度,也完全明白温惜的立场,只是她太早失去了母亲,对于坚持找女儿的阮咸自然就多了一分亲切。也许对宋儒儒来说,她所期盼的并非是温惜与阮咸有何进展,而只是那份失去后再度团圆的心情。   她莫名就圣母了一把,安慰了阮咸一句,“温惜就是这样的性格,她若是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就不会妥协。”   阮咸知道自己给不了温惜答案,这不是温惜的错,而是她的错,但即便她后悔、难过、悲痛,她还是无法给出答案。“我知道,但我没有办法回答她。”   “就连她父亲是谁,都不能说吗?”宋儒儒追问了一句。   阮咸神色凄切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告诉她……”   宋儒儒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也问过母亲这个问题,她想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可直到宋佳宁去世,她也没能得到答案。   刚上幼儿园的时候,她经常问,后来时间久了也就不问了,因为知道不会有回答。母亲带她去庙里烧香时,她偷偷问过月真师傅,为什么母亲不告诉她答案呢?月真师傅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小箱子,锁着最为重要的秘密,钥匙也被藏在无人知晓的地方,除非这个人愿意,否则谁都不能打开装秘密的箱子。因为小箱子是藏在心里的,想要打开它,先得打开一个人的心。   小时候她还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只是隐隐知道不能强迫别人,后来等她长大,她也有了自己的秘密箱子,她才开始明白原来打开一个人的心是那么难。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父亲是谁。”宋儒儒苦涩地笑了一下,“我能理解你,但对于温惜来说那很重要,所以我帮不了你。”   阮咸犹豫了一下开口,“我有一样东西想给她,你能帮我转交吗?”   “可以的。”宋儒儒点点头。   “在我办公室里,你和我一起去拿好吗?”阮咸说着指了指教室,“快要下课了,温惜看到我不高兴,所以我不方便送过来给你。”   宋儒儒本来就想撤退,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忙跟着阮教授离开。走到转弯的时候,领路的阮咸提醒了一句,“儒儒,往这里走。”阮咸温柔如水的声音念出这个名字时软软糯糯的,她祥和地笑了一下问,“你的名字挺可爱的。不过你不是研究周易的吗?怎么叫儒儒啊。”   “我妈说她生我的时候一个人在家,突然就肚子疼了,她扶着墙去隔壁找人帮忙,隔壁那家的孩子当时正在背卢纶《长安春望》的最后一句,‘谁念为儒逢世难,独将衰鬓客秦关。’”母亲以前告诉她的事,宋儒儒一直都牢牢记着。   “这句诗听起来有些悲伤,也很孤独。”阮咸有些不理解地说。   “但是我有两个儒啊!”宋儒儒笑了起来,“我妈妈说,诗人是孤身一人漂泊秦关,但我是儒儒,所以会有人一直陪着我,我就不孤单了啊。”   走在前面的阮咸脚步停住,她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宋儒儒的名字耳熟了,那不是她记忆中很重要的部分,却又是无法忘却的一个部分。   曾经有一个人也念过这句诗,那人说,我的孩子名叫儒儒,是不是很可爱啊?两个儒,所以我会一直陪着她的。   阮咸还知道,那个人并没有陪着她的孩子长大,仿佛这个名字一语成谶,打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孤独寂寞。   阮咸也想起了那个人的名字,她叫宋佳宁,自己与她有过两面之缘。   ======   超厚实的一章啊,PS很多同学说阅点要过期了。。所以明天开V吧,后面应该也没几万字了。   获得阅点的方式很多,有签到啊,留言啊,读书啊啥都可以~   欢迎大家积极领阅点,看免费的文~(づ ̄3 ̄)づ╭?~   ☆、57,应该是因为他说话不算话吧!   PART 57   阮咸交给宋儒儒的是一个密封的信封,宋儒儒没有打开,只是用手在外面捏了捏,有点厚度,也有点硬度,一侧边缝略高一些,像是一本横向对折的小薄本子,有巴掌大小。她琢磨了一下,觉得像是银行存折,可能是笔巨款。   宋儒儒小心地把信封收进包里,生怕稍有不慎弄丢了,然后才发微信给温惜,约她明天见面,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宋儒儒把地址选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店里。   从音乐学院回到家中,宋儒儒的论文还是毫无头绪,她索性躺在沙发上刷起了海淘网站,最近换季折扣,她打算给自己买点东西,也许买着买着就有灵感了呢?可页面刚一打开,她就看见了首页推送的流浪包,还和温惜那只一模一样。   宋儒儒的心口立刻挨了一闷棍,她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是妒忌了,否则她岂不是和修颉颃一样小心眼了吗?温惜是她的好闺蜜她自然不会妒忌她,况且温惜的名牌包一个房间都不够放的,宋儒儒要是妒忌估计早就面目全非了。   她也知道温惜和修颉颃之间肯定没有什么,再说她没有妒忌的立场嘛,她又不是穆扬。但是……修颉颃给另一个女孩买包包买口红,她为什么会这么不高兴呢?   这种感觉特别像她夏天刚上山那会儿,又憋屈又生气又觉得自己不应该。   啊,应该是因为他说话不算话吧!   就算自己拒绝过他,他也不能说好了喜欢她然后就突然不喜欢啊。   就算自己嫌弃他的品味,他也不能说好了给她买包然后就突然给别人买啊。   其实牛皮包、猪皮包,也都可以嘛!   宋儒儒气得网站都刷不下去了,干脆起来去做饭。冰箱保鲜柜里还有她昨天从超市采购的食物,她打开袋子翻找,西蓝花、胡萝卜、蘑菇、排骨……   她买排骨干嘛啊?!   她抓起那盒排骨往旁边一放,结果下面还有一盒……筒骨?筒骨下面是一盒龙骨!   宋儒儒回想起昨天去超市买菜的时候,她好像正在刷微博看天下公子的惨状呢,所以心不在焉随手拿了一口袋。   对!一切的源头都是上周五的节目,自从那天节目后她就不正常了,不仅帮修颉颃掐架,还产生了妒忌之情,现在还买了这么多排骨回来!   修颉颃不就在节目上帮她解围么,她至于自乱阵脚到这地步?还是说他不单单帮她解了围,而是做了很多很多的事,以至于厚积薄发?   还有一件事就是,这几天修颉颃去了帝都,自己不但没见过他,也没被他的电话微信骚扰,好像有点寂寞……不,不可能是寂寞,一定是因为修颉颃之前出现得太过频繁,他突然没了消息难免让她有些不适应。   类似宋儒儒买房前和童小悠住在一起,那时候小区门口有家卖杂粮煎饼的早餐摊,她和童小悠轮流去买煎饼,双份脆饼加火腿肠。她很享受那种安定的感觉,不慌不乱,不急不躁,可后来有一天煎饼摊突然没了。几乎有一个月的时间,宋儒儒都寝食难安,因为她的安稳生活骤然被打断,她压根还没做好换早餐的准备。于是她到处找煎饼摊,可换了几家都难以找回当初的味道,她索性就再也不吃煎饼了,改为自己早上煮粥。   所以对修颉颃也是一样,他一开始出现时,宋儒儒全身每个细胞都在抗拒,差点没质壁分离,可后来她好不容易习惯了,他又突然不见了。现在宋儒儒二次适应,他就不能好好坚持一下,这三天两头的尽瞎跑,特展有那么好看吗?不就是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看三天还看不够?!   宋儒儒把三盒排骨全倒进大炖锅里,再加上满满一锅水。不回来就不回来,她就一个人吃一锅排骨,没有什么空虚是不能用食物填满的。她忿忿不平地用汤勺拨排骨的时候,门铃忽地响起,宋儒儒下意识把勺子一丢,就往门口冲去。   大门一开,却是一个邮政送信员,讲真宋儒儒已经好几年没见过这么标准的投递员了。   “宋儒儒,有你的挂号信,出示一下证件。”邮递员从墨绿色的邮包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她。   宋儒儒疑惑地接过来,牛皮纸信封上确实写着她的名字和她家的地址,但是谁会给她写信呢?她顺着往下继续看,寄件地址是帝都XX酒店,寄件人——修颉颃。   宋儒儒用手捏了捏信封,厚厚的,但是软软的,不是存折而是信!难怪他不打电话也不发信息,敢情是真的去写信了!   她拿了身份证,签了字,领了信回到家里。她用裁纸刀小心地把信封封口划开,才把信纸抽出来。   修颉颃的字迹一如从前,铁画银钩,别有风骨。她先翻到最后一页去看落款时间,是他刚到帝都那晚写的,倒是一刻都没耽误。   宋儒儒展开信一行一行地看去,她想起修颉颃在灯下写字的模样,坐姿端正笔直,逆光的时候他侧颜如画,纤细的睫毛随着目光的移动而轻轻扇动,他握笔的姿势尤其好看,遇到转折和点捺时,他的手腕稍稍发力,骨节也愈发分明。   一共三页纸的信,宋儒儒约莫看了二十分钟,看完后她将信纸小心地叠好,重新放回信封里。信封上贴着的邮票是今年生肖的公鸡图案,盖着黑色的邮戳。一封信从寄出到她收到,足足花了五天时间,帝都到C市的快递是24小时,打一通电话从拨出到接听要半分钟,而发一条微信只要一秒。   那么快的速度就可以与一个人沟通说话,而修颉颃偏偏选择了最慢的速度,仿佛一辈子岁月漫长,他可以慢慢去做这些事,反正岁月都是用来陪她的,一秒也好,五天也罢,与他而言都是一样的。   宋儒儒从衣柜深处拿出她的木盒,把这封信和小星星发箍放在一起,然后盖上盒子,再次藏好。这是她装秘密的小箱子,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放进了新的东西。   ===   第二天下午,宋儒儒先是穿了运动衫加跑鞋,打算见到温惜时如果情况不对就赶紧跑路,但她拿起那信封时又犹豫了一下,这里面很可能是巨额存款的存折本啊,万一温惜一时高兴带她去购物呢?所以她还是把运动服换了下来,换上了适合逛街的衣服。   温惜是咖啡店的常客,所以店员一见到她就把她们俩领进了最里面带隔断的卡座。温惜故意绷着脸生气,“亏你还知道约我,我还以为老天爷是一对一置换呢,多了个阮教授,就少个宋儒儒。”   宋儒儒知道温惜生气是常态,动口不动手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我不是考虑我家上次被你轰炸过后,才弄好没几天么……”   “我是那种一发起脾气来就没轻没重、不知分寸、波及他人的人吗?”温惜挑着眉头不高兴地说。   宋儒儒点了点头,“其实你对自己很了解的。”   温惜自己也绷不住笑场了,“好啦,算你有理由。那你今天约我有什么事啊,我还要去医院接穆扬出院呢。”   宋儒儒话不多说,打开包拿出信封推到温惜面前,“给你的。”   “这是什么啊?”温惜拿起来左右看看,看不出里面有什么名堂。   “是阮教授托我转交给你的。”宋儒儒老实地说,“我昨天去你们学校遇到她了。”   温惜立刻嫌弃地把信封一丢,“她能给我什么啊,该不会是手写的忏悔书吧,我可不要看。”   宋儒儒拿起信封摇了摇,里面的东西簌簌地晃动,有一定的重量。“如果是信纸是晃不动的,我觉得可能是银行存折,密码就是你的生日!”   温惜哼了一声,“那我可取不出来,我生日是我爸妈领我回家的那天,鬼知道真的生日是哪天啊!”   “那你也打开试试嘛。”宋儒儒跃跃欲试,“也许密码是6个0!”   温惜唰地一下把信封撕开,“最好里面有一大笔钱能把我吓住,否则我就要双倍甩回去!”她竖起信封底部往下一倒,一本墨绿色的小卡册掉在桌上,上面的金字已经褪色不少,但还是能清晰地看见那六个字——出生医学证明。   温惜飞扬跋扈的表情在瞬间凝固,她卷翘的睫毛颤抖了两下,才伸手去拿桌上的出生证明,稍稍吸了一口气,才将它翻开。那还是一份手写的出生证明,出生日期的那一栏清楚地写着:1997年5月26日。   在出生证明的封套里还别着一张纸条,温惜将它抽出来,纸条是对折的,打开后只有一行字,是阮咸的笔迹:   “我猜你会想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日。”   整整二十年,温惜过的生日都是当年端午节的后两天,阳历的6月11日,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5月26日。   宋儒儒也明白了,阮咸想给温惜的不是什么巨额财富,也不是忏悔书,而是一个真正的生日。   每一个孩子降临到世界的那一天,对母亲来说都尤为重要,那一天她们承受着世间最无法忍受的疼痛,却又怀着世间无可比拟的美好期盼。   宋儒儒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生日,母亲宋佳宁在世时都会亲手给她做蛋糕,给她唱生日歌,看着她把蜡烛吹灭,然后对她说,儒儒,你是妈妈这辈子收到最好的礼物!   =====   想知道修老师写了什么吗?我不告诉你(*/ω\*)   ☆、58,只要不打脸都可以   PART 58   宋儒儒回家的路上有些恍惚,那份出生证明让她想起了很多往事。   她记得小时候有次从滑梯上栽下来,脑袋磕破了,母亲抱着她一路狂奔去医院,为了不让母亲担心,缝针的时候她咬着牙一声都没吭。   她还记得母亲时常做一种超大的面包,像宋儒儒拍的皮球那么大,有一点咸味也有点酸。等她长大后,和童小悠去哈尔滨玩,才发现哈尔滨的面包店里都有这种食物,叫大列巴。那时候宋儒儒就猜想,或许她的父亲是哈尔滨人?   她也记得自己打小就左右不分,每次吃饭都乱抓筷子,宋佳宁就一遍一遍地纠正她。后来她还是记不住,宋佳宁就给她买一个星星发箍,发箍上一左一右有两个立体的小星星,宋佳宁一会戳戳右边,一会戳戳左边,要宋儒儒准确地说出左和右。   可是没用啊,她平日好像记得牢牢的,可一到紧张的时候还是会跑错路。就像那天深夜,她和母亲隔着熊熊烈火,她手足无措地大哭,只是一个劲地叫着妈妈你快出来,妈妈你出来啊……   宋佳宁对她说,儒儒,你快出去,出了门往右跑,那里有个报亭,你还记得妈妈告诉过你着火了要打什么电话吗?   她啜泣着回答,是119……   宋佳宁说,那你快去打电话,说音乐厅里面失火了,要是报亭关门了你就继续往前跑,前面有妈妈给你买棒棒糖的小卖部,你去那里叫人。   她抹着眼泪点点头,撒腿就向外跑去。可是那条路那么长、那么黑,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远处有隐隐的亮光,她的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好像天地之间一切都在摇晃,她只能依照本能不断地往前跑。   跑了不知道多久,她的两条腿渐渐乏力,踉跄了一步摔倒在地,嗑在一块高出的青砖上,鲜血一下就涌了出来。她很疼,但她不能让妈妈担心,于是她爬起来继续跑,却一直没有看到报亭,继续往前也没有找到那家有棒棒糖的小卖部。   直到这条长长的路跑到了尽头,她转过身去,看到了冲天的火光……   她是不是又没有分清方向?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脑袋上的发箍,摸到左边的时候,她的心瞬间冰凉,她回想起母亲的手曾轻轻地戳过这个小星星,对她说,这是左边,不是右边。   她一下瘫坐在地上,鲜血不断从她的膝盖涌出,顺着她的小腿蜿蜒而下,原来即便是在黑暗里,血还是鲜红的颜色,还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失去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生离死别也不过转瞬之间,前一秒所有,后一秒尽失。可她一直都想不明白,她并非拥有很多的命运宠儿,她甚至都不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在这个世上她只有母亲一个亲人,为什么还会失去呢?   似乎只是为了应验马太效应,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多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都要夺过来。   宋儒儒从小到大听过最多的鸡汤,便是不经历磨难怎么会成功,可她一点都不喜欢磨难,如果可以她只想要幸福快乐的生活,不想要那些成功与辉煌。   这一生精彩也罢,平凡也罢,终究只有这一遭,能够幸福就已经很艰难了,还想要功成名就?她可不想要,她只想要每年生日有人为她做蛋糕,只想放学的时候不再是母亲一个人来接她,她只想时光倒流,那场大火可以熄灭,那条夜路她没有跑错……   地铁到了终点站,宋儒儒还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站台上的工作人员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匆匆拎着包走下地铁。车门关上,地铁缓缓启动,继而咻地一下朝着黑暗的隧道飞速驶去,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   二十年的漫长岁月,仿佛也不过是弹指一瞬,那么清晰,那么遥远,永远都无法重来。   她渴望安定平稳的生活,可若是命运的安排,她也无法抵挡。一切都是注定的吧,母亲注定会在那一天离开,而她注定了要一个人成长,无论那天她是否走错了路,无论那天是否会发生意外,都是注定的吧。   地铁飞驰而过的风带乱了她的头发,她将碎发别在耳后,迈步向出站口走去。   她可是神婆啊,对于命运她不该去怀疑,也不能怀疑。   ====   回家前宋儒儒按照惯例去了趟超市买菜,这次她控制了自己的思维和双手,一盒排骨都没拿,只买了她自己爱吃的蔬菜和鸡腿。   她拎着一袋菜和一袋饮料,走到公寓楼下时已经很累了。她把两袋重物放在脚边,按了下电梯按钮,下意识抬头去看电梯的楼层数字。电梯正在缓缓上升中,数字一点点增加,然后在她家所在的楼层停下了!   公寓是一梯两户,宋儒儒尚在等电梯,现在去那层的人岂不就是……   她泛起连自己都不易察觉的喜悦,明明电梯按钮还亮着,她却忍不住又按了两下,仿佛这样就能快一秒下降似的。电梯门一开,宋儒儒拎起两袋东西就走进去,依旧是狂按楼层和关门键,倘若此时还有谁在电梯里按了其他楼层,宋儒儒可能会将他一脚踹出去也不一定。   电梯一路畅通地上升,门一打开,宋儒儒雄赳赳气昂昂地挎着两个大口袋蹦出电梯,“你还知道回来啊!”   那人正站在她家门口,被她从背后一声大吼,吓得踉跄了一步才转过身来,“我回来?”   边尧诧异地挠了挠头,又问,“回哪?”   宋儒儒没想到站在门口的人竟然是边尧,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隔了几秒她才说,“你怎么来了……”   “明天下午不是又要录节目,我怕你因为上次的事心情不好,所以想请你吃饭,结果你手机又打不通,我有些担心就……”边尧没有继续说完,总不能说他担心宋儒儒又被修颉颃骗去洗澡吧!   宋儒儒掏出手机一看,确实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那会儿她正在地铁上,手机没信号她也在发呆走神。“可我已经买了菜了……”   边尧探头看了一眼她袋子里的菜,笑了起来,“我烤鸡腿很好吃,你要不要试试?”   鸡腿是宋儒儒最喜欢吃的菜,以前童小悠常给她做,后来她自己做的都不是很好吃。边尧的话像是某种诱惑,又像是在钓鱼。宋儒儒纠结了一下,相比修颉颃的猪皮包,边尧的鸡腿显然更有诱惑力。   她点点头,把手里的菜递给边尧,“要是不好吃我就揍你一顿。”   边尧接过购物袋,郑重地回答,“只要不打脸,都可以。”   ====   边尧年少时除了会哄边舜睡觉,还有一个技能就是做饭。边舜很喜欢吃烤鸡翅,可她小时候又不会啃骨头,边尧便把鸡翅拆了骨,然后再烤给她吃。   时间久了,边尧也总结出了一套秘制腌料,鸡翅和鸡腿都是鸡的四肢,只要腌料对,烤出来就不会难吃。   边尧系上围裙,俨然一副掌厨的架势,宋儒儒落了个清闲,索性去看明天节目的资料了。约莫过了半小时,边尧从厨房出来了。他第一次来宋儒儒家,免不了四处打量。他绕着客厅转了一圈,有些好奇地问,“哎,你家里怎么都没有照片啊……”   “有啊。”宋儒儒指向沙发后书架的最上层,边尧走过去仰头一看,是一张很有年代的合影。照片上是一位女人搂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女孩,女人的眉眼与宋儒儒极像,两人笑得很幸福。“这是你妈妈和你?”   “嗯。”宋儒儒点了下头,“你干嘛突然问照片?”   “就是想看看你妈妈长什么样子嘛。”边尧故作随意地说,“你妈妈叫什么名字啊?”   宋儒儒放下手里的资料,挑起了眉头,“哎,我让你去居委会工作,你还真开始练习了啊?你饭做好了没?”   “鸡腿放进烤箱了,半小时后开饭。”他自信满满地说,“希望你吃的时候不要太感动,以身相许的话我还没准备好婚房。”   宋儒儒呵呵一笑,“吃两鸡腿我就以身相许,那鸡腿是镶了金子还钻石啊?”   边尧没说话,只是昂着骄傲的下巴走回了厨房。   =====   修颉颃买的是午后从帝都返程的机票,他原本特展只打算看三天的,结果凑巧遇到国博一位老师,硬是拉他去参加拍卖会帮忙长个眼,这才耽搁了行程。修颉颃算着宋儒儒应该已经收到他的信了。这么多天他没有见到她,也不敢打电话发信息吵她,希望她能安静地休息,肝脏多排毒,脸色也就不会发黄了!   他进电梯时已将要送给她的礼物拿了出来,那是一枚明代的八卦镜,他从拍卖会上拍下来的,亲自鉴定过,独家!保真!支验!   电梯门一开,修颉颃两手捧着八卦镜往宋儒儒家走,才走到门口,就听见门里宋儒儒的惊叫声——   “天呐!鸡腿怎么能这么好吃!我要以身相许!”   哐当一声,两斤多重的五乳瑞兽八卦镜应声落地,双圈锯齿纹缘正砸在修颉颃的脚背中央,他扶着墙慢慢蹲下身子,疼得泪眼汪汪。   ======   今天修老师绿绿的,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啦~   ☆、59,你给我滚回自己家吃饭去!   PART 59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修颉颃还记得前不久是自己在门里,而边尧在门外。那时候他恃宠而骄,嚷嚷着要洗澡。现在边尧入主东宫,有望立储,他们俩都谈到以身相许了?!   最让修颉颃生气的是,边尧还是边立心给安排的相亲对象,完全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要不遗余力拆CP,毕竟……他是宋儒儒的老师,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夫?   想到这里,修颉颃拾起八卦镜,咚咚咚地敲门了。   宋儒儒忙着吃鸡腿挪都不愿意挪一下,努嘴示意边尧去开门,含糊不清地说,“可能是物业来查水表的。”   边尧起身从餐厅走到客厅去开门,门一打开,边尧就知道自己报仇的机会来了。他还记得那天宋儒儒前脚刚走,修颉颃后脚就把他赶出门去。边尧不是小心眼,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十来天也不算早。   宋儒儒听见了开门声,却没听见说话声,她把嘴里的鸡肉咽下去问,“是谁啊?”   “不是查水表的。”边尧笑眯眯地回答,“是来收垃圾清洁费的!我帮你付啦!”   还没等修颉颃开口,边尧就嘭地一声把门关上,要不是修颉颃手里抱着铜镜增加了些许分量,差点就被撞飞。   边尧幼稚地贴着门缝对外面说:“颉颃啊,这可是你教我的,对对手不能心软。”   “我不是对手!”修颉颃身为副教授,学富五车、汗牛充栋,但论起翻什么比翻书还快,那必然是翻脸了。“我们是兄弟啊!”   边尧笑了,“你十年都没都叫过我一声哥,兄弟什么呀?!”   门外的修颉颃深吸一口气,一声大吼如撞钟般震耳欲聋,尤其是贴在门上的边尧,差点没失聪。   “哥——!!!”   餐厅吃鸡腿的宋儒儒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要死啦,叫什么大声!边尧你交个垃圾费还交出个兄弟来了?!”   =====   对于边尧趁自己不在时献厨艺,修颉颃是很不满的,边尧难道不知道宋儒儒最近身体不好需要休息吗?再说了,就算要献厨艺,也应该查一查宋儒儒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啊。   他气呼呼地指着桌上的烤鸡腿说:“烧烤类食物里含有烧焦的物质,蛋白质和脂肪经过烤焦后产生有害成分,这些进入体内都会影响肝脏代谢,加重肝脏负担!”   “噫……”边尧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老年人吗?我给你买个保温杯吧。”   “我有保温杯。”修颉颃拒绝边尧的示好,都是对手不要那么亲密!“你不知道她肝脏不好啊?”   边尧愣住了,紧张地问宋儒儒,“你肝脏不好啊,那是不是不能吃烧烤?”   宋儒儒一手一只鸡腿,根本没空管他们兄弟俩斗嘴,“随便吧,人生在世要潇洒点,眼睛睁着譬如瞎了,活着譬如死了,那就无所畏惧了嘛!”她说完放下手里的鸡骨头,去抓盘子里剩下的鸡腿。   “这怎么行!”修颉颃一把将鸡腿从她手里夺走,啊呜咬了一大口,“我帮你吃了!”   宋儒儒拍案而起,油乎乎地巴掌就朝修颉颃脑袋上招呼去了,“谁让你吃我鸡腿的!”   边尧老好人似的拉偏架,“不要那么激动嘛,要是不够吃,我下次再来给你做啊!”   这句话吓得修颉颃赶忙把嘴里咬着的鸡腿松开,递还给宋儒儒,“那我还你吧,你吃饱了以后就别吃了!”   宋儒儒这些天因为修颉颃积压了不少怨气,此刻一股脑都爆发了。她愤怒地指向大门,“修颉颃,你给我滚回自己家吃饭去!”   =====   穆扬在医院从下午等到天黑,温惜都没来接他。他索性自己徒手拆了夹板,反正他的腿也不是真的摔伤,只是为求自保不得已而为之。师兄已经挨了一顿揍,大家都知道温惜的技能冷却时间需要一周,加上最近她又没遇到过阮教授,要放大招也无的放矢啊。   所以穆扬得意地自个叫了车回家,还在半路的花店停下买了束花回家送给温惜。他一路哼着歌走进小区,走进电梯,走进家门。   然后,穆扬只觉得眼前一黑,温惜的拳头就已经直接怼到了他脸上。   “气死我啦!”   挨了第一拳是他防不胜防,要是还一动不动挨第二拳,那就是他脑子不正常了,穆扬花也不要了,抱头就往外跑。好在他刚下电梯,电梯还停在这一层没动,一按门就开了。穆扬一个立定跳远就蹦了进去,他正要狂按关门键时,就听见家里温惜的嚎哭声。   “我才不用你告诉我生日!我爱哪天出生就哪天出生!”   穆扬想了想,算了,可能这就是他的命,他哪能想到自己今天出院,温惜就又因为阮咸炸了呢?   电梯门缓缓要关闭,穆扬伸手挡了一下,迈步走出电梯折回了家里,是他的,躲不了啊!   温惜一通发泄后,倒也没那么生气了,只是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嚎啕大哭。甜瓜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瑟瑟发抖地躲在沙发下面,只露出一个鼻尖来。   穆扬遍体鳞伤地躺在她身旁,他拿过那本出生证明翻开看了一眼,“不就是告诉你生日了嘛,也没什么不好的啊,以后你每年都过两个生日,我给你买两份礼物,好不好?”   “有什么好的啊!”温惜恨恨地抓过出生证明往地上一丢,“我白白老了大半个月!生日不一样,命也不一样了啊!”   “不还是双子座嘛……”穆扬忍着痛哄她,“一样的一样的。”   “你说她有什么资格来骚扰我,你要是把甜瓜遗弃在马路上,被人捡走了,你之后好意思问别人要回来吗?”温惜越想越委屈,哭得两眼通红,鼻子一抽一抽的。   “也不用拿狗比喻自己吧……”穆扬撇撇嘴,觉得这个比喻不太好。哪知这句话又戳到温惜的痛点了,“呜呜……你说的对,我连狗都不如!你都不会丢甜瓜,她却把我丢了!”   “……”穆扬有些崩溃,或许他应该去知乎发个帖:如何安慰崩溃的女人?答:什么都别说。   可温惜并不是普通女人,她崩溃起来也不是普通级别的,穆扬捂着头不说话的片刻,她一把将他薅起来,“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觉得我烦?你也想把我丢了是不是?”   穆扬想,可能之前的答案错了,应该是:原地爆炸,不要活着。   “你要是真的气不过她当初抛弃了你,你就报复回去啊。”穆扬一边说一边试图掰开温惜抓他的手。“宋儒儒不是说过,没什么是报复不能解决的!”   “我怎么报复她?”温惜猛地撒手,被薅到半空的穆扬轰然坠地,震得五脏俱裂,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   “咳咳咳……她不是骚扰你么,你也可以影响她的生活和工作啊。”穆扬揉着自己的胸口艰难地说。   温惜歪头想了一下,现在是月底了,边舜没几天就该回来了吧……她眼珠一转,就来了精神,笑得甚是狡诈。   穆扬艰难地爬起来,他觉得自己这次可能是真的要住院了。   ====   修颉颃虽然被宋儒儒赶回了家,但身在曹营心在汉,一心琢磨着该如何杀回去。他打开冰箱,发现家里只剩下一袋泡面,连个鸡蛋都没有,他只能孤独地煮了一碗纯泡面。   泡面差不多快吃完的时候,修颉颃听见对面传来了关门声,应该是边尧走了。他静待了一分钟,又拿起八卦铜镜去对面敲门。   宋儒儒算着修颉颃这个心机BOY肯定在家听墙根呢,所以他才敲了一下,她就把门打开了。   “你饭吃完了?”宋儒儒问他。   “嗯。”他点点头,尔后期待地问她,“你收到我的信了吗?”   “收到了啊。”宋儒儒随意地回答。   “那……”修颉颃有些紧张地说,“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摇摇头,“没有。”   “……”修颉颃的表情瞬间凝滞,模样有几分好笑,宋儒儒憋着笑,指了指他手里捧着的八卦镜,“这是什么?”   修颉颃赶紧从前一轮的挫败里重新站起,将手里的八卦镜递给她。“送你的小礼物。”   宋儒儒接过时手腕陡然一坠,差点拿脱手。这么重的一面铜镜还是小礼物?那大礼物是不是一个青铜鼎啊。   “这是明代的五乳瑞兽八卦镜,你看背面是五柿蒂纹座乳钉,正面除了八卦图样还有玄武、鹿、青龙、白虎和朱雀的浮雕,外圈是双圈锯齿纹,镜面光气上佳,保存得很好呢!”他滔滔不绝地向她介绍自己淘回来的宝贝。“你之前挂在门上那个不如这个好。”   “我那个可是月真师傅开过光的,你这个有吗?”宋儒儒故意逗他。   修颉颃一下愣住了,尔后老实地摇头,“没有。”   宋儒儒把八卦镜还他,“这个还不如我那个呢。”   修颉颃连续受挫,实在有点凄惨,“那你喜欢什么啊……”他说请她吃饭、买口红、买包包,她都不高兴,现在他投其所好送八卦镜,她还是不喜欢。“难道你就喜欢烤鸡腿?”   宋儒儒噗嗤一声笑了,“嗯,我是喜欢烤鸡腿,你会吗?”   修颉颃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而是说,“我可以学。”过往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是将来嘛。   “那你慢慢学吧。”她双手抱胸,歪着头看他,目光里透着机灵又带着一丝顽皮。“你还有什么事吗?”   他轻声说:“还有就是明天早上有我的课,你别忘了。”   “我要看心情,起得来就去,起不来就不去了。”   “那你赶紧休息吧!”修颉颃立刻转身往家走,连声与她告别,“晚安晚安晚安!”   =====   这章叫心机BOY的屈辱史……   ☆、60,爱没有那么简单   PART 60   要说温惜对修颉颃总有一种莫名的好感这话一点都不假,她不但平日里没少帮他说话,就连无形中都是修颉颃的助攻手。   比如宋儒儒说了明早的课要看心情,起得来就去,起不来就不去,谁让修颉颃因为去帝都看展调课,结果阶梯教室的课程都排满了,他只能选择明天上午七点上课。   七点上课?开什么玩笑,她是小学生还是中学生啊?宋儒儒有80%的打算是不去的,七点上课等于她六点就得起床,这也太可怕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五点半,闹钟还没响,门铃倒是响了。   宋儒儒猜想门外的人一定是修颉颃,叫她起床去上课,她偏偏不起来,蒙着被子继续睡。但门铃一声接一声,还伴随着剧烈的敲门声,宋儒儒估计修颉颃没那么大胆子敢闹这么大动静,她披了件外套走出卧室去开门。门一开,竟然是温惜。   “你这么早来我家干嘛?”宋儒儒不敢相信自己大清早的被闺蜜给骚扰了!   “我因为出生证明睡不着嘛。”温惜走进来往沙发上一躺,“就想来找你一起吃早饭。”   “五点半吃哪门子早饭啊,还是夜宵好不好!”宋儒儒才不信温惜一大早会来找自己吃早饭这么无聊!她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图谋!   沙发上的温惜打了个滚,扭捏了好一会,才掏出一张纸条来,“儒儒,这是我和穆扬的八字,你能帮我算算我们真的适合吗?”   穆扬和温惜都是彼此的初恋,平日里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感情好得如胶似漆,温惜是时尚圈号称一步千金的超模,而穆扬则是时尚节目的当红主持人,就连工作事业也都彼此互助,这世上还有谁比他们还适合彼此?“你们俩吵架了?”   “我不是生日变了吗?”温惜坐起来,双手环抱着膝盖,“我就想知道我现在的八字和穆扬适合吗?”   “不适合你俩还能分手不成?”宋儒儒一早被吵醒,满肚子起床气像只漏气的气球似的噗噗噗往外喷。   “你还不是因为月真师傅说你和大可爱八字冲克,你才不喜欢他的吗?”温惜噘着嘴反驳她,“我都看了上周的节目,大可爱为了你什么都敢说,要是我早就以身相许了!”   “我才不是因为八字冲克才不喜欢他的。”宋儒儒有些心虚地低吼了一声。   “那你是因为什么?”温惜吐了吐舌头,“就因为他说了一次不喜欢你啊,可你都说了一百次不喜欢他,他也没生气呀!”   “我是因为……”宋儒儒很想列举一下修颉颃的缺点,可她脑子飞快地运转,却一时间无处下手。长相?没有任何毛病。工作?也是很优秀。学历?不能更高了。性格?其实耿直也挺好的。   温惜得意洋洋地在沙发上跳起了狗腿舞,像小学生一样起哄,“说不出来就是喜欢咯,宋儒儒喜欢修颉颃,啦啦啦,宋儒儒喜欢修颉颃,咔咔咔……”   “我是因为他再没和我表白过啊!”宋儒儒一把将温惜拽下来,“他回来之后,根本没有说过喜欢我!”   “怎么可能!”温惜当即反驳,“他在节目里都说了自己喜欢女博士。”   “女博士又不光是我!”宋儒儒有些小心眼地说,“他没有正式对我说过,‘宋儒儒,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做我女朋友’,就不算表白。”   “噫——”温惜啧啧嘴,“你们博士真麻烦啊,表白还得有格式,需不需要脚注啊?”   “那穆扬追你的时候是怎么追的?”宋儒儒才不信作天作地的温惜会那么轻易地答应穆扬。   一说起这个,温惜两眼放起了光,“那你就猜错了,我们俩认识是在一次走秀节目,我在后台候场休息,他就坐在我旁边吃薯片,我问他,‘薯片能不能分我吃一点?’他说,‘我只给我女朋友吃。’我就说,‘哦,你好,男朋友。’”   “这样也行?”宋儒儒目瞪口呆。   温惜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要不你以为呢?喜欢哪有那么多讲究和格式。再说了大可爱不敢再表白肯定也是被你吓的,你那眼珠一瞪,他估计能跪下。”   “那我不管。”宋儒儒矫情地说,“谁让他说过一次不喜欢我,我还偏要格式了。”   “你高兴就好。”温惜说着催促道,“那你倒是给我算一算啊。”   “不算。”宋儒儒把纸条往她脸上一丢,“你爱分手就分,我反正不给你算。”   温惜从脸上拽过纸条,难以置信地说,“你是神婆哎,你有没有点职业操守啊?”   “我就一神婆,我还要操什么敬业人设么?”宋儒儒说着走进卫生间洗漱了,反正已经被吵醒,那就去上课呗。   ===   宋儒儒到教室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当了一把好学生,相比那天下午的盛况,早上七点的课就凄惨多了,阶梯教室只坐了一小半的人。可见那些女学生对修老师的爱就像塑料花一样,都不用风吹雨打,一个早起就可以见证真情了。   这就让宋儒儒很尴尬了,她竟然成了通过考验的一份子。   修颉颃一进教室就看到了宋儒儒,心里立刻就开出了千千万万朵花儿来。   因为修颉颃刚从帝都特展回来,这次的课就没有按照教程上,而是围绕两个特展:历代青绿山水画特展和赵孟頫书画特展,探讨了中国山水画由设色山水到文人水墨画的发展。   “中国山水画是艺术史上的一个特例,先有南朝宗炳的《画山水序》,尔后到了隋唐才开始出现设色山水画。也就是说山水画的起源,是先有画论后有山水画的,理论先于实践将近一两百年,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修颉颃上课除了传播硬知识外,也会表达自己的感悟和理解,“所以我时常想,我们在刚认识一个新朋友时,或许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与之有了联系。我们在当下并不知晓,待到时光流逝,用历史的眼光去发现,才会看到其中有趣的一面。”   “《画山水序》篇幅不长,但在绘画理论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全文虽然是在品评山水画及其意义,但更多的是通过对山水画的描述来表达思想观念。即南北朝玄学大兴时,君子反儒家规范、崇尚无为,和亲近佛学、寄情山水聊以修行的精神。全文充满了佛学唯心主义色彩,以佛学观点论证山水之美,提出君子应以游历山水作为修行,倘若年纪大了,不能游山玩水了,那就在家画山水画,一样是修行。”   为了帮助学生理解,修颉颃举了个例子,“好比你喜欢一个人,若是接近不了她,那就把她的照片设为屏保,那每天看也一样很满足。”   坐在前排有个女生举手提问,“那画山水画就和追爱豆一样咯?”   修颉颃点点头,“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人生终极目标的自由,君子以道德修行为追求,你把爱豆当追求,那么君子画山水画陶冶情操,你支持爱豆也是完成终极目标。”   教室里一下哄笑起来,有个男生举手问,“修老师,那你的终极目标是什么?”   修颉颃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我所认为的终极目标是,当我生活的世界全部崩塌,我所信仰的观点全部覆灭,在那时依旧可以支撑我继续生存的,才可以称之为终极目标,它必须超越有限、追求无限,最终达到永恒。”   “那是青铜器了吧!”学生们都知道修老师最擅长鉴定的就是青铜器,“您最喜欢就是青铜器了!”   修颉颃摇了摇头,“我最喜欢的不是青铜器哎。”   “那是什么啊?青花瓷?山水画?”   “是一个人。”修颉颃微微笑起来,此时此刻这个人就在他的眼前,看见她心中就有无限欢喜。他明亮的眼睛像星星一样,而星星里都是她明亮的脸。   饭爱豆的女生说:“修老师,最喜欢一个人的话,就不是喜欢了,而是爱了啊!”   “还不是爱。”修颉颃一丝不苟地说,“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爱是有生命,有韧性,也有力量的,是彼此在困境中都坚信希望,在绝望里也不曾放弃,在世界崩塌之时也不愿彼此分离,只有那样才是爱。”   “那修老师您还不爱那个人吗?”女生有些失望地说。   他很老实点头,“但我期待将来我会爱她,她也会爱我。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宋儒儒坐在教室的后排,但修颉颃的目光却离她那么近,仿佛每一眼都深深地看到了她心底最深处,那里曾是空无一人的荒原,如今却开出了一朵小花,不像玫瑰妩媚动人,也不像百合高雅完美,只是一株平凡的小花,静静地在荒原上开着。   喜欢没有那么容易,爱也没有那么简单,打开一个人的心需要时间,走进去摸索亦要花心思,最后即便留下也要小心翼翼不让那颗心受到一丝伤害。   那么艰难,那么不易,却还是让人无限期待。   ======   修老师说了,爱没那么简单要经历磨难,然后就有了磨难,嗯!求难得难呢!   ☆、61,不是左边……是右边……   PART61   下课后,宋儒儒刚起身,修颉颃就叫住了她,“我们下午还要去电视台,一起走吧。”   宋儒儒点了下头,从后排挪到了第一排先坐着。修颉颃把电脑和教案收拾好,背好双肩包走到她面前,“我好了,走吧。”   “我饿了。”宋儒儒坐着没动,一早起来就上课早就饿了,可现在又没到午饭时间。   “那我们去吃早饭吧。”修颉颃说“我认识一家店馄饨特别好吃。”   “有杂粮煎饼吗?”宋儒儒抬头问他。   他点点头,“有的,煎饼也好吃。”   宋儒儒想吃煎饼很久了,拎着包就站起来,“那去吧!”   修颉颃带她去的店在一处老小区的后门,店面不大,但干净整洁。修颉颃点了两碗馄饨,又给宋儒儒买一个煎饼,双份脆饼加火腿肠,多海带多辣椒,他自己加了一个蒸饭包油条。   这家店的煎饼做得确实不错,宋儒儒一口咬下去满口留香,“哎,你怎么找到这家店的啊?”   修颉颃抬手指向小区最后一栋三层的一户窗户,“我们原来住在这里,上大学后我们才搬家走的。”   “哦,那难怪了……”宋儒儒咬了一大口脆饼,甚是满足,“是边尧带你来的吧。”任她怎么看,修颉颃都不是一个会找美食的人,加上他是跟着母亲来的边家,肯定是边尧熟门熟路。   “不是的。”修颉颃说,“是我发现我妈每天做的早饭都是从这里买的。”   “……”   “其实我妈不怎么会做饭的,但她想让边尧和边舜感受到母爱,就每天早起半小时下楼买好早饭,再用家里的碗装好,他们兄妹一直以为每天早上吃到的是爱心早餐。”修颉颃的耿直不分亲疏远近,对待自己的亲妈也一视同仁。他的性格是不怎么会撒娇的,边尧和边舜就不一样了,他们特别缠孟秋,于是双方都得到了满足。   “那他们吃不出来?”宋儒儒诧异地说。   “人有时候会被自我情感迷惑的。”修颉颃说着摇了摇手里的蒸饭包油条,“就像蒸饭和油条一样,如果将它们分开吃就不觉得好吃,合在一起就觉得特别香。即便是买来的早饭,只要有人提前为你准备好,多了一份自我情感那就不一样了。”   自我情感宋儒儒也有,而且还挺严重的。如果说边尧、边舜兄妹的自我情感是添加型,那宋儒儒就是删减型,她会不自觉地对已有的感情淡化、回避甚至是否认。因为边尧和边舜是渴望得到,而宋儒儒更害怕失去,所以她很怕承认自己在乎一个人,依赖一个人,甚至是需要一个人。   因为被在乎的人才是主动方,可以把控要不要给予回应,而在乎的人却是被动方,只能等待对方给予回应。他们俩的关系里,宋儒儒曾经是毫无疑问的主动方,现在就……一言难尽了。   老板将两碗馄饨端上桌,宋儒儒舀了一勺辣椒搅拌,红油在清汤上星星点点地漂浮着,红红绿绿很是好看,她再次启动回避技能,跳过关于自我情感的问题。“你们一家倒都挺有趣的,不过我还不认识你妈妈呢。”虽然孟秋在C大教书,但她到本科教英语时宋儒儒已经本科毕业了,所以并未碰面过。   “我妈啊……”修颉颃想了一下,“就是我在节目上说,要强,要事业,唔,特别想做个好妈妈,现在也实现了。”   宋儒儒喝了一口热汤,觉得整个人都暖了起来,“你在节目上说的,你爸爸去世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修颉颃的馄饨没有加辣油,他却低着头一直搅拌,隔了好一会他才说,“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因为意外去世了,他留给我最后的话是一句骗我的谎言,所以我之前对于撒谎这件事很抗拒……”   他简单却又清晰地将往事说出,没有丝毫隐瞒,也没有一点情感的渲染,好像所有的悲伤都已经耗尽,留给如今的只有伤疤和烙印,不会再绝望恸哭,也不会消极回避,只是一个旧日伤疤,轻轻抚过时只隐隐作痛,若要揭开才会血肉模糊。   宋儒儒很难通过只言片语构想出完整的故事,但越是单薄的文字越发有力量,生与死足以击碎一切矫情的呻吟,在生命面前小情小爱都变得很可笑。就像修颉颃说的那样,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一见钟情也好,心心念念也罢,都只是喜欢而已。   喜欢是无时无刻都可以有的,但爱必须经过锤炼,没有过绝望,没有过无可奈何,没有过不顾一切的坚持,那都不能称之为爱。   他说着有些笨拙地笑了一下,“现在我想明白了,也不会再纠结真假了。但其实我还是不太喜欢撒谎,只是……我好像更喜欢你一些。”   真假的黑白世界他很喜欢,但是只要里面没有她,那他宁愿放弃。   修颉颃的个人专著里要是再添加一本他追妹子的记录手册,那应该销量奇高,书名就叫《恋爱死穴》。他这一路走来简直是步步死胡同,招招致命伤。除了半夜读书,强行选课,现在还多了一条——早餐铺表白。   男拿蒸饭油条,女吃杂粮煎饼,面前是两碗红油小馄饨,这画面足以扼杀无数少女心。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宋儒儒该说点什么呢?   她只能端起自己的馄饨碗和他的碗碰了一下,“嗯,干了这碗馄饨吧。”   修颉颃早已习惯了表白得不到回应,默默碰碗后他提出一个问题,“如果你以后喜欢我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她又咬了一口煎饼,这家煎饼里的海带很好吃,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被动方宋儒儒决定也稍微主动一些,“可以告诉你的。比如,你耿直的时候,并不那么讨厌。”   “不讨厌的话,会有一点点喜欢吗?”他凝视着她,全然不顾周围的环境。   早餐铺里热闹的食客三三两两,汤锅的热气雾蒙蒙的,辣油和酱香味弥漫在空气里,他们的话题与环境格格不入,却又有一种意外的真实感。   没有浪漫的情调,也没有盛大的宣誓,没有刻骨铭心的台词,也没有感天动地的场面,只有质朴到不带一丝杂质的感情,天真又纯粹。   要不要告诉他呢?宋儒儒犹豫不定,是不是应该先算一算呢,可还是应该听从自己的心吧,这样日后才不会后悔啊。就算他们八字不合,那也并不影响她的主观情感。就好像都知道火锅烧烤对身体不好,但嘴巴就是想吃呀!   她放下汤勺,抬起手来,竖起拇指和食指上下比划,“大概有这么……嗯,没这么多……还是有点……应该是这么多的……”   修颉颃睁大了双眼等着她估值,也在等她说出后面的宾语。   可喜欢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一震,宋儒儒手一抖,拇指和食指啪叽一碰,估值瞬间归零。   修颉颃傻了。   宋儒儒拿出电话一看,竟然是月真师傅的号码,她有些疑惑地按了接听,“喂?师傅……”   修颉颃坐在一边,低着头模拟方才宋儒儒的估值动作,这么多是多少啊?是多好还是少好呢?要是喜欢那当然越多越好,要是讨厌那还是归零吧。   接电话的宋儒儒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方才还红润的脸颊瞬间褪色,“好,好,我马上来医院!”   ====   打电话给宋儒儒的是照顾月真师傅日常起居的小尼姑,说今天一早月真师傅看后山的板栗熟了,拿着竹竿就去打板栗要寄给宋儒儒。清早山上露水重,月真师傅近年来心宽体胖,上了年纪动作也不大灵活,一不留神就从山坡上滑了下去,后脑勺磕在青石台阶上,人当场就晕了过去。   庙里的小尼姑们七手八脚把月真师傅抬下山,先去了山下的诊所,哪知医生一看说脑出血要开颅手术,让她们赶紧叫120往C市的大医院送。现在人是送进C市第一医院的手术室了,但小尼姑慌得不行,连忙打电话通知宋儒儒。   修颉颃这次没有再开20码了,一路都小心谨慎地飞速超车,每次超车后还会默念一句,“对不起,我赶时间……”   车子刚在医院大门口停下,宋儒儒就已经开门跳下去,径直往里面冲。修颉颃赶紧找了个车位停下,快步追上她。   进了急诊大厅,宋儒儒抓住一个护士就问,“刚才有个尼姑被120送来,从山上摔下来撞到头的,现在在哪里?”   “啊,尼姑啊,还在手术室呢。”护士一听尼姑就立刻想起来了,“前面走廊往右转,走到底就是了!”   宋儒儒说了声谢谢就往前跑,跑到走廊转弯处,紧跟在她身后的修颉颃看见宋儒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撒腿就往左边跑……   修颉颃赶忙追上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跑反了!这是左边!不是右边!”他因为着急也提高了语调,哪知这一声低吼却像铁锤般狠狠砸在宋儒儒的脑袋上,她骤然失魂,像被丢进了冰窟里似的。   修颉颃见过宋儒儒生气暴怒,也见过她伤心难过,可这样惊慌失措还是第一次。那样坚不可摧的宋儒儒,像只如临大敌的小兽,竟然全身都在颤抖,冰凉的汗水顺着她的额角往下流,她惨白的嘴唇颤动着,连话都说不清了。   “我、我……我不知道右边在哪……”   “宋儒儒,你怎么了?”修颉颃扶住她的双肩,她却犹如一片落叶站都站不住,一下瘫软在地上,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语。   “要去右边的……右边有电话……失火了要打119……受伤了要打120……不是左边……是右边……”   =====   颈椎病真的痛到不行。。。。明天去医院,停更一天,后天恢复正常,(。?_?。)?I’msorry~   ☆、62,你是扒了我衣服摸的   PART 62   宋儒儒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还是带着星星发箍的小女孩,坐在音乐厅后台啃一只大肉粽子。那天是端午节,中午的时候宋佳宁带她去庙里看望月真师傅,月真师傅给了她两只甜粽子,宋儒儒不喜欢吃甜粽子,捂住嘴不愿意吃,嚷嚷着要吃板栗肉粽,宋佳宁不肯惯着她,便对她说要是不吃就饿着肚子吧。宋儒儒也倔,不给板栗肉粽就当真饿着肚子不吃饭。   午饭后他们从山上下来,宋佳宁就要去工作了。宋佳宁一向不带女儿去工作的地方,年初她换了新工作经常要去音乐厅,偶尔赶上周末幼儿园放假,她也只领着宋儒儒走到路口,在小卖部买上一根棒棒糖,就把女儿送去附近的托儿中心了。   那天是端午节,托儿中心也休息关闭。宋佳宁没办法,只好把女儿带去了音乐厅。午后乐团就已经在前台开始练习了,没人注意到后台多了一个宋儒儒。   宋佳宁把她领到一间堆放乐器休息室,叮嘱她不要乱跑。宋儒儒点点头,从小背包里拿出一本童话书就自己看书了。   过了两个多小时,宋儒儒开始饿了,可妈妈一直没回来,她也不敢到处走动。又过了一会,走廊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她爬上休息室的沙发向窗外看去。原来是有两个叔叔走了过来,他们说说笑笑的,一个又高又瘦,一个矮矮胖胖的,胖叔叔手里还拎着一袋香喷喷的粽子,光是闻气味宋儒儒就知道那是板栗肉粽。   高个叔叔一转头,恰好看见走廊窗户里探出的一个小脑袋,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袋粽子,小鼻子还一嗅一嗅的。“叔叔,你的粽子是板栗肉粽吗?”   “哎哟,你这孩子真聪明啊。”胖叔叔笑眯眯地举起袋子,“你想吃吗?”   “妈妈说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宋儒儒小时候除了左右不分外,那是相当的机灵,“所以我们得认识一下。”   高个叔叔笑起来,左右打量了她一圈,“你该不会是宋佳宁的女儿吧?”   “哎?你认识我妈妈呀。”宋儒儒见对方说出自己妈妈名字,眼睛都亮了,“那我们就不是陌生人了,你可以给我吃粽子了。”   胖叔叔也跟着笑了起来,拿出一个粽子递给她,“还热的,你赶紧吃吧。”   宋儒儒从窗户里伸出小手接过硕大的肉粽子,热乎乎的还有些烫手呢。高个叔叔则从口袋里掏出两块绿豆糕递给她,“呐,今天是端午节,你还要吃绿豆糕的。”   宋儒儒不喜欢吃甜粽子,但是绿豆糕她是喜欢的。“谢谢两位叔叔!”她奶声奶气地道了谢,缩回了窗户里。   矮胖男人问高个男人,“宋佳宁就是在前台忙前忙后的那位助理?”   “嗯。”高个男人点了点头,“她是个单亲妈妈挺不容易的,虽然不是音乐专业出身,但她挺肯学也肯吃苦。”   “好女人不常有啊。”矮胖男人叹息了一声,“你看看我,老婆还给我带绿帽子,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   “那你还有心情来听音乐会。”高个子男人揶揄了他一句。   “书记让我来学习。”矮胖男人叹了口气,“情场失意,事业得意!咱们村音乐厅可比这个厅大两倍!不!三倍!书记让我务必把您请过去!”   他们边说边走,声音与脚步声一起渐渐远去。宋儒儒坐在沙发上啃粽子,肉粽子可真好吃,板栗也好吃,比绿豆糕更好吃!   但是高个子叔叔长得更帅,宋儒儒决定给他的绿豆糕多加二十分!   ====   宋儒儒醒来时,空气里弥散着消毒水的味道,她很讨厌这个味道。因为她最后一次见到母亲的那天,周围也都充斥着这股味道,对她而言气味并不是刺鼻,而是一种掩盖死亡的冰冷。明明是那么难过的事,却也因为这股气息变得冷酷无情。无论对当事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一切都是生死有命,旦夕祸福罢了。   可倘若一切都是命运,是不是连难过和悲伤也是不必要的?可失去就是失去了,怎么能用一句都是命来解释呢?二十年的孤独岁月,让她如何用一个“命”来释怀?   她捏了捏酸疼的眉心,又觉得胃里一阵恶心,干呕了两口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她撑起上半身想下床,一时天旋地转。   病房门开,修颉颃拿着两盒药走进来,“你醒啦?”   “我师傅呢?她怎么样了?”宋儒儒急切地问他。   “手术已经做完了。”修颉颃扶她靠在床上,“后脑勺血管破裂引起颅内出血,出血压迫周围神经组织导致脑补供氧不足,打洞引流后现在已经止血,只有少量淤血残留等着慢慢吸收就好了。”他仿佛是知道她的担心,所以将相关信息背得很是熟练。   宋儒儒稍稍松了口气,却又是一阵恶心上涌,她不解地问修颉颃,“我为什么一直想吐啊?”要不是她一直单身,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了!难道她因为单身太久,已经可以自体繁殖了吗?   “哦,医生给你打了镇定剂,会出现恶心呕吐的反应。”修颉颃举起手里的两盒药说,“你这两天还需要吃药。”   “为什么给我打镇定剂?!”在宋儒儒的认知里镇定剂都是给极度狂躁的人打的。   修颉颃在床边坐下,低着头静默了一会才问她,“你是不是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宋儒儒回忆了一下,他们一起吃早饭突然接到电话,她疯了一样地往医院里冲,然后眼前一黑,她的记忆也跟着断片了。“我做了什么?”   修颉颃为难地望向天花板,说假话很痛苦,说真话也可能会被打,这题太难了。但修老师为人师表,必然要道德第一,况且耿直是他的标签,人设不能崩。   “你先是坐在地上哭,然后我就去拉你,结果你就把我扑倒了……”他说着耳根一点点变红,白净的皮肤像沾染了胭脂似的,“你问我哪边是左,哪边是右,我就告诉你了,你还不信……非要摸我胸口,和我说有心脏的是左边,没有心脏的是右边……”   “……”宋儒儒突然有点后悔自己问他这件事了,但修颉颃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你还去捏我的腰,说捏了会疼的是阑尾,阑尾在右边……”   “就算我问你左右,也不用给我打镇定剂啊!”宋儒儒不高兴地说,“摸你几下你能少块肉?再说你不还穿着衣服么!”   修颉颃舔了舔下唇,微微垂下头抬眼看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都染上了羞涩的粉红,“你是扒了我衣服摸的……”   宋儒儒静默了三秒,扶着把手下床,“我去看师傅了。”   ====   手术后,月真师傅还躺在重症监护室观察。虽然她出血量不大,引流手术也很成功,但毕竟是脑出血,颅内手术的不定因素很多,术后并发症和后遗症也都难以预计,所以病人越早清醒越安全。   病房里月真师傅圆圆的脑袋上带着白色的网格头罩,一侧的后脑勺上贴着纱布插着引流管,惨白色的脸庞和纱布几乎是一个颜色,引流管中血红是整间病房唯一的色彩。   小尼姑问宋儒儒,“月真师傅要不要紧啊?”   “师傅不会有事的。”宋儒儒虽然嘴上安慰她,其实自己还是很紧张的,尤其是月真师傅此刻还昏睡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   修颉颃看了一下手表,已经下午一点多了。他默默走出去,找了护士打听周围哪里有素菜馆,先去给她们买午饭了。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宋儒儒和小尼姑两人依旧趴在玻璃窗上一动没动。修颉颃想,月真师傅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吧。他其实没有很了解过宋儒儒的背景,因为他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喜欢上她,喜欢的就是她这个人本身,无论是什么使她成为她,他都是喜欢的。若是宋儒儒主动诉说,那么他很愿意去倾听,同样的宋儒儒若想了解他,他也会一五一十的告诉她。   修颉颃走过去叫了她们俩一声,“先吃点东西吧。”   宋儒儒和小尼姑这才从玻璃窗边挪开,在走廊的长凳上坐下。宋儒儒把一份饭菜分给小尼姑,自己拿了另外一份。饭盒里有她最喜欢的油焖茄子,她一时心头闷闷的,鼻子也泛了酸,“好好的……打什么板栗啊……”   小尼姑也没什么胃口,拿起的筷子又放了下来。“其实月真师傅一直都把你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虽然她是出家人,但对你的关心不比那些在家的父母少……她有时候很想你,就一个人翻看你小时候的照片,但她不想下山打扰你,希望你能过没有任何牵绊的正常生活。”   “我又不会嫌她麻烦……”宋儒儒咬咬牙,嗓子喑哑地说。   “月真师傅说,人生在世每一程都会遇到不同的人,陪你的人有很多,但是陪你走到最后的人却只有一个,但那个人不是她。”小尼姑说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重新拿起了筷子。   “反正每个人都不会陪我到最后的……”宋儒儒仰头眨眼,一双圆圆的眼睛红通通的,她看似很倔强,其实内心早已溃不成军。   修颉颃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无声地递上一块手帕,等她接过手帕捂脸哭泣,从啜泣到悲恸,又从悲恸到啜泣,他才轻声说,“其实我刚才看到月真师傅眼睛动了一下……”   ☆、63,我拒绝回答对手的问题!   PART 63   月真师傅虽然眼睛是动了一下,但直到傍晚才彻底睁开,睁眼后她看了看贴在玻璃窗上三个人,但是无法张口说话,过了一会大概是累了,便又睡了过去。医生说苏醒的情况良好,大概再过两三天就可以彻底清醒了。   边尧差不多也是在傍晚到的医院,中午的时候修颉颃及时通知了他,好在这档节目并非直播,所以他赶紧请示领导,将节目改为明天下午再录制。   宋儒儒一整天就吃了点早饭,这会确定月真师傅已经苏醒,她才察觉到饥饿感。小尼姑让宋儒儒先回家去休息,明天下午录完节目再来,两人轮流值班就好。   周末的晚上向来是边家的聚餐时间,可眼下修颉颃和边尧都不愿意把宋儒儒抛下自个回家,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对宋儒儒说,“你去我家吃饭吧!”   宋儒儒近来论文进展不顺,本也打算去学校找边教授谈一谈,可马上就是国庆假期了,最快也得十天后,若是假期前能见边教授一面倒也不错。   三人一起走出医院时,边尧就打电话通知孟秋宋儒儒也要来家里吃饭。这消息一出,孟秋和边立心立刻就拉开了战局。   首先挑衅的是边立心,“颉颃喜欢人家那么久都没能邀请来家里吃饭,边尧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啊。”   “颉颃不是也在一起吗?”孟秋不甘示弱地说,“说明大家都是朋友,一起来家里吃个饭而已。”   边立心笑眯眯地摇摇头,“那叫电灯泡……”   孟秋气得把锅铲一丢,围裙一解,“好好,你儿子厉害,那你来做饭吧!”   “哎哎!”边立心赶忙拉住她的手,“不是说好了公平竞争,我们都不参与吗?”   “我没参与啊。”孟秋摊手,“我现在就退出,你和你儿子招待客人呗!”说罢她真的两手一撒,回房备课去了。   边立心走进厨房,看着一灶台七七八八的菜和盘子,对孟秋傲慢的态度颇为不解,“不都是买好的菜,装个盘而已嘛,又难不倒我……”   宋儒儒是第一次来边教授家,所以上楼前先去超市买了些水果和礼盒。   情商随机的修颉颃对此不太理解,“家里有水果的,不用买。”一会又说,“我妈不喜欢喝牛奶的。”   直到宋儒儒吼了一声,“我买什么不是看对方需要什么,而是看我想买什么!”   “啊……”修颉颃一下明白了,难怪他之前送礼宋儒儒都不喜欢,因为他总是去研究她需要什么,压根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等到他们三人到家,边立心已经张罗好一桌子丰盛的晚宴。孟秋没能难倒边立心,只好装作没事的样子出来欢迎客人。“儒儒,听说你和颉颃是一起上课的,有什么不会的地方尽管去麻烦他。”   “妈,他们不是一个专业的。”边尧笑着夹了一块排骨,“哎!今天的排骨真好吃!”   今天早上修颉颃刚告诉过宋儒儒,孟秋做的菜都是买来的成品,她看到边尧捧场的模样忍不住偷笑了一下。边立心将此表情收入眼底,心中稍稍得意,“儒儒,你师傅怎么样了?”   “刚才醒了一会,医生说她苏醒得早,或许恢复会比较好。”宋儒儒说着也礼貌地关心了一下边教授,“边舜是不是也快要回来了?”   “后天的飞机就回来了。”孟秋笑着问,“你也认识舜舜?”   “这个……”宋儒儒有些后悔提起了边舜,她和边舜唯一一次的见面好像并不是多么美好的画面。“嗯,算认识吧……”   “两个哥哥里舜舜就喜欢颉颃。”孟秋毕竟是女人,心思缜密自然话中有话,“要是你也有两个哥哥,你会喜欢哪个啊?”   宋儒儒身为女人要是连这个陷阱都察觉不出来,也未免太缺心眼了,她低头思考了一下说,“要是我也有两个哥哥,我肯定是家里的小公主啊,我都是小公主了我还在乎喜欢谁?这一点都不重要!”   “舜舜这孩子倒也不算是小公主,那么早妈妈就去世了。”孟秋叹了口气,继而察觉自己说错话了,“对不起,我忘了你妈妈也去世了……”   宋儒儒摇摇头示意没事,“都过去很久了,就像你们家一样现在不也热热闹闹的了……”   “你要是喜欢,常来家里吃饭。”孟秋邀请她,“正好家里有两个老师,算上我,得有三个了,哈哈。”   宋儒儒吐了吐舌头,“三个老师看着我,我可不敢吃饭了!”   “没事啊。”边尧帅气地挑了下眉头,“我又不是老师,你可以看着我吃饭啊。”   一听这话,孟秋立刻在桌下踢了修颉颃一脚,提示他赶紧说点什么,修颉颃反应倒也快,当即开口,“可是你论文都写不出来,看着边尧是没用的!”   “……”   餐桌的气氛瞬间凝固,把天聊死也不过如此。   修颉颃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话中的问题,还得意地冲边尧昂起了下巴。孟秋恨铁不成,只能自己上,“颉颃这孩子就是直性子,藏不住话,也不知道性格像谁……”   “反正不像咱妈……”边尧见修颉颃上一轮得了负分,难免有些得意,一不留神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估计像他爸,他听青铜器那么厉害,也是遗传了好听力吧……”   “……”餐桌气氛第二次凝固,仿佛是一场足球赛,兄弟俩要轮流进球得分。   宋儒儒只能尴尬地强行打破气氛,“原来修老师的父亲也是文物专家吗?”   然而这个问题使得气压更低了,宋儒儒察觉到不对劲,选择了低头狂吃。边尧颤抖地看了边教授一眼,生怕父亲按捺不住就要去拿拖把。好在边教授顾忌宋儒儒的面子上压着怒火没动,只是端出了一家之主的威严,“都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儒儒,你吃完饭来书房,我和你谈下论文的事。”   ====   边尧自知有罪,饭后默默承担了洗碗的工作。修颉颃也明白了自己也没说对什么话,便跟着一起去刷锅了。   其实上周节目后,边尧就有些着急了。修颉颃为了帮宋儒儒竟然公开说出往事,这让边尧看到宋儒儒在他心中有多么重要的分量,可这分量越重,边尧就越着急。   边尧犹豫该不该将所知道的事告诉修颉颃,就像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会忍不住考虑很多,顾虑很多,最终都是犹豫不决。有时候他也挺痛恨自己这种性格,也想像修颉颃放弃真假一样放下自己的包袱,可他甩了几次都甩不掉。最后他能做到的,也只有不愿放弃宋儒儒这一点。   “颉颃。”边尧问他,“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但你的家人反对,你会怎么办?”   修颉颃放下刷子看向边尧,用一副“这题我会”的表情看了他一眼,“我喜欢宋儒儒,不就是你一个家人反对吗?反正我也反对你!那你要怎么办?”   “要是很多人都反对呢?”   “那我就喜欢她更多。”修颉颃继续刷锅,“这样她就感觉不到别人不喜欢她了啊。”   “要是连你自己也不能喜欢了呢?”   修颉颃定定地看着边尧,然后放下刷子,双手在胸前交叉比了“×”,幼稚地说,“我拒绝回答对手的问题!”   ====   宋儒儒虽然知道修颉颃父亲出轨,也知道他父亲意外去世,但她看今晚的气氛俨然是一个超级雷区,提者即死啊!那修颉颃怎么还在节目上给说出来了呢?虽然出轨和去世肯定是伤心事,但若是连提都不能提,必然有着更为惨烈的故事。   边教授理解宋儒儒第一次来他们家就遇到尴尬气氛,肯定会好奇。想来儒儒也不算太外人,便稍稍透露了一些信息给她,“颉颃的父亲情况比较复杂,所以颉颃妈妈不怎么愿意提到他的。”   出轨对女人的伤害是毋庸置疑的,孟秋不愿意提及宋儒儒也能理解。她点点头说:“但我知道他父亲已经过世了。”   “过世是过世了,可给他们母子的影响不太好……”边教授含蓄地说,“颉颃的父亲不是文物专家,而是一位指挥家,以前在B市很出名,所以风言风语、人言可畏你也能想象。”   “可能我离开B市时太小了。”宋儒儒摇摇头,“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也不认识什么有名的指挥家。”   “那你算命的本事都是你师傅教的?”边教授忍不住问她,“我还以为是你父母有人学这个呢。”   “我记得我妈妈以前好像在音乐厅工作过……”宋儒儒回忆了一下,“里面有各种乐器,钢琴啊,小提琴什么的……”   边教授点点头,“也许你妈妈会知道颉颃的父亲呢,不过知道的话也不是什么好事,不知道也罢。”说着他友情提醒宋儒儒,“在我们家,除了颉颃的父亲外,小三啊,情妇啊,也是绝对不能提的。”   宋儒儒连连摆手,划清界限,“我以后可不会常来,论文的问题我就去学校找您谈。”   边教授啧啧嘴,笑得颇有深意,“年轻人,话可不要说太满哦!”   ====   上一章给大家留了个问题,就是给儒儒大肉粽的人是谁?   一部分同学说是修爸爸,然鹅我明明写了两个男人啊,一个高帅一个矮胖,一个给了肉粽子一个给了绿豆糕,你们能不能好好审题,你们这样的话语文考试的阅读理解令人担忧啊!   另一部分同学让我感动,看文认真,审题仔细都猜到了是八卦村的姬师傅,关键词:绿帽子,胃口好,咋们村,书记   但是!有最后一小部分同学,他们的答案是——边教授?!这就让我很悲哀了。。我的心情特别复杂,想一个人静静。。。   PS,下一章特别肥还有你们喜欢的强吻,恩,就酱。   ☆、64,我愿意承认我错了   PART 64   宋儒儒和边教授一直谈到晚上十点,论文才有了大致的方向,因为明天还有事,她不敢耽搁太久,记好笔记就起身告别。邀请宋儒儒来家里是躲不过边尧的,但若要论送她回家,可就没有边尧什么事了!   这让边尧很是后悔,当初修颉颃跟着考古队到处跑,年初奉命回来前是拜托了边尧选房子。若是边尧知道买房子还能买出姻缘来,哪还能轮到修颉颃?眼下边尧只能目送宋儒儒离开,还要被迫欣赏修颉颃挥手告别时骄傲的小表情。   车子开上马路没多久,修颉颃就机智地对身边的宋儒儒说,“你困了吧,那你睡一会,我可以开20码。”   “我今早五点半就起床了,忙了一整天,现在就想快点回家休息。”宋儒儒哭笑不得,谁忙了一整天后还想在路上慢慢磨蹭?   “哦。”修颉颃默默开车,过了一会在等红灯时他问她,“我是不是有点笨?”   若是别人问这个问题,那宋儒儒必然要客套一下,但修颉颃这么问,宋儒儒就把客套省了,“是的。”   修颉颃点点头,“我好像是没有遗传到我妈妈的优点……”   宋儒儒话到嘴边没有说出口,修颉颃的情商应该也没有遗传他亲生父亲吧,毕竟一个能婚后出轨的男人应该并不会没情商。   修颉颃好像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心中的想法,他立刻说,“我不像我爸,我不会和他一样移情别恋的……我可以发誓!”   “你本来就不像他。”宋儒儒瞧他紧张又严肃的样子有些好笑,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修颉颃稍稍一愣,“你怎么知道我不像他?”   宋儒儒指了指他的脸,“因为你长得很像你妈妈啊,唔,只有鼻子高一些,更好看些。”   修颉颃的脸微微一红,五官就更加柔和温暖了,“你也很好看啊,你像你妈妈吗?”   “像的。”宋儒儒点点头,“不过你见不到我妈妈了……”   红灯闪绿,修颉颃发动车子,他的目光平静地直视前方,声音轻轻的,像羽毛轻拂水面似的小心翼翼,生怕碰伤她分毫。“你分不清左右是因为你妈妈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在她的认知里,修颉颃可不是一个在情感问题上聪明的人,他的联想素来天马行空,驴头不对马嘴,但这一次不算太偏。   “能让一个人留下阴影的事一定和最亲近的人有关,特别悲伤的事,特别高兴的事,特别难忘的事,都只是因为那个人特别而已。”修颉颃语气平和却又很认真,“对你来说很特别、特别重要的人,应该是你的妈妈。”   “我还以为只有边尧才能理解这种心情呢……”她自嘲地笑了一下,“竟然会是你先发现。”   “也许他更理解吧。”他扬起嘴角浅笑了一下,笑容暖暖的,透着小小的骄傲,“但我更关心你,所以当然是我先发现。”   “好吧。”宋儒儒佩服地点了点头,“看在今天我知道了你的一些秘密,那我就告诉你一些我的秘密。”   “我左右不分不是因为我妈妈,我从小就分不清,尤其是紧张的时候。后来我妈妈出事的时候,她让我去打电话、去找人,我也没分清方向,结果跑错了路。”这件事她从未对除了月真师傅以外的第三人说过,就像修颉颃回忆往事一样,他们只能清晰地回忆故事,却不敢去回忆当时的感受,“但师傅说那都是注定的事,无论怎样我妈妈都会遇到意外的。”   “那你很难过吧?如果没有跑错的话……”   宋儒儒摇摇头说:“师傅算过的,她说我命中有劫煞,注定是要自己长大,我妈妈也一定会早早离开我,和我跑错没有关系。”   修颉颃皱起了眉头,清亮的眼眸变得幽暗深沉,“这不对啊,宋儒儒,如果跑错路是一件没有关系的事你就不会提啊,就像你不会告诉我那天你穿了什么衣服,因为那才是无关紧要的事,你既然说了就证明你知道并不是没有关系的事。”   整整二十年,宋儒儒只得到过“没有关系”这个答案,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说“是有关系的事”。她心头微微一揪,后悔与修颉颃分享故事了,他这人可真没情商,听到这样的故事不是应该先安慰她吗?   可修颉颃在情商方面就是笨,他既坦然面对,也不打算回避。哪怕宋儒儒已然冷脸沉默,他依旧坚持说道,“就算意外本身与你无关,但你确实跑错了路啊,你没有找到人也是事实。”   车窗外的夜晚霓虹流光,比二十年前明亮多了,那时候的深夜特别黑,黑到宋儒儒每次回忆时都会觉得寒冷刺骨,明明是初夏却感受不到任何的暖意。   “你懂什么啊!”宋儒儒有些生气,不知道是在气修颉颃不会察言观色,还是气自己没有办法反驳他。“那天晚上一个人都没有,那么晚了电话亭也关门了!而且那条路是刚修好的街道还没有人住,我不可能找到人的!”   她倔强的时候像个孩子,脸红脖子粗地争辩,可每一句话都说不到关键,只是拼命不断地说着,仿佛说得越多才能越不心慌。   “你总是说命中注定,就因为这个吗?”车子一路开到了他们居住小区,修颉颃索性将车停在路边。他按亮车顶上方的照明灯,橘色的灯光下,宋儒儒连眼睛都泛了红。   “本来就是注定的啊!意外是注定的,我跑错也是注定的!”她硬着脖子分毫不让地吼了一声。   “这不是注定的啊。”修颉颃丝毫没有因为她的态度改变观点,“人怎么会注定犯错呢?犯错就是犯错,你要是分得清左右你就不会犯错。如果你没有跑错,就算你找不到人,那你也是对的,可是你确实错了。”   “那、那……”宋儒儒的手心又冷又热,冷的是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畅,热的是她急得一手是汗,只能使出“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技能。“那关你什么事!”   修颉颃有些委屈地说:“是你主动和我说的……”   “我收回!”宋儒儒幼稚地说道,“你就当我没说过。”   修颉颃特别不能理解吃了吐的行为,“说了就是说了,怎么收回啊。发生的事也不可能改变啊,我们只能走过去,不能回避。”   “好啊!”宋儒儒瞪了他一眼,凶巴巴地说,“发生的事不能改变,那你之前说过你不喜欢我也收不回了啊!”她解开安全带,开了车门就跳下去。   宋儒儒长这么大不是没有被人追过,哪个追求者不把姑娘捧在手心里宠着、惯着、依着,就算她不讲理又如何,他也得迁就她啊!何况、何况是这件事,这件事谁都没有资格说!谁都不能说!   修颉颃赶紧追上她,他腿长脚快,三两步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宋儒儒狠狠一甩手,没甩掉,只好转身瞪着他,她眼底红红的,但气势一分不减,“修、颉、颃!你放手,我不想和你说话!”   他不但没有松手反而还握紧了几分,勒得她骨节生疼,“我是说过我不喜欢你。但宋儒儒,我愿意承认我错了!”   他说完这句话才缓缓松开手,宋儒儒怔怔地看着他,夜晚起了微凉的风,他额前的碎发被吹乱,露出明如秋月的眼眸。喧嚣缤纷的城市夜晚,那双眼眸却胜过一切灯火,繁华与热闹都与他无关,他人如明月,心如明月,是黑暗中深邃的宁静与至美。   “那句话我也没有做到,无论是说的时候,还是说了之后,我都没有不喜欢你,我每一天都在想你,每想你一次就喜欢你多一分。”   “但我确实错了,因为我说了连自己都做不到话,说过的话不能收回,我喜欢你的心也没有收回过。”   “宋儒儒,我喜欢你,从我遇到你的第一天,我就对自己说,修颉颃,那个姑娘就是你的终极目标啊。”   夜凉如水,风中云影一闪,露出了皎洁的月亮,距离中秋不过几天,此时的月亮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完成圆满的归宿,可是差一点就是差一点,终究不是圆满的。他站在树影与月光下,一半是昏昧一半披着清辉。   他像一柄沉寂千年的宝剑,极致的宁静又无比的坚硬,他一丝不苟地默默喜欢她,可他严肃的态度又分毫不让,犯了错就是错,他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同样的宋儒儒也不能回避。   宋儒儒感到有温热的液体就快要涌出眼眶,像是被什么刺穿了心脏,疼得她止不住想哭,可心里却又像被火烤似的,暖得发烫,两种极端的感受让她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你喜欢我也没用!”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用疼痛让自己镇定,“那就是注定的,我就是没有错!一切都是注定的!我遇到你也是!”   修颉颃的目光变得冰冷起来,宋儒儒看出他生气了,尽管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生气,哪怕是她骗他的时候他也只是失望和难过,并没有生气。可现在他眼里的愤怒让她禁不住全身一阵阵发冷,她不确定是因为夜露深重还是因为他寒意刺骨的双眼。但她不愿意服输,也不能服输……她不可能接受命中注定是不存在的,她更不可能承认她犯了错。   “好。”他声音凌冽地回答她,突然向她逼近,她有些害怕地向后仰去,他却一把钳住她的腰,力量大得完全不顾她被捏得生疼。他欺身狠狠吻住她的嘴唇,不同于上一次的温柔谨慎,而是一手控制住她的腰一手扳着她的下巴狠狠啃咬着她的唇瓣,他的双唇透着可怕的怒火与炽热。   宋儒儒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拗断了似的,脑子里混乱如麻,就连双手都止不住地颤抖。她一直忍耐的眼泪终于大滴大滴地掉落,落在他的手背上,丝丝冷冽,修颉颃微微一怔,松开了双手。   他狠下心决绝地看着她哭红的小脸,“如果一切都是注定的,那我强吻你也是注定的吗?这样的答案真的可以让你面对所有问题吗?”   “啪!”宋儒儒凌厉地挥手甩了他一个耳光,她像一头在荒漠中孤独的小狼,即便还没有长出锋利的牙齿,即便因为孤独而心中恐惧,但亦不能低下自己骄傲的头颅。“你刚正不阿,你人品高尚,那是因为你没有亲眼见过亲人在你眼前死去!”   而她见过,她目睹了那场大火一点点吞噬夜晚的黑暗,那是她第一次知道,火也是会让人觉得冷的。   =====   灰常灰常肥的一章,用我顽强的左手打出来,从天亮到天黑,感到人生的走马灯在眼前闪过……   PS。上一轮好像有个问题没回答,就是大家都问我蒸饭包油条是什么,我怀疑可能是地方语言的差异,南京把蒸熟的糯米饭包裹油条榨菜啊(或者甜口的加糖)叫蒸饭包油条,它在其他地方可能教粢饭,饭团……   ☆、65,双子座都是花心大萝卜   PART 65   宋儒儒不是没有想过是自己跑错了路,她也不是没有承认错误的勇气,对她来说那是心底最深的伤痛,是谁都不能去触碰的禁忌。她可以允许自己的心打开一条缝,但那道伤口在层层堡垒之中,走进她心里的人也只能绕墙叹息。   她只是太害怕承受失去的痛苦了,尤其是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她一生的圆满幸福好像都在前六年里经历完了,那一场烈火像昙花般在深夜绽放在深夜凋敝。她在世上只有一个亲人,也只有一个人爱她,可那份爱也随着火光熄灭而消失殆尽,她还那么小,不知道该如何一个人走完余下的生命,她只能相信一切都是命,命里她是孤单的,她是注定要失去母亲的,她只能独自成长、独自去走漫长的路。   经历磨难有些人会变得更加坚强,有些人变得一蹶不振。宋儒儒不想要磨难,也不想要磨难后的凤凰涅槃,简单和平不好吗?平安喜乐还不够吗?她又不是真金不惧烈焰,她会疼,会伤心,也会害怕。没有谁可以要求她在磨砺后必须成长、必须一往无前,她能够维表面的坚强就已经很难了,凭什么还要求她心如磐石?   她已经开始尝试不被失去感所影响,也开始接纳喜欢和依恋,但要求她走出阴影变为一个充满正能量的人,很抱歉,她做不到。也许待她走到岁月的尽头,她也可以用阅尽千帆的历练长叹一声,说一句释怀,可不是现在。   因为对宋儒儒来说承认错误不难,难的是重新开始,她不怕艰难,可她面对的却是一条无法重新开始的路,那么留给她的只剩下背负错误、背负痛苦、背负无尽的责难。如果那一天可以重新开始,她一定愿意认错,从一早起床她非要穿公主裙开始,到她中午要吃肉粽子,再到晚上她哭着跑错路,每一件事她都愿意认错。她愿意穿运动裤,她愿意吃甜粽子,她也愿意再跑一次漆黑的夜路,那都不要紧,只要可以重新开始。   可偏偏却不能,因为生命是一趟单向的列车,哪怕在路途中脱轨、相撞也只能粉身碎骨向前冲。   ===   注定的不眠夜里,宋儒儒与修颉颃都在生气。只是两人生气的方式截然不同,修颉颃因为失眠索性起床看书,挑了一本他之前觉得晦涩难读的专业书,再冲上一杯黑咖啡打算看一整夜。宋儒儒则在家开了一瓶酒,搬出自己的全部家当,开始算命。   首先自然是简单粗暴的星座,像分蛋糕一样地将全世界72亿人口划分为12种,也就是说每6亿人都持有一种相同的命运,一起发财,一起走桃花,一起水逆的时候可能会造成局部世界的瘫痪。   听起来有些不科学,但宋儒儒不在乎,反正她是火象星座的射手,修颉颃是风象星座的双子,这可是两个极端对立的星座,像光与影一样互相依存却又永远不可能重叠。双子座素来孤独冷漠,射手表面看起来阳光又有活力,压抑太久的阴郁遇到晴朗,乍见之下怦然心动是常有的。但他们都有深藏的伤痕与天生的自信与孤傲,明明内心都渴望被关爱,但却不会去表达,也不愿意承认,身陷一场迷雾中的混战,最后矛盾爆发。   神婆批语:乍见之欢,不得善终。   接着是她又一门独门绝技——塔罗牌。宋神婆段位高,惯用大小阿卡那混合牌阵中的生命之树牌阵。此阵共有十一张牌,宋儒儒的切牌是逆位杯10,说明她想给自己树立一个强硬的形象,但实际内心脆弱。她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像她这般有天赋的神婆世上可真不多,半仙也好,神婆也罢,这些头衔她都受之无愧!   牌阵列好后宋儒儒一一翻开,其中有四张牌都是关于感情的,爱好牌是杖2,说明放弃心中的感情会给她来带好运,也就是俗称的“情场失意,商场得意”。此外,个性牌是愚者牌,表示放弃感情可以释放问卜者的个性,使之更加聪明。机会牌是星星,暗示着放弃感情可以获得自信和理想。最高理念牌是逆位恋人,代表了眼下的感情会使问卜者迷茫焦虑,失去生活的目标。   神婆批语:一趟浑水,早走早好。   最后压轴的必然是宋儒儒承袭自月真师傅的周易八卦。可她只有修颉颃的生日却没有出生时间,不过她之前上山的时候月真师傅就和她说过,修颉颃的八字与她最是冲克,她是火命,修颉颃是水命,水克火没有什么可算的,注定的水火不容。况且大量的事实也都证明,他们俩就是不适合,即便她心中有过动摇,也有过悸动,可命里注定的事她也没有办法。   就像二十年前她那么痛苦,那么渴望能够求得一丝希望,最终也不过任由命运摆布。所以如今她心中的欢喜,在命运面前又有什么意义呢?   神婆批语:天生冲克,无力回天。   她抬手摸上自己的双唇,隐隐有些酸疼,是方才被修颉颃狠狠咬的一口,似乎破了皮,舌头舔过时有铁锈般的淡淡血腥气。   他是属狗的吗?竟然还咬她!   她气呼呼地拿起酒瓶灌了一大口,哪知酒精一烧,下唇火辣辣得疼。她忽地有些想哭,刚才他是带格式表白了吧,他说他错了,说他喜欢她,他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地说,他喜欢宋儒儒。   可他就不能好好表个白,还偏偏要去触她的逆鳞,关键他不仅仅是触,他是拿着老虎钳打算拔掉她的逆鳞啊!他难道不知道她会疼,会流血,会伤心吗?他不是喜欢她吗?要是真的那么喜欢的话,是不会舍得让她难过的,所以啊,他一定没有那么喜欢她,都是骗人的。   毕竟双子座都是花心大萝卜!   ====   修颉颃一杯黑咖啡喝完,书也看了足足两章节。他捏了捏眉心,即便此刻心情如此糟糕,这本书还是那么晦涩难看,丝毫不能分担他的烦躁。   回家之后他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他是不是不应该残忍地戳穿她,而应该像月真师傅那般安慰她,那样她才不会愤怒和伤心吧,也才会不讨厌自己吧。   可他觉得即便宋儒儒因此讨厌他,他也不能任由她自欺欺人。因为他执着真假时与她现在一模一样,觉得世界本就应该如此,如果不是他们就拒绝接受。他知道放下心中的包袱很难,但却必须要那么做。   他们理直气壮地给自己画了一个“安全区”,只愿意在圈内活动,外界的一切胆敢触犯便是杀无赦。可他们却忽略了一点,“安全区”很舒适、很稳定,却不会有惊喜,也不会有快乐。   他为了能够喜欢她,选择告别他的“安全区”,可宋儒儒却仍然留在其中,不愿意迈出一步。是她还不够喜欢他吧,但修颉颃对此却并不难接受,因为付出感情是他的个人意愿,如果对方愿意回应自然是好的,可若是不能也没什么不对的,倘若喜欢变成了一件双向的事,那便会少掉太多美好的情愫。   喜欢晴朗的天空,喜欢落雨的夜晚,喜欢高山和流水,喜欢平原与江海,可它们都不会给予回应,但喜欢的心却不会改变,因为付出感情最先得到回报的一定是自身,温暖又幸福的感情,在付出的一瞬间就会带来前所未有的欣喜。修颉颃想让宋儒儒感受这份欢喜,付出本身就是幸福,没有回应不代表失去,她的感情也并非无所寄托。   他啊,一定要让宋儒儒明白,没有什么是注定的,人算不如天算,可天算也不如人为。   然而这个夜晚还有第三个失眠的人,那就是边尧。让他失眠的原因有两个,首先自然是饭后修颉颃的坚决态度,其次便是餐桌上孟秋的反应。   虽然上次不慎将温惜的身世说漏了嘴,可今晚餐桌上他却并非无意为之,十年前边尧就知道在家里是不能提及往事的,倒也不仅仅因为那是挨了一顿拖把的教训,而是出于对孟秋和修颉颃的关心和保护。十年后,他故意为之也是为了想试探如今孟秋的态度。   很不幸,和十年一样,关于修翼的任何事都是孟秋的死穴。   有心结是常事,但有死结就不一样了,边尧的任务迫在眉睫,他要不惜一切代价阻隔宋儒儒与修颉颃之间的关联。   =====   边尧啊,亲妈真的心疼你,拿着卖白菜的出场戏份,却要操着卖白粉的心~o(╥﹏╥)o   ☆、66,我看您今天印堂发黑   PART 66   宋儒儒约莫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睡着,但她不敢贪睡,定了闹钟浅睡三四个小时就起来了。虽然她和小尼姑约好是今天下了节目才去医院换班,但她总是不放心,还是趁早去了一趟医院。   这次月真师傅苏醒的时间又长了些,检查后各项指数都正常,医生就将月真师傅从重症监护室移去了普通病房。宋儒儒这才彻底安了心,中午和小尼姑一同吃了饭,才去电视台录节目。   边尧昨晚琢磨了一夜该做点什么,以至于今天化妆师给他上妆时连连摇头,拼命给他盖黑眼圈。没一会宋儒儒和修颉颃一前一后地来了,边尧本是忧心忡忡的,可朝两人那么一瞧,双眼啪地一亮,就连黑眼圈都在强光下消失无踪。   这两人的状态和昨晚告别时不一样啊!尤其是修颉颃,昨晚那叫一个趾高气昂,今天俨然是蔫了。宋儒儒则全程用鼻孔看他,一个正眼都没给,仿佛修颉颃是某种她很讨厌的食物似的。   边尧歪头想了一下,莫非是老天爷在帮自己,他想了一晚上要如何阻隔他们,结果一夜过去他们自个就闹翻了?求仁得仁啊!   宋儒儒在后台刷微博的时候,天下公子和周礼伯也都陆续来了。因为吕德讲师只是特邀嘉宾,所以这一期节目除了常驻嘉宾维持不变,特邀嘉宾换了新人。   周礼伯这次特意带了一篇论文来与修颉颃讨论,两人立刻将后台的画风变成严肃的学术研讨会。天下公子因为上次节目对宋儒儒心怀怨念,可他刚一走近宋儒儒就给了他一记照亮全宇宙的白眼,天下公子不敢贸然再惹她,只能暂时老实坐在一旁。   没过一会儿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重叠交错由远及近,听起来不是一个人,伴随而来的还有两人别具特色的对话。   “这个电视台可真大,书记,咱们回去也盖一个电视台吧!”   “我看行,咱们村节目可丰富了,回头再请一些明星来,收视率一定好!”   宋儒儒不但觉得两人的声音耳熟,就连对话里都透着一股熟悉的味道,难道是……她正想着,休息室的门咔哒一声打开,两张洋溢着热情的熟悉面孔出现在宋儒儒眼前。   “宋博士!修专家!好久不见啊!”   这一声响亮的招呼连修颉颃都放下论文看过来,“姬书记,姬师傅?”   “你们怎么来这里了?你们是特邀嘉宾?”在宋儒儒的认知里,整个八卦村都和历史文化没什么关系吧?   姬书记很是自豪地说:“我们八卦村可是全国赫赫有名的历史文化名村,自从有了修专家的乾坤剑,文王庙的香火就更旺了!”   姬师傅向来是书记的迷弟,书记说天是蓝色天就是蓝的,哪怕乌云蔽日他也可以带上蓝色墨镜看世界。所以书记一发话,他立刻昂首挺胸地在一旁敲边鼓,“所以节目组特意请了书记来发言,传播一下咱们村的文化底蕴!”   修颉颃一向对别人的话深信不疑,连连点头,“原来如此啊,这是好事啊!”   宋儒儒暗暗白了修颉颃一眼,看他那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样子,就知道他的大脑只有一根筋。她大步走上前,还故意把修颉颃往旁边一撞,凑到姬书记和姬师傅面前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我怎么觉得是你们花了钱主动要求上节目,要给村里打广告啊?”   “……”姬书记和姬师傅当场被戳穿,面面相觑有些尴尬,不过姬书记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当初修颉颃拆穿八卦镜是赝品时他都临危不乱,何惧这点小尴尬?姬书记很是爽快地拍了拍宋儒儒的肩膀,坦荡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小姑娘不要这么聪明,会让人下不来台的!”   被挤到一旁的修颉颃侧目看着宋儒儒,心里有些纳闷,她明明很聪明啊,那为什么会在简单的问题上固执犯傻呢?   想到这里,修颉颃又想起了自己肩负的重担,他重新挤进包围圈,对着宋儒儒义正言辞地质问,“就算你猜到他们为什么上节目,可你也没有算到他们今天会来参加节目啊!况且姬书记并不是被安排上节目的,而是他发挥了自己的主观能动性要求上的节目,说明世上的因缘际会都是由个体的主观意愿产生的,并非是命运的安排。”   姬书记并不是第一次和修颉颃打交道,可每一次都像第一次那样让他感到生命的无限精彩!他蹙眉轻声问宋儒儒,“宋博士,修专家讲的是什么,我怎么好像听不太懂……”   宋儒儒沉着脸冷冷地说:“正常人都听不懂。”   姬书记左瞧瞧,右看看,退后两步给姬师傅使了个眼色,姬师傅也回应了书记一个“我懂”的眼神。原来隔了这么久修专家还没追到宋博士,可见感情的世界不但不讲道理,也不讲学问,知识并没有什么力量啊!   边尧自然也将此尽收眼底,他适时地端了一杯咖啡走过来递给宋儒儒,“儒儒,喝咖啡。”宋儒儒接过咖啡正要离开,修颉颃却还不罢休,一把将她手中的咖啡夺了过去,不仅如此还直接仰头喝了一大口,他的上唇沾着一圈奶泡,像个熊孩子似的继续发出灵魂的叩问:“你看,你能算出边尧要给你咖啡吗?你能算出我会抢你的咖啡吗?不能!”   宋儒儒神情由惊愕变为愤怒,又逐渐平静,末了还淡淡地笑了一下,“我是不能,但我能算出另一件事。”   “什么事?”修颉颃得意地昂着头,任由宋儒儒算出什么他都要强行打破,让她算无可算。   宋儒儒握起拳头,两手轮流咔嚓咔嚓地捏着关节,“我能算出来,你要再出现在我眼前,可能就没法录节目了……”   修颉颃不自然地咽了下口水,但为了他的目标任务,这些小挫折又算什么呢?他大义凛然说:“你打吧,你就是把我打到鼻青脸肿,我也会坚持上节目的!因为我的主观能动性特、别、强、大!”   他话音刚落就被边尧一把拽住衣服后领向外拖去,“主观能动性?我看你是主观欠揍性啊!你不上节目我还要保住饭碗呢!”   被拖走的修颉颃不甘心地对着宋儒儒挑衅,“不信我们试试!你一定算不出来!”   姬书记大概明白为什么修专家追不到宋博士了,要是修专家这样都能追到妹子,那对其他广大单身男性来说也太残酷了,难道全世界都真的只看脸吗?   ====   因为这期节目是由八卦村出资赞助,主题自然是传统文化在当代的传承与发展,姬书记作为行家中的行家,说起这个话题滔滔不绝,根本停不下来。从一开始改革八卦村产业结构,到确定文化路线,最终实现多元化发展,完成文化和经济的双向互补。   “我们八卦村的口号就是:历史为本,创新为辅,文化带动经济,经济构建文化,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虽然八卦村是历史文化传承中的一股汹涌的泥石流,但确实有其独特之处,周礼伯和修颉颃在国内外考察过成百上千因文物而发展的村落,但都无一能与全凭创造的八卦村相比较。在过去的历史文明沉寂后,留下的遗迹与文化应当如何保持活力继续传承,再没有谁可以比姬书记回答得更好了。   宋儒儒和修颉颃吵架冷战,使得边尧的主持进行得异常顺利,眼看就录制过半了。倒是天下公子因为吕德讲师不在,失去了不少施展机会,让他的男性尊严稍稍受损,必须强行给自己重塑金身。“我有本小说被影视方购买了,现在正考虑去哪里拍摄,不如去你们八卦村取景好了。”   姬书记对于一切能够宣扬本村的活动都热烈欢迎,“我们很欢迎啊,只是不知道都需要什么景?”在姬书记的认知里,没有什么是八卦村没有的!   “城墙皇宫有没有?”天下公子趁机宣传起自己的小说,“我写的都是大场面,战争、攻城……”   姬书记摇头拒绝,“那不行,战争戏一拍又是炮又是烟,太破坏环境了,再说我们八卦村也没有城墙皇宫的。”   “我听说八卦村是东部第一富,为了一柄剑都能修个大殿的,盖点皇宫城楼也可以增加游客量啊。”   “那可是宋代的乾坤剑。”姬书记自豪地说,就差给修颉颃抛个媚眼了。   宋儒儒呵呵笑了一下,“可我更喜欢文王庙的大殿呢,全宇宙神佛可比一把孤零零的乾坤剑有趣多了。”   “宋博士说笑了,大殿、中殿哪个不是你做的学术策划啊,再说那柄乾坤剑可是修专家独家收藏的珍品。”   “要不是他那柄剑,中殿的策划方案可以更多呢。”宋儒儒说话的时候,连一瞥余光都不分给修颉颃。   不过修颉颃拥有强大的主观能动性,根本不需要她眼神的肯定,就有足够的勇气去捍卫自己的三观。“那你当时怎么没算到我会送乾坤剑呢?”   毕竟有摄像机对着,宋儒儒命令自己扬起嘴角,笑出一个标准的15°笑容,“那不如下了节目我好好给您算一算,我看您今天印堂发黑,回家的路上或许就有血光之灾哦!”   天下公子眉头一挑察觉出异常,上一次节目宋儒儒和修颉颃可是同仇敌忾对付他啊,怎么这次他们俩自己开始打擂了?难道是节目组安排的效果?   =====   恩,全世界都知道修老师的主观能动性特、别、强、大!   ☆、67,等你做到了再说吧   PART 67   看出宋儒儒与修颉颃的对立,天下公子除了感到安心外,更有些按捺不住的小激动,这么说来是不是他今天装逼很安全?“宋博士如此擅长学术策划,我可以推荐你去影视公司,他们正需要一位懂历史的专家帮我的电视剧做策划案呢。我毕竟是原著,还是很有话语权的。”   “我可不敢自称专家。”宋儒儒虽然今天看修颉颃不爽,但也不代表天下公子就可以成为正面形象,毕竟她宁愿看修颉颃那张不讨人喜欢的脸,也不愿意瞧天下公子那张热情洋溢的脸。“周专家和修专家才是真的历史行家。”   “我哪懂现在的影视剧。”周礼伯摆摆手,将皮球踢给了修颉颃,“还是年轻人懂得多。”   修颉颃接过皮球倒也不急着踢走,而是在脚上垫了几下,才踢出了一个花式射门,“好啊,不过最好让宋博士算一算你的电视剧拍出来火不火,会不会红?”   宋儒儒冷笑了一声,小样厉害了啊,竟然敢和自己公然打赌了?她抬起右手掐指几下,随意地说,“算好了,火不了。”   “宋博士此言差矣。”修颉颃微微摇头,“天下公子的书我是没有看过,但世事难料,也许天下公子奋发图强,全剧组齐心协力,火了也不一定啊!”   “我查过那个剧的卡司,女一号年初时找我算过命,她今年流年不利,拍什么砸什么,别说大火了,有可能拍完都播不了。”宋儒儒勾起嘴角,一双晶亮的眼眸此刻闪闪发光,杀气逼人。   “……”天下公子脸色瞬间变白,怎么这两人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却要捅他一刀?   修颉颃不甘示弱地看着她,素来平淡的双眼也变得凌厉起来,“宋博士未免以偏概全了,倘若一个人的命就可以决定一部剧,剧组里有那么多演员,如果有人今年事业兴旺,究竟是按流年不利的算,还是按兴旺的算呢?”   边尧十二分的确定他们俩绝对是闹掰了,不过就一个晚上,他们不都各自回家了吗?究竟出了什么事能让两人如此剑拔弩张、争锋相对?   “那当然是以主演的命来算。”宋儒儒对于修颉颃的故意刁难很是不屑。   “这样啊……”修颉颃狡黠地一笑,像一只捉到猎物的狐狸似的面露得意,“那为什么同一个演员连上两部戏有时候一部好一部不怎么样呢?”   “不同时间,命运自然是不一样的。”   “既然时间不同命运不同,今年流年不利的演员明年也可能转运,今年拍摄最快也要明年播出,这样说起来并不一定不火啊!”   “万一她明年也不怎么样呢?”   修颉颃似乎早有准备,刷地从桌下掏出一本《周易》来,“请你说出她的生肖,我今早研读了一上午,今年是丁酉年,明年是戊戌年。如果今年流年不利,那她应该是属兔卯酉相冲,或是属鸡酉酉自刑,而明年流年不利的生肖是属龙和属牛。”   “……”宋儒儒上一次在节目上陷入尴尬的境地,还是修颉颃问名字的事,如今想想,问名字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了。   修颉颃看向天下公子,鼓励他道,“你要相信人定胜天,就算你的书不好看,女一号不火,电视剧还是可能不扑街的!”   天下公子早已在战局中被突突成了筛子,此刻咬牙坚持,“我的小说很有名,粉丝可多了!”   这一点姬书记倒是愿意为他证明,“是的,我听我儿子说起过你,他好像是你的粉丝……”   没等姬书记说完,苟延残喘的天下公子立刻满血复活,“你看,我的粉丝遍布天下,所以八卦村真的应该加盖皇宫和城墙,回头电视剧播出成为著名景点,我的粉丝都会去的。历史文化第一村嘛,历史需要过去的东西,文化却得与时俱进!”   姬书记耸了耸肩把后半句补完,“可我儿子上次看了节目就对你脱粉了,所以我觉得你的粉丝可能不会去那些景点……”   天下公子脸色一阵难看,面容狰狞地说,“不会是你们没钱了,盖不起吧……”   要说别的姬书记还不敢打包票,可要说到钱那简直是上门送死。姬书记王之蔑视地看了天下公子一眼,“你到咱们村随便抓一个人,他的钱要是砸不死你,我砸双倍!”   边尧泪流满面地出面维和,“八卦村的富庶人尽皆知,姬书记说笑了、说笑了……”他也想不明白,好好一档历史节目怎么每次都像法制节目一样撕逼呢,还是有请当事人那种!   修颉颃继续鼓励天下公子,“粉丝掉了没关系,钱不如他们多也没关系,你可以努力挽回的!要相信自己的主观能动性!”   宋儒儒呵呵一声,“人家天下公子微博粉丝多得很,你再说下去小心又把你挂墙头……”这一次她可不会再帮修颉颃了。   修颉颃根本不知道挂墙头的事,一脸茫然地看着天下公子,“你为什么要挂我墙头?”   姬书记很懂行地安慰修颉颃,“修专家不要怕,上个月我们村旅游中心搞了一百万现金抽奖,微博转发了一百万次,要是有人把你挂墙头,大不了我让他们再弄一次抽奖挂他替你出气,哈哈哈哈……”   =====   然而这个火药味十足的下午不仅只有宋儒儒和修颉颃剑拔弩张,沉寂许久的温惜也重拾盔甲,决定再上战场。她认真想了很久,也反思了很久,穆扬说的对,她怎么能因为阮咸变得矫情又脆弱了呢?她可是赫赫有名的三界第一美,被人欺负了就该报复回去。   温惜打听过了,边舜是明天下午的飞机回国,不出意外的话国庆节后她就会回学校上课了。边舜是阮咸亲自推荐去的日本,回来后势必成为阮咸到处炫耀的得意门生,要想报复阮咸,破坏她现在的生活和工作,必然得从边舜入手。   趁着国庆前最后一天上课,温惜约了阮咸在学校的小咖啡厅见面。阮咸被邀约自然是欣喜不已,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   温惜姗姗来迟,刚一坐下阮咸就问她,“你要喝蜜桃红茶吗?我看了你的微博,你好像经常喝这个。”   “恩。”温惜应了一声,脸上波澜不惊,她从随身包里掏出出生手册往桌上一丢,“这个我看到了,你拿回去吧。”   “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阮咸将手册小心翼翼放正,往温惜的面前稍稍推了一寸。   温惜的右手不耐地在桌面上敲着,她刚才特意去做了超夸张的宝蓝色鱼子酱美甲就是为了给阮咸看,毕竟她们弹古琴最是厌恶花哨的美甲。阮咸的目光确实在温惜的指尖停留了几秒,但她却笑了笑说,“刚做的指甲吗?很适合你呢。”   “我打算要换掉。”温惜说着从桌下又伸出自己的左手,竟然是一套荧光绿的爆裂指甲,“全部换成这个颜色!”   阮咸的眉头不可控地挑了一下,温惜将此收入眼底,“怎么了,不喜欢我做指甲?”   “没有没有没有……”   温惜冷笑了一声,“你不知道在中文里,三重否定等于肯定吗?”   阮咸有些尴尬,但她还是极为镇定地笑了笑,“你年轻当然喜欢做指甲,这些年我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现在自然会尽一切努力让你过得开心,所以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是吗?”温惜妩媚的丹凤眼闪过狡黠的光芒,“你真的会尽一切努力让我开心?”   “当然。”阮咸诚恳地说,“只要你能原谅我,能接受我这个母亲。”   “那我总得看看你诚意够不够才能决定。”温惜双手交叠在胸前,微微挑了一下眉梢,“你看,上次我问你的问题你也不能回答我,我要怎么相信你呢?”   “除了那两个问题,其他的我都可以为你做。”阮咸有些激动,之前温惜对她的态度是全然抗拒的,现在温惜愿意考虑便是天大的喜讯了。   温惜就等着阮咸挖这个坑跳进去呢,她扬起嘴角,圆润丰盈的双唇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你应该也知道,我和边舜的关系可不怎么好,她是你的关门弟子,马上又要回国了。那我只要来找你就很容易遇到她的,看到她我就不高兴,所以我要你不许再做她的老师。”   阮咸期许的表情在刹那间冷却,“这、这和边舜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说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吗?”   “可边舜回国后我已经给她安排了演出……”阮咸没想到她们母女之间的事会将边舜卷入其中,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那我可不管。”温惜坏坏地说,“你要是这么在乎你的学生和工作,那你就好好过现在的生活,不要来影响我,我们俩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要是非要和我纠缠在一起,那你就得把我讨厌的人挪开,否则我可不会为了谁而去忍耐。”说罢她站起身来,笔直的大长腿包裹在紧身过膝长靴里,美得飞扬跋扈。   温惜转身欲走时,阮咸还是叫住了她。“好,我答应你,如果边舜不再是我的学生,你是不是可以每周都和我见面,不再躲我?”   这下不知所措的人就成了温惜,但她稳住气势,微微侧身给了阮咸一个凌厉帅气的侧颜,“等你做到了再说吧。”   ====   我也想要一百万现金的抽奖,TAT   ☆、68,这题我会!   PART 68   这期节目录完,边尧觉得自己简直要减寿三年,若要算上前一期和之后的七八期,他感到自己命不久矣。好在节目可以后期剪辑,边尧掰着手指算了一下,估计光是自己露出各种惊愕表情就要占据减掉部分的50%。   节目一结束,姬书记走过来得意洋洋地对宋儒儒说,“我看了第一期节目就不喜欢那个叫什么天下的大胖崽子,竟然在节目上欺负你和修专家,也不看看你们是谁,咱们八卦村的学术顾问也能叫他欺负?”   宋儒儒眨眨眼,“你们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才砸钱上节目的吧?”   “也是顺便!”姬书记坦荡荡地说,“本来就有一笔广告费要支出,后来一看到这节目我就决定来参加了!”   姬书记和宋儒儒说话的时候,台下等候的姬师傅赶忙招手把修颉颃叫了过去,“修专家,你是不打算追宋博士了吗?”   “我追着呢。”修颉颃不知道姬师傅何出此言,很是不解。   不仅他自己不解,姬师傅更是不解,“你确定你是在追她?”   “哦,我们最近是非观有些不同,刚才只是正常的哲学辩论,和感情没有关系。”修颉颃很是自信地说,“大家都是成年人,学术和生活会分开的。”   “女人从不分开好吗?”姬师傅很是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别说你在节目上怼她了,就算你私下和她争辩她也会生气的!”   “这么不理智?”   姬师傅摇摇头,“一个女人如果理智,那说明她一点都不喜欢你,她只有不理智才说明在乎你。”   修颉颃顺势摸上自己昨天挨打的脸,似乎有些明白了,“啊,难怪她那么生气……”   “你这样是不行的啊!”姬师傅是打心眼里着急啊,眼看都过去四个月了吧,他们村都要通高铁了,修专家竟然还是单身!上次文王庙改造的事,姬师傅是很感激宋儒儒和修颉颃的,所以他热情地给修颉颃秘密支招,“你啊,要找个机会先这样……然后那样……最后再这样……不就好了嘛!”   “先这样……然后那样……最后这样……”修颉颃有些迟疑,“就好了?”   姬师傅给了他一个自信的眼神,“男人最重要的就是自信!”为了让他信服,姬师傅补充道,“我给你出的主意,你怎么做都不会比现在更糟,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你压根没有下滑空间了!”   眼下的情况确实刻不容缓,修颉颃只能点头同意。   ====   因为宋儒儒要去医院和小尼姑换班,所以拒绝了姬书记和姬师傅的晚饭邀请,修颉颃得到姬师傅的指示,跟着宋儒儒一起离开。   姬书记还要和电视台讨论广告植入的事,留在后台没有走。而姬师傅身体好胃口棒,刚才趁着录节目出去买了一盒炸鸡回来,这会儿坐在姬书记旁边大口朵颐。   天下公子因为两次节目连连被怼,耍起了公子脾气,扬言要退出节目。除了节目组好言相劝,天下公子的经纪人也在安抚他,“有争执才有收视率啊,你看上次微博闹了一下看似是咱们输了,可你微博粉丝涨了多少,各大网站点击也暴增了……”   “宋儒儒那丫头算什么啊!一个嫁不出去的女博士!”天下公子节目上吃了亏,下了台免不了要发泄,“还有修颉颃有什么了不起的,父亲出轨又去世,真是有娘生没爹教!”   姬书记听不下去,起身打算再教训大胖崽子一顿,啃着炸鸡的姬师傅却突然伸出油乎乎的手一把抓住了姬书记,“哎呀哎呀,书记……”   “哎呀什么呀,你这一手的油!”姬书记赶紧扯掉他的手,“你都多胖了,年轻时吃吃吃,现在还是吃吃吃!”   两人这么一拉扯的时候,天下公子就已经被经纪人劝着离开了后台。   “书记……”姬师傅嘬了嘬沾了油的手指,摸摸下巴深沉地思考了一下,“你记不记得很多年前咱们村刚刚建好音乐厅的时候,你让我去B市请一个指挥家的……”   “啊?”姬书记俨然不记得这么久远的事了,“我们村的音乐厅?我们村什么时候有音乐厅了?”   “就是那个音乐厅嘛,盖了三年没人去,后来改成大剧院给大家跳舞了!”姬师傅连说带比划,姬书记总算想起来了。   “哦哦……我记得了,后来你不是没请到么!”   “那不是人去世了嘛!”姬师傅说,“就是我去的那天出事的,我刚出音乐厅没多久就失火了……”   “你好好的吃个炸鸡还能想到这么久以前的事……”姬书记斜了他一眼,“你这是衰老的表现啊!”   姬师傅重新抓起一块炸鸡咬了一口,“我记得那个指挥家叫修、修什么?哎呀,这些文化人的名字可真难记,反正是和修专家一个姓呢!”   姬书记眼珠一转,“你是说刚才大胖崽子说修专家有娘生没爹教……说的是那个指挥家?”   “我也不确定的。”姬师傅摇摇头说,“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再说我和那个指挥家也就见了一次面,我哪知道人家有没有孩子。不过我那天可真是撞了邪,不但遇到失火,还看到了不该看的……”他说着连连摆手,“算了不说了,我看修专家一表人才,肯定不是一家人!”   ====   宋儒儒一路走进地铁站,就察觉到自己被尾随了。她淡定地从包里拿出小镜子佯装检查妆容,镜子里的人离她约莫有五米远,他神色严肃却又有点紧张,让宋儒儒觉得既无奈又好笑,索性不去管他了。   等上了地铁,修颉颃也没敢离宋儒儒太近。因为是假期前的最后一天,地铁上人满为患,修颉颃仗着个子高,轻轻松松“一览众人小”还能随时关注宋儒儒的动态。到了换乘站的时候,哗啦啦下去一大波人,宋儒儒为了方便别人下车,暂时松开握住的扶手侧身避让,可还没等她重新站回原位,地铁已经又挤上一大波人,瞬间占领了宋儒儒的领地,将个头矮小的她挤在人群中间前后不着扶手。   她试着伸手够了几次头顶的横杠,只能堪堪勾住两个指节,被周围的人一挤立刻就滑了下来,一个没留神两根弯起的手指从旁边一位小哥的肩膀一路滑到胸口,小哥神色暧昧地看了她一眼,宋儒儒尴尬地抿了抿嘴,“你不要误会……”   小哥微微一笑,拍了拍自己握住横杠的手臂,“你可以扶这里。”   “不用了。”宋儒儒笑着婉拒。   小哥看她红了脸以为是害羞,再次诚邀,“没关系的……”   宋儒儒挑了下眉头,“你没关系,我有……”她话未说完,有人抢先一步吼出了她心中所想,那声音就在她头顶炸开,犹如惊雷一样,“我有关系!”   她微微向后仰头,就看见了修颉颃线条优美的下巴,他的胸膛上下起伏,贴在她的后背上有些发烫。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靠着他,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很熟悉也很舒服,就连此时她那么讨厌他,却也不得不承认他长得真好看,干净清澈的眉眼无论在多么拥挤吵杂的地方都有一股遗世独立的风姿。   小哥惊诧地抬头看了修颉颃一眼,迫于身高差距选择了默默退后。修颉颃挤到宋儒儒面前,双手握住横杠将她圈在自己怀里,他低下头对她说,“我知道你肯定也不想扶我。”   宋儒儒收回自己的目光,淡淡地说,“那你厉害,看了《周易》不但会算流年,现在还能读心了啊。”   “这又不是算的。”修颉颃微微俯身凑近了她,神神秘秘地说,“这都是我的……”   “你的主观能动性!”宋儒儒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知道!这题我会!”   “哦……”修颉颃闭上了嘴,过了一会又忍不住说,“你好聪明啊。”   地铁到了一站,宋儒儒抬头提醒他说,“你该下车了。”   修颉颃摇摇头,“我要跟着你。”   “你还不死心?我现在是去医院,你别想找机会给我洗脑。”   “我不是去给你洗脑的。”修颉颃说着稍稍收紧双手,将她圈得更紧了一些,“我是想问问你,你真的生气了吗?”   “啊?”   “我觉得我们只是在讨论哲学观点,可姬师傅说你生气了。”他对姬师傅的话半信半疑,得和她确认一下。“虽然我在节目上反驳了你,但这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吧?”   宋儒儒笑了笑,爽朗地说,“怎么会呢,因为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关系可影响啊!”   “……”   =====   一个伤心事,明天又要去医院推拿了,停更一天,后天恢复(*/ω\*)   ☆、69,你算八字这么随意的吗?   PART 69   修颉颃被宋儒儒赶下地铁,心中已是一团乱麻,原来姬师傅说的都是对的,宋儒儒根本没有把学术和生活分开,她是真的生气了。   之前修颉颃是能感觉到他们关系变好了,宋儒儒照顾他帮他做饭,大清早也愿意来上他的课,和他一起吃早饭,还主动和他说了自己的秘密……可他没想到竟然不能和她辩论啊!姬师傅的话得到了应验,修颉颃自然也不能去怀疑姬师傅给他的建议了。   姬师傅是这么手把手教他的,“这可是我最近从网上学来撩妹绝杀,你和她猜谜语,问她现在她在一个红房子里,四四方方没有门也没有窗,让她猜她在哪里?她说不知道,你就说在我心里!”   “你还可以问她你知道我的眼睛为什么好看吗?她说不知道,你就说因为我的眼里都是你。”   “最后一个就厉害了,你找机会先送她一份礼物,她表示感谢的话肯定会说要给你回礼,你就说我没什么想要的,我就要你。”   修颉颃默默回忆了一下题干和答案确认自己记下,他左右看了看,马路对面就是C市中心最大的商场,他还是先去给宋儒儒买礼物好了,毕竟道具装备很重要!   ===   宋儒儒到医院的时候,恰好月真师傅又醒了一次,这次状态比早上更好,她嘴巴动了动能够轻声吐字,“我没事……”   “脑袋都开了一个洞,这要是没事那怎样算有事?”宋儒儒绷着脸轻轻教训了她一句,“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还上山打板栗。上天竺寺难道就你会打板栗吗?还是你打出来的板栗比别人的香?”   宋儒儒喋喋不休地数落道,月真师傅却浅浅地笑了一下,点点头什么都答应,“好……”   小尼姑收拾好东西,打算今天回寺庙一趟,明天下午再来医院。她向宋儒儒交代了各种注意事项后指了指陪护床边柜子上的一本书,“你要是无聊的话那本书还不错,是上次和你一起来医院的修老师留给我看的,你正好可以带回去还他。”   宋儒儒侧目一看,是一本《历代山水画史》,想来应该是那天他上课时带去学校的。小尼姑说完挎着棉布包就走了。床上的月真师傅却微微皱起眉头,“修老师……是谁?”   “就是那天和我一起来医院的,他是我老师。”宋儒儒说着拿起那本书飞快地翻了一下,书页干净整齐,书里还夹着一张精致的纸笺当书签。   修颉颃和宋儒儒一起来医院的时候,月真师傅刚做完手术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只稍稍醒来一次,确实看到玻璃窗外有三个人,后来她累得不行就睡了过去,睡前只记得边尧好像来了。“他就是修颉颃?”   “是啊。”宋儒儒拿起纸笺翻看,淡黄色的纸笺上印着干花草,上面有一行他手写的小篆,她虽然看不懂但也能猜到应该是印在青铜器上的一段铭文。   “不是告诉你他和你八字冲克吗……咳咳……”月真师傅话说得急了,一下咳嗽起来。宋儒儒赶紧把书放下,给月真师傅轻轻揉了揉胸口。“他和我八字冲克你急什么啊?再说我命这么硬,谁克谁还不一定呢!”   月真师傅一把握住宋儒儒的手,神色焦虑地说,“你就听师傅一次……离他远点,不行吗?”   宋儒儒不是天生乖巧的孩子,她从小就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但她虽然性格倔强却在大事上很相信月真师傅,比如月真师傅和她说人的命都是天注定的,她就奉为真理,连职业都选择了做神婆。修颉颃算不算是一件大事呢?宋儒儒有那么一些犹豫不决,“师傅,我要是没办法离他远点会怎么样啊?”   “咳咳……那肯定是对你不好……”月真师傅诚恳地说,“为师可不想看到你不好……”   宋儒儒扁扁嘴,眼下她是很讨厌修颉颃,可如果他不拔她的逆鳞的话,她好像并没有讨厌他的理由,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可能、也许、大概是喜欢修颉颃的。   “师傅,你把他八字给我,我来算算,要不然我问他要也行。”宋儒儒婉转地说,“也许您年纪大算错了呢……”   一听这话月真师傅就知道事态不妙了,“儒儒,你是喜欢他吗?”   “也没有啦!我最近挺讨厌他的。”她说的也是实话,修颉颃最近确实讨人厌,但过了最近呢……她就不知道啦。   “边尧……不好吗?”月真师傅一阵胸闷气短,话也说得费力了些,“他的八字合你,性格也好……”   “是好啊。”宋儒儒点头承认,“所以我和他是好朋友啊,但他和修颉颃也是兄弟……”   “啊?”月真师傅惊诧地叹了一声。   “我知道的时候和你一样意外。”宋儒儒笑了起来,“他们父母再婚了,所以他们俩是继兄弟。边尧的妈妈好像是因病去世的,修颉颃的父亲是出意外离开的,但他爸爸以前还出轨过,是个大渣男吧。”   她好奇地追问月真师傅,“边尧的八字是有多合我?能让我发横财还是中大奖啊?”毕竟有些事程度也是关键,要是能让她成为宇宙第一神婆,日进斗金的话,那她可要努力和边尧做好基友啊!   月真师傅却一改之前的态度,连连摇头,因为脑袋还疼着,她只能艰难地摇动圆润的下巴,“不不……他和你也不和,你以后也离他远点……”   “啊?”宋儒儒抽动了一下嘴角,“师傅,你算八字这么随意的吗?”她真的有点怀疑师傅是不是老了,还是真的像修颉颃说的这个世界本来就不讲命运?   ====   国庆假期的第一天也是边舜回国的日子,因为到处都交通拥堵,边尧便独自一人去机场接她,免得爸妈跟着劳累。   边舜去的时候轻装简行,回来的时候光拖箱就带了三个。边尧好奇地问她:“你行李没超重?”   “超重了啊!”边舜开心地说,“都是我哥让我给他买的书!”   边尧凑上前期待地问:“那你给我买了啥?”   “给你买了个充气娃娃!”边舜拍拍边尧的肩膀,“不要谢我,我觉得特别适合你!”   “那你怎么不给颉颃也买一个?”边尧拉过她的两个大箱子,有些不高兴地说,“家里又不是只有我单身。”   边舜走在前面,摇头晃脑地说:“妈都在视频里和我说了,说我哥和宋儒儒住在一层楼,又一起上课,同进同出的,你肯定没戏了。”   “那可不一定。”边尧昂起下巴,“他俩最近吵架了……”   边舜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边尧,“你的问题和他俩吵不吵架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有什么问题啊?”边尧推着箱子从后面大步前往走,超过了边舜。边舜抬手抓住他卫衣的帽子,将边尧一把薅住,“你的问题就是想太多了,考虑A、考虑B,等你把26个字母都考虑完了,又发现今非昔比,然后只能再重头考虑A、考虑B……”   边尧没想到这些话会从边舜口中说出,他定定地看着比自己小八岁的妹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边舜叹了口气,“你要是这样就真的只能和充气娃娃过一辈子了!你喜欢宋儒儒,你就去表白啊!你老盯着我哥和她亲密还是吵架有什么用,他们倒是轰轰烈烈、跌宕起伏了,你呢?你就在后面吃瓜啊?”   边尧笑了笑,抬手按住边舜的脑袋揉了几把,把她一头整齐的长发弄得像鸟窝一样,“你平时不是最喜欢颉颃么,今天怎么还来给我出主意啊!”   “我当然希望你快点成家立业,这样就不用整天管我了!”边舜拍掉他的手,连忙整理自己的头发,“哎,我不要形象的啊!”   “是是……你可是未来的古琴大师。”边尧爽朗地笑起来,“我之前去找阮教授的时候,她和我说等你回来就要安排你去参加演奏会了。”   “你好好的去找阮教授干嘛?”边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么关心我?”   边舜不在的一个多月里发生了太多故事,该告诉她哪一件呢?边尧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啧啧嘴竟然模仿起边舜嗲气又傲娇的声音,将她的话原样送回,“我当然希望你快点成家立业,这样就不用整天管你了!”   “我才不用你管!”边舜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与其在这里耍嘴皮子,不如赶紧把宋儒儒抢过来,这样我哥就是我一个人的啦!”   =====   医生对我说,你的肩膀好像一个六十岁的人……唔,我还能怎么办呢?我原本也打算20万字完结的,但是坑挖大了,感觉写不完了啊。。。(*/ω\*)   ☆、70,走吧,快走……   PART 70   宋儒儒吃完晚饭才从医院离开,临走前月真师傅还不忘叮嘱她,“两个八字都不好,都不好啊……”   宋儒儒是这么理解的,如果一个八字好一个八字不好,那她还需要综合考虑,如果两个八字都不好,就是同一水平值,那她只要看自己喜欢就好啦!   回家的路上宋儒儒接到温惜的电话,第一句话就是,“儒儒,我好像干坏事了。”   “你一般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就不是好像。”宋儒儒斩钉截铁地回道,“你干什么了?”   “我不是想让阮咸别来烦我么?就想着刁难她一下让她不准做边舜的老师,边舜是她的关门弟子,如果她不能做边舜的老师,那她给边舜安排的演奏会和之后的教学都会受到影响……”温惜的声音听起来软趴趴的,看样子是真的有点后悔了,“我以为她肯定不会同意啊,哪知道她竟然答应了,我听说边舜今天就回国了……她不会真的说到做到吧?”   温惜是和边舜关系不太好,可她也没想真的影响边舜的学业和发展啊,别的不说,她和边舜之间也没有任何竞争关系,边舜弹古琴,她弹电音吉他,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她只是想借边舜让阮咸知难而退,明白被人突然影响生活的痛苦。   宋儒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温惜,不是说好了要做一个高智商的美人吗?”   电话那头的温惜叹了一口气,“我试过了,做不到……我可以来你家吗?”   “你来我家干嘛?”宋儒儒这几天累得快要起飞,实在没空再招架一个温惜。   “宋儒儒你变了!”温惜听出她话里的不耐很生气地说道,“自从你开始喜欢大可爱你就没那么爱我了,你是怕我来你家撞见你和大可爱私会是吧!”   “私会什么鬼啊!”宋儒儒哭笑不得地说。   “哈哈哈!被我抓住了!”温惜得意地大笑起来,“你只否认私会却没有否认你喜欢他,宋儒儒!你真的喜欢他了!”   “你要是能把智商都用在正事上少八卦一点,不就不会干蠢事了吗?”   “如果不能八卦我要这智商有何用?”   ====   宋儒儒前脚刚到家,穆扬就奉旨开车把温惜送来了。此时正是大闸蟹上市的时节,温惜不仅人来还带了宵夜来。宋儒儒想着自己和修颉颃还在吵架呢,估计他也不会来找她,免得温惜听风就是雨。   可事情就像修颉颃说的那样没有什么是注定的、也没什么是可预计的。   他们三人正在一边啃螃蟹一边商量如何解决阮咸的时候,门铃忽地响了起来。宋儒儒还没开口,温惜却比她还兴奋,“是大可爱吧!一定是!”   宋儒儒虽然心里认同,但表情却是一脸淡漠,“大晚上的又来送人头……”   “不晚啊!”温惜指了指墙上的时钟,“刚刚八点!”   宋儒儒起身洗了下手,还顺便漱口擦嘴,嘟囔了一句真麻烦,才走过去开门。温惜抓着半只螃蟹忙不迭就跟了过去,吃蟹可比吃瓜有滋味多了。   修颉颃知道宋儒儒昨天去了医院,所以今天一直在家等她回来,听到对面有了动静,他赶紧在家把姬师傅传授的绝招又背了一遍,这才胸有成竹地来敲门。   门一打开,修颉颃立刻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宋儒儒倚在门上挑了下眉头,故意吓他,“昨天说你印堂发黑你不信,今天上门找事?”   “我是来问你问题的。”修颉颃特别认真地说,“你敢回答吗?”   宋儒儒笑了,她倒不信了,难不成他专门来敲门是为了考她学术知识?“好啊,你说。”   修颉颃深吸一口气,拳头也不自觉地握紧了一分,“如果你现在在一个……”   “大可爱!”   修颉颃的问题才刚刚起头,温惜忽地从宋儒儒身后蹦出来,手里还抓着半只大闸蟹,膏满黄肥赤黄一片,她歪着头看向修颉颃开心地问,“你要问什么问题啊,我也要听!”   “这个问题和你没关系……”修颉颃骤然被温惜打断思绪,有些紧张地摇头。   温惜不高兴地撇撇嘴,“那你们说呗,我吃螃蟹……”   宋儒儒努努嘴示意修颉颃继续,可他本就是靠死记硬背才记下题目和答案,被温惜一打岔思绪就乱了,一旁的罪魁祸首还在咔嚓咔嚓地啃螃蟹,修颉颃紧绷的神经就被这咔嚓声牵了过去。   “我是说如果你现在在一个红螃蟹里,四四方方没有门也没有窗,你猜你在哪里?”   “……”宋儒儒的双眼瞬间睁大,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在红螃蟹里?”   “!”修颉颃也陡然愣住了,这题原本是什么来着的?   “哈哈哈哈……”温惜笑得花枝乱颤,“儒儒你为什么在螃蟹里啊,你是法海吗?”   修颉颃紧张地吞咽口水,“反正、反正就是这样的……你猜你在哪里?”   “我不是在螃蟹里吗?”宋儒儒扶额,她觉得自己太阳穴抽得有点疼。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说的题目和宋儒儒的回答,好像她说的并没有错,但是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那下一题吧!”   “来吧……”宋儒儒相信没有什么问题会比她在螃蟹里更奇怪的了,除非是她在一只皮皮虾里!   “你知道我的红房子为什么好看吗?”修颉颃目光澄净地看着她,这是姬师傅交代的,说这些话时眼神要绝对深情。   “你的红房子?为什么好看?”宋儒儒歪头想了一下,“我不知道。”   不管怎么样,这次宋儒儒总算说了不知道,修颉颃非常自信地大声说,“因为你在红房子里!”   “……”宋儒儒想或许月真师傅说的也不无道理,和修颉颃在一起确实不好,还是那种整个人都不好的那种不好……   “哈哈哈……”温惜二度笑岔气,“你刚才不是在螃蟹里吗?怎么又去红房子了!哈哈哈……”   修颉颃察觉出不对劲,但此刻他的思维已经彻底凌乱,顾不得已发生的事,只能继续往下走,按姬师傅说的保持自信!他从身后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郑重其事地递给她。   “这是送你的。”   “你好好的送我礼物干嘛?”   修颉颃一愣,姬师傅说的对话里可没有这个环节啊,为什么要送礼?“因为今天是国庆节!”   宋儒儒眨眨眼,国庆节?给她送礼?她看起来是像祖国母亲吗?   温惜瞧修颉颃捧着的小礼盒上还系着粉色的蝴蝶结,看起来像是一份礼物而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她用手肘顶了宋儒儒一下催促道,“你打开看看呗……”   根据以往的经验,宋儒儒料想修颉颃是送不出什么好礼物的,不是八卦镜就是历史书,眼下这个巴掌大的小盒子里还能装什么?没准是个装满资料的U盘吧。   她接过盒子漫不经心地打开,一旁吃蟹群众温惜探头一看,螃蟹都差点掉了,“天呐……”   宋儒儒低头一看自己也愣住了,小小的盒子里铺着黑色的丝绒布,丝绒布中央是一枚熠熠夺目的戒指,让温惜都看直了眼的正是戒指上镶嵌的一颗粉钻,足足有一颗花生米那么大。“你……送我这个做什么……”   关于这个礼物,修颉颃是很自信的,“这是你告诉我的啊,我买什么不是看你需要什么,而是看我想买什么。”以前他准备礼物总是考虑宋儒儒的需要,可无论八卦镜还是绝版书她都不喜欢,看来他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买了。“我想送你一枚戒指,所以我就买了戒指!”   温惜星星眼状地抬头看他,“大可爱,你知道送人戒指是什么意思吗?”   修颉颃点点头,“代表我想和她在一起,所以我才送戒指啊。”   温惜伸出一根还算干净的手指点了点闪瞎她眼睛的戒指,“那你知道一开始送礼物不需要这么大颗吗?”   “啊……”修颉颃暗暗窃喜,这可都是他的预谋,姬师傅说了得让对方十分感谢才会说出要送回礼,对话才能继续下去,所以他当然得送特别大的礼物宋儒儒才会感谢啊!他低头羞涩地看着宋儒儒微微一笑,“你要是觉得感谢可以送我回礼啊……”   宋儒儒仰头看他,回礼?他送这么大颗钻石自己要回什么?把房子回给他要不要?“你要什么回礼?”   修颉颃终于得到满意的回应,开心地微微挺胸,将姬师傅教他的全部绝学使了出来,“我没什么想要的,我就想要你的眼睛!”   “咳咳咳……”温惜差点没被螃蟹壳卡死,“大可爱……你要器官买卖啊?”   宋儒儒长长地深吸一口气,将礼物重新盖上,放回修颉颃的手里,“走吧,快走……”   “恩?”修颉颃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在我揍你之前!离开我的视线!”   ====   气死人技术哪家强,中国C市找颉颃   终于写到了我原本打算完结的字数,然鹅我发现人算不如天算,以后我写书一定不写这么复杂的故事了(╥╯^╰╥)   ☆、71,那你收回吧!   PART 71   穆扬素来不看好任何追求宋儒儒的人,在他看来那都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所以他是很希望修颉颃成功的,毕竟他对师兄有很深的感情,并不希望师兄掉进火坑里。   因此宋儒儒愤愤地回到餐桌时,穆扬忍不住替修颉颃说好话,“虽然不是很能理解猜谜的部分,但是送那么贵重的礼物说明对你很用心啊!”   “按你这么说那送钱就更是一片真心咯?”宋儒儒抓起一只螃蟹徒手掰成两段。   “那当然!”穆扬一本正经地说道,“我问你,你爱钱吗?”   “我不爱钱我能惹上修颉颃?”当初她要不是为了走穴算命赚钱,能被苏叶忽悠参加节目招惹到修颉颃?说到底还不都是因为钱!   “对啊,人人都爱钱,但他愿意把钱给你,说明对你的感情远在金钱之上啊!换作是你,你愿意把钱给修颉颃吗?”   宋儒儒拨浪鼓似地摇头。   “看看!多么真挚的感情啊!”穆扬感动地鼓起掌来,“简直是畸形的痴恋!明知不会有回报,却还是不断付出……”   宋儒儒白了他一眼,“那你对温惜也是畸形的爱吧,被打成那样还愿意,你是不是受虐体质啊?”   “没事,我人格都畸形,畸形的爱算什么啊。”穆扬坦荡荡地说,“你看我舅舅和童小悠一接吻就衰成猪头,还不是爱得热情如火,可见咱们家遗传畸形的爱!”   “可月真师傅为什么说师兄和大可爱都不适合你啊……”温惜有些纳闷,“月真师傅很了解他们吗?”   “她是按八字算的。”宋儒儒掰着蟹脚,啧啧嘴,“也不知道她怎么算的,一会说合一会说不合。”   “那你可以自己算啊。”温惜一下来劲了,“大不了我帮你去要大可爱的八字呗。”   其实宋儒儒有这个想法很久了,但她一直按捺着没有做,一来是觉得不够尊师重道,显得她不信任月真师傅;二来是她怕自己真的算出什么来会心怀芥蒂。虽然她一口咬定世上一切都是注定的,也总是说修颉颃八字与自己相冲,可她内心却并不想在他们之间盖上命运的烙印。就像那句她很讨厌的话,人还是有点主观能动性的……   温惜见她不说话,便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儒儒,你要是不想算大可爱,那你不如帮我算算边舜到底会不会有事啊……”   “你要是真那么在意,就和阮教授说你改主意了呗。”穆扬不太理解女人一有烦恼就求神拜佛查星座,有想法直接去做不就好了。   “那怎么行,我说出去的话自己收回来多没面子啊。”温惜自我宽慰道,“再说她当初都能丢了我,肯定没那么在乎我的,现在只是上了年纪内心忏悔,指望认我来减轻她的负罪感,我才不会让她如愿以偿。”   这话宋儒儒倒也认同,现在她与修颉颃的关系亦是如此,她说出去的话总不能自己收回来,他硬是要她承认错误,自己打脸否定命中注定,岂非要她颜面扫地?   但在修颉颃的认知体系里,面子显然没有那么重要的地位,他一则信奉是非真假,二则信奉知错就改。无论被宋儒儒拒绝几次他都不觉得丢面子,承认错误也爽快至极。可有时候他的光明磊落偏偏叫宋儒儒有些难堪,她从不标榜自己有多么高尚的人格与品行,但修颉颃却一个劲地拔高道德标准,像一束强光照射进幽暗之地,让躲藏在阴湿中的卑劣无所遁形。   其实宋儒儒早已不像以前那般刁难他了,只要他稍稍迁就她,不要惹怒她,也不要妄图改变她树立了二十年的世界观,她还是很愿意将那天在早餐铺没能说完的话说完的。   温惜明天还有一场走秀,十点一过穆扬就强行把温惜扛走了。宋儒儒独自收拾好餐桌,正要去洗澡休息,忽地楼上传来一阵闹腾声,有老人也有小孩的笑声,应该是一大家子难得假期团聚吧。欢快的笑声使宋儒儒莫名觉得自己家里有些冷清,心底一处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似的,她忽地走向家中另一间卧室。   这间卧室一直关着房门,宋儒儒自己都很少进去,但屋里的每一样东西她都清楚的记得,那是宋佳宁给她留下的全部遗物。有宋佳宁以前穿过的衣服、看过的书,还有一架儿童电子琴,是宋儒儒六岁的生日礼物。每一件家什宋儒儒都能说出它们的故事,就好像她从未忘记过过去一样。   二十年来无论宋儒儒住在哪里,这些东西都一样没有少过,她很清楚这是一种不正常的心理包袱,可她就是放不下。或许这也是她能够稍稍理解阮咸的原因,不单单是理解阮咸的隐瞒,更是理解阮咸的愧疚之情,留着这一室旧物的她也不过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因为无法面对卑劣的自己,所以只能以此宽慰,用背负过去替代承认错误,用永远铭记作为惩罚。   可她已经惩罚自己这么久了,就不必非要她承认不可了吧……   “叮咚”一声信息声从客厅传来,宋儒儒回过神来走出次卧,重新将门锁上。她滑开手机屏幕一看,是修颉颃发来的微信。   “我问错问题了!我是要问你我的眼睛为什么好看,因为我的眼里都是你!”   宋儒儒噗嗤一声笑了,回了他一条,“谁说你眼睛好看的?”   原本屏幕上方还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忽地就停止了输入,她能想象到此刻修颉颃一定是目瞪口呆的表情。约莫过了一分钟他才回复消息,“那我的眼睛不好看,我的嘴巴好看。”   “???”宋儒儒回了三个问号,不明所以。   这次修颉颃秒回了,“因为它亲过你呀!”   宋儒儒握着手机兀自笑起来,可笑着笑着她的内心竟然萌生出一丝的期盼和乞求,她希望修颉颃不要再触碰她的底线,那么她就可以无所顾忌地敞开自己的心,她也不会再孤独冷清,这样难道不好吗?   修颉颃又发来一条信息,“明早你还想吃煎饼吗?”   宋儒儒回了他一句,“怎么突然就从钻石变成煎饼了?”   他有些委屈地说:“钻石不好使,还是煎饼有用。”   宋儒儒犹豫了一下,回了他两个字,“好的。”有些话或许她是不应该拖那么久,有些心情她也该勇敢直面。   ===   还是那家早餐铺,还是之前的搭配,一样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喝馄饨的时候宋儒儒问修颉颃,“你昨天问我的问题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是姬师傅。”修颉颃老实地说,“他说这样哄你你就不会生气了。”   “我生气和你在节目上呛我没有关系。”她咔嚓咔嚓地咬着煎饼,竟然萌生了一种要为了煎饼把公寓卖掉搬到这里住的冲动。   “啊……我就说嘛!”修颉颃拍了下手掌,“我就说学术和生活是分开的,你怎么会因为哲学辩论生气呢!”   宋儒儒把最后一口煎饼塞进嘴里,满足地咽下去,然后喝了一口馄饨汤,抹了抹嘴,神色严肃地看向修颉颃。“我没有把学术和生活分开啊,我生气是因为你非要掰弯我的世界观,扭曲我的信仰,这和在节目上还是节目下没关系,只要你这么做就是违规。”   修颉颃这次有经验了,不会贸然顶撞她,他谨慎地问,“那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要继续掰弯你的世界观,扭曲你的信仰,你就会因此生气不理我,甚至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对吗?”   “对。”宋儒儒下定了决心要和修颉颃摊牌,回答得很是直接,“我也可以告诉你上次在这里我没有说完的话……”她说着像上次那样抬起手,竖起拇指和食指比划,“我啊,大概有这么多……嗯,没这么多……还是有点……应该是这么多的……”   修颉颃紧张得连呼吸都暂停了,他有过很多种关于宋儒儒回应他感情的设想,他一直认为被拒绝是因为自己做得还不够好,那么他必须得做一件特别浪漫、特别了不起、特别伟大的事,宋儒儒才可能被他打动。久而久之,修颉颃已经默认自己是得不到回应了,起码不会在一个早餐铺里得到回应。   难道煎饼真的比钻石管用?   宋儒儒目光清亮地看着他,修颉颃一直很喜欢她的眼睛,圆圆的,不是特别大,却总是透着叫他佩服的机灵。此刻她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自己,修颉颃想他确实说错了问题,应该是她的眼睛真漂亮啊,因为眼里有他,让他无比欢喜。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像她明快的性格一样,“……应该是有这么多的喜欢。”她说着顿了一下,加重语调重复了最后两个字,“喜欢。”   还未等修颉颃回过神来,她立刻补充了一个条件,“但你要是继续挑衅我的世界观,我就会收回这份喜欢。”   修颉颃喜欢她的有趣,喜欢她的智慧,就连她生气的样子他都喜欢,如果这份喜欢可以得到回应,对他来说是莫大的幸福。可他并不是因为讨厌宋儒儒的观点才想要去忤逆她,相反的正是那些过去才塑造出如今的她,他那么做只是希望她更幸福。   逃避即使有用也是可耻的,亦是卑劣的,只要面对阳光就会感到刺目。   她要是不喜欢他,他会失落也会伤心,可若是得到这份喜欢她就要一辈子缩在自欺欺人的谎言里,那他宁愿不要,反正他会继续喜欢她,有没有回应都不会改变。   “那你收回吧。”他十分笃定地说,“一千次一万次我都会告诉你,没有什么是命中注定的,而你就是犯错了。”   ====   注孤生技术哪家强,还是C市找颉颃(??????)??   ☆、72,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PART 72   宋儒儒想起自己以前问过宋佳宁一个问题,“为什么其他小动物都拿小星星去换自己想要的东西,小长颈鹿却不换呢?是因为它没有想要的东西吗?”   “它会有想要的东西吧。”宋佳宁微笑着递给女儿一根棒棒糖,“它也喜欢吃糖,也喜欢吃肉粽子,也不想上幼儿园,但是小长颈鹿觉得小星星比那些更重要。如果非要拿小星星交换才能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那他宁可不要。”   宋儒儒拆开棒棒糖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小星星除了能发光,还能有什么用啊,又不能吃,又不能玩。”   “可是如果和小星星分开,小星星也是会伤心的。”宋佳宁举了个例子,“如果妈妈和你分开,你也会很伤心吧。”   “当然!”宋儒儒连连点头,“但那是因为我爱妈妈啊,小星星又不会喜欢谁,它只是一颗小星星啊。”   “如果是真的特别喜欢的话,即便小星星不喜欢自己,小长颈鹿也会希望小星星开心和快乐。你看,你喜欢棒棒糖就只是想把它吃掉,可是爱和喜欢是不一样的,爱是一种守护。”宋佳宁的话对于彼时的宋儒儒来说未免太过深奥,她只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小长颈鹿知道自己爱小星星吗?小星星知道小长颈鹿爱它吗?”   宋佳宁思索了一会,笑着摇了摇头,“妈妈也不知道呢,可能爱不是那么容易发现的吧。”   “那妈妈怎么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宋儒儒小时候脑子机灵,经常会问出刁钻的问题。宋佳宁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说:“因为妈妈知道无论面对什么困难,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妈妈都想要和儒儒永远在一起,那就是爱。”   ====   修颉颃小时候爷爷奶奶常说他缺心眼,有时候又说他实心眼,这让他一度很迷茫,如果是缺心眼那说明心眼是有个孔的,就不可能是实心眼,而若是实心眼那就不会有缺。   他不能理解这种有违逻辑的事,就像此时此刻他坚定地看着宋儒儒,分毫不让地说,“你要是收回喜欢,那也说明命中注定是不合理的,因为你的决定由我的行为影响了,这是一个悖论,你就是错了。”   宋儒儒歪着头看他,瞧他一脸的大义凛然,她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修颉颃,你已经说过一次不喜欢我了,你还想要有第二次吗?”她可以接受他曾经说过一次,但若要再来一次,她可做不到不气不恼。   修颉颃摇摇头,“我没有不喜欢你啊,我只是拒绝你的喜欢。”   “你拒绝了我的喜欢,那你一个人喜欢又得不到回应,不也就没有意义了。”宋儒儒之所以不敢去喜欢就是因为害怕失去,如果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得到,她就更加不会付出了,修颉颃的行为显然有点反人类。   “我当然想要回应啊。”他有些无奈却又很坚决,“但因为它是有条件的,而我不接受条件就只能放弃。”   宋儒儒微微眯眼,有点嫌弃地看着他,“这条件又不妨碍你,你接受了又不会掉一块肉,也不会要你的命。”   “可是我会难过。”他定定地看着她,因为今早下小雨,他额前的头发有些湿了,微微垂落在他眉前。其实他们出门的时候,宋儒儒是带了伞的,但是修颉颃与她身高差太多,若是她举伞的话得保持手臂垂直举起才能高过他的头,可若是由修颉颃撑伞迎面的雨就啪啪啪直接打了宋儒儒一头加一脸,所以最后没辙只能宋儒儒一人撑伞他淋雨。   湿发半遮着眉眼,他看起来像个天真的大男孩似的,很多时候他身上都会透露出远低于他年纪的稚嫩,有些笨,有些耿直,也有叫人羡慕的赤诚。   “掉一块肉只会疼一阵子,可看到你活在错误里我会疼一辈子。”他伸出手来小心地握住她的手,宋儒儒的手很小,他张开手掌就能将它完全包裹住,“你知道吗?人的心就和自己的拳头一样大,你看,你的心要比我的小很多,所以不要用它装任何痛苦的事,全部用来装开心的事吧。”   他说着扬起嘴角笑起来,“我的位置比你大,你可以把难过的事放在我这里。这样的话,所有的快乐你我都有,但所有的痛苦都归我一人。”   他的眼眸亮闪闪的,像是满天星辰落入其中,他看着宋儒儒,就仿佛将她也带入明亮闪耀的地方,那里黑暗亦有光明,越是幽深暗黑,越是闪耀夺目。她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的目光清冷又空灵,对什么都不在意似的,如今这双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她的脸庞便有了色彩,也有了所在意的。就连他素日点的沉香也沾染了早餐铺的气息,他也成了食人间烟火的凡人,有所思,有所喜,亦有所牵绊。   这么多年来宋儒儒一直觉得她早就失去了唯一深爱她的人,只有母亲才会不顾一切的爱护她,她从不敢喜欢谁,所以也不奢望谁无条件地对她好。修颉颃的出现让她有了付出感情的勇气,也愿意接受曾经抗拒的不安感,可要让她否定过去承认错误,太难了。   她有些任性地想,难道人就不能有不认错的时候吗,就不能有耍赖的机会吗?她没有想要很多,她只想要一次欺骗自己的机会,她已经骗了二十年,就不能让她骗完这辈子吗?她眼眶一热,抽回自己的手,咬牙坚决地说,“但我可是神婆,哪有神婆不信命的。”   修颉颃掌心一空,他想了一下她说的也确实有道理,若要一个人突然就改变想法也是不合理的。“你一定要亲眼所见才会改变想法吗?”   “所见什么?”   “就是亲眼见到人的命不是由天注定的,世上的一切也都不是命中注定,只有这样你才会改变想法对吗?”修颉颃很认真地问她。   宋儒儒蹙眉想了一下,尔后点点头,应该是这样吧。她亲眼目睹母亲的死亡才去相信一切都是天定,那么要改变她的想法自然也要让她亲眼看到一切并非注定才可以。   “那好。”修颉颃微微垂下眼沉思片刻,然后抬起头来,仿佛拿定主意似的笑了一下,“如果我给你我的出生日期,你是不是可以算出我的运程?”   宋神婆点点头,怎么着他现在不光质疑她的世界观,还要质疑她的专业能力?“当然可以。”   修颉颃从包里掏出一支笔又拿出一张纸,一笔一划地将自己的出生日期写在纸上递给她,“不用算太多,你就算算我今天怎么样?”   宋儒儒接过纸条有些疑惑,不知道他又有了什么的奇怪想法,毕竟修颉颃的思维她一向猜不透。他的生日她是知道的,只是之前不知道出生时刻便没有精准的八字,眼下他把出生时间精确到分钟写给她,以宋儒儒的功力自然是无所不知了。   “你今天不怎么样啊……”她闭眼掐指算了一下,“你的八字日主是丁亥,今天是丁酉年己酉月壬戌日,壬为水,戌为土,所以天干是水克火,地支是土克水,这叫下贺高帆游大海,忽然一阵打头风。”   “怎么讲?”修颉颃似懂非懂地问她,他虽然看了《周易》,但只浅浅知道生肖的冲克,像宋儒儒这般精细程度的推测,他望尘莫及。   “你八字神煞里‘驿马’逢‘劫煞’,说明你运程不好的时候千万不要出去玩,很容易遇到危险出事,最好回家待着。”宋儒儒很是笃定地说道。   “那你今天呢?”修颉颃问道,“你今天运程好吗?”   “好的啊!”宋儒儒每天起床都要给自己算一签,要是运程不好,她家门都不出。   “这样啊……”修颉颃放心地点了下头,他站起身来一把拉住她的手,“那我们去玩吧。”   “啊?”宋儒儒一下红了脸,“出去玩?我还要去医院换班呢。”   修颉颃抬手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可以玩到下午再送你去医院。”   “都和你说了不要出去玩,何况现在还下雨……”宋儒儒一脸震惊,他是不是脑子真的有问题啊。别说算出来不适合出去玩,就算适合谁会在下雨天出去玩啊!   修颉颃却紧紧握着她的手走出早餐铺,“你说我今天出去玩会遇到危险,那我们就去呗!看看我会不会有事,也看看你算得准不准,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   =====   来来,赌一局,下一章修老师是把神婆气出新高度,还是暖出天际?买定离手哈~   ☆、73,但你是我女朋友了。   PART 73   修颉颃一路将车开到市郊上天竺寺所在的风景区内,风景区得名于山顶一处小瀑布,每逢春秋两季游客众多,一路开车上山,先去上天竺寺请香吃斋,再徒步登顶游玩。   因为月真师傅的关系,这一带宋儒儒很熟悉,只是赶着下雨天来玩倒还是第一次。修颉颃开到半山腰就将车停下了,宋儒儒抬手指向继续往上的路,有些疑惑地问,“车子还可以继续开的。”   “景色这么好,下来走走吧。”修颉颃看向雾雨蒙蒙的山路,微微一笑,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山上的雨并不大,细如牛毛随风吹散,落在身上也不过是一层薄雾,秋雨寒凉但此情此景与修颉颃清冷的气质格外融洽。   宋儒儒稍稍落后他两步,目光温柔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融入山雨的画卷中,山道两旁皆是参天梧桐,此刻黄叶凋敝只有枝丫繁密。她记起那本《历代山水画史》里有一幅倪瓒的《六君子图》,画中寒树疏密掩映、姿态挺拔,远山淡墨略染,画面虽然萧疏平淡,却如洞庭月色般纯净清雅。此刻虽无霜月,却有秋雨蒙蒙,远山如黛,高树参差,枝叶疏朗中修颉颃漫步上行,风神飘逸。后有黄公望为《六君子图》题诗云:远望云山隔秋水,近有古木拥陂陀,居然相对六君子,正直特立无偏颇。   前方山路急转而上有一处高地,先上坡尔后下坡。坡度有点陡,走在前面的修颉颃转过身很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往上走,宋儒儒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甩开他的手。   沿着山道旁窄窄的行人道往上走,宋儒儒的手被他握着一点点热起来,就连心都暖了几分,她想修颉颃可真是厚脸皮,他刚才不是还要她收回喜欢么,那现在还正大光明牵自己?看来他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真的要她收回的话就不单单是耿直了,得是宇宙第一缺心眼!   走完上坡便是下坡,她脚下一踉跄撞到了他的后背,鼻头硌了一下酸溜溜的,修颉颃将手握紧了几分提醒她,“下坡走慢点。”   此刻山静雨静,只有他们轻微的脚步声簌簌作响。宋儒儒只觉得心静如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祥和宁静,微雨中泥土的气息都带着清冽,她想起之前修颉颃说她太过急躁,无法体会时光慢慢流逝的美好。眼下她忽地明白这般便是岁月浅流、时光凝结吧。   走到下坡的尽头,修颉颃停下脚步转身去看来时的路,倾斜的陡坡坡顶约近三米高,他忽然问宋儒儒,“如果我站在路中间,有车从上面开下来一定会撞到我吧。”   宋儒儒一愣,“当然啊!这么陡的坡刹车也来不及的。”   他扬起嘴角笑了一下,松开牵她的手,迈步向路中间走去,宋儒儒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站在山道旁有些茫然。   他在路中间停住,看向眼前高耸的陡坡,确定自己选了一个绝佳的位置,这才坚定地看向她说,“你说我今天出来玩一定会有危险,那我就来试试究竟有没有危险。”   “哎!”宋儒儒脸色大变,“你站在那里一定有危险啊!”   修颉颃倒不像她那么紧张,说来也好笑,他面对她时经常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可此刻立于危墙之下他反倒格外淡定从容。“那不正好可以印证你的话,说明你算得很准啊!”   “可哪有人知道要出事还去找事的!”来找宋儒儒算命问卜的,哪个不是为了消灾避祸,只有躲不过的灾,哪有明知有灾还要迎上去、还要自己制造的!   修颉颃偏偏站在路中央一动不动,“你说一切是注定的,我今天出来玩注定是要有危险,那我不如选一种自己喜欢的……”   “???”宋儒儒感觉自己遇到的不是缺心眼,而是一个神经病!   他面带微笑看起来惬意得很,还问路边的宋儒儒,“哎,你要不要算一算来的会是什么车啊?”   “修颉颃!”宋儒儒恼羞成怒地大吼了一声,“你找死是不是啊!”   他歪头看向她,“你算了我是会死的吗?不是只有危险吗?”他还以为只是受点伤呢,要死的话那还是挺严重的。   “对!要死!”宋儒儒气急败坏地说,“算出来你今天要作死!”   修颉颃被她吼得打了个激灵,“可按你算的,就是真的要死也躲不过去啊。”   她气得转身就走,“好啊,你这么勇敢那你就自己等着,我要走了!”   “可你不想亲眼看看是不是真有命中注定吗?”修颉颃叫住她,“咱们打个赌吧,就赌这世上有没有命中注定。”   宋儒儒停下脚步,转身昂起头看他,“那你的赌注是什么?”   修颉颃拍了拍胸口,“赌注就是我自己啊。”   “谁稀罕你做赌注啊!送我都不要!”   他有些可怜地说:“哦,那要是你赢了我就不再提那件事……”他说着顿了一下,“要是我赢了,你就要做我女朋友!”   宋儒儒脸颊微红了一下,赌注倒是还可以,但……赌局是什么鬼啊!“你要是输了命都没了,当然不会再提那件事了!”   “那我也算愿赌服输了嘛。”修颉颃坦然地说,“况且我也不一定输啊。”   宋儒儒哼了一声,“也是,一会有车来了你再跑也不迟,当然不一定会输。”   “我保证一动不动,绝不走一步。”他目光坚定,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我们以一小时为限,我就站在这里等车来。”   “一小时也太短了!”宋儒儒抗议,“万一一小时都没有车来,那你不白白捡了便宜……”她虽然觉得他是神经了些,却也不信他会真的站着不动,所以也有心情和他打嘴炮。   修颉颃没有回话,静静闭眼聆听,尔后笑了起来,“不用一小时,有车过来了。”   宋儒儒知道他听力好,远处有车来他听到也不奇怪,她双手环胸看好戏般地笑了一下,“那你要做好准备了,我帮你喊预备跑吧……”她说完也隐隐听到有车开来的声音,在空寂的山道回声响亮。   修颉颃摇摇头像是打定主意似的,竟然盘腿在路中间坐下了!   “喂!”宋儒儒这时才惊觉出不对劲,他这不是神经病了,是、是纯粹找死啊!   “看来你要赢了呢……”修颉颃叹了口气,还把双眼给闭上了,俨然一副乖乖受死的模样。   宋儒儒听到车子上坡踩油门的声音,一瞬间汗水就浸湿了她的衣服,此刻虽是白天她却忽地眼前一黑仿佛再度置身于记忆中漆黑的后巷,踉跄的脚步声在她耳畔回响,路边建筑物黑影幢幢,她好像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见,只有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震得她气息紊乱……   她猛地睁开眼,看到车头已然出现在陡坡顶上,修颉颃盘腿而坐分毫未动。   他说,如果他真的有危险,那就说明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她便没有错,便可以继续笃信命运活下去。她可以赢,也可以无所顾忌地坚信自己坚信的,欺骗自己不愿意接受的,可是……   她不想赢!   修颉颃闭着双眼虽然看不见,却可以嗅到清冽的气息,可以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达声,还可以感受到风……   风从他的侧面吹来,猛地将他整个人掀翻,他一睁眼已是天旋地转,然后重重地摔在路边的排水沟里。   “修颉颃!”宋儒儒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声,整个人骑在他腰上带着哭腔怒吼,“你要死就一个人死,不要死在我面前!”她原本粉嫩的脸颊此刻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挂在她额前,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才将他从路中间推开,自己与他一同滚到路边,蹭了一身一手的泥巴。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夹杂着轮胎与路面剧烈摩擦的噪音,车子在下坡后二十米开外的地方停住。   宋儒儒从巨大的惊恐中回过神来,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眶掉落,她抬手去抹眼泪哪知一手的泥土蹭了一脸,泥土混着眼泪流下,再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丑了,但修颉颃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此刻的脸,她啊,可真漂亮!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给她擦脸,“你看,你明明说我今天注定会有危险,但你却改变了命运没让我出事啊!这说明人的主观能动……”   宋儒儒夺过手帕自己胡乱擦了一把,然后将手帕一丢劈头盖脸就要打他,修颉颃躲闪不及只能狼狈地先用手护着头。“能动你个头啊!你再说一次主观能动性我就把你打到你妈妈都不认识你!”   修颉颃张开双臂一把将她拥入怀里,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宋儒儒惊恐万状的心一下平定了。他察觉到怀里的宋儒儒正止不住地颤抖,低头问她,“你是不是害怕了?”   这一声轻轻的询问,宋儒儒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你知不知道我最害怕的就是有人在我眼前出事!修颉颃!你真是个混蛋!我恨死你了!”   修颉颃一愣,光想着和她打赌要她认错,却忘了这是她二十年都挥散不去的噩梦。他搂紧她连声认错,“对不起,对不起……”   宋儒儒一把将他推开,修颉颃第二次掉进排水沟里,她狠狠地一跺脚,虽然狼狈不堪但依旧目光凶残,气势逼人,“你下次就是跳楼我都不会拉你!”   修颉颃从排水沟里爬起来,也是一身的狼狈,“那我还是赢了吧……”   “好啊,算你赢了!但我讨厌你!”   他咧嘴笑起来,“你讨厌我没事,但你是我女朋友了。”   ====   本章含有高难度动作,非战斗人员请勿模仿。   问:作死技术哪家强?(*/ω\*)   ☆、74,你有没有很遗憾很想修补的事呢?   PART 74   宋儒儒真的没有见过比修颉颃脸皮还厚的人,两人现在都这样了,他还好意思提赌局?!   可修颉颃不仅好意思,他还有不怕死的勇气再次提醒她,哪怕此刻宋儒儒凶得吓人。“我们可是打了赌的,只要我一动没动却没被车撞到,就是我赢了!”   宋儒儒抬手指向不远处紧急停下的那辆车,“你还有心情管这个?我要是司机我就告你妨碍交通!你死不要紧,你还连累人家司机师傅赔偿你,还得一辈子做噩梦,闭上眼都是你被撞飞的样子!”   “不会的。”修颉颃笑起来,“我和司机师傅签了协议,他撞了我我不要他赔偿。”   “啊?”宋儒儒一时没回过神来,她惊诧地看向那辆车,方才太过紧张都没有仔细看,此时一瞧原来是一辆保时捷卡宴……她身边好像只有一个人无论到哪里都开着豪车,她正想着时车门一开,司机就走了下来。   “修专家!我技术好吧!”姬师傅声音洪亮,健步如飞地走过来,“我可是老司机了!”   宋儒儒一下就明白了,“修颉颃!原来人都是你找好的!”   修颉颃冲她得意地笑了一下,“像你说的,我总不能真的妨碍交通还连累人家司机吧。”   姬师傅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俩,“你说你们也有意思,好好的给钻石都没用,非要在这山道上吓唬一下才能在一起,你们这是孽缘啊……”   “谁要和他在一起了!”宋儒儒翻脸比翻书还快。   “你刚才承认我赢了啊!”修颉颃着急地说。姬师傅公事公办,只能做不在场证明,“我刚才在车里什么都没听到。”   宋儒儒无赖地坏笑了一下,修颉颃急了,伸手指向摔了两次的排水沟,“它可以作证!”   “噗嗤……”她一个没忍住笑了起来,但立刻就收起笑容,“好吧,就算它能作证,可你只说要我做你女朋友,你又没有说从什么时候开始。”宋神婆称霸江湖多年,即便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也能逆转局势,靠得便是临危不乱、处变不惊。   “……”修颉颃一下傻眼了,她说的没错啊!自己只给出了结论,却没有给出期限条件,在逻辑的世界里没有条件的限定,那么一切都是可以被推翻的!   姬师傅是过来人,他当然能看出宋儒儒并非真的要耍赖,而是眼下有自己这个电灯泡在,再加上她刚刚输了赌局面子难堪,免不了要给自己找台阶下。等她气消了,还不就顺水推舟了?但此刻他也不便就此提醒修颉颃,只好顺着宋儒儒的话打哈哈,“宋博士说的没错,这事急不了一时,可以考虑三天再答复修专家!”   宋儒儒抿了抿嘴,骄傲地应了一声,“恩。”   一听说三天后就有答复,修颉颃也恢复了精神,“好,那我等你三天。”   “我们去吃饭吧!”姬师傅忙了一通早就饿了,他指向不远处隐隐露出庙顶的上天竺寺,“吃碗素面也是好的!”   “您自己去吃吧。”宋儒儒嫌恶地拎起自己沾满泥土的衣服一角,“我得回家洗澡换衣服,一会还要去医院呢。”   姬师傅扁扁嘴,“就知道做媒人没好处,算了,我自己去吃好吃的。”   “你们是哪天回八卦村?”修颉颃问道。   “明天吧,总得回去过中秋啊。”因为这趟姬师傅和姬书记是带了老婆一起来的,两位夫人赶上国庆假期当然要在C市扫荡一圈,不买够绝不走。姬师傅今天来帮修颉颃,只剩姬书记一人陪逛街,早已苦不堪言。   他这么一说,宋儒儒也想起后天就是中秋节了,往年的中秋节她都是去童小悠家一起过的,今年童小悠自己都不在家过节了,她要去哪里呢?   姬师傅热情地与他们挥手告别,并邀请他们冬季来八卦村新开发的温泉酒店度假。卡宴在山道上渐渐远去,姬师傅看了一眼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两个人,自言自语地说,“修专家性格这么正直,肯定不会和搞外遇搞出孩子的人有关系……那人究竟叫什么来着,修……好像和飞机有关,修跑道?修引擎?”   ===   下山的路上,宋儒儒问修颉颃,“这个主意不会也是姬师傅出的吧?”   “不是,我是请他帮忙的。”修颉颃有些得意地说,“我是不是很厉害?”   宋儒儒点点头,“我想也是,脑子正常的人都想不出这种办法……”   “不正常的办法有效就好。”修颉颃有了三天的答复心情甚好,任她说什么他都乐意听。   宋儒儒佩服他无所畏惧的天真,好奇地问他,“要是我刚才不去推你,你也真的不动?”   “你一定会推我的。”修颉颃特别笃定地说,“所以我没有考虑你不推我的后果。”   “那你就一点不担心不害怕?”   “会害怕的。”他一边开车一边说,“我每次开车载你的时候都很小心,害怕不小心出事会连累到你,但我一个人的时候就没那么害怕。所以我很怕你推不动我反而会受伤,别人我不相信,才去请姬师傅帮忙。”   宋儒儒撇了下嘴,嘲笑他说,“难不成姬师傅开车就能从我们头顶上飞过去?”   “但他能保证控制不住的话,撞我不撞你。”修颉颃语调平和地说,“那就够了。”   “你是不是傻?”她虽然心中一暖,但嘴上还是略带嫌弃。   可就像她知道的那样,在修颉颃的认知体系里面子没那么重要的地位,况且他一向有自知之明,“我是挺笨的,所以我才不明白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承认错误、放下包袱才会更轻松呢?”   她将目光投向车窗外,山道曲折盘旋,繁密的树木从她眼前飞快地闪过,过往的画面一帧帧浮现……她独自一人为母亲守灵,她手捧骨灰盒与月真师傅一起告别故乡,上学时她拿到最头疼的作文题就是《我的妈妈》,高考时她独自一人去考场独自一人回家,大学军训时大家轮流打电话给父母抱怨辛苦,她却不知道该向谁撒娇……   “承认错误有什么难的,可承认之后就能改变一切重新来过吗?”她侧目看向修颉颃,过去的悲伤或许可以渐渐遗忘,可未来呢?她认了错又能如何?   修颉颃懂得她的心情,过去的阴影在他们的人生里是不可能被轻松抹去的,甚至在无形中还影响了他们的成长与性格的养成,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有这样的经历,但已经发生的事不可逆转,唯一可变只有他们自己。   “改变过去很难,但我们可以修补过去。”   “怎么修补?”宋儒儒疑惑地问他。   “你有没有很遗憾的事?”修颉颃问她,“我父亲去世后,我常常感到孤独,很希望自己可以有一个好爸爸,可以照顾好我妈妈,也可以成为我的榜样。幸运的是,后来我妈妈遇到了可以照顾她的人,我也重新有了一个好爸爸。过去还是会让我难过,但我却不觉得人生遗憾。就像你说的,所有的过不去都因为委屈和遗憾,那只有把遗憾修补了才能两清啊。”   “可是修补也不可能和从前一样啊,时移势迁,情况也不一样了。”那些让她难过的曾经早就无法复制,又怎么去修补遗憾呢。   修颉颃笑了一下,问她,“你知道破损的青铜器是怎么修补的吗?”   “我又不是学考古的,我怎么会知道。”宋儒儒嘟囔了一句。   “修复青铜器的第一步是诊断,对青铜器现状进行分析检测;第二步是给它洗澡,去除表面的附着物;至于第三步才是整形和补配,补配常用的是树脂加铜皮,偶尔需要翻模铸造,用的材料则是树脂、铜和锡铅合金。”他说起青铜器时总是格外有精神,语调里都是满满的热爱,“你看,青铜器距离现在的时间可比我们的过去要长得多,时移势迁,它们或腐蚀、或破损,有的可能因为挤压全都成了碎片,可只要认真去做就能将它们修复好,而且修补的材料也与原来的材质并不相同。”   “所以啊,修补的意义不是再现过去,也不是非要一模一样才能称之为修补,我们修补的是一份不要留下遗憾的心情。”他说着又问了她一次,“你有没有很遗憾很想修补的事呢?”   宋儒儒静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有。”   ====   有同学反应修老师智商情商随机,其实我觉得修老师智商和情商倒是一直发挥稳定的,他始终都是那个耿直BOY,只是这份耿直在不同的场景下有不同的表现。   喜欢儒儒的时候,他直接表达自己的情感,掏心掏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同样的,他认为儒儒有错的时候也是这样直接表达,所以看起来就显得情商负数。他不会撒谎也不会掩盖自己,无论在何时何地他都一如往常,示爱,怼人,他闭着眼~   至于智商部分修老师也是多年不变,他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非常卓越,但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他不强行装逼,往往虚心求教,比如接受姬师傅的建议背题撩妹,然鹅他的耿直人设决定了他做不了不是自己内心认同的事,以致于题目立刻就背飞了。   在此我个人建议修老师还是用自己的方法撩妹吧,虽然耿直的箭突突突乱飞,但总有一两个能射中红心,对吧~   PS,明个依旧是推拿日,我约了医生每周三去推拿,这样有规律一些,后天周四恢复更新哈   ☆、75,诸法因缘起,缘谢法还灭。   PART 75   午后的医院格外安静,月真师傅早饭后睡了很长的一觉,醒来时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尽管门窗紧闭她依旧能感觉到丝丝凉意。她想起自己认识宋佳宁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季节。   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宋佳宁怀孕六个多月,大腹便便地上山来请平安香。那时月真师傅还只是常去寺庙禅修的居士,宋佳宁点香叩拜完,因为身体不便一直无法将香插进香炉里,月真师傅就上前替她完成了动作。   宋佳宁双手合十道谢,月真师傅看着她的肚子忍不住问,“怎么这么大肚子还一个人上山?”   宋佳宁只是从容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第二次见面时已是次年的春天,那天是农历二月十九观音菩萨的圣诞。寺庙里从一早就挤满了香客,月真师傅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时看到了宋佳宁,她独自抱着一个三个月大的婴儿,即便是在推搡拥挤的人群中依旧神色淡定从容,月真师傅一眼就认出她来。   “怎么又是一个人……”月真师傅走过去,替她稍稍挡开周围拥挤的人,“小心挤着孩子。”   宋佳宁也认出了月真师傅,这次便不再沉默了,“谢谢您。”   月真师傅把她从人群中领出来,带到一处禅室坐下,“你在这里休息一下,一会儿那些人都散了你再去。无论早晚,心诚则灵,若是那么多人都挤在菩萨面前许愿,菩萨也听不清愿望了。”   宋佳宁笑了起来,“您说得很有道理呢。”   月真师傅看了一眼她怀里熟睡的孩子,长得很是秀气安静,“这孩子倒挺听话。”   “是的。”宋佳宁看着怀里的女儿幸福地点了点头,“她特别懂事,不怎么哭闹。”   待到月真师傅忙完再回来时,宋佳宁已经离开了禅室,只在蒲团上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句佛偈:诸法因缘起,缘谢法还灭。   此后约有一年的时间,月真师傅都没有见过宋佳宁,再见时月真师傅差点没有认出她来。以前无论是大腹便便独自上山,还是抱着孩子涌入人群,宋佳宁都格外从容不迫,清秀的五官透着独有的淡泊气质。可这一次,她整个人憔悴不已,目光也不似以往柔中带刚,那双清亮的眼眸黯淡枯竭,像被抽走了灵魂似的。   月真师傅忍不住走上前去,她身边站在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孩子,一岁多点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只是轻轻靠在母亲身上,怯生生地看着月真师傅,   “你还好吗?”月真师傅俯身问宋佳宁。   宋佳宁抬起头来,看到月真师傅的刹那,她忽地泪如雨下,尔后悲痛大哭。她突如其来的情绪让月真师傅手足无措,直到后来月真师傅才理解,那是一个人独自强忍着悲伤,无论多么绝望都逼着自己坚强,可一有人寒虚问暖她就再也撑不住了。   直到那一次月真师傅才真正认识她,她叫宋佳宁,那一年二十五岁,单身,有一个一岁多的女儿叫宋儒儒,此外她没有任何亲人。   一个单身女性独自带着一个孩子,很容易成为周围人群议论的话题,但宋佳宁对此不闻不问,不气不恼。一开始月真师傅以为她是参悟了佛法,才能做到万事皆空,可后来发现并非如此,她只是有异于常人的坚定,因为那份信念足够强大,所以一切在她看来都无足挂齿。   因为年轻美貌,追求宋佳宁的人也不少,但她无一例外都拒绝了。她过往的感情史是一个谜,孩子的父亲也是一个谜,但纵使身处迷雾,她依旧清白立世,再多的流言蜚语也只能擦肩而过。   直到有一年春节后,宋佳宁告诉月真师傅她换了一份新工作,做著名指挥家修翼的助理。她当时心情很好,便比平时话多了些。   “音乐厅附近就有一家托儿中心,周末要是有工作我可以把儒儒送去。”   “工资比之前高了不少,儒儒的电子琴也弹旧了,等到年底她生日我就可以给她买一架钢琴了。”   “乐团有一首曲子是交响乐加古琴曲混合创编的,那是他最喜欢的《胡笳十八拍》……”   那是月真师傅第一次从宋佳宁口中听到“他”,这个“他”应该就是宋儒儒的父亲。关于“他”的全部信息只有《胡笳十八拍》,月真师傅知道那是由蔡文姬所作的一首琴歌,全曲凄楚哀怨,弹的是蔡文姬思乡离子的沧桑愁苦。   后来宋佳宁陆陆续续和月真师傅说起过一些往事的片段,无论是开心的,还是难过的,说的时候她总是面带微笑,仿佛一切回忆都是幸福的。   月真师傅曾想或许宋佳宁会从容一世、淡然一生,形容她的词语都是清白干净、平和美好的。可人算不如天算,一场突如其来来的大火既夺去了她的生命,也夺去了她的清白,那些美好与从容都被烈火烧成灰烬,化为无数涂抹在她身上的黑。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月真师傅所知的一切都只有一个模糊的“他”,没有姓名,没有身份,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的存在。   “他”只存在于宋佳宁的记忆中,随着她生命的消失也一同烟消云散,她与他留在这世上的全部痕迹便是宋儒儒——一个年仅六岁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月真师傅记得宋佳宁曾说过一句话,她说:无论发生什么,只要儒儒幸福就好。   幸福是什么呢?   月真师傅记得宋佳宁写过的那句佛偈,诸法因缘起,缘谢法还灭。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因缘际会,若无因缘起,便无因缘灭。最好的办法就是斩断因缘,让一切有变为无,让一切实成为空,一切皆虚幻,不可说。   ===   宋儒儒回家换了身衣服才去医院,她到的时候月真师傅已经睡下了,小尼姑说月真师傅一个下午都在看佛经所以累了。宋儒儒拿起床头的经书一看,是一本《大乘起信论》。   一瞬间她好像才真正明白《大乘起信论》直指人心的原因,也许每个人的心不一定有两扇门,但人生的每一段旅程都必然会有两种选择,是从此执着一生,还是坦然前行。她虽没有执着一生,却也执着了二十年,坦然前行会是怎样的体验呢,她想要去试试。   半夜的时候月真师傅才睡醒,宋儒儒却不在陪护床上,月真师傅坐起身费力地看了病房一圈,才发现昏暗中靠在窗前看月亮的宋儒儒。   “月亮圆了吗?”月真师傅问她。   “快了。”宋儒儒回道,“后天就是中秋了。”她说完回到陪护床边,和衣躺下,仿佛并无睡意。   月真师傅有些忧愁地看了她一眼,宋儒儒感觉到她目光中的含义,侧脸问道,“你是想问我修颉颃的事吗?”   月真师傅和天下的寻常父母一样,心有所虑,嘴上却不敢说太多,怕惹孩子不快反而愈发逆反,她犹豫了片刻才点了下头。   可宋儒儒却不是青春期中二少女,也没那些逆反心理,对她来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必为了忤逆谁而改变自己的心意。   “我挺喜欢他的。”她简单明快地说,“我也当边尧是好朋友,所以无论是他们哪一个我都不想为了八字而绝交。”   宋儒儒的坦白倒叫月真师傅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掉下来了,尽管结果是她最担心的一种,却也不用再整日担忧揣测了。“你是不再相信命了吗?”   “其实信命的时候我过得很安心,好像每件事都可以提前预知,遇到任何问题也不必去细究原因,只要把一切都归为命中注定就能不用为任何事负责。”说起她曾经无所不能的过去,宋儒儒神色自豪又欢喜,可她说着语调一转,流露出些许的焦虑和不安,“要是我不信命的话,未来就变得模糊不清了,遇到任何问题我都要去分析思考,以前做错的事还要去认错,今后的任何情况也都要自己负责。”   “不信命也许我会活得很辛苦,可是师傅,相信命运的二十年我也并不幸福。”每一份的安宁背后都是她日夜背负的重担,每一次逃避之后都是无止境的自我开解,“是我跑错了路啊,或许最终的结果不一定会改变,但如果我能够跑对,哪怕是千万分之一的希望,也是希望,而我错了就不可能有任何希望。”   “所以从今以后,哪怕是千万分之一的希望,我都不会将它交给命运。”   =====   我终于快要写到真相了。。流泪(╥╯^╰╥)   ☆、76,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PART 76   第二天午后,修颉颃来医院接宋儒儒,去他们约定好的地方修补过去。   从C市中心出发向西南城郊开去,约莫一小时左右的车程就可以到达C市最大的公墓,宋佳宁的骨灰就安放在这里。   虽然昨天下了雨,但今天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打破了每逢扫墓必下雨的规矩。宋儒儒没有手捧鲜花也没有带其他任何。修颉颃并不知道他们要来的地方会是这里,自然也是两手空空,等到了公墓入口他才觉得稍有不妥。   “空着手不好吧……”   宋儒儒笑了,“我去你家见你父母你都不要我买礼物,怎么你来见我妈妈却要带礼物?”   “我不让你买你还是买了啊……”修颉颃小声说,“我去买束花吧。”   “不用。”宋儒儒摇摇头,“我妈妈不喜欢花,她喜欢别的礼物。”   “是什么?”修颉颃问道。   宋儒儒抬起手冲他指了一下,“你啊。”   修颉颃清俊的五官稍稍变色,“你要做法把我打包送去给你妈妈吗?”   “我妈妈喜欢看书,你回头给她念书吧。”她从包里拿出宋佳宁生前常看的一本普希金诗集递给他。   修颉颃接过书小心翻看,宋儒儒走在前面带路,进了入口后她先是向左走了几步,又忽地转身折回向右边走。修颉颃低头看书,一个没留神宋儒儒已经撞到了他面前,好在他眼疾手快赶紧伸手推住她,奈何修颉颃抬手的高度恰好是宋儒儒的身高,他宽厚的手掌抵在她脑门上,将她精心打理的空气刘海尽数撸起,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他不好意思地收回手,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你怎么又分不清左右了……”   宋儒儒忍着怒火把冲天的刘海撸回来,“我没有不分左右,我是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修颉颃微微一愣,他还未开口,宋儒儒就自己先说了,“因为这是我第二次来。”她第一次来是为了安放骨灰,此后二十年再无踏足。她不是不思念母亲,只是一直不敢面对。“这里变化太大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修颉颃将手里的诗集合上,牵起她一只手来,“那你跟着我走吧。”   ====   宋佳宁的墓坐落在公墓最高处的山顶,虽然宋儒儒从未再来过,但墓前并无荒草,石碑也不破败,碑前虽无水果鲜花,却有点过香灰的痕迹。   “看起来师傅倒是常来呢。”宋儒儒浅笑了一下,在墓碑前郑重跪下。她张开嘴,却隔了许久才发出声音,那声音喑哑低涩,一点都不像她平日干脆利落的嗓音。   “妈妈,我来了。”   非常简单的五个字,宋儒儒说完时已是泪流满面。她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因为隔了太久太久,二十年来她有那么多的情绪,那么多的故事,开心的、难过的、遗憾的……那些本该每天都向母亲倾诉的话一句句积压在她心里,一天一月一年,三年十年二十年,最后筑成了她心中坚硬的堡垒,将她的心全然封闭。   修颉颃静静地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她一点点释放出情绪。天气晴好,山顶的风却很凉,他将外套脱下轻轻搭在她肩上,尔后打开诗集朗声念了一首《致凯恩》。   “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我的岁月就那样静静地消逝, 没有倾心的人,没有诗的灵魂, 没有眼泪,没有生命,也没有爱情……”   他的声音本就如高山流水般清隽,此刻山高风疾,他念出的每一句诗都被秋风卷起,隽永如斯。   宋儒儒的哭声渐低,最后归于平静,她轻轻站起身来,将墓碑上深刻的一行字细细抚摸了一遍。“对不起。”她轻轻说,“你教了我那么次,我还是没能分清左右。”   “那天的路好黑,我一个人跑了好久,没有报亭,也没有小卖部,一个人都没有……”   “一直跑到头我才发现跑错了方向,等我跑回去的时候火已经好大了……”   她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回家向母亲承认错误,她战战兢兢害怕被责骂,但她更害怕的是再也没有机会认错了。   “妈妈,我跑错了路,是右边,不是左边……”   修颉颃明白了,宋儒儒想要修补的不是那些没能与母亲一起完成的事,也不是因为失去母亲而产生的孤单寂寞,她想要修补的是一直没能说出口的道歉。   “其实到现在,我还是会分不清呢……”她深吸一口气,勉强笑了一下,“月真师傅应该告诉过你吧,大学军训时我还被教官留下来单独训练向左转,到现在就连驾照也没考过。”   “你以前和我说犯错不要紧,只要及时改正就好。可我一直改不过来,所以我犯的错很要紧吧。”   这世上每一个人都可以对她说那不是她的错,唯独她自己不能。她应当难过,也应当痛苦,但不应当被原谅。一旦她被原谅,她就无法面对那场熊熊烈火,也无法面对二十年来孤独的自己。释怀不是不再自责,而是承认与面对,不再掩饰,也不再逃避。   错误是抹不去的,惩罚她已然品尝,那么就只剩下坦然前行。   “妈妈,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对我说没关系。”   =====   下山路有些陡,修颉颃走在前面,宋儒儒跟在他身后。他的长风衣披在她身上像一个大罩子似的将她从头盖到脚。修颉颃提醒她,“衣服长,小心踩到会摔跤。”   宋儒儒原本低着头数台阶,被他打断便问道,“你刚才念的是什么?”   “《致凯恩》。”修颉颃还是不放心,伸手去牵她却只牵到长长的衣袖,索性拉着衣袖带着她往下走,“其实刚才没有念完,后面还有两段。”   他说罢轻声念起,“这时在我的面前又出现了你,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有如纯洁之美的精灵。 我的心在狂喜中跳跃,为了它,一切又重新苏醒, 有了倾心的人,有了诗的灵感, 有了生命,有了眼泪,也有了爱情。”   “我以为普希金只写过《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呢。”宋儒儒自嘲地笑了一下。   “你妈妈好像很喜欢这首诗。”他摇了摇手中的诗集,“这首诗的书页右下角翻痕最深。”   “可能吧,我以前都不敢去看这些东西。”宋儒儒长长吐出一口气,“现在好了,回去以后我要好好看看她留下的书。”   修颉颃将诗集递还给她,他眉头微微动了一下,回忆起她方才在墓碑前说的话,“你母亲去世的时候失火了吗?”   宋儒儒点了下头,问他,“恩,怎么了吗?”   “没什么。”修颉颃摇了摇头,只是小声说,“火是很可怕的。”   宋儒儒的关注点还留在他手中的诗集,“谢谢你刚才给我妈妈念诗,既然是她最喜欢的诗,那她一定很高兴。”   “我给她念她最喜欢的诗,她给我我最喜欢的你。”修颉颃牵着她的衣袖笑起来。   宋儒儒稍稍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每次告白选的地方可真糟糕……”   “这里不糟糕啊。”他不解地眨了眨眼,“这是有你妈妈的地方,没有哪里比这里更适合了。对了,你知道你父亲在哪里吗?”   宋儒儒摇摇头,“我妈妈虽然去世了,但我还知道她在哪里,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我父亲,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   修颉颃沉默了一会问她,“那关于你父亲你有想修补的事吗?”   “没有。”她很干脆地说,“因为我对他一无所知,所以也没有任何遗憾。他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也不用给他留下什么位置。”   他抬起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将她被风吹乱的刘海理好,他浅浅笑着说,“那你一个人长大,真的好乖啊。”   宋儒儒蓦然一怔,自她长大有记忆起,她与“乖”就好像没有任何关系,她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乖”。这个字在她看来除了有天生的宠溺之感,更有些因为他比自己年长才可以以此夸她的感觉。除了上课和讨论学术,大部分日常里她都没有把修颉颃当作比自己年长的人,因为有时候他才更像个孩子。可他这么说,她倒觉得心里莫名一痒,嘴上也只是嗔怪而已,“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   “稍微大一点才刚刚好。”他有些得意地昂起下巴,“要是再大一点就有代沟了,所以两岁不多不少。”   “你是我老师,我们当然有代沟。”宋儒儒故意使坏地说。   “我喜欢做你的老师。”他倒也不急,仿佛早就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你给了我全新的世界,所以我也想给你一些你不知道的惊喜,我没有你聪明,就只能多看书做你的老师才能实现了。”   宋儒儒听见了一声清脆的“滴——”,然后她的心咔嗒一声打开了门,就连层层堡垒里都有带着暖意的微风轻轻吹进,拂过她深藏的伤口。既然过去都可以修补,那么再深的伤口也是会愈合的吧,只要再多一些温暖,再多一些可期待的幸福……   =====   开虐前奏,(⊙o⊙)…   ☆、77,儒儒的母亲究竟叫什么名字?   PART 77   中秋节素来是家家团圆的日子,一大早孟秋就挨个打电话通知边尧和修颉颃晚上记得回家吃饭。边舜回国后就一直忙着约同学送手礼,但今天也乖乖在家没有出门,反倒是孟秋午饭后就催她出去,“今天过节,你拎一盒月饼送给阮教授去。你马上就要参加演奏会了,趁着假期多和阮教授学习学习。”   “会不会本来阮教授一个人过节就很难过了,我去送礼反而让她更难受。”边舜有些犹豫地问母亲。   孟秋笑了,“咱们舜舜这么关心阮教授,那你今天去陪阮教授过节吧,反正家里人多不差少一个。”   “妈!”边舜撒娇地跺了一下脚。   “那你就快点去,再早点回来。”孟秋也不逗她了,递给她一盒月饼,催促边舜出门。   边舜前脚刚走,孟秋立刻去敲书房的门召唤边教授,“快快,舜舜走了,你陪我去买菜,今天过节菜多我拎不动。”   边教授正在书房把玩修颉颃送他的老物件,此刻不舍丢手,“等一会好不好?”   “一会边尧就该回来了,他向来回家最早。”孟秋走上前一把夺走他手里的宝贝,“你再玩我就让颉颃以后不许给你淘物件了。”   边教授像个老小孩似的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边尧回来不会早的,今天电视台还有中秋晚会呢。”   “他说他有事请了假,四五点就回来了。”孟秋说着将边立心推出书房,“你就别磨蹭了。”   “有事?”边教授眼珠一转,来了精神,“他是不是要去找儒儒啊?”   孟秋笑眯眯地说:“有颉颃在,他找了也没用。我今早打电话给颉颃,他正和儒儒一起吃早饭呢!”   边教授叹息一声,“这孩子怎么磨磨蹭蹭,一点都不像我。”   ====   修颉颃接到孟秋电话时确实和宋儒儒在一起吃早饭,宋儒儒沉溺这家早餐铺无法自拔,一天不吃煎饼浑身不自在。挂了电话后,修颉颃问她,“你中秋节怎么过?”   “医院过啊。我又没有家人要团聚。”宋儒儒笑着说道,随即补充了一句,“你可别邀请我去你家过节,三个老师看着我吃饭我心理压力太大了。”   修颉颃噗嗤一下笑了,“那晚上回来以后,我们一起吃月饼看月亮吧。”   “恩。”宋儒儒点了下头,表示同意。   “那个……”他小心地提醒了她一句,“你可别忘了要和我说的答复……”   “不是说好了三天,明天才是三天后呢。”她两颊微红,不自然地用手抠着桌面。   修颉颃之前就输在了严谨的问题上,所以现在对此格外较真,“那今晚过了十二点就是明天了。”   “???”宋儒儒抬手狠狠戳了他脑门一下,“现在晚上这么冷,我们要看月亮看到半夜吗?”   “哦……”他稍稍有些失落,但还是忍不住提议,“如果我给你买个暖手宝呢?我看舜舜天冷的时候都抱着那个……”   宋儒儒本想嘲讽他不如开暖气得了,但听到边舜的名字她忍不住心头一动,帮温惜试探地问了一句,“边舜最近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事?”   “那天她来给我送书,我看她挺好的。”   “除了精神上,我是说学业上呢?她的古琴弹得怎么样了?”宋儒儒追问道。   修颉颃想了一下,“应该不错吧,她还让我下个周末去听她参加的演奏会呢。”   “这样啊……”宋儒儒不动神色地点了点,这么说来阮教授并没有因为温惜的缘故撂摊子,她应该也明白温惜是在无理取闹吧。   吃完早饭后,宋儒儒就去超市买菜了,虽然是去医院和月真师傅还有小尼姑一起过节,但怎么说也是中秋节得做点好吃的。好吃的食材容易买,不容易的是怎么做成好吃的,所以买完菜她就打电话给童小悠的爸爸,预定了童大厨三小时的时间帮她做几样大菜,回头她带去医院。   童大厨好久没机会施展厨艺,早就按捺不住了,宋儒儒本来只想炖个鸡汤带给月真师傅,童大厨硬是把这道菜改成了快速版佛跳墙,还和她保证五个小时必出锅!这么一耽搁,宋儒儒只好电话通知小尼姑自己要晚点才能到医院了。   ====   边尧一早去台里开了关于下期节目的会议,午后就请假了。那天去机场接边舜,她的话边尧回去后想了很久。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顾虑太多。   比如他早已发现宋儒儒身世的问题,却迟迟抓着1%的幻想不愿意去做最后的核实,他旁敲侧击也都浅尝辄止。他知道修颉颃不该和宋儒儒在一起,却又不明确他自己要不要坚持,他喜欢宋儒儒却又忍不住因为孟秋的态度有所迟疑。   可能像颉颃那样什么都不知道才可以无所畏惧吧,但他不能,他需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才敢去冒险。然而边舜的话让他醒悟,无论有没有能够不伤害任何人的办法,他都应该先去核实那1%,眼下月真师傅就在C市,是最好不过的机会。   边尧拎着月饼去医院时,月真师傅刚刚午睡醒,她这几天恢复得很好,医生说节后就可以安排出院了。边尧印象里月真师傅对自己还是挺喜欢的,哪知这次月真师傅见到他,眉头都快皱得重叠了。“你一个人来的?”   “恩。”边尧点点头,“儒儒什么时候来?”   “她说要晚点。”月真师傅起身靠坐在床上,“我还以为是儒儒约了你一起来的呢。”   “我有些事想单独和您说,所以就自己来了。”边尧把月饼放在床边的柜子上,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小尼姑。月真师傅瞧出他的意思,招呼小尼姑去外面买点水果。   月真师傅自从知道边尧和修颉颃的关系对他的态度就很复杂了,此刻边尧单独来找自己,她猜测是不是因为自己说他也八字不合,让儒儒离他远点。“你是因为儒儒的事来找我吗?”   “是的。”边尧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张旧报纸递给月真师傅,那是一份二十年前刊登了音乐厅火灾的头版页,“我想问问您这件事。”   月真师傅蓦然愣住,有些吃惊地看了边尧一眼,“你为什么来问我这件事?”   “我听说您曾在火灾后赶到医院替其中一位遇难者办理了后事。”边尧坚定地说,“我想问您那位遇难者是不是儒儒的母亲?”   月真师傅不是没有想过秘密会有藏不住的时候,但她毕竟带着儒儒离开了B市,一晃也过去二十年,她早已认定那段过去会被永远封尘。上天竺后山发现唐墓的时候,她也发现了修颉颃的存在,从那天开始她就感到不安,害怕修颉颃会闯入儒儒的生活里,她多次想要阻止却始终无能为力。此后她便开始害怕秘密会被发现,害怕儒儒受伤,但她始终没想过第一个发现的人竟然会是边尧。   “你怎么会这么说呢?”虽然她知道边尧能来问她,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但下意识还是做出了徒劳无功的挣扎,就像当年她也想为宋佳宁做一些辩解,但最终也只是徒劳。   “我知道儒儒的母亲二十年前因为火灾去世,而颉颃的父亲也是。我去查当年的报纸,上面写其中一位遇难者的姓宋。”边尧坦白地将自己发现的过程向月真师傅复述,“我也找了当时做新闻报道的记者,虽然时间久远他也记不太清楚,但却很清楚地记得事发后是一位尼姑来医院为宋姓遇难者办理的后事。这些线索合在一起,我想只有1%的可能不是儒儒的母亲。”   “什么可能?”月真师傅问道。   “那就是儒儒的母亲不叫宋佳宁。”边尧一字一顿地说,“所以我想知道,儒儒的母亲究竟叫什么名字?”   ===   大约半个月前,超市里就早早摆上了各种月饼礼盒,阮咸购物时常常会看到却一直没有买过,直到今天她才决定买一盒月饼。她知道温惜是不会来同她一起过节的,温惜有自己的家人也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但今年对她来说有不一样的意义,无论如何她都找到了女儿,也知道女儿过得很好,那么哪怕是一个人过节也算是团圆的。   她拎着月饼回到家时,却在家门口遇到让她最近陷入两难的人——边舜。边舜拎着一盒月饼模样乖巧地靠在墙上,她的耳朵戴着耳机,闭着眼听得十分入迷,另一只手还在空中比划着弹琴的动作,看样子听的应该也是古琴曲。   阮咸教过很多学生,但像边舜这样有才华又努力的却是第一个。她将边舜视为关门弟子,打算将毕生绝学都倾囊传授,可眼下她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爱徒。   边舜似乎察觉到有人走来,她摘下耳机侧目看去,脸上立刻浮现起喜悦的笑容,“阮教授,我等你好久啦!”   ====   最近我陷入了一种两难,按照原本的大纲我是还有一段神婆和修老师一起考古的情节,但因为发生了不可描述的情况,以至于这个故事比我预期的要长了,所以我不知道这段情节要不要留,还是快速进入收尾状态……因为故事铺开之后,我真的没有办法快速扭转关系推进情节,那会不符合人物性格也很奇怪,所以我要发誓,我真的也没想过要写这么长!从夏天写到冬天!什么鬼啊!   ☆、78,她确实叫宋佳宁。   PART 78   修颉颃从早餐铺与宋儒儒分别后,就去了市图书馆查资料。昨天考古队通知他B市市郊一处乡镇沟渠里发现了一块两公分长,一公分宽的龟甲。检测显示年代应该是商周时期,龟甲上共有17个字,商周时期的文字大多出现在龟甲、兽骨和青铜器上,商代以甲骨文为主,周代以钟鼎文为主,到了西周晚期才出现大篆。甲骨文晦涩难懂,而钟鼎文上承甲骨文,下启秦代小篆,是解读甲骨文极重要的踏板。修颉颃是鉴定青铜器的专家,对钟鼎文的了解自然不在话下,考古队就将照片发给他辨别一二。   他回家的时候手里捧着七八本书,只能用肩膀顶开单元大门,门一顶开他就看见边舜坐在电梯旁的藤条休息椅上发呆。   “舜舜,来帮我一下。”他叫了边舜一声,可边舜却愣在原处一动没动。   修颉颃有些奇怪,提高语调又叫了一声,“舜舜。”   这下边舜回过神了,抬起头看向修颉颃,却是眼睛红红、鼻头红红,显然是哭过了。“哥……”她带着哭腔嗓音沙哑地叫了他一声,跑过来一把抱住修颉颃,“阮教授……阮教授说她不教我了……”   修颉颃扶住边舜在休息椅上坐下,自己放下书也在她旁边坐下。“你慢慢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边舜整个人都是懵的,她拿起手边的月饼举给哥哥看,“午饭后妈妈让我给阮教授送月饼。我到了阮教授家她不在,我就在门口等了一会,然后阮教授就回来了。她突然对我说以后不能再教我了,之后的演奏会也取消了……”   “哥……”边舜说着就又哭了起来,“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是月饼她不喜欢吗?还是因为我回国后没有立刻去见她。我一回国就有发消息给她,但她没有回复,我以为是假期就没有继续打扰,打算开学后再去见她的,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修颉颃和阮教授也算认识,在他的印象里阮教授并非行事这般突兀的人。如果她不喜欢边舜,之前也不会极力推荐边舜去日本交流,若是边舜真的做错了事,阮教授身为老师也应该及时指出,而不是无端发作。“那你有没有问阮教授,她为什么不教你了?”   “她说是她个人原因,她还和我道歉说对不起。”边舜一边抹眼泪一边委屈地说,“我在日本真的很努力的,我每天都练习到深夜,我很喜欢古琴,我也很喜欢阮教授……”   修颉颃将泣不成声的妹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的,等开学以后我们去学校见阮教授问问情况,你不要害怕。”   “我害怕……”边舜很没出息地伏在哥哥怀里,因为幼年丧母,她对于疼爱她的年长女性都有特别强烈的依赖感,继母孟秋还有导师阮咸在边舜心中都是尤为重要的人,她总是尽自己所能来使她们对自己满意,并且渴望得到她们的认可。“我不敢上楼,我怕爸妈知道……”   “你总得告诉爸妈大家才能一起想办法啊。”修颉颃哄她说。   “我怕他们伤心……”边舜哭唧唧地摇着头,“万一阮教授就是真的不教我了,妈妈会很难过的,她都在小区里和其他阿姨说了演奏会的事,还说她给大家一起买票……”   修颉颃扶住她的双肩,目光坚定地看着她,仿佛就将力量注入进她的身体里,“舜舜,无论多艰难你都要去面对,你躲在这里哭不能改变任何。我相信就算演奏会取消,妈妈再难过她也一定会亲自去和阿姨们解释,因为她知道这世上所有艰难的事都是躲不过去的。”   边舜抽了抽鼻子,止住了眼泪,“好、好……我不哭,我和你一起回家。”   ====   宋儒儒原本要四五点才能去医院,便在童小悠出嫁前的闺房里睡了个午觉,刚睡没多久温惜打来一通电话把她吵醒了,她揉揉眼看了下时间,才三点多。“儒儒,你在哪呢?我打算去医院看月真师傅给她送月饼!”   “你到哪了?”宋儒儒听见她电话传来导航的声音,八成是穆扬开车送她的。   “我不知道我在哪里哎,高速两边的路看起来都长一样。”温惜的声音听起来精神不错,看来这次的走秀她很满意,“我刚下飞机,从机场直接过去!”   温惜以前从未见过月真师傅,宋儒儒一来担心她找错地方,二来担心她性格大大咧咧,到了医院引起围观反倒影响月真师傅休息,连忙从床上翻身坐起,“那你到了以后在住院部门口等我一下。”   宋儒儒起身走出卧室,童爸爸正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看到她慈祥地说,“还没好呢!你再去睡一会……”   “童叔叔……”宋儒儒扒在厨房的拉门上犹豫地问,“那个快速版佛跳墙能再快点吗?”   “嗯?”   宋儒儒伸手打了个比方解释,“就是佛咻地一下飞过墙,比跳快……”   ====   边尧的问题让月真师傅回忆起一段往事,那是很久前的一天,自己与宋佳宁聊起过彼此名字的故事。宋佳宁问月真师傅为什么会起这样的法号,月真师傅反问她道,“你知道有一首词叫《月真歌》吗?”   宋佳宁摇了摇头,月真师傅浅浅一笑,“不是什么很出名的词,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那写的是什么?”宋佳宁正在给宋儒儒织毛衣,低着头数针数。   月真师傅轻轻念了头两句,“扬州胜地多丽人,其间丽者名月真。月真初年十四五,能弹琵琶善歌舞。”   宋佳宁放下手里的毛衣,抬头看向月真师傅。那时候月真师傅刚过四十,才剃去头发不久,但明艳的五官还是能看出她年轻时漂亮的容貌,尽管此时她穿着寡淡的僧袍,身材微胖,依旧有着女性柔美的韵味。“后面呢?”   月真师傅又继续念了后面三句,“扬州帝京多名贤,其间贤者殷德川。德川初秉纶闱笔,职近名高常罕出。花前月下或游从,一见月真如旧识。”   “唔……”宋佳宁听了这几句,低下头莞尔一笑,“再后来呢?”   “殷郎去立入翰林,九霄官署转深沉。”这次月真师傅只念了一句便不再念了。宋佳宁从内容判断这一句在词中应当与前面几句相隔甚远,但月真师傅既然只念这一句便是想要跳过她不想念的句子,又或许说她想跳过的是一段不想再记起的回忆。宋佳宁稍稍算了一下她的年纪,便猜到了故事的大概。那场属于一个时代才有的运动不仅影响了无数青年的一生,也留了无数遗憾、无奈和辛酸血泪。   宋佳宁重新开始织毛衣,一边淡淡地将话题带到自己身上,“我的名字可就没有典故了,也就是父母希望孩子平安顺意、宁静美好的意思吧。”   “这两个字很像你。”月真师傅轻念了几声,“儒儒的名字也好听,女孩子叫这样的名字嗲得很。”   宋佳宁摇了摇头,“给她起这个名字可不是因为嗲气可爱。”她说着念出了一句略显悲凉的诗句,“谁念为儒逢世难,独将衰鬓客秦关。”   月真师傅微微蹙眉,“怎么用了这样的典故啊?”   “可能我的名字代表了平安顺意却过得并不顺意吧。”宋佳宁酸涩地笑了一下,“所以她叫这个名字或许会过得很幸福呢。”   曾经月真师傅觉得宋佳宁的不顺意是因为孤身一人抚养孩子世事艰难,到后来才真的明白,原来她不仅不顺意,就连平安也没能拥有。   “是的。”月真师傅看向边尧,叹息了一声,“她确实叫宋佳宁。”   虽然答案早已在边尧的心中,但真正得到证实的刹那还是让他心头猛然一揪,“原来是真的……”   月真师傅也无可隐瞒,“既然你都知道她的名字,我想其他的你也都知道了。火灾后是我去医院办理的后事,之后我就带着儒儒离开了B市,想让她躲开风言风语。这么多年我从没告诉过她为什么要带她离开。”   “你带她离开是对的。”边尧很赞同月真师傅的做法,倘若不是因为有老人需要照顾,孟秋本也打算带着修颉颃离开,早些离开也许就免去了十年来受到的恶语中伤。   “但我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她还是遇到了你们,遇到了修颉颃。”月真师傅很是无奈,“儒儒是不能和他在一起的,她妈妈就是和他父亲死在一起的人,无论是她还是修颉颃,知道真相都会无比痛苦,因为他们的存在对彼此来说就是折磨。”   病房外传来一声刺耳的惊叫,“天呐!”   边尧一下就听出是温惜惯有的嗓音,他虽是一惊倒也不慌,可等他走过去把病房门打开,他才真正明白什么叫惊慌失措,面对突发情况时大脑真的会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想法,也不能支配身体做出任何动作。   因为温惜身边还站着宋儒儒,她怔怔地看着他,那一眼苍凉的目光边尧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   我猜想如果听到这些话的人是修老师,可能修老师的反应是:恩?宋佳宁是谁?他父亲是谁?我是谁?恩,这不重要,我要去找儒儒吃月饼啦~~拜拜   ☆、79,月亮终于圆了。   PART 79   温惜因为阮咸的事早已焦头烂额,她绝没有想到原本还能替她出谋划策的宋儒儒会跌入深渊,这摆明了是要和她一同赴死啊!   如果说痛苦可以像痛感一样划分等级,那么温惜觉得失恋是小于知道身世的,而像宋儒儒这样因为知道身世而导致失恋,痛苦程度就1+1>2了。   其实关于母亲宋佳宁的去世,除了亲历火灾现场外,宋儒儒因为年幼所知甚少,她从来都不知道在母亲遇难时还有另一个人与她在一起,她更不曾想过那个人竟然会是修颉颃的父亲。   那个……出轨、意外身亡、给修颉颃和他母亲带来无尽痛苦的指挥家。   刹那间过往零星的记忆都被拼接起来,母亲工作的音乐厅,她在后台吃的肉粽,前台气势磅礴的乐曲,起火时母亲身后仓库里隐约可见的人影。   旧时的报纸泛了黄,连油墨都带着腐朽的气味,上面的字迹却依旧如新,宋儒儒一行一行极认真地读下去,字字诛心。   她记得修颉颃在节目上说过,“结婚十年后因为我父亲出轨,我母亲就提出了离婚。”他还单独向她坦白,“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因为意外去世了,他留给我最后的话是一句骗我的谎言,所以我之前对于撒谎这件事很抗拒……”   在他家吃饭的那天,边教授也与她说过,“过世是过世了,可给他们母子的影响不太好……风言风语、人言可畏你也能想象。在我们家,除了颉颃的父亲外,小三啊,情妇啊,也是绝对不能提的。”   那些话她当时听着像是离她很远的故事,此刻才明白她本就是故事里的人。她举起报纸,强忍着眼泪问月真师傅和边尧,“报纸上写的‘与修翼共死的情妇宋某’就是我妈妈,对吗?”   边尧不知该如何回答,月真师傅也陷入了沉默,宋儒儒紧咬着下唇直到舌尖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她才感到疼痛,“你们都不说话那便是了,对吗?”   “你妈妈确实是和修翼一起遇难的,但说她是情人我觉得不一定……”月真师傅欲言又止地说道。   宋儒儒放下报纸,点了下头,“好,我不相信记者的话,那你说她不一定是情人有什么依据吗?”   “她不是那样的人。”月真师傅很笃定地摇头。   “我也不希望她是那样的人。”宋儒儒深吸一口气,目光清透得像冰一样,“可为什么她去音乐厅工作的时候就是修颉颃父母闹离婚的时候,为什么她不肯带我去她工作的地方,为什么他们死的时候会抱在一起,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父亲是谁!”她的声音由低转高,最后一句几乎是嘶吼。   “儒儒,你不能这样说你的妈妈!”月真师傅急了,惨白的脸涨得通红,不似平日的慈祥和蔼。   外面像是又起了风,窗户留有缝隙,冷冽的风一下钻进来,病房的四个人都被冷风冻住了似的,一寸一寸蔓延了全身,无法动弹,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隔了好一会,宋儒儒苦笑了一下,眼底翻涌的泪水是她全身唯一的温度。她的声音沉重如铅,明亮的双眼也被笼上阴霾晦暗无光,她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像是有一双手狠狠伸进她的喉咙,堵住了她的嗓子,伸进她的胸膛,捏住她的心蹂躏,让每个字都带着致命的疼和喑哑的绝望,“我是世上最不愿意这样说她的人……”   她比任何人都要爱她的母亲,二十年来她每一天都会想起母亲,从睁开眼到闭上眼,在梦里,在每一个与母亲有关的瞬间。其实温惜比她看得透彻多了,一位母亲若是从不告诉孩子父亲是谁,那必然不会有什么好事,不是孩子的身份见不得光,就是母亲自己见不得光。   长大后她也有过各种猜想,但最终她都选择了相信母亲,尊重母亲,不去探究母亲的秘密。可是讽刺的是,所有的相信和尊重得到的回报却是欺骗和羞辱。她蓦然就理解了修颉颃的耿直,是被骗得太苦了吧,因为遍体鳞伤才会每碰一下都是蚀骨钻心的剧痛,所以只能从此以后不再触碰谎言。   “儒儒……”温惜鼓起勇气走过去轻轻揽着她,“你要是难过可以哭出来的。”   宋儒儒却比任何时刻都更决绝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哭的资格,被伤害的人才有资格哭泣和控诉,而我不是。”   “其实这都与你无关。”边尧走上前安慰她,可他的声音里明显带着犹豫,说出这句话他并没有100%的把握。   宋儒儒惨淡地说:“这世上任何人都不会比我更有关系。”小时候母亲常带她去庙里请香,在宝相庄严的菩萨面前虔心叩拜。月真师傅常给她讲佛经故事,说是坏人遇到菩萨一定会受到惩罚,所以只有好人才敢与菩萨对视。可这世间终究是没有神佛的,就像没有命运一样,那些她曾以为是命中注定的事到头来也不过是人为罢了。   母亲若是与修翼毫无关系,就不会去音乐厅工作,也不会散场后迟迟不离去,那么就算失火也不会夺走她的生命。宋儒儒悲痛的发现,她就连怨恨也不过是怨恨母亲为此失去了生命,留她独自一人在人世生存。她做不到真正的恨,母亲给予了她全部的生命,她们相依为命六年,是最亲密无间的母女,母亲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她孤单又勇敢地活着,仿佛一个人可以承载两个人的生命,因为她本就是母亲生命延续。   宋儒儒走到月真师傅身边慢慢蹲下身子,靠在病床上,她觉得很累,两条腿已经无法支撑她的身体,像是压着千斤似的。“师傅,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说修颉颃和我八字相克,你说边尧也克我,都因为他们是孟秋老师的儿子,对吗?”   “儒儒,我想瞒你一辈子的。”月真师傅不似宋儒儒倔强,即便她是早已将悲欢离合看透的出家人此刻还是忍不住落泪,像是心疼,亦像是悔恨,“我不想任何人知道,我和你妈妈都希望你能够幸福……”   “可我遇到了修颉颃……”她念起那个名字时心像被冰锥扎了似的彻骨钻心,“所以我就不可能幸福了。”   她记得他清逸明朗的微笑,记得他澄澈深邃的眼眸,记得他空灵隽永的嗓音,记得他宽厚温暖的手掌。他对她说,宋儒儒,我喜欢你。宋儒儒,我要你做的女朋友。宋儒儒,我们一起吃月饼看月亮吧。   “因为我不可以喜欢他,他也不会再喜欢我了……”她知道这一次绝不是以前赌气的话了,修颉颃也不会再认错说喜欢她了,因为他没有错,错的人一直都是她。   小时候她不听母亲的话总是分不清左右,长大后她不听月真师傅的话没有远离修颉颃,大人们总是告诉她一条对的路,可她每一次都选错了方向。   窗外已经暗了下来,湛蓝的天空皓月千里,她想起两天前她伏在窗前等月圆,现在月亮终于圆了。   ====   边尧回到家的时候,热腾腾的一桌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家里的气氛并不好,边舜靠在沙发上小声抽泣,孟秋和边立心坐在一边哄她。就连素来目空一切的修颉颃都神色严肃,认真思考着什么。   一见边尧回来了,孟秋立刻冲上前把他拉了过去,丝毫没有留意他脸上复杂的神色。“边尧,你可回来了,一起来想想办法吧。”   边尧心里有事,见到全家如临大敌,莫名发虚,“出、出什么事了吗?”   “阮教授说她不教舜舜了!演奏会也取消了!”孟秋看起来比当事人还要激动,“但她又不说原因,这叫我们如何是好!”   边尧稍稍平定了悬起的心,也在沙发上坐下,“怎么会这么突然?舜舜不是刚回来么,是不是演奏会有了其他人选?”   边舜连连摇头,“我问了同学,阮教授并没有推荐其他人替代我。”   “这事虽然突然,但肯定有原因,眼下我们猜也猜不出来,还是等假期结束我和你妈妈一起去趟学校,见见阮教授问个清楚。”边立心站起身来,“先吃饭吧,不管如何节还是要过的。”   边尧因为父亲最后的一句话瞬间失神,他想起自己离开医院时宋儒儒也说了一样的话。当时她拿出一碟碟精美的菜肴在病床前的餐桌上铺开,坚强得仿佛心是铁铸的,刀枪不入也不会有任何疼痛,她说,“不管如何节还是要过完的。”   她还是那个倔强极致的宋儒儒,她再也不会让任何人看到她流泪,包括修颉颃。   =====   我尽量,下手轻一点,(⊙o⊙)…   ☆、80,我愿意。   PART 80   修颉颃比宋儒儒先回到家,一回家就忙活了起来。他将月饼按照口味切成小块,还认真地在碗碟中摆出了一个花朵的图样,又准备了一盘水果,一并端去阳台。阳台上原本只有一张椅子和一个小茶几,他回家途中给宋儒儒买了一张椅子,为了怕她冷等不到深夜,又给她准备了厚厚的椅垫和一条舒服的毛巾毯。她迟迟没到,他就拿了一本书先看起来。   宋儒儒来的时候他看完了一整章的书,泡茶的水烧开后已经放凉,他起身重新烧水时门铃就响了。他放下水壶去开门,“你来的真巧,我正要烧水呢。”他说完这句话,才注意到她的脸色并不太好,“外面很冷吗?”   “恩。”宋儒儒抬头看他,他的神色越是温柔她的心却越是刀割般的疼,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是的,很冷。”   “那你快去阳台,喝了热茶就会暖和了。”他像个做了家务活求表扬的孩子,急匆匆地把宋儒儒推向阳台,“你喜欢喝什么茶?”   小小的阳台面积不大,此刻却被修颉颃布置得颇有情调,没有开灯怕影响赏月,只在茶几上点了一支蜡烛,一旁的香炉焚着他常用的沉香屑,香气袅袅又不过分撩人,淡泊之中透着宁神之气。她一眼就认出他为她准备的椅子,有椅垫还有毛毯,毛毯上还真放了一个暖手宝,暖手宝是粉色的,在修颉颃的审美里女孩子都喜欢彩虹啊,粉色啊这类鲜亮的色彩吧。   “你喜欢喝什么茶?”宋儒儒反问他道,“我想试试你喜欢的口味。”   “好。”   宋儒儒掀开毛毯坐下,握住暖手宝,冰冷的手掌一下就有了温度,她突然有些想哭,也许她并不需要另一个人来温暖她,如果她给自己买很多很多的暖手宝,那么也是可以一个人自己取暖的,对吧。眼泪涌出眼眶的刹那,她立刻伸手将它抹掉,   修颉颃端着两杯茶走过来,他将茶杯递给她,却见她两眼微红,“怎么了?你眼睛好像红红的……”   “我想起我妈妈了。”她接过茶杯握在手里,问了他一句,“你会想你父亲吗?”   “会。”修颉颃在她身旁坐下,“会想起他的。”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忽然很想知道关于修翼的事,希望可以从中获得些许关于她母亲的只言片语。   修颉颃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向她描述,“他是个很有才华的指挥家,他……以前很好,对我很好,对我妈妈也很好,只是后来变了。他们经常吵架,后来他开始欺骗我们,我妈妈决定和他离婚,他说他知道错了,还和我保证以后不会再骗我了,可他说完那句话就再也没有回来。很讽刺吧,他连和我保证的事都是骗我的。”他说着抿了一口茶,“也许他是知道自己做不到,所以干脆永远离开……”   “你恨他吗?”宋儒儒又问。   “恨过。”他点点头,“但后来就不恨了。”   “为什么?”   “因为没有意义了。”修颉颃淡淡地说,“他犯了很多错,也得到了惩罚,他给我和我妈妈带来很多痛苦,但他已经去世了。我继续恨他,过去的痛苦也不会消失,而且因为恨他,我差点就错过了你,所以我就不恨了。”   宋儒儒侧目看他,目光比月色还要明亮,也比月色还要寒凉,她喃喃自语道,“原来我有这么大的力量啊……”   “当然!”他认真地点头,说着还伸出修长的手臂比划给她看,“你有超级多的力量!”   宋儒儒不忍面对他那双眼眸,只好看向遥不可及的明月,“看月亮吧。”她说罢便抬头望月不再说话。   修颉颃却没有去看月亮,而是在看她,微微的凉风里她鬓角的发丝轻轻颤动,漂亮的侧颜有着让他窒息的明艳与灿烂,她的双眼痴痴看着天边的月亮,却比月亮更叫人心神荡漾。   时间飞秒流逝,明月高悬天幕,远处的高楼万家灯火,近处的树影清晰婆娑。几个星星在月亮旁若即若离地闪动着,一丛乌云笼住了月亮,又在风中渐渐散开。再远的地方仿佛还有淡淡的山影,隐隐可见。这是她第一次和他一起看月亮,月光如水,心寒若冰。她捧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茶汤黄白,清香甘美,“这是什么茶?”   “白牡丹。”修颉颃说着将茶杯举到她眼前晃了晃,“你看,泡开的茶绿叶托着银白色的嫩芽,像白牡丹蓓蕾初放,所以叫白牡丹茶。”   “好像是动画片里才会起的名字,白牡丹,红玫瑰……”她也跟着晃了晃茶杯,看芽叶在茶汤中上下浮沉。她一边摇晃一边问他:“你小时候看过动画片吗?”   “看过啊。”修颉颃微微有些不高兴的样子,“我也不是生下来就喜欢看书的。”   “那你看过长颈鹿和小星星的动画片吗?”   修颉颃摇了摇头,“那是什么?”   宋儒儒捧着茶杯暖暖地笑了一下,“很久很久以前,森林里每个小动物都有一颗闪亮的星星,它们把星星挂在胸前,每到夜晚就靠着星星的亮光照亮前方黑暗的路……”她的声音清脆动听,说起童话故事格外好听。   “……最后森林里只有小长颈鹿还留着它的小星星,它把小星星放在自己的头顶上,那么高,那么亮,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明……”   “可是小长颈鹿都不知道别的小动物喜欢他,他好孤单啊。”修颉颃将切好的月饼递给她,宋儒儒拿起一块却没有吃。   “小时候我也问过我妈妈这个问题。”宋儒儒浅笑了一下,“可是我妈妈说被人喜欢就是一件幸福的事,知道不知道都没有关系。”   “其实喜欢人也是一件幸福的事。”修颉颃补充了一句,“所以喜欢小长颈鹿的小动物们也很幸福的。”   “可幸福是很难的。”她低声说,连让自己幸福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更何况是让另一个人也幸福呢。   他意犹未尽地追问道:“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宋儒儒突然牵起他的手腕,看向他腕上的手表,他的手腕有着漂亮的骨节转弯,配着简单的金属手表格外儒雅,指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五十八分,她忽地笑了一下。修颉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着说,“你为什么要看时间,你是灰姑娘吗?”   她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讲故事说完,“最后的结局是,小长颈鹿摘下了头顶的小星星,他弯下腰将它递给围在他身边的小动物们,‘谢谢你们喜欢我,我把小星星送给你们!’小兔子,小松鼠和小老虎们纷纷摇头,他们一起抬手指向黑暗的天空,‘你把小星星放在天上吧,大家就都可以看见它啦。’小长颈鹿点点头,把小星星挂在森林里最高的一棵树上,星星在黑夜里闪闪发光,照亮了整个森林。”   “这真是一个好故事。”修颉颃说。   宋儒儒将月饼放进嘴里,是很甜很甜的莲蓉味,她看着他说,“在我的心里,你就是那只小长颈鹿,你拥有地球上最明亮的星星……”   月色如水一般浮在他的面庞上,将他清俊的轮廓照得清晰深刻起来,他稍稍扬眉问她,“那你是谁?”   她抬手指向他的手表,“我是灰姑娘啊,十二点以后我就变了样。”   “恩?”他一时愣住了。   宋儒儒忽地站起身来,将身上的毛毯取下,温暖倏然褪去寒意遍布全身,她将毛毯仔细叠好放在椅子上,最后压上粉色的暖手宝。她的心像被利刃一点点剐着,又像被冻住般不再有疼痛,她喑哑着嗓音说,“今天是第三天了,我可以答复你了。”   他的眼睛微微睁大,闪动着期许的目光,他十分郑重地站起身,低着头有些羞涩又有些喜悦地问他,“宋儒儒,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我愿意。”她说扬起嘴角,最后的笑容像凉透的白牡丹茶一般,唯美优雅却只能沉入杯底,失去了全部的温度。   “那期限呢?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欢喜极了,真的像动画片里的小长颈鹿一样,眼里都是耀眼的星星。可那只是动画片,是虚幻的美好。   “期限是一百年以后,一百年后再开始。”   宋儒儒记得他给自己写过的那封情书,信的末尾他用了唐代李郢写给爱妻的情诗两句:金凤对翅双翡翠,蜀琴初上七丝弦。鸳鸯交颈期千年,琴瑟谐和愿百年。   一百年就是一辈子,这辈子她都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   =====   那个,你们不是想看情书写了什么嘛。。。最近慢慢给你们看。。、。   PS,明天周三推拿日,咱们周四见哈,(づ ̄3 ̄)づ╭?~   ☆、81,我非常非常的喜欢他……   PART 81   午夜的月色越发明亮,透过窗纱流淌进宋儒儒的卧房,她靠在床上捧着她的木盒,里面有她最喜欢的两件礼物,小星星发箍是宋佳宁送的,一封信是修颉颃写的。   第一份礼物给了她世上最温暖的母爱,第二份礼物给了她世上最纯真的爱情。   可美好的东西总是易碎,她人生的盒子里不会有甜蜜的巧克力,每一次打开都是失望和痛苦。一定是她犯了很大的错吧,那么多年的惩罚还是不够,还要继续被过去的错误诅咒,无法拥有任何美好和幸福。人生每一段苦难都有它不得不那样的原因,而每一次离别也都有不得不那样的选择,她无从躲避。   边尧小心地发了一条信息来问她,“你还好吗?”   宋儒儒拿起手机回复了他,“我已经和修颉颃说清楚了。”   “我是问你还好吗?”   她盯着手机屏幕许久,才打出两个字,“不好。”她很不好,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她坚强也好,隐忍也罢,她始终并不好。   边尧似乎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安慰她,所有的话语都苍白无力,他陷入了沉默。倒是宋儒儒主动问他,“我离开他就好了吧,他不知道我是谁也就不会难过了。因为我实在没有勇气告诉他我是谁。”   “不会有人再知道这个秘密了。”边尧回道,“但痛苦的人却只有你一个。”   宋儒儒拿起小星星发箍,小心地戴到自己头上,可发箍是童款头围很小,她戴起来勒得生疼,“边尧,你能用我妈妈的声音和我说句话吗?”   她的信息刚发过去没一秒,边尧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按下了接听键,边尧问她,“你想听什么?”   宋儒儒笑了,“你知道我妈妈的声音是什么样的吗?”   “每个人的声音都和他的性格一样,月真师傅和我说过她是怎样的人,我能够想象到她的声音。”边尧说,“你只要告诉我你想听什么就好。”   宋儒儒静默了一会说道:“我想听她说,儒儒,不要哭。”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再次传来的声音已是让她魂牵梦萦多年的嗓音,温柔如水,淡定如云,“儒儒,不要哭。”   她闭上眼,眼泪顺着眼角连贯落下,她只是静静地流泪,没有任何的啜泣哭声,“好……”   电话那头追加了一句,“你恨妈妈吗?”   宋儒儒微微一愣,然后说,“我不恨你,因为恨没有意义了。”   “儒儒,你很喜欢修颉颃吗?”   明知道与自己说话的人并不是母亲,可那声音太过相似,婉转的嗓音如水抚摸过她伤痕累累的心。她累了,想要坦白自己的脆弱,也想要放肆自己的感情,唯有在虚拟的对话中才能实现。“是的,我很喜欢他,所以我不能伤害他,即便只是一颗小星星也是会难过伤心的。”   一声轻咳后,边尧切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说,“其实儒儒,我也喜欢你。”   宋儒儒一怔,“可是你……”   “孟秋是我现在的妈妈,但我毕竟不是当事人。而且只要我们保守秘密,就不会有人再知道这件事了。”边尧很认真地说,他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可还是晚了一步,他不是输给了修颉颃,而是输给了宋儒儒,她比他料想中更快喜欢上修颉颃。“我承认我之前有太多的犹豫不决,但无论我有多么犹豫,我还是喜欢你,这是两件事。”   “不。”宋儒儒坚定地说,“我不想再影响任何人的家庭了。”   “可是颉颃不会放弃的。”边尧提醒她道,“他不是一个那么容易就放手的人,他还是你的老师,你还要与他一起上课,除非你身边的人是我,即便他不会因为我全然放弃,但起码他会有所顾虑。”   宋儒儒想了一下,边尧说的不无道理,以修颉颃的执拗只怕会日日纠缠,眼下她抓来任何一个人做挡箭牌他都不会相信,除了边尧。“但边尧,我不喜欢你。”   “你以前也不喜欢颉颃。”边尧回道。   “可是现在,我非常非常的喜欢他……”她手中的信纸微微展开,上面是修颉颃飘逸灵动的笔迹:   今晚帝都的风很大,路上行人匆匆,我也走得匆匆,我想要快点回去,怕我不在你就喜欢了别人。我知道你的心里一定只能有一个人,我得快点占着位子,若是被别人抢了先,我就挤不进去了。   我以前的人生里欢乐总是乍现就凋落,所以这一次我希望它能久一些,你的心那么坚硬,我要是待在里面一定特别安全。但是儒儒,我也想告诉你,我的心和你的心是一样的,它只有一个人的位置。   你要是愿意走进来你就会发现,它可能比我聪明一些,不会惹你生气,因为它不会说话,也不会做错事,除了你,它不会再喜欢任何人了。   ===   宋儒儒走后,修颉颃独自在阳台坐了一夜,也看了一夜的月亮。   他看过很多次月圆,但没有一次比今晚的月亮更美,也没有一次比今晚的月亮更让人心碎。极致的完满背后是每一秒都比前一秒残缺一点,最终变得一无所有。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想一定是他做错了吧。他能够感觉到宋儒儒的心是敞开的了,也能感觉到她已经走出过去的阴霾,那她又是为了什么拒绝自己呢?   是白牡丹茶不好喝,莲蓉月饼不好吃,还是只因为她不喜欢自己。   感情是一件绝对主观的事,只要被否定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改变,它既不是科学也不是哲学,它没有公式也没有逻辑,它像是考古鉴定,赝品无论做得多么精致,多么逼真,甚至付诸了更多的心血,可只要是假的就永远没有翻身之日。   有时候人是没那么了解自己的,修颉颃也是如此,不知道自己够不够好,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得到幸福,只有与喜欢的事物碰撞得到反馈,才会得出明确答案。修颉颃在宋儒儒这堵南墙上撞了很多次,可头破血流也没有得到想要的反馈。这让他重新审视自己,或许他就是不够好,就是没有资格获得幸福。   可他明明能感觉到她是喜欢自己的啊?而且他觉得自己并没有糟糕的。   夜那么深,就连万家灯火都尽数熄灭,她说他像那只小长颈鹿,那他的小星星又在哪里呢?   ===   温惜自打知道了宋儒儒的身世,整个中秋节都食不下咽,连她最喜欢的云腿月饼都没吃。她觉得这个世界有些不公平,比如她二十年来过得无忧无虑,就连有时候作天作地也被惯着宠着,那她得到一个阮咸也算罪有应得。可儒儒呢?儒儒已经过得那么艰难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还会撞上如此狗血的情节。   由此看来,人还不如活得作一点,这样遇到艰难的事就不会怨天怨地了,还能达到一种本该如此的平衡感。   所以第二天一早,阮咸打来电话对她说,“温惜,我已经和边舜说了不再教她。所以你是不是可以和我见面了?”温惜就显得很淡定了,看吧,她非要自己作去报复阮咸,现在也只能自食恶果,不但亏欠边舜,还得面对阮咸,可谓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是可以和你见面,但不代表我可以原谅你。”温惜严肃地申明自己的立场。   “这已经足够了。”阮咸的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你愿意见我我就很满足了。”   “那个……边舜……”温惜犹豫不决地问她,“她、她的演奏会呢?”   “我也取消了。”阮咸斩钉截铁地回道,“你放心我不会骗你的。”   其实温惜心里倒盼着阮咸能骗自己,现在阮咸真的说到做到,反叫她格外不是滋味,可眼下她万万不能服软,自己说出去的话死也要坚持,万一阮咸坚持不住了,那她不就赢了吗?这都是心理战术!“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你做不到我也无所谓。”   “那你周六可以和我见面吗?”阮咸轻声问她。   温惜无可奈何地说:“但是只能见一小时。”   “一小时也好,我们约在哪?”   温惜眼珠一转,目光在家里扫了一圈,立刻有了主意,“那你来我家吧。”   =====   我的肩膀要求我必须在这个月完结,恩,就是这样   ☆、82,芳草难寻,猪草遍地   PART 82   宋儒儒一夜未眠,直到天亮才哭累睡过去,醒来时已经是午后了。她坐起身来头痛欲裂,待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一看,简直是惨不忍睹。   若是她这副模样出现在杂志社,苏叶和其他同事必然以为她是修行走火入魔了,若是去学校只怕要传出C大女博士被论文逼疯的新闻,若是被修颉颃看到呢?那他一定以为自己为了他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吧?   唔,这好像也不用他以为。   眼下宋儒儒面对两个大问题,第一,在学校遇到修颉颃怎么办?第二,在家和修颉颃住隔壁怎么办?   两个问题其实也都有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第一,她退学;第二,她搬家。   但好像吃亏的都是她,她都已经失恋了,还要接二连三遭遇学业和生活的暴击吗?这下连宋儒儒都有些心疼她自己了。   其实宋儒儒不是没有和修颉颃决裂过,只是她心里很清楚这一次和以往都不一样,以前他们之间是因为性格、三观的不同才会有矛盾、有分歧,而现在他们的心向着彼此却要走向背道而驰的路。这太过残忍,她只要见到他就会心碎悲痛,所有的喜欢都会变成尖锐的利刃插进她身上。   她有些自私地想,修颉颃不知道这一切也挺好,这样在他心里她始终是他求而不得的宋神婆,无论日后他会与谁共度一生,她都是他心头那片白月光,虽然听起来婊里婊气,但她宁愿如此也好过他知道她的身份。   她不敢去想象修颉颃知道后会用怎样的目光看她,他的眼眸是那么清冽,像一汪最纯净的山泉,他看着她的时候她便身在云端,身披霞光,面向的一切都是明亮的。若是她再也得不到那样的目光,一定比死还难受吧。所以她只能选择离开,离开只是像死一样难受,看起来容易一些。   想到这里,宋儒儒打了个电话给温惜,“我最近去你家住吧,你让穆扬给挪个地方。”   温惜知道宋儒儒现在提这个请求是合情合理的,即便宋儒儒不提她也打算邀请宋儒儒来她家住,还有什么比陪失恋闺蜜更重要的事呢?就是阮咸来见她,也会知难而退的。   宋儒儒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就出门了,门一开家门口却放着一个牛皮纸外卖袋,她疑惑地拎起来,袋子稍稍一开口里面的香气立刻就窜了出来,是她最喜欢的煎饼。   她还记得昨天早上她一边啃煎饼一边对修颉颃说:“要是每天早上都能吃到煎饼就好了!”   每天都能吃到喜欢吃的食物,每天睁眼就能看见喜欢的人,这样的人生很难实现吧,就像前一家煎饼铺那样毫无征兆就什么都没了,只能经历折磨痛苦,最后换一个地方重新适应。她自我宽慰地轻叹了一声将外卖袋放下,然而落地时声音却有些坚硬,她稍稍晃了一下,发现重量也不对。宋儒儒将煎饼拿出来发现还是热的,再一看外卖纸袋底正放着那个粉色暖手宝。   “小聪明还挺多……”她撇撇嘴,不知是嫌弃还是夸奖,亦或是心酸。她将袋子转过来一看,背面还写了一行字:你不喜欢我总会喜欢煎饼吧。   宋儒儒想修颉颃可真是笨,如果真的讨厌一个人那么与他有关的一切都会讨厌,不喜欢他肯定也不会喜欢煎饼啊。   她想想浪费粮食总是不好的,便将纸袋放在了小拖箱上,末了在自家大门上贴了一张纸条,潇洒地走进了电梯。   宋儒儒前脚离开,修颉颃后脚就打开了家门,一看她拿走了煎饼,他的心就稍稍安了几分,看来她胃口还是好的,身体没有问题。他昨晚研究了很久,关于一个人为什么会突然斩断情丝的原因:第一,得了不治之症;第二,发现爱人背叛;第三,家中突遭变故;第四,背负拯救苍生的重任。   修颉颃很容易就排除了二和四,今早又用煎饼否决了一,那就只剩下突遭变故了。可宋儒儒家里就她一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家产就是这套公寓,看样子也是完好无损的,她能突遭什么变故啊?   他在宋儒儒家门口踱步思考的时候,电梯叮咚一声响了,他回头一看竟然是边尧。修颉颃混沌的大脑一下就拨云见日了,一定是第五种可能——男二上位了!   “你在门口干嘛?”边尧虽然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但只能装出无知的模样。   修颉颃目光犀利地打量他,看得边尧全身不自在,“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找儒儒还有你啊。”边尧故作镇定地说,“怎么儒儒不在家吗?”   “恩,她不在家。”修颉颃双手环臂,依旧没有停止对边尧进行视线拷问,“你来之前没有问过她吗?”   “没有啊……”边尧被修颉颃看得全身发毛,“我就是顺便过来……”   “顺便?”一听这话,修颉颃大步逼近边尧,“从你家出发,无论是去电视台还是回爸妈家都不路过这里!”   边尧被他逼到墙角,心跳如雷,“你、你今天干嘛这么敏感?”   修颉颃左看右看,边尧好像确实没有问题,如果是他影响了儒儒,那他今天也不会白跑一趟。“你真的不知道宋儒儒怎么了吗?”   “不、不知道啊,她怎么了吗?”边尧干咳了一声,“你和她发生了什么吗?”   修颉颃颓丧地点了点头,“她突然不理我了,还拒绝了我。”   “这不是挺正常的……”边尧不动声色退后两步远离修颉颃,“我早就说过儒儒嫌弃你,不一定是她讨厌你,就是因为她更喜欢我而已,凡事都有个比较的……”   “不、可、能!”修颉颃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的话,边尧倒没想到修颉颃会如此笃定,一时迟疑地问,“你凭什么说不可能?”   “因为她答应要做我女朋友!”修颉颃非常自豪地说,“只是要等一百年而已!”   边尧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恩,其实有时候我也会觉得你比我帅,也比我聪明……”   “什么时候?”   “一百年以后。”   修颉颃静静思考了一下,仿佛并不认为这是一个荒谬的答案,边尧忍不住打断他的沉思,“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有什么办法长生不老。”他认真地说,“我以前总觉得这世界没什么特别的,人都会老,老了就死,早点结束也挺好的,可如果一百年后有那么好的事等着我,我得活着啊!”   边尧不解地问:“一百年就是此生都没希望啊。”按照上一次的经验,宋儒儒选择了躲避,那修颉颃也应该跟着考古队浪迹天涯才是,怎么反倒这次格外有精神?   修颉颃摇了摇头,“不一样,她没有说她讨厌我,也没有说她不想见我,她只是给了我一个久远的承诺,承诺之所以称之为承诺,便是无论如何都会做到的。”他说着脸上渐渐浮现起了笑容,对啊,她并没有说不想见他,而且从承诺的角度来说,他可是男友的第一顺位 候选人!   ====   宋儒儒一到温惜家就感受到如沐春风般的闺蜜之情,温惜难得体贴地对她寒虚问暖,“儒儒,你难过吗?要不要吃点甜的?儒儒,你想哭吗?我给你拿纸巾?儒儒,你绝望吗?我给你放大悲咒吧?”   宋儒儒很爷们地拒绝这些套路,尽管她自己哭了一夜,但在别人面前她必须很坚强,如果不坚强的话,起码也得看起来很坚强。“我好得很,你不用管我,该干嘛干嘛。”   “我怎么能不管你呢!”温惜很义气地说,“再说了,你要是好得很干嘛还来我家。”   “那好吧,不算太好,但也没到要听大悲咒的程度。”   温惜不依不饶地说:“要不你看韩剧啊!”   “???”   “多看点长腿欧巴,你就会觉得天涯何处无芳草!”温惜根本不给宋儒儒拒绝的机会,拿出自己的PAD就给她找韩剧。   “那你给我找点开心的啊……”宋儒儒往沙发上一坐,顺手抓了个抱枕。   温惜暗暗吐了下舌头,开心?都失恋了怎么能开心,没错,天涯何处无芳草,但芳草难寻,猪草遍地啊,所以当然要难过才对!   两小时后。   阮咸顺着地址走到温惜家门前,她紧张地搓了几下手按下门铃,没过几秒门就开了。   阮咸的一句招呼还没说出口,屋内撕心裂肺地哭声如潮水一般涌出,“卡几嘛……呜呜呜……”   温惜倚在门框上神色哀痛地说:“对不起,儒儒她今天很难过。我得照顾她,你来的太不凑巧了……”      ☆、83,可能我比想象中更喜欢他吧。   PART83   阮咸坐在温惜家客厅的沙发上,这是温惜和穆扬两人的小家,所以房间的布置完全按照温惜的喜好安排。比如客厅的沙发旁是一张超出正常标准许多的巨型贵妃榻,上面铺着一块加长毛绒软垫,还有一块性感奔放的豹纹盖毯。贵妃榻扶手边是温惜单独使用的一张高脚小茶几,上面放着她喜欢喝的各种果茶,下层则堆满了各种膨化食品,她边躺边吃的时候完全就是超精致的猪猪女孩了。   虽然从装饰和布置可以看出温惜的生活习惯与她截然不同,但阮咸看见客厅书架上摆满了书,若是温惜爱看书倒也算与她志趣相投。她走过去细细观看,温惜的书按种类划分得很是细致,比如第一排都是宫斗,比如《冷宫第一妃》、《戴罪囚妃》……第二排都是玄幻,什么《邪王重生》、《九天玄女传》……第三排都是总裁文,例如《错惹霸道总裁》、《总裁老公你真坏》……阮咸默默将目光下移,书架下层倒不是小说了,而是日本漫画,《哥哥太爱我了怎么办》、《霸王爱人》……   卧房里时不时传出宋儒儒悲恸的哭声,阮咸不敢去打扰只能独自坐在客厅。时间分秒过去,一小时刚刚过,温惜就打着哈欠从卧室走出来,一边伸懒腰一边无奈地说,“真是没办法,她还不知道要哭多久呢,今天您只能先回去了,下周再约吧。”   阮咸点了下头,关切地问了一句,“她是怎么了?”   “失恋了呗。”温惜扁了扁嘴巴,“否则还能是什么?”   “那……”阮咸犹豫了一下问她,“那个叫穆扬的男孩他对你好吗?”   “不好我留他干嘛?”温惜笑了,“我是长得不够漂亮还是小说不好看啊。”她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温惜从裤兜掏出来一看皱起了眉头,既心疼又无奈,接不能接,挂不能挂,只好把手机往茶几一搁让它自生自灭。阮咸的目光顺着她的动作在手机屏幕上停留了一秒,屏幕上显示的来电的名字是——修颉颃。   “怎么……你也认识修老师吗?”阮咸的心猛然被拎起,表面却是很随意地问温惜。   “当然。”温惜恨不得用一切阮咸不了解自己的地方来打击阮咸,谈到让阮咸意外的事都是格外用力,“我和大可爱关系特别好!你不知道吧!”   阮咸因为这句话淡定的神色都几乎维持不住,“怎么会……那么巧啊。”在她的印象里温惜和修颉颃无论是学业还是生活都没有任何交集的。   “因为大可爱就是让儒儒难过的人啊。”温惜笑眯眯地说,“儒儒是我的好闺蜜,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他。”   “原来是这样……”阮咸万万没想到宋儒儒会和修颉颃有这么一层关系,她唯一一次同时见到他们两人还是在她的办公室,那时候他们可是争锋相对的。可是宋佳宁的女儿和修翼的儿子……关系未免太讽刺了吧。   虽然这让她回想起一些不想回忆的过去,但她悬起的心还是稍稍回落,起码不是温惜与修颉颃有感情纠葛。既然是由宋儒儒搭起的桥梁,那现在宋儒儒已经失恋,温惜和修颉颃的关系也必然随之断裂。“难怪你不接他电话,他们分手了你也就没必要和他有联系了。”   “那可不一定。”温惜慵懒从茶几下层抓起一包薯片拍开,“现在是儒儒甩他,他还穷追不舍呢。”   阮咸有些紧张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们复合的话,那、那你们会继续联系吗?”   “不然咧?我超喜欢大可爱,他和儒儒要是恋爱,我肯定是站在他那头的。”温惜有些不耐烦阮咸赖着不走,催促道,“你怎么老问我他们的事,你和他很熟啊?”   “他不是边舜的哥哥嘛……”阮咸尴尬地咳了一声,“我记得你说你不喜欢边舜,才会有些好奇的。”   “我这个人公私分明。”温惜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将阮咸驱逐到家门口。   阮咸低头笑了一下,似乎是在笑她的幼稚可爱,“你若是公私分明又怎么会让我去为难边舜呢?”   “……”温惜自知理亏,一时哑口无言,“我、我随机的行不行!我今天公私分明,明天我就赏罚不分!”   她说完心虚地关上家门,靠在门上薯片也吃不进去了,边舜的事要怎么办?她现在松口也太打脸了,可要是继续下去岂非她要一辈子亏欠边舜?   温惜这人趾高气昂可以,盛气凌人可以,可要她亏欠别人简直要了她的命。她可是三界第一美,必须站在中二病和玛丽苏的顶端才能制霸全宇宙,她的人设必须是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人。猪猪女孩也得对世界无害,否则连猪猪女孩都不配做!   ===   差不多到了晚上,宋儒儒就哭饿了,这一饿她也就没力气继续哭了。她把PAD合上走出卧室,温惜正躺在她的贵妃榻上一边吃奇多一边看漫画。   “看完啦,武赫欧巴死的时候是不是心都碎了……”为了宋儒儒的哭声可以吓跑阮咸,温惜给她选的可是催泪韩剧No.1《对不起我爱你》。宋儒儒却摇头问她,“武赫是谁?”   “你刚才看的是什么片子?”   “好像叫《最佳爱情》……”   “那不是喜剧吗?”   “对啊,超好笑。”宋儒儒特别坦然地回答,丝毫不介意自己哭肿的双眼像两颗核桃一样,还问温惜道,“晚上吃什么?”   温惜大方地把奇多递给她,“呐,分你一半。”   “你不吃晚饭吗?”   温惜耸了耸肩,“要不然我为什么总是去你家,我家冰箱连个苹果都没有,只有面膜。”   宋儒儒掏出手机打算叫外卖,可上下翻了一圈都没有想吃的,她突然想到自己可是带了煎饼过来的,立刻就拿出了自带的干粮,用厨房唯一可加热的电器微波炉加热了一分钟。   温惜闻到煎饼的香味也不吃奇多了,凑过来嗅了一大口,“儒儒,分我一半吧。”   “为什么啊?”虽然再加热的煎饼不如当场做出来的好吃,但宋儒儒也不舍得分给温惜一半,“我来你家你连口水都没倒给我喝,还拿我做挡箭牌对付阮教授。”   “那咱们现在不是患难姐妹嘛。”温惜提出一个叫她无法反驳的理由,顺势伸出了手,“你看,我们俩都不知道父亲是谁,都身世惨淡,难道不应该相互取暖吗?”   宋儒儒往沙发上一靠没给温惜得手的机会,“可你好歹还有问的机会,我都没有机会知道了……”   “怎么会!”温惜往她身上一歪,“我还得追问,你就不用了啊,你很可能就是大可爱他爸爸的孩子嘛!”   宋儒儒一愣,瞪大双眼看向温惜,“你是这么认为的?”   “要不然你干嘛和他分开呢?”温惜反问她,“我以为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如果两个人彼此喜欢得不得了,那也只有伦理才会无法跨越吧。   “我妈妈去音乐厅工作的时候我都六岁了!”宋儒儒打断温惜的话。   “啊……”温惜懂了,“就是说在大可爱他爸爸之前,你妈妈还有过其他男人,但身份还是不能见光,唔,你还是前任的孩子啊……”   “那你怎么知道阮教授没有前任。”宋儒儒忍不住反唇相讥,可这招对温惜没用,因为她对阮教授没有任何感情,若是别人怼阮教授她不但不会反驳,还会撸起袖子自己上。“肯定有吧,我都懒得管我是第几个男人的孩子,反正我也没把她当作母亲。”   “反正不管我是谁的女儿,我都不可能和修颉颃在一起的。”宋儒儒坚定地说,“若是他知道的话也一定会抛弃我,所以我宁愿不要面对他。”   温惜却对此表示怀疑,“我不认为大可爱会抛弃你的。”   “你是不是被他下了降头?”宋儒儒一直都不理解温惜对修颉颃的谜之信任。   温惜摇了摇头,“如果我很喜欢一个人,我才不会因为其他理由离开他,除非有死都不能在一起的理由。”   “这不是其他理由。”宋儒儒一字一顿地说,“是造成他们母子痛苦多年的理由,是让他从开朗到自闭抑郁的原因,是他变成现在这样性格的全部来源!”   “可你喜欢的不就是现在的他吗?”   “……”   “儒儒,我知道自己身世的那天和你一样难过,阮咸给我出生证的那天我也很难过,仿佛自己前二十年都活在谎言里,竟然连自己生日都不知道。”温惜垂着眼眸,卷翘的睫毛轻颤了几下,“可是穆扬啊,他明明知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打人,却还是主动让我把他揍了一顿。这个世界艰难的事很多,但只要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好啦,就算八字不合,就算恩怨情仇,那也敌不过我心中的欢喜。”   宋儒儒低下头,这时才发现自己手里一直紧紧捏着那只粉色的暖手宝。“如果……”她犹豫着说,“如果他知道后不会抛弃我,那我也一定不会离开他的。”   温惜一听这话立刻就笑了,可是宋儒儒抬起头目光却是冰凉一片,“可我希望他永远都不要知道这个秘密,所以我不会告诉他的。”   “你这是何必呢?”   “可能我比想象中更喜欢他吧。”   这世界对他已经不太温柔了,起码她不能再做一支会射伤他的箭。   ====   精致的三界第一猪猪女孩问你们,昨天剁手了吗?我就不一样了,我是肩膀都剁了,反正每天除了疼也没有其他用处┓( '?` )┏   ☆、84,喜欢了就能拥有吗?   PART 84   每周五都是去电视台录节目的日子,宋儒儒思考了一下节目上会遇到的人,排列后她竟然发现天下公子也只能勉强进入“不想见TOP3”了。   但宋儒儒是有职业操守的人,不用去学校上课的时候她都去杂志社上班,每周的微博也固定发布,答应了要完成的节目就是哭着也要做完。   自从中秋节那晚后,修颉颃就被宋儒儒拉进了黑名单,发不出信息,打不了电话,就连人也不见踪影。他动用了自己全部的脑细胞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就是之前他拒绝她、挑战她信仰的时候,宋儒儒也没有拉黑他啊!好在被拉黑的修颉颃还有申辩的机会,无论宋儒儒躲去哪里,她总是要来电视台参加节目的。   但宋儒儒早有防备迟迟不到,直到开拍前她才到现场,她一到节目就开始录制了。录制全程宋儒儒都少言淡定,修颉颃越发觉得这次情况不对,她好像并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生气,她只是对他视而不见。她是没有说她讨厌他,也没有说不想见他,但她对他的态度比讨厌更糟糕。   她是单纯地想要将他从她的人生中删除,而且态度很坚决。就好像她希望她的人生里没有他,而他的人生里也可以将她抹去,却又不是因为讨厌和恨意。   下了节目,宋儒儒刚想离开就被修颉颃在后台拦住了,“我有话要说。”   “可我不想听。”宋儒儒的语气很果断,目光却很犹豫,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   “你只是说要等一百年后才做我女朋友,即便现在你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们也是朋友啊。”修颉颃有理有据地反驳她,“所以朋友之间是可以说话的。”   宋儒儒不自然地伸手捏着自己的耳垂别过脸去,“那你说吧。”   “你没有回家去哪里了?”他昨天等了一夜都没有等到她回家,打电话给温惜也无人接听。   “朋友之间也需要隐私。”宋儒儒微微昂起下巴,但还是没有给他正脸。   “那朋友之间也要互相关心。”修颉颃一本正经地说,“比如我昨晚因为关心你,一夜都没有睡觉。”   “那你一夜干嘛去了?”   “我在你家门口等着呢!”   这话要是别人说,宋儒儒多半是当他夸张,但修颉颃说她倒是信的,不仅信还能想象出他搬出椅子坐在她家门口守着的傻模样。“我以后都不回去,你就天天等啊。”   “我会天天等的。”他说。   “那你就等吧!”宋儒儒觉得嗓子眼一阵酸涩,竟是说话也艰难了。   修颉颃歪头细细打量了她,她虽然今天化得妆比平时浓很多,但还是能看出她眼睛微微红肿,“你……今天为什么一直不敢看我?”   “我是不想,不是不敢。”就连说这句话的时候她都没有抬头。   “你是不是也没睡好?”他抬手指向她的眼睛,“你因为眼睛肿了,所以不好意思给我看?其实我不会觉得你难看的,我喜欢你,你什么样我都喜欢的。”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宋儒儒觉得像针扎一样难受,她真的已经很疼了,就不能有一个地方让她躲起来自己疗伤吗?为什么还要追着不放,他的每一句喜欢都让她无地自容,让她背负永远还不起的债。她觉得自己是亏欠他的,无论是因为她妈妈,还是她自己,都让她感到羞愧,她以前的人生活得那样理直气壮,现如今却卑微内疚。   她想修颉颃还是错了一次的,不是所有的过去都可以修补,因为有些过去只是遗憾,而有些过去是伤害。伤害的疼痛会消失,疤痕却不会。她也想要堂堂正正向他道歉,可道歉是为了弥补伤痕,不是为了增加新的伤口。所以她只能将如同刀刃一样的愧疚活生生吞咽下去,用新的愧疚去掩盖旧的愧疚,让自己背负越来越重的包袱。   “修颉颃,你是不是觉得你喜欢我是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你喜欢我我就要心怀感激,被你感动?”   “我没有这样觉得……”他每次被她一吼都会瞬间灵魂出窍,悬浮在空中质问自己的肉身——‘看吧,你这个傻子又惹她不高兴了!’   “你喜欢我是你单方面的事,我没有任何义务要回应你!”她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眼睛瞪得裂开般的疼。   “可你也喜欢我,不是吗?”修颉颃小心地说,“你承认过。”   “那又如何?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我们就要在一起吗?”宋儒儒歪理力满血复活,“我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我还喜欢天上的星星呢,喜欢了就能拥有吗?”   “总是可以实现的……”   “呵呵……”她冷笑了一下回应他的天真,“收起你可笑的主观能动性吧,你当你是鸡汤博主啊,每天鼓励所有人积极向上,相信生活,相信明天?你别忘了,几个月前你连被骗都受不了,现在装什么心理健康?我就是反人类行不行,我就是想活得丧丧的,我讨厌积极乐观对自己说加油,我恶心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对别人的人生指指点点!我不但活得丧,还喜新厌旧,喜欢你怎么了?喜欢你就要负责吗?我可是神婆呢,那我是不是还要负责一千万粉丝的人生?!”   他们在后台的大声争执引来了边尧,边尧看出宋儒儒情绪已经失控,而一旁的修颉颃更是如遭雷击,他赶紧上前趁着宋儒儒崩溃前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怎么了?不是说了我马上就结束,你怎么不等我还吵起架了?”   修颉颃定定地看着边尧,“你和她约好了?”   “哦,我送她去她现在住的地方。”边尧撒谎时多少有些心虚,他拉住宋儒儒的胳膊往外走,不敢多做停留,怕说多错多。   宋儒儒不愿意抬起头来,任由边尧将她牵出后台。可即便她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到修颉颃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炙热又依恋。她不配拥有他的喜欢,便也不配拥有这般深情的凝望。   她终于明白自己所有的痛苦和难堪都是因为她明白自己不配。不配那么好的他,不配被他珍视。   直到走出电视台大楼,宋儒儒才平定下来,她从边尧的手中抽回自己的胳膊,“谢谢你刚才拉住我,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边尧收回的手掌心空空的,还留有些许的余温,他有些尴尬地将手抄进口袋里,对宋儒儒说:“我说过他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或许你真的应该考虑我的建议。”   宋儒儒摇摇头态度很是坚定,“或许我不能告诉他真相,但我也绝不会骗他一个字。”   ====   宋儒儒是真的喜新厌旧了吗?修颉颃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边尧一点都不比自己差,有些时候也比自己好,这一点修颉颃是明白的。他若是被淘汰掉倒也不奇怪,可有句俗话说过,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他就算是旧,那、那也不挺好的,旧旧的秋衣越穿越柔软,旧旧的书籍越看越有滋味,若是再旧一点他也算是古董文物了呢!   旧的也不比新的差!   只是……   “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我们就要在一起吗?我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我还喜欢天上的星星呢,喜欢了就能拥有吗?”   她说的话那么有道理,就算他是价值连城的旧物件,也好像并没有用呢。   边尧把宋儒儒送到温惜家中,他刚要离开却被温惜一把抓住,“那个……我听说边舜的事了,那个……你们要怎么办啊?”   “你和边舜关系不是不好吗?”边尧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她的事的?”   “学校同学都在说啊!”温惜嫌弃地吐槽,“学校不都这样,落井下石的人很多的!边舜在学校那么高调,妒忌她的人很多的!”   边尧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舜舜有你高调?你在学校一个朋友都没有,现在又是假期,谁会告诉你这个事啊……”   “我有我的渠道!”温惜心虚地说,“反正我就想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边尧摇摇头,“还不知道呢,我们打算假期结束就去学校见阮教授问问情况,她现在也不接舜舜电话,我们也不好贸然去她家打扰。”   “假期结束啊……”温惜暗暗记下了时间,立刻冲边尧挥挥手,“那师兄你慢走啊!我就不送了!拜拜!”   =====   哎,又快要写到虐了,我好难过(╥╯^╰╥)   ☆、85,我没有甩她,我被她甩了……   PART 85   假期结束,宋儒儒也不打算继续这么丧了,因为学校没有课,她一早起来准备去趟杂志社。可她刚起床,却发现温惜已经早早化好了妆要出门。   “你今天一早就要走秀?”宋儒儒有些意外,没想到温惜竟然如此爱岗敬业。   “我是去学校。”温惜抓起一件牛仔外套,弯着腰系马丁靴的鞋带。   这话比一早走秀更让宋儒儒大跌眼镜,“你不是一向不上早晨的课?你这学期要做学霸了?”   “我爱电音吉他,我要去练习!”温惜说着看了她一眼,“那你起这么早干嘛,去上大可爱的课啊?”   “我去趟杂志社,再回家收拾点衣服。还有好几个快递在丰巢滞留了呢。”宋儒儒说着走进卫生间刷牙。温惜穿好鞋就出发了,她最近睡不安寝,食不下咽,都是因为边舜!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出现相思病的症状竟然是为了另一个女人!还是她不喜欢的女人!   讲真,温惜自从做模特后还真没在早晨来过学校,原来音乐学院也不光她一个人不早起,清晨的学校根本没什么人,也只有那些学霸们盘踞在各个练习室练习。温惜走进古乐器系教室时,仅有的几个学霸都瞪大了眼珠,那种惊讶让温惜觉得自己好像被鄙视了。   “咳……”她轻咳了一声走进去,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本乐谱开始背谱子。难道她就不能好好学习吗?真是的!但她倒确实没有真心想学习,她之所以来自习教室,就是因为这里和阮教授的办公室就隔两间,又正对着楼梯口,边舜他们来找阮教授必然要从这里经过,她就可以随时发现情况,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   ====   修颉颃虽然不知道宋儒儒不理他的原因,但他猜想她不回家或许是因为假期,可眼见假期结束了她也没回来,他就真的没辙了。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只是如今的关键还是得找到人。   温惜的电话修颉颃始终打不通,他隐隐记得宋儒儒还有一个好闺蜜叫童小悠,是时尚第一刊《CHIC》杂志的服装设计师。虽然他没有见过她,也没有联系方式,但守株待兔总是一个笨且可行的办法。   修颉颃到了《CHIC》,报出童小悠的名字,助理向童设计师核实此人安全后便将修颉颃领进了办公室,客气地问他,“童设计师去秀场了,稍后回来,你在这里等一下,是要喝茶还是咖啡?”   “茶,谢谢。”修颉颃礼貌地回道,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下。   助理走出去,门一关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哪来的大帅哥找主编太太啊?”“他的腿好长啊,是模特吗?”“还是禁欲系的长相呢!我好喜欢!”   《CHIC》的主编陆星成整个假期都在国外参加慈善活动,一下飞机就赶往公司,可他前脚刚走社里,后脚还没落下,就听见一群员工激动地讨论有个大长腿帅哥来找他老婆?   对,找他老婆童小悠。   竟然有大帅哥来找他老婆?那这个人眼神不太好吧,童小悠这样的除了他谁会喜欢啊!陆主编这么不屑地想着,却还是没能控制自己步伐,径直走向童小悠的办公室,来势汹汹地推门走进去,“你找童小悠?”   “你是童小悠?”修颉颃有些吃惊地说,“我还以为只有女孩子才能做闺蜜呢。”   “她、是、我、老、婆。”陆主编不仅幼稚地宣布主权,还昂起下巴好让自己和修颉颃之间几公分的身高差消失。   “啊……”修颉颃立刻明白了,然后对他摇摇头,“可是我不找你。”   “……”陆主编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说,“你找我老婆你还这么理直气壮?”   修颉颃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我又没有做违法的事,我为什么要心虚啊?”   “她、是、我、老、婆。”陆主编忍着暴脾气又重复了一遍。   这下修颉颃更迷茫了,“我知道她是你老婆,你不用一直重复,这样好像按了回放的录音带……”   “……”陆主编不敢相信,在《CHIC》的办公楼里竟然有人敢嘲笑他!   修颉颃看他一个人生闷气,好心询问,“你是不是也要找她,她去秀场了一会才能回来,你和我一起等吧。对了,你还可以选择喝茶还是咖啡……”   “不用你告诉我她的行踪!”陆主编气呼呼地说,“我知道!”   “啊……”修颉颃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好端着杯子继续喝茶,把陆主编当作空气。   陆星成的脸气得一阵红一阵白,他走过去大声质问修颉颃,“你找她什么事?”   “啊……”修颉颃第三次发出恍然大悟的叹息声,气得陆星成额头都爆出了青筋,“你啊什么呀?”   修颉颃笑了一下,“你要问这个问题你早说嘛,你一直说她是你老婆,她是你老婆,我……我都不知道你要表达什么意思。”说着修老师还当场给他上了一节课,“你一直说陈述句,我就没有办法回答你了啊。”   “那你究竟是找她做什么?”陆主编确认和这个人说话要单刀直入,不能有任何暗示。   “我想找她打听宋儒儒的下落,我其实是要找宋儒儒的。”   “原来你就是那个甩了宋儒儒的耿直男啊!”一听这话陆星成眼睛都亮了,方才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他一把握住修颉颃的手上下摇摆,“失敬失敬,我虽然没有见过你,但我经常听穆扬说起你,我很佩服你的勇气还有魄力。”   修颉颃皱起了眉头认真解释:“我没有甩她,我被她甩了……”   陆星成啧啧嘴,“宋儒儒这个女神婆,又狠又不好惹,甩你很正常啊!”   “我不许你们这样说她。”修颉颃严肃地打断他的话,“她不是那样的人。”   陆星成一脸嫌弃地斜了他一眼,甩一下帅气的刘海,恢复了惯常的傲慢表情,“噫……你竟然还要喂我吃狗粮?我才不关心你们这些凡人的爱恨情仇呢,浪费时间。”   修颉颃也懒得理他,继续喝自己凉透了的茶。可陆星成却不想修颉颃继续留在这里等童小悠,他轻咳一声说,“你怎么不去找温惜,我看她最近和宋儒儒特别好。”   “我打她电话她不接。”修颉颃无奈地说。   陆星成思考了两秒,按铃把助理叫了进来。助理走进来问:“主编,您有什么事?”   “温惜今天有拍摄日程吗?”陆星成问道。   “有的,但温小姐一早来了电话,说她要去学校,所以今天的拍摄换到了明天。”助理回答。   陆星成看向修颉颃,耸了耸肩,“那我也帮不了你了。不过……”他歪头想了一下,“宋儒儒应该就住在温惜家吧。”   “那你知道温惜家在哪里吗?”   “我当然知道。”陆星成笑了,“这天底下还有我不知道的事?”   修颉颃满怀期待地看向陆星成,陆星成十分乐意对能让宋儒儒郁闷的人施以援手,但他的目光在修颉颃身上那么上下一瞥,职业病就发了,“你这件大衣剪裁还不错,是什么牌子?”   “牌子?”修颉颃一愣,他自己也不记得是什么牌子,便把衣服脱下来,翻出后领标给陆星成看,“你自己看,是叫‘言格’。”   陆星成的脸瞬间变色,既收起了自信的笑,也收起了恶趣味的期待,冷漠地对修颉颃伸出一只手,“你给我出去!穿着‘言格’的衣服还敢进《CHIC》的大楼?!”   ====   莫名其妙被赶出去的修颉颃站在马路上很是迷茫,为什么他会因为一件大衣就被赶出来,这个世界的逻辑会不会太复杂了   不过刚才助理说温惜今天去学校,那是不是去音乐学院就能找到她?找到温惜就能知道她家在哪里,知道她家在哪里就知道宋儒儒在哪里?修颉颃觉得还是这个逻辑简单一些。   等修颉颃到了音乐学院,他就发现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音乐学院并不比C大小,而且他根本不知道温惜是哪个系的!无奈之下修颉颃只好走进去——瞎找!   他有个印象温惜和边舜是同学,舜舜是学古琴的,那温惜应该学的应该也是古乐器吧。他只能听着学院里各种缤纷的音色寻找古琴一类的声音。穿过大半个学校,他总算找到了一栋教学楼,楼里传来的乐器里有古琴,有筝,还有萧……   “应该就是这里了。”修颉颃喃喃自语了一句,迈步正要走进去的时候却被人叫住了。   “修老师?”   ====   赶在完结前赶紧让陆主编出来打个酱油哈哈哈~   PS你们猜猜叫住修老师的人是谁~   ☆、86,你要怎样才会放弃呢?   PART 86   修颉颃转过身去,叫他的人竟然是阮咸。“阮教授,您怎么在……”他话说到一半自己也觉得白问了,便索性笑了一下,“真巧。”   阮咸收到边舜的信息,知道今天她的家人会来学校见她,遇到修颉颃倒也不是很意外。“你没有和边舜他们一起吗?”   “我是来找温惜的。”修颉颃直接明了地说,“您知道温惜在哪个教室吗?”   相比上一次的电话,这一次的当面询问给阮咸的冲击更大,她一时有些激动,说话也没了分寸,“你为什么总要找温惜不可?”   “恩?”修颉颃一下愣住了,隔了一会才回答,“我找温惜有事啊。”   阮咸惊觉自己失态,可她实在不愿意看到修颉颃和温惜有任何联系,她狠狠掐住自己的手保持镇定,轻咳了一声问,“是宋儒儒的事吗?”   “您也知道啊。”修颉颃稍稍有些意外,“看来温惜和您关系还挺好……”   阮咸心事重重,根本没有在意他话里的夸赞,只是继续追问,“你不是和宋儒儒分开了吗?”   “没有啊。我不会放弃的。”修颉颃坚定地说道。阮咸像被电流击中了似的,一阵让她脊柱发寒的酸麻蔓延了全身,为什么?为什么他非要闯入温惜的生活呢?她已经不教边舜了,等到温惜愿意接受她的时候,她就劝服温惜和她一起离开,远离纷争和过去。就让一切像二十年前一样,桥归桥,路归路,大家形同陌路,各自安好,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修颉颃见她愣在原地一言不发,他只好讪讪地说,“那我还是自己找吧……”他说着挥了挥手走进教学楼。   阮咸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他的背影和修翼很像,她一时间看花眼只觉得眼底泛湿,视线也都模糊了。二十年前是修翼抛弃了她们母女,她无能为力只好放弃女儿,换来的却是二十年的心痛自责,这么多年她活得辛苦又艰难,支撑她坚持的信念只有一个,就是找到女儿,母女团聚,然后过完她不再孤独的后半生。她只想要一份属于她们母女的安定生活,都得不到吗?   “你不会放弃……那你要怎样才会放弃呢?”阮咸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   修颉颃在楼上转了一圈就找到了温惜所在的教室,他走进去的时候温惜正在背乐谱,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用心,但她嘴上念念有词倒是煞有介事,尤其是她右手的食指划过五线谱时,小拇指还翘着一下下颇有节奏地打节拍。   修颉颃记得另一个人背乐谱时也有这样的习惯,或者说这并不是一个很常见的习惯。因为小孩子总是喜欢模仿大人,他小时候也不例外,看到父亲做这样的动作便也跟着学,但他的食指在向右滑动时是没有办法同时控制小指打节拍的,他试了很久没能成功。为了不让他沮丧,父亲和他说这不是什么特异功能,是手指神经不正常的人才能做到,能做到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温惜哼着调子打着节拍,忽地右手就被人一把抓住,吓得她惊叫一声,“哪来的小贼吃我的豆腐!”她怒目回头,忽地脸颊一红,“大可爱,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调皮?”   “你的小拇指……”修颉颃捏住她的手不放,他的目光严肃又认真,语调也异常沉重。温惜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我、我的小拇指怎么了?”   他用左手捏住她翘起的小拇指说:“你的小拇指神经有问题,你要去医院做个检查啊!”   “……”温惜抽回自己的手,在他面前竖起小拇指,灵活地表演弯曲活动,“我小拇指的神经好得不得了!我掏耳屎都不用耳耙的!”   修颉颃就差没鼓掌了,“哇,那你很厉害……”   “我当然厉害了,老天创造我的时候一定是偏心的!”温惜说着还给他表演了用小拇指梳刘海的技能,“瞧见没?”   这么一打岔,修颉颃差点忘了正事,“对了,宋儒儒是不是住在你家?”   “哎,你怎么知道的?”温惜眉梢一挑,目光里带着些许赞赏,“几日不见你好像机灵了不少。”   听到宋儒儒的下落,修颉颃的心就安了一半,“她在你家我就安心了。不过,你为什么一直不接我电话?”   “我……”一旦进入正题,温惜就有些心虚了,“我不认识你的号码,我以为是骚扰电话呢!”   修颉颃根本不关心温惜究竟有没有储存过自己的号码,他只想快点找到宋儒儒,“那我去你家找她吧,你给我地址。”   “她可能不太想见你吧……”温惜说着坐回自己的位置,装模作样地拿起乐谱继续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可别问我。”   修颉颃不理解她的意思,“你又不是她,我为什么要问你?”   “就算你问她,她也不会告诉你的。”温女神什么都能丢,就是面子不能丢。   修颉颃微微眯眼看她,一针见血就指出她话里的矛盾,“那你就是知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说你不知道?”   “……”温惜不仅对古乐器一窍不通,对逻辑思考也不在行,一下就被绕进去了,只能采用暴力突围的方式,抓头大喊,“啊啊啊,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你就给我地址,我以后有空再和你解释。”修颉颃对此颇为担忧,“看来你不是小拇指神经有问题,你的大脑神经可能是有些偏差的,所以你的逻辑思维才会这么糟糕,这很严重啊……”   温惜可以反驳小手指的神经问题,却不能反驳大脑的神经问题,只能默默选择了弃权。“那你也不用去我家,她今天要回家收拾衣服拿快递,你回去蹲点吧!”   ===   约莫快到十一点的时候,边立心和孟秋才带着边舜来音乐学院。边尧从电视台直接过来,比他们早到一些。按说这种集体活动是不应该落下修颉颃的,但是孟秋觉得带着修颉颃不是很安全,万一他们谈得好好的,他忽地冒出一两句不合时宜的话,那天可能就被聊死了。所以全家达成了一致,不告诉修颉颃时间地点,只告诉他结果。   边尧熟门熟路领着爸妈往里走,“我们会不会来得迟了些,一会都要午饭时间了。”   “十点半可是最佳谈话时间!”边立心很有经验地说,“如果双方谈不拢,就可以顺水推舟以午饭为理由退场,如果谈得恰到好处,就正好一起吃个饭,也就水到渠成了。”他说着拍了拍女儿的肩膀鼓励,“当然,有你爸爸在,那绝对是要水到渠成,不会顺水推舟的!”   他们敲门的时候,阮咸正站在书架前恍惚失神,被叩门声惊醒,她手里刚刚抽出一半的书掉落在地,她匆忙将书捡起,那是一本很旧的儿童唐诗读本,掉落时扉页翻开,上面有两行钢笔字——   赠女儿儒儒   母:佳宁   叩门声再次响起,还有边舜轻柔的声音传来,“阮教授,您在吗?”   阮咸将书紧紧攥在手里,这本书是她第一遇到宋佳宁时,宋佳宁落在自己这里的。那时候宋佳宁刚成为修翼的助理没多久,她找东西时把包里的书也翻了出来。那时候阮咸也才怀孕不久,对孩子的东西都很感兴趣,拿起这本书翻看,“你的孩子叫儒儒吗?”   “对啊,她叫儒儒,是不是很可爱的名字。”宋佳宁笑着说。   “恩。”阮咸点了点头,“她几岁了?会背唐诗了吗?”   “她六岁了。”宋佳宁说着苦笑了一下,“她可不喜欢背唐诗了,所以我都把书随身背着,抓着她的时候就要她背一首。”   短暂的闲聊很快就被工作打断了,宋佳宁笑着说,“我先去忙了,你要是喜欢你就拿着看吧,日后有机会再还我。”可是宋佳宁并不知道阮咸这次回乐团只是为了收拾东西离开,她已经怀孕四个月了,打算回家安胎,日后……她并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宋佳宁。   与宋佳宁第一次相遇时,阮咸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幻想,想着未来会有一个圆满的家庭,她的孩子也会拿着书背唐诗给她听……   等到她第二次见到宋佳宁的时候,一切就都变了,她被抛弃了,她的孩子也被抛弃了,她的人生从此走向无止境的黑暗,而宋佳宁的人生则在那一天走到了终点。   阮咸想把书重新放回书架,但她抬起的手又缓缓落下,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她握着书走向门口,打开了门。   =====   恩,阮咸又上线了,我记得刚出场的时候大家都说这个名字很奇怪,其实阮咸是中国一种古乐器,加上她的身份就是古琴演奏家,所以就给起了这个名字。   其实文中大部分名字都有些来源,应该也都陆续解释过咔咔(*/ω\*)尤其是咱们修老师的“别瞎几把飞”   PS,明天又是传说中的“推拿DAY”咱们后天见~(づ ̄3 ̄)づ╭?~   ☆、87,要是一方放弃了呢?   PART 87   宋儒儒去杂志社报个道,领走了半个月需要完成的任务就回家收拾东西了。可到了家她又不知道自己要收拾些什么,拿回的快递拆开也没有任何喜悦之情,整个人丧得没有一丝生机。   或许她就真的只是想回来看看而已,带着一丝侥幸心理,万一不小心、不凑巧地遇到了他,那便不是她因为想他而主动来的。她不能再主动靠近他了,只能这样看似无意的偶遇擦肩,只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修颉颃匆匆往回赶,一路上他都在想见到宋儒儒时要如何从她口中问出答案,温惜说的他本是不信,可他确实也没有任何理由来否认宋儒儒对自己的回避,她确实是不想见他的。   但修颉颃觉得她只是不想见到他,而不是不想他,像是有看不见的墙堵在他们之间, 她拒绝他的话还是和曾经一样狠厉,但她的眼神却和当初不一样了。因为他们都不再是曾经的他们了,如果连过去都可以摆脱,又有什么样的未来是不能面对的呢?   终于到了她家门前,修颉颃抬手按下门铃,音乐响起时他低下头,口中不自觉地默念着:她在家,她在家,她在家……   短短的十几秒,他却紧张得天旋地转,像是连血液都逆行似的,连带着手背上的淡青色的经脉都鼓了起来。似乎是有脚步声渐渐靠近,那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却震得他耳膜嗡嗡,心跳都快紊乱了。   “咔嗒——”   开门声清脆极了,他听见自己的心一下弹到了万丈高空然后骤然急降,坠落的声音急促而猛烈,她在家!   看到她的一瞬间,修颉颃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想从她口中问出答案了,那些缘由他一点都不在乎,哪怕是她无理取闹,无端发脾气嫌弃自己,他也都愿意承受。相比见到她,那些“为什么”就通通化作了“没关系”。   现在他终于知道自己有多喜欢她了,那份喜欢不像磐石一样坚硬无移,也不像海水一样永不枯竭,它不是一个可以被形容、被修饰的名词,而是随着时间不断前行的矢量,它有方向亦有大小,有生命也有变化,它不断地牵引他向她走近。世间所有最真切的东西都是肉眼无法看见的。   其实门铃响起第一声的时候,宋儒儒恰恰就在门口,虽然隔着门她仿佛可以嗅到他的气息,感受到他的呼吸,但她却不敢去开门。若不是为了见他一面,她也不会回来,可他真的就在门外时她又觉得自己是在饮鸩止渴。   好吧,反正已经喝了毒,那就再饮一杯也无妨。   开门的刹那她抬起头来,直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般清亮的目光只消一眼就能让她全然崩溃。   她单手扶着门框,只露出半张脸,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的手紧紧掐着自己,用一阵阵酸痛来镇定内心持续不断的、更剧烈的疼痛。   “你……找我有事?”   他看着她一下就失了神,喃喃地说,“没关系……”   宋儒儒不明所以迷糊地问:“什么没关系?”   “你不想理我没有关系,你不能现在做我的女朋友也没有关系。”他认认真真地说,“我能看到你就好了。”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很贪心的,他耍心机,耍无赖,喜欢宋儒儒就想要一个人霸占她的全部,可到此刻他才发现如果那些都无法实现,只能看到她竟然也是足够的。   宋儒儒早就知道,多见他一面,多听他说一句话,都会让自己多一道伤口,可她也没有关系,那些伤口、那些疼痛,待到她一个人的时候慢慢流血便是,此时此刻一切都是无所谓的。   “你说你喜欢的东西很多,你喜欢天上的星星,可喜欢却不一定就能拥有。”修颉颃看着她说,“我只想告诉你,你喜欢我却不负责这是可以的,但是喜欢就一定可以拥有。”   他认真说话的时候真的很好看,宋儒儒难过地想,她也许会再遇到比他帅气的人,也可能会遇到比他学识更渊博的人,但一定不会遇到比他更认真的人了。认真到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发自内心的,每一个眼神都映射出他真实的感受,与他在一起的时候永远不必去猜想什么,也必须去怀疑任何,只要看他、听他,就能懂他、信他。   所以她问:“喜欢星星的话,那么遥远,要怎样才拥有……”   他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转身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粉红色的纸袋,宋儒儒以为他又要送什么贵重礼物来打动她,却没想到修颉颃自个将纸袋拆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去游乐园才会带的亮灯发箍。   宋儒儒稍稍一愣的片刻,他已经拿起发箍带到了他自己头上,然后按下开关,发箍上黄色的小星星“啪”地一下就亮了起来,发出暖人的光芒。   “你说我就是那只小长颈鹿,拥有地球上最明亮的星星……”他一边说一边抬手戳了一下自己头顶亮灯的小星星,幼稚得像个还没上学的孩子,“那就是它啦!”   “谢谢你喜欢我,我要把小星星送给你。”他记得她给他讲的故事,每一个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他将头顶的发箍摘下,郑重其事地戴在她头上,然后捧起她的脸颊,笑了起来,“好啦,现在你就拥有最明亮的星星了!”   他温润的笑容恍如暖阳,就连澄如秋水的眼眸都透出暖人的光芒。她咬着牙一个人坚强地过了二十年,却还是因为他的一个笑容泪流满面,她很坚强,也比自己想象中要脆弱得多。   她的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微微泛凉,他想要抽手替她去擦眼泪,她却喑哑地说了一声,“不要……”   他一愣便不敢再动,她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头上的发箍,塑料小星星因为亮了灯泡微微发烫,她默默垂下眼眸,抿嘴浅浅一笑,“你从哪买来的?”   “我去游乐园买的。”他说着语气有点嫉妒地补充了一句,“我一直以为游乐园只有小孩子才可以去,但我去了之后发现好多情侣都在里面玩,我有点羡慕他们。不知道一百年后,还有没有游乐园了……”   “应该没有了吧。”她脸上的笑容像风一样散去,“一百年以后还会有什么能剩下呢?”   “还剩我啊!”修颉颃很笃定地说,“当然也有你!我们都得活那么久才可以,否则你说的话就不作数了!”   “哪有什么感情能坚持那么久……”她突然说了这样的话,好像对一切都看透了。就像她妈妈,喜欢过一个人才有了她,可是到最后却是和另一个人共赴黄泉。   他的手掌微微收紧,掌心的热度像是要把她的脸融化了似的,“会有的,只要彼此不放弃,就一定会有的。”   “要是一方放弃了呢?”她问他。   “那我希望她永远都不要告诉我,只留下承诺就好,我就可以一直等着,等到一百年以后。即便是离开的时候也还可以带着承诺,只会怪自己没本事活那么久,不会知道自己早早就被放弃了。”   小星星微弱的光笼着他们两人,刹那间静得只剩下呼吸声,他的指尖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试探般地将手从她的脸颊移开,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她小小的身躯很软,像是一团棉花似的,他不敢使劲。   “儒儒……”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她没有说话,修颉颃便低头去看她,她眼眸里像是燃着一团小火苗似的,脸颊也烧红着,他的喉咙一阵发紧,忍不住低下头吻上她的嘴唇。   这是他第三次亲她,她的嘴唇沾了眼泪,有淡淡的咸味。他想起小时候吃过的一种糖,晶亮的糖中间是一颗咸酸的梅子,可奇怪的是梅子越咸,糖的味道就更加甜,就像此刻她柔软的双唇甜味足以涌进的他心里,他忍不住细细品尝,不忍离开。   而这一次,宋儒儒没有在他怀里挣扎,也没有给他一个耳光,她只是放纵自己享受片刻的安好。她的双手绕过他的胸膛想要抱住他,却迟迟未曾落下。她犹豫时他却有感知似的,霸道地握住她的手腕按着她抱住自己,他的胸怀温暖极了,宋儒儒觉得自己快要溺毙其中,如果她可以就此沉浸的话,如果她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如果她还有资格喜欢他的话……   他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骤然响起,打破了短暂的亲密,他抬起头来,白净的脸庞像被火烤了似的红,“不好意思……”他低声道歉,然后掏出手机。   宋儒儒瞬间从温暖跌入寒冷,也一下清醒了。她伸手拿下头上的发箍,小星星还亮着灯不停闪烁着,仿佛从带上的那一刻她就被下了魔咒,才会一时失控和他……   “妈,怎么了?”修颉颃接通电话,打来电话的人是孟秋,她的声音冰冷严肃却又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颉颃,你过来一趟。”   她说着又补充了一句,“马上,立刻。”   ====   啊,我终于啊,我终于要写到最后一段虐了啊,开心(*^▽^*)然后我就可以自由了~~   ☆、88,我比你想象中更讨厌你。   PART 88   修颉颃并不知道母亲突然叫他回家是为了什么,但孟秋少有语气冰冷的时候,他记得她会这样说话还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那时候她悲痛愤怒,对一切都格外敏感,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很模糊的记忆。因此他很肯定,母亲这样说话家里一定是出事了。   他只能将满腹要说的话收进心里,和宋儒儒暂时告别,“我要回家一趟,你还要走吗?”   宋儒儒低着头说:“我还要去医院给月真师傅办出院手续呢。”   “然后呢?”他追问。“还回来吗?”   宋儒儒当即摇了摇头,可忽地又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修颉颃问,“你还有事要找我吗?”   “很多事。”他说着扶住她的双肩重重地捏了一下,“等我回来,好吗?”他怕她不同意,又补充了一句,“是朋友之间的事!”   他匆匆走进电梯,宋儒儒抬手摸上自己还发烫的双唇,喃喃了一句,“哪有朋友谈事会接吻的……”   ===   其实早在边舜一家进阮咸办公室的时候,温惜就猫着步子跟了过去,可她在门上趴着好一会什么也没听见,只好讪讪地回到教室,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守着,时时监控外面的动静。   她蹲守的神色过分认真,加上今天一早来学校学习也太过反常,没过多久一张她趴在窗前痴痴凝望的侧颜美照就上了微博热搜,配的文字是:超模温惜疑似失恋,发奋学习,相思成疾。   好不容易盼到办公室门开,温惜计算时间他们谈了有一个多小时,也到午饭时间了。若是谈拢了肯定是要一起吃饭的,若是谈不拢那就是各自散场,她双手握成两个空心圆圈,眼贴圈,圈贴窗,屏息凝视走出来的每个人。   走在第一个的是边舜,她眉头紧蹙很深沉的样子,看不出是谈成了还是谈崩了。跟着边舜后面的是边尧,他的表情完全是震惊状态,震惊是一个中性的表情,既可能是好,也可能是坏。再然后跟着的是一对中年夫妇,温惜猜测应该是修颉颃的母亲孟秋和边舜边尧的父亲边立心了。孟秋脸色惨白,紧咬着下唇,嘴唇都被她咬得毫无血色,她全身都在轻轻颤抖,边立心在一旁搀扶着她,他一个劲在安抚孟秋,神色倒是很镇定的。   这就让温惜有些纳闷了,如果是谈成了肯定是一家子欢欢喜喜,要是没谈成那也应该是边舜哭哭唧唧,然后一家人围着边舜安慰才是。她瞅着怎么一行四人里孟秋是最崩溃的,仿佛被阮教授退教的人不是边舜而是孟秋,再者就算孟秋是因为边舜的缘故才这样,那边立心作为边舜的父亲也应该很焦急啊,怎么反倒他是最镇定的。   等他们一家陆续走下楼梯,温惜确认阮教授不在队伍里,这才肯定他们是各自散场了。这就很尴尬了,竟然全家出动都没能说服阮咸?   温惜有些崩溃,难道她要一辈子都背负愧疚感吗?   不可能!   温惜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倒进她的BV菜篮子里,拎着包就跑去阮咸的办公室,她敲门的同时就已经一把推开了门。正在收拾茶几的阮咸明显一惊,看到来的人是温惜,她迅速将一样东西藏到身后,不动声色地说,“你怎么来了?”   “边舜他们来过了?”温惜的关注点都是边舜,丝毫没有注意阮咸的小动作。   阮咸用另一只手将桌上一次性纸杯摞起,走到办公桌旁的垃圾桶丢掉,顺势打开抽屉将藏在身后的那本书收了进去,然后很是自然地走过来。“是的,他们刚走。”   “你们谈得怎么样?”   “我和他们道歉了,我没有办法继续教边舜。”阮咸轻叹了一声,“很可惜,我很喜欢边舜的。”   温惜一直以来压抑的愧疚和对阮咸的怒气,在阮咸平静的语调里彻底爆发。她把挎包往地上重重一甩,走近阮咸咄咄逼问,“你就是为了和我见面,做什么都可以是吗?”   “只要你能接受我,我做什么都可以。”阮咸丝毫没有因为她凌厉的目光退缩,反而微微一笑,格外平和地反问她,“提出让我不要教边舜的人不是你吗?你现在又是为了什么这么生气?”   “我恶心你为我牺牲那副模样!”温惜勾起嘴角冷冷一笑,“你以为这样就是为了女儿不顾一切的伟大母亲了?你以为这样就能显示你对我的重视?你没有能力、没有办法的时候抛弃了我,因为那时候我是累赘,现在你有能力了,为了让自己良心安定就想来认我,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抛弃我的时候我连生存的能力都没有?现在你有能力了,不好意思,我也有足够的能力不再需要你了。”   阮咸的笑容在脸上凝固,一点点褪去,最后连脸上的血色也一分不剩,她的声音带着轻轻的颤抖,“温惜,你就这么讨厌我?”   “我比你想象中更讨厌你。”温惜咬牙切齿地说,“你为我所作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是虚情假意。”   阮咸没有想到自己在温惜眼中竟然如此不堪,她本以为温惜只是一时不能接受,或是无法释怀曾经的抛弃,那么只要她努力弥补过去,或许就能得到原谅。温惜的话让她明白,原来她怎么做都毫无意义,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会放开手,或者说,她不可能放开手,因为温惜是她的女儿,她在这个世上唯一剩下的人就只有女儿了。“那我还要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   “只要你不告诉我我父亲是谁,我就永远不可能相信你。”温惜决绝地说,“儒儒就是因为她妈妈现在才会如此痛苦,如果你们做不到成为一个好人,那我希望你们这辈子都不要去做母亲,不要让你们的孩子跟着你们痛苦,否则你们口口声声的爱都像是笑话。”   阮咸全身一阵阵发冷,彻骨的寒凉贯穿全身,温惜的话在她耳畔如惊雷一般震动,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是因为宋儒儒的事,温惜才会这么激动吗?还好,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烦扰到温惜了……   温惜拎起垮包转身就走,开门的时候她稍稍放慢了步子,语调冷冷地说,“你最好还是把边舜叫回来吧,否则你不但不会有女儿,连得意门生都要失去。”   ===   修颉颃赶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家中没有半点香气,连空气都像结了冰。   他刚一开门,一直守在门口的边尧就伸手推他,想趁着孟秋还没发现先把他推出去说几句话,可孟秋却先开了口,“来了就进来吧。”   边尧没辙只好松开手,修颉颃好奇地问边尧,“你今天没上班?”   “我们去了音乐学院……”边尧小声说,“然后……”   “是舜舜的事吗?”修颉颃边问边走到客厅,却发现沙发上只有孟秋和边立心,边舜不在,他有些好奇地问,“舜舜呢?”   “舜舜还小,就让她出去了。”边立心说着冲修颉颃使了个眼色,但边立心的眼色太复杂,修颉颃一时没弄明白。方才边尧在门口也是欲言又止,现在边立心也冲他使眼色,看起来这件事不是和边舜有关,是和他有关啊!   “怎么了?”他在沙发前坐下,看向孟秋。母亲的脸色很不好看,在这样的季节她的额头竟然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手也止不住轻颤。   “宋儒儒……那个叫宋儒儒的女孩……”孟秋因为情绪难以自控,连说话都不顺畅了,“你还喜欢着她吗?你和她在一起了吗?”   修颉颃有些疑惑地眨了下眼,怎么话题的中心也不是他,而是宋儒儒吗?“怎么了?”   “我问你你还喜欢她吗!”孟秋忽地站起身来,嗓音尖锐地叫了起来,丝毫没有往日的优雅镇定。   修颉颃虽然对母亲的反应有些惊愕,但还是保持平定地说,“她还没有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但我还喜欢着她。”   “好……”孟秋深吸一大口气,努力克制自己说话的情绪,“我要你从此以后不再和她有任何联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孟秋的情绪显然崩溃过一次,稍稍平定后现在又重新激动了起来,“就是以后都不许见她!”   “有话好好说,别激动,别激动……”边立心伸手将她拽回沙发上,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继续给修颉颃递眼色,“哎呀,颉颃你先别管那么多,你就先答应你妈妈……”   可修颉颃不是那种可以不明不白就点头的人,他也清楚母亲不是无缘无故就发作的人,所以他必须问个清楚。“我怎么能不管呢?儒儒是我喜欢的女孩,我不可能不去见她的。”   边尧之前守在门口就是担心会出现这样的场面,他暗暗靠近修颉颃,掐了他一把,“你先别说了……”   “你们好像都知道什么,只有我不知道,却还不许我问?!”修颉颃理清了眼下的局面,“如果是和我有关的事,就应该告诉我,而不是什么都不说,却要我违背心意遵从你们的意愿。”   “违背心意?”孟秋一把甩开边立心的手,这四个字在她听来简直讽刺极了,难道说二十年前修翼的心意,二十年后修颉颃的心意,都是她在违背?都是她在破坏?   让她痛彻心扉的往事如满天迷雾扑面而来,让她无数次惊醒的噩梦重新出现在眼前,像一把把利刃插进她的胸口,这么多年她好不容易才走出过去,却没想到早该彻底消失的一切却还近在咫尺。   “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她就是宋佳宁的女儿!宋佳宁就是那个死都要和你爸死在一起的女人!”   ====   写到这里,我就有了强烈的预感,我终于写最后一个环节了,我在收尾了o(╥﹏╥)o   ☆、89,那我以后叫你什么?   PART 89   宋佳宁……   这个名字修颉颃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知道父亲是和情妇死在一起的,但他却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名字,原来她叫宋佳宁,原来她是宋儒儒的母亲……   她就是那个因为宋儒儒跑错路而葬身火海的女人,自己还去过她的墓前为她念诗,原来是她,原来就是她!   二十年是很漫长的时光,足以改变世界,改变所有人,却始终改变不了疼痛的感觉,他本以为自己不再恨修翼了,就不会再因此痛苦。   可他还能记得那晚的夜风,记得通天的红色火光,记得停尸间里盖着的白布,也记得白布下焦黑的手,就连那天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清楚地刻在他的脑海里。   “爸爸以后不会再骗你们了。颉颃会原谅爸爸吗?”   “若是爸爸以后再也不骗妈妈,我也不想爸爸妈妈分开。”   “咱们拉钩,爸爸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   ……   巨大的震惊冲击后,他的思绪瞬间混乱,无数的片段在他脑海里凌乱地闪过,有过去的,也有最近的,有开心的,也有难过的……   有宋儒儒冷冷的讽刺,“收起你可笑的主观能动性吧,你当你是鸡汤博主啊,每天鼓励所有人积极向上,相信生活,相信明天?”   有她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你知不知道我最害怕的就是有人在我眼前出事!修颉颃!你真是个混蛋!我恨死你了!”   也有方才甜蜜的吻,她唇瓣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他的唇上,像是一场虚幻的梦境,梦境里她微微一笑说,“我愿意。”   那三个字闪过时,他蓦然坠入冰渊,一下都醒了。   “是真的吗?”他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看着每一双眼睛,想要从中看出些许的犹豫和回避,那么他就可以去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可每一双眼里虽然有不同的情愫,却都有着一样的肯定。   “颉颃,我们也是刚刚知道的。”边立心为难地说,“本来是想缓一缓再告诉你,但是你和儒儒……”   修颉颃明白,是母亲孟秋等不了了,她害怕自己的儿子像前夫一样喜欢上那个女人,喜欢上那个女人的孩子,她害怕命运二十年一个轮回,她的儿子再度因为一个女人抛弃家庭,她承受不了那样的打击。   因为就连他自己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将自己对宋儒儒的感情视为一生最珍贵的宝藏,将宋儒儒视为一生最重要的人。因为喜欢她,他才能摆脱过去的噩梦,才有勇气走进新的世界。她给他带来了从未有过的美好,为他驱除了过去的阴霾,可是现在他却发现原来那些噩梦、那些阴霾都与她有关。   再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了。   他曾经研究过佛学,佛学中将“因果”分为两种,一种是“异时依生”,即通常所说的“因果关系”;另一种则是“同时互依”。《杂阿含》中将此表述为“如两束芦,互倚不倒”,即两束芦苇,互倚而立,彼此都是对方得以“立”的“因”。就像他和宋儒儒一样,二十年前的纠葛是导致痛苦的“因”,可他的喜欢却又是痛苦的“因”,究竟让他痛苦的是二十年前的往事,还是因为现在他喜欢着她呢?又或许是一个解不开的循环,相互作用,相互折磨。   窗外忽地就变了天阴沉下来,冷风疯狂地往窗缝里钻,发出鬼哭狼嚎一样的声音。整个家都像被冻住了,可怕的沉寂中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修颉颃的眼眸像一片干涸的湖,曾经那些明亮闪烁的光此刻都变成了离水的鱼儿,在泥潭里挣扎喘息,不,他甚至不能喘息,他的喉咙里像是扎进了最坚硬的刺,他的心像是掉进了最深的黑洞,疼痛一寸一寸地蔓延,最后将他吞噬。   边立心很久没有见过修颉颃这样了,仿佛时光倒流他又变回曾经阴郁的少年,与世界格格不入,对一切视而不见。边立心不忍气氛继续凝滞,站起来做和事佬,“其实,这事也没那么糟糕吧……那时候儒儒才多大,她哪能有什么关系……”他说着递给边尧一个眼神,“再说,儒儒这姑娘是挺好的,边尧也很喜欢她啊。”   然而边尧正在想别的事,丝毫没有注意到父亲的暗示。今天的突发情况连边尧都被吓到了,他一心想要隐瞒住秘密,却万万没有想到阮教授和宋佳宁竟然会认识,难怪那次她一眼就认出笔记本上潦草的名字,可既然她都认识为什么那次还要追问自己调查修翼的事和谁有关……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可一时也想不明白。   孟秋丝毫不吃边立心软磨硬泡那一套,“如果边尧喜欢她,我不干涉,那是边尧的自由。但是颉颃不行,那个女人毁了我们全家,我不允许我的孩子和她的孩子有任何关系。”   “你看你这话说的……”边立心啧啧嘴,“你的意思是边尧和边舜就不是你的孩子了?这多伤人啊!”   “你少给我耍嘴皮子!”孟秋厉色呵斥他,“我今天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   边立心见她是真的翻脸了,立刻噤若寒蝉,不敢再说一个字。   孟秋捏着眉心起身向卧室走,进门前她对修颉颃说,“颉颃,不是妈妈不让你喜欢她,你自己也应该很清楚你是不可能接受她的。”   修颉颃没有反驳,因为母亲的话是对的,宋儒儒的身份足以覆灭他刚刚接受的新世界,也足以崩塌他所追求和信仰的美好,所有一切他认知的、他相信的、他追逐的,都不复存在。如果人生不可避免地走到这一步,那么剩下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呢,继续支撑他走完今后人生的终极目标又是什么呢?   沉默了许久的修颉颃开口叫住孟秋,“妈,我不会再喜欢她了。 ”   孟秋的脚步停下,她看向儿子目光里有欣慰也有心疼,“你明白就好。”   “但我好像不能离开她……”修颉颃又说,他干涸的眼眸一点点明亮起来,“或许,我是爱上了她。”   是爱她吧,在知道一切的时候,他震惊、为难、痛苦,却没有一个念头是要离开她。他知道他们的身份对彼此来说都会是伤害,甚至只要想起就会心如刀割,未来的路也会因此变得艰难甚至是绝望,但是离开她呢?   他从未想过未来的世界里是没有她的,哪怕是一百年的承诺,他只要信守她便始终是他生命的一部分,始终是他人生的终极目标。   “你……”孟秋一下愣住了,在她开口前边立心抢先一步问修颉颃,“那过去的事呢?”   “它还是存在的。”修颉颃没有丝毫的回避,“我不会忘记,它也会影响我,但是它不能改变我今后的人生方向。”   边立心笑了,“你这孩子做人倒也简单爽快。”其实从阮教授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边立心就是最镇定的那个人,他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但他也知道这件事无论多么大它终究只是过去的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没有办法说服孟秋,一则是因为事出突然,二则是他们母子受到的伤害,他毕竟没有切身体会过。早在修颉颃回家前,他其实就猜想过这孩子应该能快刀斩乱麻,可倒也没想到这孩子的刀还真快!   一旁的边尧也没有料到修颉颃会说出这样的话,他自己知道时尚且犹豫踟躇,不知该如何是好,修颉颃却比他利落得多,何况颉颃才是真正的当事人!   “我不允许!”孟秋从未如此坚决地与谁说过话,她素来是平和温柔的,可这一次她绝没有任何商量妥协的余地。“除非你和你爸一样,为了那个女人家都不要了。”   “我为什么要抛弃家庭?”修颉颃没有因为孟秋的态度而有任何的动摇,他只是放低了声音,出于对母亲的尊重和她激动情绪的安抚,但这都不能影响他的判断和决定。“我现在的家庭就是你们,这和我爱她没有任何矛盾和冲突。”   “我不会允许她踏进我们家门。”孟秋是铁了心不会被动摇,“我也不会承认她的身份。”   “她的身份就是宋儒儒,不需要任何人来承认。”修颉颃平定地说,“你可以不允许任何人进家门,这是你作为户主的权利,她可以不用来的,这里又不是她的家庭。”   虽然觉得这样不是很好,但围观的边立心竟有些想暗暗叫好,不过他嘴上却不敢这么说,“颉颃,你怎么能这么和你妈妈说话,你妈妈的意思是既然你一定要和她在一起,那就要解决这些问题啊,总不能真的一辈子不来往吧。”   “我没有要解决问题!”孟秋一下就听出边立心和稀泥的态度,“我就是不会和她来往的。颉颃你要是非要和她在一起,那你就不要叫我妈!”   修颉颃双手环臂思考了一会,用字面意思解读了这句话,“唔,那我以后叫你什么,孟老师,还是孟阿姨?”   ====   修老师,你这样可能会失去你麻麻……   PS,你们以为虐完了吗?(*^▽^*)   ☆、90,原来我那么早就被放弃了啊。   PART90   毫无意外,孟秋气得偏头痛了,边立心佯装举起拖把修颉颃赶进书房,然后关上门鼓励他,“好样的,从今天起我就不站边尧了。”   “不过你气你妈妈也不好,我就假装打你一顿好了!”边立心说完叮叮咚咚地敲了一会桌子,然后气喘吁吁地搓着手走出来,扶着孟秋去卧室休息,“好了好了,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你就别气了……”   修颉颃毫发无损从书房走出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边尧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递给他一杯,“你真的都想清楚了?”   “没有什么想不清楚的吧。”修颉颃接过咖啡握在手里,“这一直都是很清楚的两件事,儒儒的妈妈和我爸,我和儒儒,完全是四个不同的人啊。而且他们是过去,我们是今后,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时间,在时间轴上显示的话也是没有交集的。”   边尧在他身边坐下,喝了一口咖啡后酸涩地笑了一下,“我还是输给了你,我知道后犹豫了很久才和她表白,但是被她拒绝了。”   修颉颃正要喝咖啡,忽地就将手放下,“你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恩。我比爸妈早知道,一直没有告诉你们。”边尧的咖啡是纯美式,没有一点糖,适合他现在的心境,“所以我问过你,如果全家都反对你和她在一起,你要怎么办?”   修颉颃有些惊诧地说:“你那么早就知道了却不告诉我?”   边尧努努嘴暗示房里的孟秋,“我就是担心会有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我才不说的。”他说着放下杯子,拍了拍修颉颃的肩膀,“但我没想到你的态度这么坚决,你一定比我喜欢她更多吧。”   “如果是在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就知道这一切,我或许会放开手。但现在我确认我爱她,就不可能放弃。”修颉颃坦诚地说,“所以你输了只是因为你没有早点告诉我。”   边尧认同地点了点头,“恩,看来我就是做事太磨蹭了。不光是你,就连儒儒都比我果断利落。”   修颉颃眉梢一动,难以置信地看向边尧,“你是说,这件事儒儒也知道?”   “是啊。要不然她中秋节那天为什么会拒绝你,还和你说要一百年后才答应你。”边尧不理解他的吃惊,“你难道以为她就是突然不理你吗?”   修颉颃的脸色瞬间无比难看,看起来比知道宋儒儒的身份更加震惊,“你是说她比我先知道,她知道之后才会拒绝我、回避我?”   “对啊。”边尧点头,“现在你知道她最近有多难过了吧。”   修颉颃蓦然起身,幽黑的眼眸瞬间暗沉,一股冰冷的寒意渗透他的全身,没有一丝暖意。“所以……她知道后就抛弃了我,对吗?”   边尧一下愣住了,“她应该是怕你知道,所以就……”   “就抛弃了我。”修颉颃把他的话接完,“因为知道后很难过,因为怕我知道,所以就先抛弃了我。”   边尧觉得这话虽然没错,可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逻辑是这样,但是……”   但是什么呢?   修颉颃惨笑了一下,她和他父亲一样啊,用不想让他难过为理由,轻而易举就选择了欺骗他、抛弃他。他甚至愿意去守护一百年后的承诺,也没有一刻想过要离开她,他宁愿她欺骗他,让他一个人傻傻地等着,也好过知道自己是那么容易就被人抛弃的。   “原来我那么早就被放弃了啊。”   ===   修颉颃离开时对宋儒儒说让她等他回来,她便在家里等着,他还要和自己说什么呢?宋儒儒不知道,她不自觉地抿了下嘴,双唇相触的刹那她瞬间就红了脸。   她看着手里的发箍,轻轻推上开关,小星星便blingbling地闪烁起来,她真的可以拥有想要的东西吗?哪怕很遥远,哪怕很艰难,也可以不管不顾就追求吗?   不!她一下想到了她的母亲,就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淋到了脚,无论是什么感情都不可以不管不顾,她不能做肆意放纵的事。   可是她与修颉颃不一样吧,他们在一起不会影响到别人的,只要那个秘密没有人知道,只要没有人会为此难过,她就可以自私一次去拥有自己喜欢的……   哪怕这是错的,哪怕日后她会为此付出代价,但此时此刻她真的非常想要拥有他,一天、一个月、一年都好,她也想要拥有人陪伴,从此人生这条路她便不是一个人了,有人同行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门铃响起时她几乎是小跑过去的,亟不可待地打开门,门外果然是他。   是她喜欢的人啊。   她喜欢的人有着星月一样明亮的双眼,像兰花那般儒雅,还有孩童似的纯洁的心灵,他的声音空灵动人,笑起来的时候如同清风吹过竹林,他看她的目光有着融化冰雪的暖意,然而此刻那些温暖却都散去了。   “宋儒儒,你早就知道你妈妈是和我父亲死在一起的人,对吗?”   宋儒儒好像听见外面起了风,那风声像是锦缎撕裂的声音,尖锐刺耳,把精心编织的美好撕了粉碎。   修颉颃继续问:“你觉得我会放弃你,对吗?”   宋儒儒清楚地看见他眼眸中的自己,惊慌失措,茫然四顾,原来得不到他温暖的目光真的比死还难受,她从来都没有这样痛过,像是刀在心上一下一下地剐着,又像是狠狠插进去用力翻搅,将所有与他有关的片段都搅得血肉模糊。   她记得小时候她问母亲,“妈妈,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是什么?”   当时宋佳宁正在做那种超大的面包,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回答女儿,“最痛苦的事是爱而不得。”   “爱而不得是什么意思?”五六岁的她根本不懂这么复杂的词语。   宋佳宁微微一下笑,“意思就是,当你发现自己爱上它的时候,却是失去它的开始。”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真的有这样的痛苦,拥有即失去,把最美好的一切撕裂,把最期待的未来打碎,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就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淡淡的光线映照在修颉颃白净的脸庞上,模糊了他的轮廓,让他变得好远、好远,在她触摸不到的地方,他的声音遥遥传来——   “我可以等到一百年,但我没想到原来承诺从一开始就是无效的。”   等到他转身,背影淡去,她才抬手去摸自己的脸,湿凉的一片。   她真的很没出息,说好了不会再哭的,却还是难过得不能自已。   ====   边尧的电话打了很久,宋儒儒才接通,一听她的声音边尧就知道修颉颃与她已经见过面了。“你已经知道他都知道了?”   “恩。”说真话,修颉颃说的时候,她虽然意外但也不算太震惊,从她知道秘密的那天起,她就知道世上是不会有永远可以瞒住别人的事。“他从别人那里知道了也好,好过我亲口告诉他。”   “阮教授为什么会认识你妈妈?她以前可没有说过。”边尧将困扰自己的问题告诉了她,“她有和你说过吗?”   “没有。”宋儒儒摇摇头,她和阮教授见面不多,也从未说起过她的母亲。   “那你找机会问问她吧,她既然认识你妈妈,或许你能打听到关于你父亲的事。”边尧说完停了许久,才继续开口,“儒儒,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输颉颃那么多。”   “没有输和赢的。”宋儒儒这句话像是对他说,也像是对自己说,“只是喜欢的多还是少,将来也会有一个人让你为她奋不顾身,那个人不是我,这没什么大不了。”   “我希望自己可以为你奋不顾身,但是我没有做到。”边尧轻叹了一声,“可能我没有输给他,只是输给了自己。”   “我也希望我可以为他奋不顾身,我也没有做到。”宋儒儒看向窗外,风越来越大,窗外的梧桐就连黄叶都所剩无几,温暖的季节终于还是要结束了。“他对我很失望吧。”   就连她自己都对人生失望了,曾经她坚强的信念都来源于母亲,后来她对未来的向往都来源于他,而现在这些信念都没有了,她连自己的心都无处安放。   他是可以为了她连命都不要的人,她却那么容易就放弃了他,是她自己不够强大,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过去,也没有勇气可以保护好他。他不原谅她没有错,因为她配不上他那么好的人,配不上他那么纯粹的感情。   她轻轻摸着他送的发箍,眼泪忽地就又落下了。他是拥有最明亮星星的小长颈鹿,可即便他将星星送给她,她也没有干净透明的心。她不是小长颈鹿,所以她的小星星永远也不可能点亮整片森林。   电话另一边沉默了许久才再度传来声音,不是边尧爽朗直率的嗓音,而是让她熟悉却又遥远的柔声,“儒儒,不要哭。”   边尧握着手机酸涩地笑了一下,也许他的喜欢不如颉颃多,但他也是真的喜欢她,只是如今他能够为她做的也只剩这一句话了。   ===   边尧,OUT   宋儒儒,OUT   修老师,继续玩~   ☆、91,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PART 91   接下来的几天宋儒儒都很忙碌,或者说她是努力让自己忙碌,给月真师傅办理出院,再送回上天竺寺,临走的时候她问月真师傅,“我妈妈以前在乐团有其他朋友吗?”   月真师傅摇摇头,“我不太清楚,应该是没有的,她虽然友善也待人礼貌,但与人交往都很浅。”   “是怕被人发现什么吗?”宋儒儒问道。   月真师傅知道她话中的意思,握住宋儒儒的手微微使劲捏了捏,“儒儒,无论那件事究竟是怎样,我可以保证你的身份是绝对清白干净的。”   宋儒儒摇摇头,对一切都不在意了,“是怎样都没有关系了。”   月真师傅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低迷,好像再没什么可以触动她的心,又好像心已经空了,什么都装不下。   “儒儒,你很难过吗?”月真师傅问她。   她点了点头,“就像那天夜里那么难过……”她很努力地想要守护一个人,可是却跑错了方向,她弄丢了她妈妈,也弄丢了修颉颃。   “如果我的身份是清白的,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我父亲是谁呢?”宋儒儒喃喃自语,“是不是她也像我一样,把心爱的人弄丢了?”   ====   从上天竺寺下山时,小尼姑拎出一小袋板栗递给宋儒儒,“虽然不多,总是月真师傅打给你的。”宋儒儒接过袋子,板栗确实不多,但颗颗圆润饱满,她叮嘱小尼姑道,“以后别让她去后山了。”   “当然。”小尼姑连连点头,分别时她忍不住关心宋儒儒,“我看你最近脸色不太好,是不是遇到烦心事了?”   眼下的宋儒儒有心隐瞒也架不住坏气色出卖自己,只能点头默认。小尼姑叹了口气,过来人似的拍拍她的肩膀,“你要是想不通索性和我一样,头发一剃,什么烦恼都没了。”   “头发剃了就能没烦恼了?”宋儒儒扁扁嘴,“若是这样岂不是人人可成佛了?”   “起码就没有洗头的烦恼了。”小尼姑悠哉地笑了一下,“烦恼都堆在那里,若不能一并去除,总是去掉一样少一样的。”   “去掉一样少一样……”宋儒儒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淡笑了一下和小尼姑挥手告别。   因为小尼姑的话,回去的路上宋儒儒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去了一趟音乐学院。她刚刚走进教学楼,就听见了和第一次来时同样动听的琴音。待她缓步上楼,除了清亮的琴音外还有淡雅的歌辞,看来是一首琴歌。   她走到教室门口时,里面的歌辞正念到“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听到颉颃两字时,她心猛地一惊,像是被针扎了似的疼,深吸一口气才敲了敲门。   琴声中止,开门的人是边舜,她见到宋儒儒时神色一变,继而就猜到宋儒儒是来找阮教授的,“阮教授去拿乐谱了,马上就回来。”她说着把门拉开,让宋儒儒进去等。   宋儒儒找了个空位坐下,目光落在边舜弹的古琴上,“你弹得真好,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想说的。”   “我也听我爸说过你研究周易很厉害。”教室里只有她们两人,气氛有些尴尬,只能这样硬聊。   “你妈妈情绪还好吗?”宋儒儒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她猜想孟秋和修颉颃应该是最愤怒难过的两个人。   边舜摇了摇头,“不怎么好,被我哥气坏了。”她说着上上下下打量了宋儒儒好几遍,“我哥真的很喜欢你啊,你说你妈妈怎么就……”边舜说不下去了,便叹了口气,“你还不如喜欢边尧呢,虽然他这人没脸没皮,但好歹你们在一起很容易啊。你不是算命的吗?怎么没算出你和我哥不适合啊?”   “人算不如天算的。”宋儒儒淡然地说,“可天算又不如人为。”   “这倒也是。”边舜说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琴弦,“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阮教授突然说不教我了,突然又教我了……是不是最近换季节,大家都变得奇奇怪怪的。”她正嘟囔的时候阮教授回来了,边舜知道她们有话要谈,便随便找个理由出去了。   阮咸料到宋儒儒会来找自己的,一旦她说出自己认识宋佳宁,她的身份就危险了一分,但为了切断温惜和修颉颃之间的关联,她又不得不那么做。   “我听说您认识我母亲?”宋儒儒开门见山地问道。阮咸没有回答,只是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将唐诗读本拿出来递给宋儒儒。“她有一本书落在我这里。”   宋儒儒接书的手微微颤抖,这本书她是记得的,小时候母亲总把它随身带着,找到机会就让她背一首,她很讨厌这本书,后来书不见时她开心了好一阵子,可没过多久母亲就重新买了一本宋词回来。她翻开书页,扉页上的字迹还是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她轻轻抚过落款的“佳宁”二字,心像是要被捏碎了。   “阮教授,或许您听说过我母亲因为火灾去世了……”宋儒儒艰难地说道,“如果您是认识她的,您知不知道她和修翼的事?”   宋儒儒的话让阮咸一下回到久远的过去,红色的火光仿佛映照在宋儒儒的眼瞳里,让她无法与之对视。就像那天晚上她抱着孩子离开时和宋佳宁撞了个满怀,她也不敢去看宋佳宁,只是埋着头将孩子抱得更紧。   乐团的人都对修翼婚外情闹离婚的事议论纷纷,即便是宋佳宁也略有耳闻,看到阮咸的时候她就全明白了,“你快走吧,小心被人看见。”   阮咸刚走两步,宋佳宁又拉住她,往她手里塞了一团东西,“以后不要这样了,修老师是想和妻子和好的,你也应该有自己的幸福。”当时阮咸羞愧不已,顾不上看是什么,低着头匆匆跑走。等她一路跑了很远很远,抱着孩子在路边喘息时,她才发觉手中的东西硬硬的。昏暗的路灯下,她摊开的掌心里是三张窝成团的灰蓝色纸币,大约是宋佳宁一周的工资。   当时她握着钱就想,她不能让孩子和她一样活得像个乞丐,等着别人施舍她幸福,她要活得风风光光,活得堂堂正正,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她叫阮咸,她不会再低头走路了!   阮咸俯身亲吻熟睡的孩子,她柔声哼着小曲时消防车的鸣叫声呼啸而过,撕裂了夜晚的宁静……   “阮教授……”宋儒儒轻轻叫了她一声,阮咸回过神来。眼前的宋儒儒和宋佳宁眉眼相似,柔柔的却很倔强。   宋儒儒担心阮教授没听懂,紧张又卑微地舔了舔干裂的双唇,将问题说得更加直白也更加残忍,“我妈妈她……她真的是修翼的情人吗?”   阮咸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淡淡地说,“我和她不算认识,只见过一次面,她把书落在我这里而已……”   “就见过一次吗?”宋儒儒的眼眸黯淡下去,紧紧地握着那本书。   “恩。”阮咸点头,又重复了一遍,“只见过一次,所以我不了解她的情况。”   宋儒儒理解地点了下头,“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我先走了。”她开门出去时犹豫了一下,停下脚步又转过身来,“阮教授。”   “怎么了?”阮咸神色从容又温柔地看着她。   “谢谢您一直收着这本书。”宋儒儒郑重地向她鞠了个躬,“这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   “你妈妈她……”阮咸稍稍有些动容,不自觉地绞起自己的双手,停顿了几秒后她继续说,“她很爱你,她和我说的话都是关于你的事。”   宋儒儒不好意思地重重揉了几下自己的眼睛,勉强笑了一下,“谢谢您告诉我这些。”   宋儒儒走后没多久,边舜拿着一包热腾腾的糖炒板栗回来了,阮咸问她,“你哥哥和她分手了吗?”   边舜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哥态度很坚决的,把我妈妈都气得头疼了……”   听到边舜的话,阮咸一直镇定自若的神色才骤然大变,不可置信地问,“他还要和宋儒儒在一起吗?”   “他是那么说的。”边舜耸了耸肩,“我哥这人只有一根筋,只会走一条路,不会转弯的。但我妈妈态度也很坚决,他们母子俩现在较劲,也不知道谁会先认输。”她说着天真地问阮咸,“阮教授,您觉得宋儒儒能和我哥在一起吗?我不想我妈妈生气,但他们好像真的很喜欢彼此……”   “我、我也不知道。”阮咸尴尬地回道。   边舜在琴边坐下,重新开始练习,“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   你们以为阮教授会那么容易说出真相?她毕竟都让宋佳宁背锅二十年了┓( '?` )┏   PS最近降温大家记得穿厚衣服呀   ☆、92,我看是宋儒儒很惨很惨吧……   PART 92   从地铁回家的路,宋儒儒闭着眼也能走回去,便一路走一路翻看唐诗。进小区刷卡时她才将书合上,发现自己手里还拎着那袋板栗,便打了个电话给童小悠,想问她板栗怎么做,哪知童小悠出去有事,电话被陆星成接通了。   “板栗啊……”陆主编说起吃的精神十足,“那当然是糖炒板栗最好吃,不过你肯定不如我们家奥林匹克做的好,我看你就烧着吃吧,什么板栗烧鸡啊,板栗烧排骨啊……啊,对了,你也不会烧排骨,哈哈哈……”   “陆星成。”眼下宋儒儒确实没有战斗值怼他,也懒得和他较劲,只是淡淡地说,“你知道吗?你那个星座本月开运物是绿帽子。”   “绿帽子开运???”陆星成声音瞬间提高,“开什么运?”   “那我就不知道了。”宋儒儒说着就要挂电话,陆星成紧忙叫住她挽留,“别啊、别啊,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交换!”   “什么事?”宋儒儒把手机拿回耳边问。   “就是之前甩过你的耿直男,那天找你找到我这儿来了。”陆星成笑眯眯地说道,“怎么他又开始追你啦?我觉得你可以趁机甩他一次报仇雪恨!”   “你就要和我说这个?”宋儒儒转了个弯向自家公寓楼走去,“那你可换不出什么来……”   “这还不算情报?你要是不告诉我开什么运,我今晚就去你家找你。”陆星成交易不成改威胁,“我要破坏你和耿直男!”   宋儒儒笑了一下,“那你告诉我你是什么星座我给你算算……”   “你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星座你张口就说我带绿帽子开运???”陆主编气得差点没把走秀台给掀了。   宋儒儒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逗了几句,稍稍舒缓了一些压抑的情绪。她用肩膀夹住手机,一手拎着袋子一手去掏卡刷单元大门,忽地大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谢……”宋儒儒才说第一个字,那人已经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迅速分析出此刻宋儒儒的状态:   她在讲电话,脸上笑意盈盈,手里拎着板栗,还知道去买当季食物,看来她的心情很不错啊,甩开他这个麻烦她一点都不难过。   修颉颃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径直向前走去,宋儒儒急忙挂上电话叫住他,“修颉颃。”   他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只是问,“什么事?”   “你是第二次不再喜欢我了吗?”她鼓起勇气问他,她记得他曾说过他不会再不喜欢她的。   修颉颃依旧没有转身,只是语调冷冷地丢下几个字,抬脚准备继续走,“不是,只是承诺无效了而已。”   “如果承诺有效呢?”宋儒儒快步冲上前,张开双手拦在他面前。她这辈子从没有做过如此主动坦露自己感情的事,总是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即便心里喜欢得不行,表面也是波澜不惊,可现在她却没法心如止水了。她知道自己伤透了他的心,也知道自己与他有太多不应该在一起的理由,但人生既然有那么多的烦恼要去解决,她只能一件一件去面对,去掉一件少一件,总比悬在心里好。   修颉颃的眉头微微动了一下,他低下头凑到她耳边,浅浅的呼吸就呵在她耳畔,他轻声说,“那就等到一百年以后再说。”说完他大步向前,没有留给她一丝温柔。   宋儒儒彻底明白了,童话就是童话,在现实里弄丢了小星星的小动物,永远都只有黑暗,不会再有小星星出现了。   ====   周末是宋儒儒更新微博公布下一周十二星座运程的日子,温惜习惯在吃晚饭的时候刷微博,顺手就点去宋儒儒的占卜号看一看自己下周运程。   “双子座……”温惜一边看一边念,“将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人生前途一片黑暗,水星逆行,土星逆行,海王星逆行……”   正在给她盛汤的穆扬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忙问,“怎么了?”   “我下周好惨啊!”温惜吓得饭都吃不下去了,“我要在家待着闭不出户!”   “那我呢?”穆扬追问,“我是水瓶座。”   温惜把页面往上翻了翻,“水瓶座,将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人生前途一片黑暗,水星逆行,土星逆行,海王星逆行……”   “我也这么惨?!”穆扬目瞪口呆,“那、那宋儒儒自己呢?”   温惜指尖飞快滑动又将页面往下翻,“射手座,将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人生前途一片黑暗,水星逆行,土星逆行,海王星逆行……”   “什么鬼啊!”穆扬大吼一声把手机拿过来,上下这么一翻,十二星座无一例外,各个都是众星逆行!“怎么可能所有人都这么惨啊!”   温惜扁扁嘴,“我看是宋儒儒很惨很惨吧……”   温惜这话说的不假,宋儒儒这一周都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就连周末都没有好转。她在家疯狂打扫卫生转移注意力,却因为从床底翻出那双丑炸的“七星牌”拖鞋忍不住大哭了一场。好不容易下午叫了个麻辣烫外卖,吃了两口心情刚刚好转,结果外卖小哥打电话说把别人的饮料错装进了她的外卖袋,让宋儒儒从阳台窗户给他丢下去。宋儒儒依依不舍放下筷子,拿起外卖袋走去阳台,还没来得及看清外卖小哥的位置,倒先看见一辆熟悉的车从地下车库开出去,她手一滑纸盒装的旺仔牛奶就直愣愣地砸了下去。   “哎哟!我的头!”   宋儒儒连外卖小哥的惨叫声都置若罔闻,只是傻傻地看着那辆车绝尘而去,不是NM250,他开着那辆说好了副驾驶只给她坐的车出去了。   等她返回餐厅,就连麻辣烫都吃不下了,索性饿着肚子去床上躺尸,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才醒来。宋儒儒起身去上厕所,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   几天没洗的头发抓得像个鸟窝,既然没洗头自然也没洗脸,皮肤分泌的油脂和角质糊了一脸,两个黑眼圈像被揍了一样,最惨的是眼睛,像被挖出来又硬装了两颗卤鹌鹑蛋进去,为什么要用卤鹌鹑蛋形容呢?一来是卤蛋比较蠢,二来是因为她饿了。   然后宋儒儒就像所有的失恋女人一样,大半夜蓬头垢面地吃泡面,哭诉男人为什么抛弃自己,唯一的区别是宋儒儒对得起她的职业,不会玩“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幼稚游戏,而是一边吃泡面一边数面渣渣背卦辞,“……七,火地晋,吉,八,火天大有,吉,九,坎为水,凶……”   ====   其实除了宋儒儒,修颉颃这一周过得也不怎么样,一连失眠也有好几天了。他周末回家的时候孟秋还在气头上,不做饭也不出卧室。边立心没辙只能去外面打包饭菜回来,哪知一不凑巧去了孟秋常买的那家店,边尧和边舜吃了几口就察觉出异常。   “这家的菜怎么和妈做的一模一样……”边舜好奇地夹起一块辣子鸡丁,“就连鸡丁的大小都一样。”   “还有酸菜鱼……”边尧跟着舀起一勺酸菜鱼,“鱼片就算了,怎么垫的菜也是妈平时放的莴笋和土豆片啊?”   边立心在外面是无所不知的哲学专家,可在家里就连小小的问题都回答不出,还是修颉颃帮他抢答了,“妈去那家店学的吧,舜舜你不是喜欢吃辣子鸡丁,喜欢莴笋、土豆不喜欢豆芽的么?”   “哦……”边舜幸福地笑了起来,“原来妈对我这么好啊!”   吃完饭后,修颉颃走进卧室和孟秋告别,孟秋冷冷地说,“别以为晚饭帮我打掩护我就会放过你。”   “我以前是不会撒谎的吧。”修颉颃突然说道,“现在我可以接受这个世界有谎言,也能接受自己撒谎了。”   躺在床上的孟秋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她翻身坐起来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人都会变的,你现在不放过我,不代表以后也不放过我。”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你、你给我站住!”孟秋气得从床上跳下来薅住他,“她答应做你女朋友了?”   修颉颃摇了摇头,“现在是我不答应了。”   “你既然不答应,干嘛还要气我?”孟秋一下懵了,看样子这孩子是懂事理的啊。   “我现在不答应又不是一直不答应。”修颉颃说话特别有逻辑,不仅前后呼应,还能互相佐证,“人都会变的,以前不接受的不代表以后也不接受。”   “好!”孟秋重新回到床上躺下,“那咱俩就耗着,看谁耗过谁。”   修颉颃耸耸肩走出去,关门前他礼貌地说,“孟老师,我回家了。”   “……”   回家后的修颉颃看了半本书,洗澡上床后就又失眠了。他从枕下摸出宋儒儒送他的第一份礼物——写着他名字的小布人。其实以前宋儒儒对他也没多好,讨厌他,嫌弃他,拒绝他……他都习惯了,甚至她说话不算数,说喜欢他却又不负责,他也都能接受,可唯独这一次他很难原谅她。   因为她那么轻易就放弃了他,甚至不相信他会坚持,或者说他如何坚持对她而言都是无所谓的,她想要放手,她就放手了。修颉颃可以接受宋儒儒因为他自身的问题、他古怪的性格,甚至是嫌弃他的长相等等而不喜欢他、拒绝他,却不能接受她因为别的人、别的事就放弃他。   人生还那么漫长,只有他们彼此是唯一的,可是别的人、别的事却有千千万万,如果她总是这样,那他岂不是要经常被抛弃?   ====   您的好友,生气长颈鹿已上线~叮咚~   PS,为了能快点结束,明天周三的推拿取消,正常更新哈(??????)??   ☆、93,为天地立心   PART 93   周一上午有专业课,宋儒儒带着整理好的论文大纲去了学校。进教室前她探了下头,只有师兄一个人到了,她怕先进去又被挤乱位置,可不进去站在门口也不好,干脆转身先去趟洗手间,等人多些再进去靠边坐。   宋儒儒刚走两步,迎面就撞上师姐和修颉颃,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过来。师姐春风满面,看样子会所生意很好。“修老师,你都不知道你昨天的课有多受欢迎,我一晚上就接了几十个电话要加课!”   “她们上课根本没有听懂多少吧。”修颉颃淡淡地说道,“我觉得没有继续上的必要了。”   “怎么会没有必要呢!”学姐怎么能放过大好商机,抓着修颉颃不放手,“修老师,传道受业解惑是老师的职责啊!她们就算一节课听不懂,听十节总能听懂一节!”   “但我没有空啊。”修颉颃正说着,宋儒儒就已经走到他们面前。她埋着头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学姐好,修老师好。”然后迅速往前走。   “哎!儒儒,我正好要找你呢!”师姐虽然一只手薅着修颉颃,但另一只手也没放空,一把就将宋儒儒也逮住了,“你什么时候去我会所啊,张太第二胎又是女儿,刚出月子就来找我,说一定要约你见一面!”   “我最近状态不好,算得不准。”宋儒儒低着头连连摆手。   “状态不好?我看着不挺好的嘛。”师姐奇怪地打量她,“年轻人要勇于克服困难,不经历磨难哪来身外之物啊,对不对?”   “我……”宋儒儒正要再次拒绝时,修颉颃冷冷地说,“她要去的话,我就不去了。”   两只手各抓着两人的师姐愣了一下,很快就笑了起来,“修老师,你是说怕你们俩课程冲突是吧,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不想见她呢。”   “我是不想见她啊。”修颉颃的目光如冰凉的秋水浸在宋儒儒身上,她忍不住鼻头一阵发酸,趁着眼底的湿润还能忍住赶紧挣开学姐的手,匆匆跑开。   师姐有些尴尬地收回空空的手,“修老师,你不喜欢宋儒儒吗?”   修颉颃看着宋儒儒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不啊,我超级喜欢她的。”   “那……”师姐彻底懵了,“那你为什么不想见她?”   修颉颃有些孩子气地收回目光,径直向教室走去,为什么不想见她呢?因为他伤心了啊,他伤心的时候是不可以见她的,否则他会忍不住原谅她。   因为修颉颃的话,宋儒儒一整节课都恍惚失神。边教授知道她现在的心情,便没有刻意去提醒她。倒是修颉颃哪壶不开提哪壶,在宋儒儒走神时故意点名,“宋儒儒,你在听课吗?”   宋儒儒突然被点名,连忙点头,“我在啊……”   “那你怎么都不发言?”他语调尖锐地为难她,“你在想什么?”   坐在宋儒儒身旁的阿珂小声提醒她,“学姐,在讨论汉末儒学的演变……”宋儒儒连忙翻开手中的笔记本,结结巴巴地说,“我在思考儒学演变的过程,呃,感觉有一些新想法……”   “是吗?”修颉颃挑了一下眉梢,“那你这周把你的新想法写一篇报告,下周交上来,我和边老师一起看一下。”   “……”宋儒儒原本就茫然的脸更懵了,“报、报告?”   这下连边教授都觉得她有点惨,忍不住出手相助,“其实有想法是好的,可以有空谈一谈,不用……”   修颉颃对人对事都严苛认真,尤其是学术研究更是不容一丝马虎,“宋儒儒是新博士,理当做好榜样。”   边教授没辙,只好收回试图挽救宋儒儒的手,“儒儒,那你就写一篇报告吧,字数就……”   “不少于五千。”修颉颃说着看了边教授一眼,抬手示意他继续讲课,“边老师,您继续吧。”   下课后,修颉颃也没多停留,背着包就走了,严格执行他不看宋儒儒的原则。倒是边教授把宋儒儒叫住了,“儒儒,你来一趟我办公室。”   ===   宋儒儒垂着头一路跟着边教授进了办公室,边教授将电水壶插上电,问她,“红茶还是绿茶?”   一听这话宋儒儒才回过神,急忙走上前,“我来泡茶吧。”   边教授挥手示意不用,“你整个人都恍恍惚惚,我怕你把我办公室弄爆炸了。”   “对不起。”宋儒儒自知状态不佳很是愧疚,“我会尽快调整好,不影响学习进度。”   “你也不必太逼着自己,出这么大的事换谁都要沮丧一阵的。”边教授拿过一只纸杯,自己做决定给她倒了最提神的铁观音,“我听边尧说你比我们知道的早一些。”   “是的。”宋儒儒接过杯子握在手里,隔了一会她才说,“孟老师应该很讨厌我了吧。”   边教授点了点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她来说还是很难接受的,毕竟她是当事人,我劝得再多也毕竟不能将心比心,设身处地。”   宋儒儒垂着眼眸不说话,电水壶里的水沸腾了,氤氲的水雾将她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一片,她像被热气烫了喉咙似的,声音低不可闻,“我不会去打扰她的,也不会去打扰修老师……”   边教授端起水壶给她的杯子加水,宋儒儒被热水烫了一下才知道松开手。“你不打扰他有什么用,颉颃自个也会去打扰你的。”   换作以前他确实会这样的,可是现在不是了,他都说他不想见到她。“他不会原谅我了。”   边教授看她委屈得五官都皱到一起,忍不住笑着逗她,“怎么,颉颃不原谅你你就这么难过?你以前不是挺烦他的。要我说还是边尧好吧,如果你选的是边尧,哪有这些烦心事,我第一个拍手同意!”   宋儒儒鼻头发酸,如鲠在喉,一个字都说不出,只是一个劲地摇头。边教授也不为难她了,“我叫你来,是想和你说两件事。第一,无论你是谁的女儿,你和谁谈恋爱,对我来说你都是我的学生,我希望你无论遭遇什么样的事,都不要忘记自己考博士的初心。”   “初心?”宋儒儒呢喃了一句,“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心在哪里了。”她日夜思念的母亲从不可触犯的圣坛跌落,她所爱之人因为她受到伤害,更因为她失望难过,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找回初心,仿佛那颗心也跟着她一同掉进深渊,粉身碎骨。   边教授摘下金框眼镜,拿出一块手帕擦拭镜片,他的声音慢慢悠悠的,沙哑中带着沉稳,“你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叫立心吗?”   宋儒儒先摇了一下头,然后忽地想到了什么,“是张载的名句‘为天地立心’吗?”   “不错。”边教授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还能记得大儒张载,看来还没全完,还有救啊。”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她默默地背出了横渠四句。   “你是学古代哲学的,应该知道张载创立的是‘关学’,‘关学’的根源是《易经》,他的主张是气本论,是朴素唯物主义思想,可既然他认为宇宙的本体都是气,又为什么要为天地立心呢?这不是唯心论了吗?”   边教授的问题宋儒儒回答不了,一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边教授倒也没有真的要考她的意思,只是继续往下说,“《周易》我是不必和你多言的,‘天地之心’本就是复卦中的术语,张载是易学家所以引用了这个典故,并且肯定了天地是有心的。”   “我认为要解读这句话并不难,这也不是唯物与唯心的辩论。”边教授将擦干净的眼镜重新戴上,微微一笑,“因为天地是没有心的,但人有心。人不光要有自我的那颗心,还要有‘天地之心’,即能够立身于天地的‘心’,接触世界,感知世界,最终参悟规律,立天理之心,所以这句话还是唯物论。”   “儒儒,你得为自己立心,既要有遵从自己意愿的心,也要有能够立身天地的心,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变成谁,都不要忘记两颗心。”   “谢谢你,边老师。”宋儒儒终于抬起头来,扬起嘴角笑了一下,“我会把自己的两颗心都找回来的。”   “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边教授轻叹了一声,仿佛被勾起往事的回忆,他的目光变得深邃幽暗,“每个人都不容易,好不容易走到一起就别那么轻易放弃,除非生离死别。”   宋儒儒郑重地点了点头,“那第二件事是什么?”   边教授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递给她,“呐,B市西郊连续发现了几块甲骨,目前只检测出是商周时期,文字释读很难,颉颃也不是很在行,他正在做钟鼎文和甲骨文的承接研究。你也知道甲骨文多为卜文,所以我想你亲自去一趟了解一下情况。”   听到修颉颃的名字,宋儒儒有些为难地说,“修老师已经在释读的话,我就不参与了吧……”   “你去看你的现场,他继续做他的研究,这两者有什么关系?”边教授鼓励她说,“别忘了老师和你说的话,要为天地立心!”   “好!”宋儒儒一下就被鼓动了,“那是不是我去B市拿资料,回头只要把我所知的部分发邮件给修老师汇总就好了?”   “你都不用发邮件给他。”边教授特别体贴地说,“你只要发给我就好了。”   宋儒儒很感动边教授对自己的特别照顾,一时有些哽咽,“边老师……”   边教授笑眯眯地把话说完,“他要和你一起去,所以你们直接当面沟通,发什么邮件呀!”   =====   修老师开动他“如果不作就会有老婆”的小火车一路朝着作死的方向奔去……(??????)??   ☆、94,我们非要站在一起吗?   PART 94   去B市的高铁票是师兄定的,师兄买票和做人一样叫人捉摸不透,两张票不但不挨着,还是两节相距甚远的车厢。以至于到站后他们被人流冲得根本找不到彼此,修颉颃只得打电话给宋儒儒,“你到出站口等我。”   宋儒儒的小个子在这种时候就发挥出灵活的优势,她已经快修颉颃一步先出站了,“我已经出站了,我在右边等你。”   等修颉颃跟着人流出了站,却发现出站口右边只站着一个中年大叔。他隔着人群向左边看去,果不其然宋儒儒站在左边带着耳机听歌,时不时往闸口看一眼。   又分不清左右了……   修颉颃刚想迈步走过去,又把脚收了回来,她都把自己抛弃了,他才不会主动找她呢!于是他很幼稚地转了个身不去看他,就站在右边一动不动。她不过来,他也不过去。   来接他们的是和修颉颃一起跑过大半个中国的考古队队长,他不认识宋儒儒,一眼只看到门神般耸立在一旁的修颉颃。   “颉颃,来了啊。”高队长挥着手走过来,左右看了看就修颉颃一个人,有些纳闷地问,“哎,不是还有一个博士的吗?”   修颉颃伸手指向对面,“在那呢。”   高队长转过脸就看到对面站着一个小个子女生,“你们俩为什么一人站一边啊?”   “我们非要站在一起吗?”修颉颃反问,说着还昂起了下巴有些骄傲。   高队长知道他这人有时候思维就是不同常人,倒也不觉得奇怪,便走到左边叫了宋儒儒一声,“你就是宋博士吧。”   “哦哦……高队长是吧。”宋儒儒连忙扯下耳机打招呼,高队长很绅士替她拉行李箱,做了个极简洁我的自我介绍,“高秦关,商周遗址考古队队长。咱们走吧。”   “可是修老师还没出来呢。”宋儒儒见他要走,急忙叫住他。   高队长笑了一下,抬手指了指右边,宋儒儒顺着他的手看去,这才看见稀稀拉拉的人群另一侧修颉颃鹤立鸡群地笔直站着。“他怎么……”宋儒儒正有些纳闷,忽地一下就反应过来自己站错方向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我站错地方了,估计他没看见我。”   走在前面的高队长转头笑了,“他看见你了啊,还是他告诉我你站在这边的呢!”   “……”宋儒儒不可置信地瞪向修颉颃,他却已经跟上高队长往前走,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她的怒气都视而不见。   这下宋儒儒的暴脾气就重新回来了,她是做了挺对不起他的事,这些天他处处针对她都自觉有愧一直在反省,可他竟然公私不分,亏他之前还冠冕堂皇地说大家都是成年人,学术和生活要分开,看来都是鬼话!   宋儒儒快步跟上他们,边教授说的对,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了自己的心,否则就会任人践踏。她有错认错,但谁也别想趁机欺负她,她活着还要为天地立心呢,可不是让他修颉颃嫌弃的。   现在他不是对她视而不见嘛,那她也不理他,反正这次来B市他们本就分工不同,正好各干各的,谁先主动找谁算谁没种!   ===   高队长的车是一辆旧吉普,因为宋儒儒是女生,获得优待坐在副驾驶,修颉颃则坐在后排。车子一路轰隆隆地开,下了高速走省道的时候,宋儒儒有种坐拖拉机的感觉。   高队长见她颠得难受,歉意地说,“这段路不大好,我这车也旧,但是没办法我们常去的地方不是黄土高坡就是戈壁沙漠,只有这车才能开。”   他说到黄土高坡宋儒儒就联想起了他的名字,“难怪你叫高秦关。”   “哈哈……”高队长笑了,“我可不是因为天天跑陕西才叫秦关的。”   宋儒儒倒也没追问,目光一瞥看见中控台上放了一个大红色招财猫车载娃娃,有些好奇地问,“高队长,你做考古的,放招财猫干嘛?”   “我媳妇放的。”高队长笑眯眯地说,“希望我能在地下挖出宝藏来。”高队长是典型的北方人,身高体壮,常年在外奔波皮肤也是健康的小麦色,他说起媳妇时笑容温柔,和他本人的壮汉形象有点反差萌。   说到媳妇,高队长还记得春天和修颉颃一起去陕西的时候,修颉颃半夜失眠一直在玩一个小布人,于是冲后排叫了一声,“对了,颉颃,你后来追到心上人没?”   这一嗓子声音洪亮,车内的空气突然就安静了,修颉颃没说话,宋儒儒故作无知抬头去看车顶。高队长怕宋儒儒不了解,还和她解释了一下,“你是不知道,当时陕西有个墓葬被盗,我们连夜赶去保护,临时帐篷就搭在墓边上,到了晚上起风,吹得阴森森的。我半夜被风吹醒,翻了个身一看,哎呀,那个节能灯蓝阴阴的,把人照得惨白惨白,颉颃就窝在灯下摆弄一个小布人,那个小布人是全白色的,上面还有他的名字,可我把吓坏了!他还和我说这是他心上人送的,我就纳闷了,哪家姑娘这么牛,送人送这个?我就和他说要是想追姑娘,就带姑娘去北欧看极光,别晚上捣鼓小人,瘆得慌啊!”   宋儒儒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高队长叹了口气,“还好咱们这次不住帐篷了,他就是半夜再捣鼓小人我也不怕了。”   修颉颃在后排冷冷地说:“我住哪里都不捣鼓小人了。”   “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高队长来劲了,兴致勃勃地还加了一脚油门,“你成功啦!那姑娘长什么样啊?是不是大美人?有照片吗?”   宋儒儒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可修颉颃对尴尬是没有感觉的,他抬手就指向宋儒儒说,“就是她啊。”   “……”   这下别说宋儒儒,就连高队长都尴尬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问修颉颃,“那你刚才还说‘我们非要站在一起吗?’”他刚才站那么远又态度冷漠,就是打死高队长也不会猜到宋儒儒就是他的心上人啊!   修颉颃也不解释,把头一扭就去翻看资料,“我看报告上说又陆续发现了不少龟甲,是吗?”   “是的,光是上周就在沟渠前后又发现了四块龟甲,还有一块牛肩胛骨卜骨,现在已经确认是西周甲骨了。”高队长立刻进入工作状态,“你也知道全国就七个地方出土过西周甲骨,除了岐山凤雏遗址最多外,其他都零星很少,目前发现的数量已经超过其他六地了。”   “也就是说继续在周围发掘,很可能会有更大数量的甲骨?”修颉颃虽然语调平淡,但神色却是藏不住的激动,因为商周距今三千多年,学界对西周的研究史料多来自于《史记》和后人典籍,发现的文物也主要以青铜器为主,青铜器上铭文字数有限,当时大多数文字记录都是刻在龟甲兽骨上的甲骨文,所以西周甲骨的发现无疑对西周历史研究有重大推动。   高队长点点头,同时面露难色,“现在问题就出在了周围发掘上……”   “怎么了?”宋儒儒有些好奇地问,虽然她对考古所知甚少,但也知道这样的发现是极其重要的。   高队长先没回答,只是在前面路口右转,车子忽地从颠簸的省道换到一条一马平川的柏油大马路,这条大道宽又阔,气势恢宏,再开约莫两三公里后,道路两旁开始出现两排整齐的参天大树,这场景宋儒儒觉得有些眼熟,“这路好像八卦村的进村大道啊……”   “你知道八卦村?”高队长惊讶地问她。   “恩,我之前来过这里。”宋儒儒说完想到了什么,“难道这次甲骨就是在八卦村发现的?”她还记得姬书记和姬师傅为了增加八卦村的文化底蕴可是卯足了劲,要是八卦村真的发现文物遗址,那应该全村欢庆了吧!   她正想着高队长的车就从八卦村富丽堂皇的村口牌坊前驶过,没有进村而是继续往前开,一路开到八卦村的边界。之所以能看出是边界,因为隔着一条长沟渠的两边反差实在有点大,一边是金碧辉煌,一边是黯淡简朴。七八米宽的沟渠两侧均匀分布着气势汹汹的村民,面对面怒目而视,宋儒儒仿佛能看到他们之间无形的结界。   高队长把车停下,叹了口气,“这就是我说的问题,发现龟甲的沟渠是八卦村和东坝村的边界,现在发现文物了,两个村都说沟渠是他们的,都要我们从他们村内侧先开挖。现在他们僵持不下,还各自派人24小时驻守在两边,所以这周的发掘工作不得已暂停了。”   宋儒儒率先下车,沿着早已干涸的沟渠边往里走了十几步,就看见站在最中央的姬师傅,一边瞪着眼一边还不忘吃卤味。   =====   大家的土豪朋友姬师傅已上线   朋友们,你们有没有看到完结的曙光?反正我看见了!(???)   ☆、95,她的观点我都认同。   PART 95   姬师傅见到宋儒儒和修颉颃,瞬间就得到了莫大的希望,连忙把卤味塞给旁边的兄弟,跟着他们来到考古队的临时住所兼研究所。房子虽然不是帐篷却也只是建筑工地常用的活动板房,地面就是黄土地,内部只有研究仪器装备精良,生活设施极其简陋。高队长给他们安排在二楼的房间,拎着他们的行李箱先送上去了。   姬师傅激动地抓着他们俩不放手,“修专家,宋博士!你们在这里就好了!你们快和高队长说说,我们八卦村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只要从咱们村内开挖,书记说了整个考古队的开支我们全包,队员全住五星级酒店,十辆路虎随便你们用。”   论财力八卦村的实力是有目共睹,但这事可不是比财力就可以的,宋儒儒怕他有什么误解连忙向他解释,“姬师傅,无论从哪里挖,发掘出的文物都属于国家,又不属于你们村。”   “这我当然知道。”姬师傅摆摆手,明显对这一点没有异议,争执是另有原因的。“可是你们想啊,沟渠在两个村中间吧,地下的文物自然是分布在沟渠周围,两边都会有。但地上先从哪里往下挖的就只有一个发掘点吧,且不说发掘点以后要建遗址博物馆,就是上新闻报纸也是报道发掘点吧!这新闻一上,文物是国家的,可名气是地方的啊,究竟是八卦村发现西周遗址还是东坝村发现西周遗址,差别可大了去了!”   姬师傅的话确实有道理,也难怪他们村发展得好,对一切有商业价值的东西都有极高的敏锐度。“而且本来就是我们八卦村先发现的,考古队没来之前是一位地质大学的教授带着几个学生来做地质调查。先去的东坝村,他们村嫌地质考察会破坏沟渠边的田地把人给轰走了。教授没辙就找到了咱们书记,书记二话没说就批了条让他们在这一片取样研究,其中一个学生在沟渠挖土时挖到了龟甲,人家第一时间就通知了我们,也是我们村通报的文物局。结果考古队来了之后,清理完沟渠的前前后后要在周围发掘了,他们村突然就蹦了出来,说沟渠是他们的,要从他们村先挖。”   这样听起来确实是八卦村更有道理,宋儒儒立刻就选择了支持姬师傅,修颉颃默默听完,只提出一个问题,“从村镇地图上看沟渠究竟是谁的?”   之前还口若悬河的姬师傅一下就说不出话来了,修颉颃远远看了一眼干涸的沟渠继续说,“你们村在沟渠东面,他们村在沟渠西面,他们村既然叫东坝村,字面上看就是东面有堤坝的意思,这沟渠是他们的吧。”   姬师傅叹了口气,“修专家,你咋那么厉害呢,耳朵听一下就知道东西真假,眼睛看一下就连边界都瞧得出来。”   “还真是他们的?”宋儒儒惊诧地从已站的队伍中退出,重新回到中立位。   “也不全是,以前这里是一条江支流的河道,有六十多米宽呢,两个村就在河的两边,后来江水改道这河没水就渐渐干了,然后……然后……”姬师傅支支吾吾了好一会才把话说完,“咱们村觉得河床空着太浪费,就把河床填了当地用。地图上看河是咱们村占的多,所以一直填到边界,给他们留了十五米宽的沟渠。两边的田土这么多年踩踩也松落了,所以沟渠也就越来越窄,现在也就不到十米宽了。”   “可不到十米也是人家的沟渠啊。”宋儒儒忍不住嫌弃了姬师傅一眼,“你们要不是填了河床,河床大半是你们的,现在也不用抢地盘了。”   “这哪能想到啊。”姬师傅昨天值班守了一夜,眼下是乌青一片,“书记这几天都在镇里找领导反映情况,我们都好几天没睡好了。”   苦情牌对修颉颃来说是无效的,他这人对人情世故的反应很慢,估计要一天后才能反应过来姬师傅是在向他们求助,而不是单纯地介绍情况。所以他很认真地说:“发掘的事是考古队说了算,我只负责研究结果,他们要在哪里挖我也没办法。”说罢就转身上楼去了。   “哎,宋博士……”姬师傅抱不住大腿就抱胳膊,拉住宋儒儒不放,“你看看修专家,这不是在和他商量嘛。”   宋儒儒想修颉颃这人还能商量?他只有两种模式可以对付,一种是放任自流,一种是以毒攻毒。“我可管不了他。”   “你怎么管不了?”姬师傅冲她挤挤眼睛,“你三天后不是答应修专家了么,你们现在可是热恋期,他应该什么都听你的。”   宋儒儒耸了耸肩,“第一,我没答应他,第二,现在是他不答应我了。”   姬师傅傻了眼,这拿命换来的女朋友,说不要就不要了?修专家做人也忒大方了吧!   ===   晚饭考古队搞了个简易的欢迎式,欢迎修颉颃和宋儒儒的加入,主要的方式就是多加了两道菜和一份汤。修颉颃和全国大多数考古队都认识,尤其是以高队长为首的商周遗址考古队更是他的老搭档了。在修颉颃去C大任职以前,几乎都是跟着这支队伍走南闯北,所以队员们对修颉颃也很了解。这次听高队长说修专家的心上人也来了,大家对宋儒儒好奇不已,当然更好奇的是像修颉颃这样耿直的人是如何恋爱的。   修颉颃倒也不负众望,平日行事作风不同于常人,恋爱自然也不同凡响。首先是选了离宋儒儒最远的位置坐下,接着是一言不发地吃饭。   有队员好奇地问:“修专家,你和宋博士怎么认识的?”   修颉颃一边吃饭一边回答:“因为她拿照妖镜照我。”   他的高度概括使得全桌都沉默了,气氛之凝重直接影响了大家的食欲,队员们纷纷向高队长投射怀疑的目光。高队长本想着吃饭时间可以休闲一下,还能八卦一下两人的恋爱史,哪知修颉颃将氛围带到谷底,还直接撼动了他作为队长的权威!这让高队长想起有一次他们顺着一个盗洞进墓葬探路,甬道里黑黢黢的,修颉颃也这般面容冰冷地说,“我好像踩到人了。”   高队长强行尬笑了一轮,转脸看向宋儒儒问,“宋博士,你干嘛拿照妖镜照他啊,哈哈哈……”   宋儒儒打定主意不能输给修颉颃,他如果对自己视而不见,那她就视都不视,他要是划清界限,那她就退避三舍。“照妖镜当然是照妖,有的人看着是人,其实不是人。”   “这么厉害的话下次带去墓葬吧。”修颉颃冷冷地说,“好让下面也热闹些。”   “下面热闹不如上面热闹,修老师你今晚就把镜子挂在房里吧。”宋儒儒不甘示弱地回道,当即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黄纸符往桌上一拍,“顺便给你一张符。”   修颉颃瞥见符纸上熟悉的“奉太乙真人敕令收斩修颉颃急急如律令”有些傲气地说,“那不如贴在沟渠上,也许一夜过去龟甲都能自己从土里翻出来。”   “那得换一张。”宋儒儒说着又拍出另一张符纸来,上面写着,“奉太乙真人敕令急召修颉颃急急如律令”。   “……”他俩的对话完全没有按照高队长预想的方向进行,现在气氛不仅凝重还很阴森呢!高队长连尬笑都尬不出来了,坚定地放弃在吃饭时间休闲八卦,还是谈工作吧!工作使人快乐,工作使人满足!“宋博士,你对目前已发现的龟甲有什么看法吗?”   宋儒儒本就懒得和修颉颃斗嘴,白了他一眼就谈起了正事,“我不是考古专业,对这些了解不多,很多资料还是最近才开始看的。我所知道的甲骨文在商朝时期主要是王室用来占卜记事的文字,尤其在商后期契刻的文字都是关于占卜结果的。因为商人迷信鬼神,大事小事都要卜问,前不久C市发现一座唐墓,墓主就是一位商族后裔女巫师。”   “是的,甲骨文后来在西周还继续沿用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出现青铜铭文,也就是钟鼎文。”高队长点头认同,“现在发现的龟甲已经确认是西周早期的。”   “西周早期的话……”宋儒儒想了一下,“会不会有卦辞,爻辞?”   高队长点头,“这是很有可能的,毕竟文王推论三易才有了周易六十四卦和三百八十四爻。”他说着又问修颉颃,“颉颃你呢?有什么想法?”   修颉颃放下筷子指了指桌上两张黄纸符,“除了这两张符还有她的个人感情,她的观点我都认同。”   ====   怎么说呢,修老师高估了自己可以作死的程度,我高估了我肩膀的耐操度,今天已经疼到不能平躺了,所以明天去医院推拿,休息一天(*/ω\*)   ☆、96,现在天黑,看不清你。   PART 96   饭后高队长开了个简短的会议,第一个问题自然是加快对已有甲骨的文字释读进程,尽快完成遗址的历史身份考,第二个问题就是解决八卦村和东坝村的对峙,推进周围的发掘工作。虽然宋儒儒和修颉颃的主要工作是第一项,但因为他们和八卦村的渊源,第二项任务也不得不由他们分担一部分。   入夜后下起了小雨,临时板房四面窜风,宋儒儒睡到半夜一阵寒意袭来就冻醒了。她迷迷糊糊地起床倒水喝,却见外面灯光刺眼,走到窗前一看,呵,沟渠两边的人一个不少,各个穿着雨衣雨靴拎着灯,还真是24小时蹲守啊!   她抓了一件大衣披在睡衣外,拿着手电筒就开门下楼去了。临时板房就在沟渠边不远,但雨后路滑,宋儒儒沿着泥路磕磕绊绊走了好一会,才走到八卦村的沟渠旁。   姬书记深夜才从镇里回来,一回来就赶来沟渠鼓励村民,不仅好吃好喝慰问,还有口号鼓舞人心,“八卦八卦,最有文化!”   宋儒儒走过去围观了一会才叫了姬书记一声,姬书记白天就听姬师傅说修颉颃和宋儒儒来了,此刻见到她激动不已,“宋博士,咱们村可就全靠你了啊……”   沟渠边人多眼杂,宋儒儒把姬书记和姬师傅往活动板房方向带了十来步才开始说话,“我一来就发现,虽然东坝村挨着你们,但两个村的经济情况也差太多了吧。”   “他们哪能和我们村比!”姬师傅自豪地说,“东坝村是镇里最穷的。”   这下宋儒儒就能理解两拨人马风雨无阻的严防死守了,东坝村是为了一举成名,脱贫致富,可八卦村呢?“八卦村都这么富了,还非要抢这个头名吗?就算没发现遗址,你们也赫赫有名了啊。”   姬书记叹了口气,“宋博士,若是别的什么,咱们八卦村还真不在乎,可这是历史遗址啊!我们村这些年为了增加文化气息那真是拼了老命,文王庙孔庙不说了,电视节目也没少参加,结果呢?还是被人叫暴发户村,丢人呐!若是遗址从咱们村发现的,那可就扬眉吐气,谁也不能再叫我们暴发户了不是?”   “暴发户村有什么不好呢?”宋儒儒看了看沟渠两边天差地别的建筑,笑了起来,“你看东坝村的基础建设,再看看你们村的娱乐设备,如果被说暴发户幸福指数可以这么高,我也愿意做暴发户啊!”   “可是我们不差钱,就是不想做暴发户。”姬师傅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宁愿没有大殿,也想要文物遗址。”   “这叫饱思淫欲饿思暖,仓廪实而知礼节,如果连基本生活都谈不上满足,要名声有什么用?”宋儒儒抬手指向东坝村昏暗的一片,依稀只能见到灰头土脸的几栋小楼房,“换作八卦村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你们是想要别墅豪车还是文物遗址啊?”   姬书记摇摇头,别的问题他不敢说,可这个问题他可以拍着胸脯保证的。“宋博士,就是咱们八卦村倒退二十年,我们也会选文物遗址,没有历史文化哪来的经济发展啊!二十年前咱们村还没经济转型的时候就开始建设图书馆和音乐厅了,虽然成效不怎么样,可我们一心就是想发展文化的。”   见姬书记这么说,宋儒儒也知道劝不了他们。其实最后实在没辙考古队也是可以强行发掘的,只是两边僵持总归不便,时间上也少不得要耽搁。“最近是旅游旺季,农家乐热门得很,挨家挨户轮流蹲守也影响你们的生意和经济效益啊。东坝村反正啥也没有,他们耗着没损失,你们就亏大了啊。”   说到这里,姬师傅一时有些心疼,“对呢,我们车队都停工一周了。”   “其实我觉得从哪挖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挖出来之后。”宋儒儒站在田间左右看了看,冲姬书记和姬师傅神秘地招了招手。姬师傅和姬书记一起凑头过来,她压低声音说,“你们八卦村之所以富裕都是因为你们占据了龙脉,龙脉讲究的是西进东出。原本你们村西头是江支流,支流就是龙喝水的地方,大龙从西面喝水,滋养东面,你们就富了,后来河床干涸没有水了怎么办呢?就只能继续往西,这不慢慢就把东坝村给榨干了吗?”   “那、那河水被喝干了,东坝村也榨干了,咱们村是要不行了吗?”姬师傅一听脸色都变了。   “所以你们得赶紧找新的西进啊。”宋儒儒说着闭上眼掐指,“我感觉东坝村还是有水的,应该有水塘?”   “有的有的。”姬书记连连点头,“他们村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养殖草鱼。”   宋儒儒睁开眼啧啧嘴,颇为担忧地说,“水不够大啊。”   “那怎么办?”姬师傅简单粗暴里说,“要不我们给他们村弄个人工湖?”   “龙怎么能喝人工湖的水?”宋儒儒厉声喝道,“龙只喝江河之水,无根之水,还有向上之水。”   “俗话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哪里有向上之水呢?”   宋儒儒竖起食指摇了摇,“非也非也,这地上水向下,可地下水向上啊,你看泉水可不就是向上之水吗?要想龙脉不断,就得挖出地下水来。”她说着停顿了一下,异常诡秘地笑起来,“所以就得从东坝村那头挖,挖得越深越好,挖出地下水来,你们八卦村可就要一飞冲天了。”   “可是……”虽然觉得宋儒儒说的十分有道理,但姬书记和姬师傅还是有些犹豫不决。宋儒儒只得使出杀手锏来,“你们想啊,以东坝村的经济实力,就算挖出遗址来,建了遗址博物馆,他们能承载那么多客流量吗?所以当务之急应该考虑遗址发掘后的文化产业发展,抢占先机,这样即便游客去了东坝村,还是得来你们八卦村接受文化洗礼。”   姬书记和姬师傅相视一眼,如此说来这才是真正的双赢啊!“好,宋博士,我们听你的。”   宋儒儒苦口婆心地说:“这就对了,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合作!要是连我这个神婆都信不过,你们还能信谁?就算这下面挖出周公旦的王陵来,我也能把他研究个底朝天!”   ====   搞定了八卦村,宋儒儒脚步轻盈地往回走。小雨虽然不大但也细细密密落满她全身,一阵打头风吹来,她禁不住打了个激灵,接着就是两个巨大的喷嚏,连鼻涕都喷出来了。   好在此时黑黢黢的,也没有人看见她丢脸的样子,宋儒儒赶紧捂着鼻子向活动板房跑去,手里的电筒上下乱晃,冷调的光柱忽地扫出两条又白又细的腿来,她猛地想到晚饭时修颉颃的话——“这么厉害的话下次带去墓葬吧,好让下面也热闹些。”   她心头一颤,差点没摔倒在地,光柱向上一扫,就照出了修颉颃冷冰冰的脸。他和宋儒儒一样只在睡衣外披了一件大衣,刚才白色的腿就是他浅灰色的睡裤。   宋儒儒一连拍了胸脯好几下,“你大晚上不睡招魂啊?”   “把鼻涕擦了。”修颉颃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过去,宋儒儒心头一暖,原来他表面上冷冰冰的,可心里还是想着她。   宋儒儒把鼻涕撸了一把,偷笑一下问他,“你在等我?”   “恩。”修颉颃倒也不强行装逼,承认得很爽快。他今晚按照宋儒儒的思路查资料,忽地就听见她开门下楼的声音,本以为她是去上厕所,可过了好一会都不见她回来,他便出门去找她,才下楼就听见远处三个人的说话声。虽然有些距离,但对修颉颃来说已经足够他辨认三人的音色以及说话的内容了。   她把剩下的纸巾封好口递还给他,“你不是不想见我吗?”   他接过纸巾握在手里捏了捏,然后才说,“现在天黑,看不清你。”   “……”宋儒儒承认这个答案是无懈可击的,她服气地点点头,“好,我回去了。”   她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时,修颉颃忍不住转身叫住她,“你为什么要放弃我?”   宋儒儒背对着他苦笑了一下,终于啊,他终于还是问她了。她转过身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在问题上又加了一问题,“你觉得我是为什么要放弃你?”   “因为怕我知道,因为我们的身份会很麻烦……”   “是的。”宋儒儒肯定了他的两个答案,继续说道,“其实还有别的,比如我觉得自己不能再影响你们家,也觉得没有颜面见你,我很愧疚也很难堪,不知道要怎么和你开口,还觉得自己不配……”   她说着说着就哽咽了,“但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不想伤害你,不想因为我的身份让你伤心难过。”   飘着细雨的秋夜,他像一株超然挺拔的青竹在风雨里萧瑟而立,风过时叶声沙沙,“可是宋儒儒,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件事比你放弃我更伤害我。”   ====   据说明天修老师作MAX……   ☆、97,你那是金口玉言 !   PART 97   这段日子宋儒儒本就心力交瘁,夜里淋了雨,吹了风,再被修颉颃往心上戳了一刀,第二天醒来时就觉得头重脚轻,于是她问高队长要了感冒药吃。   “你要是病了就休息吧。”高队长看她抓起药丸一口就吞了,有些不放心她的状态。   “不是大毛病,就是着凉而已。”宋儒儒端着一杯热水咕嘟咕嘟喝下去,烫得胃里暖和极了,“再说,我昨天半夜才说服他们,万一今天他们又变卦了怎么办?我还是去现场看着吧。”   高队长冲她竖起大拇指,“我可真佩服你,咱们全队谈了一周他们都没松口,你竟然随便几句话就解决了。”   宋儒儒不喜欢搞自谦那一套,当即就纠正了高队长的话,“话虽然不多,但字字玑珠,句句良言,怎么能是随便的几句话呢?”   高队长连忙道歉,“是我说错了,你那是金口玉言 !”   宋儒儒左右看看,故作随意地问高队长,“那个……修颉颃呢?他不去现场吗?”   “他在查资料,说过一会再去。”高队长说完过来人似的一笑,一副“你就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表情。“我还真是不懂,你们俩表面互相攻击,背后相互关心,这是什么新情趣吗?”要说口是心非高队长也不是没见识过,只是看他们俩的状态是真刀真枪的互怼和互相无视,难道现在谈恋爱套路这么多?   “都是他先攻击我的。”宋儒儒有些委屈地说。   高队长回忆了一下,认同地点点头,“这倒也是,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之前和我说你的时候简直把你夸上天,所以我一开始都没想到会是你……”   宋儒儒听出话里的深层含义,不爽地挑了下眉头,“没想到是我?”   高队长说多错多当即决定还是谈工作好,工作使人进步,工作使人幸福!“我们还是去现场吧,已经开始好一会儿了。”   ===   虽然发掘工作从东坝村开始,但八卦村的村民也一个没少地聚在沟渠边,宋儒儒远远看见姬师傅就先去了八卦村这一边。姬师傅正在埋头看手机,宋儒儒叫了他一声他才抬起头来。   “看什么呢?”宋儒儒笑着问。   “看车呢。”姬师傅说着把手机拿给她看,“等文物挖出来,游客就多了,那些旅游大巴车可都要提前订货的。”   论经济头脑,宋儒儒是佩服八卦村的,今早雨停天气晴好,八卦村早早地就热闹了起来,看样子又是吸金捞钱的一天啊。“哎,昨晚姬书记说你们村很早就建了图书馆和音乐厅,我上次来的时候怎么都没去过啊。”   “图书馆还在,音乐厅没了。”姬师傅放下手机抬手指向远处,隐约可见一栋波浪形房顶的建筑,“就是那里,盖了三年都没人去,只好改成大剧院跳舞了。”   以八卦村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一般是不会出现投资失误的,宋儒儒有些不解地问,“不应该啊,你们没做宣传?”   “其实这事有点邪乎。”姬师傅左右看看没有人,低压声音说,“音乐厅刚落成书记就让我去请乐团和指挥家,结果啊……”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宋儒儒禁不住屏息聆听,哪知说到关键之处姬师傅却突然大喊一声,“哎呀,修专家你来了啊!”   宋儒儒扭头一看,原来是姗姗来迟的修颉颃到了现场,正和高队长在沟渠另一侧指挥现场。姬师傅对修颉颃的专业能力是一百二十分的信任,发掘的先机让给了东坝村,总得打听打听局势,连忙顺着堤坝下沟渠爬到另一侧。“修专家,你读懂龟甲上的字了吗?”   修颉颃淡淡地点了下头,“看懂了部分,是一些关于战争和祭祀的内容。”   “战争?祭祀?”姬师傅的大脑飞速运转,“那我们发展相关文化产业要怎么做啊?”   修颉颃可不是文化顾问,抬手就指向隔着沟渠的宋儒儒,“那你得问她。”   宋儒儒被他遥遥一指,有点心脏被击中的意味,两颊正微微发红的时候,他继续说完后半句,“因为她专门忽悠人不责任。”   “……”宋儒儒低下头抿了抿嘴,两手交叠捏骨节,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得饶人处且饶人,哦不,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人欲挖其坟必先来找死。“修老师,老子说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你要是总这样得理不饶人,就是有违天道啊。”   修颉颃隔着沟渠自觉安全,对宋儒儒的摩拳擦掌不以为然,悠哉地把后半句补完:“可是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   宋儒儒冷冷一笑,“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无以得殉名。不要以为天隔得远远的,就可以任意妄为。”   “庄子蔽于天而不知人。”修颉颃回击她用的是荀子批判庄子的话,末了还补充一句,“制天命而用之你不知道吗?”   “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帝道运而无所积,故天下归。”宋儒儒反驳道,“你牛逼你厉害你还能创造万物不成?”   “你怎么还信奉老庄思想啊。”修颉颃挑起平淡儒雅的眉梢,语气带着些许的惊讶,随即就自我开解了,“也是,你本来就是研究玄学的……你这么信奉老庄玄学,应该起名叫宋玄玄,宋庄庄啊……”   “我叫宋儒儒又不是因为我研究儒学!”宋儒儒大吼一声,“我的儒是谁念为儒逢世难的儒!”   她话音刚落,高队长眉头一动,小声念出那句诗的后半句,“谁念为儒逢世难,独将衰鬓客秦关……”   默默观战姬师傅戳了高队长一下,疑惑地问他,“你们搞研究的人都这么吵架吗?吵架还得背书啊?”   高队长赶紧摇手撇清干系,“我是实践类,他们俩才是理论类。”   “你那个儒也是儒生的儒啊。”修颉颃分毫不让地说,“孔子说,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天都没有说过自己做了什么,你还要替天发言吗?”   宋儒儒的步步忍让只换来他的咄咄逼人,现在修颉颃却蹬鼻子上脸,越来越起劲了!反正她已经亏欠他了,欠多欠少他都得理不饶人,还不如亏欠得多一些,这样她划算点。“好啊,我是不能替天发言,但我可以替天行道!”   她唰地把外套拉链一拉,撸起两边的袖子,学着姬师傅下坡的方法想抄近路过去揍他。修颉颃却一个潇洒地转身,无视她的愤怒。宋儒儒火大心急,明明还有一半的高度,就不老实地直接跳下去,哪知她今早人就晕乎乎的,往下跳时脚底一软竟然崴了一下。   “唉哟——”   一米多高的堤坝不算高,可她是头朝下的栽法,扑通一下整个人扎进渠底,摔了个狗啃泥。   修颉颃已经走了几大步,听到她的叫声急忙转身,高队长已经先他一步跳下沟渠,拉起了倒栽葱的宋儒儒。昨夜下了雨,沟渠里零星积着些小水洼,被扶起的宋儒儒一身狼狈,摔得一脸泥巴。   “没事吧?”高队长问她。   宋儒儒摔懵了,也不知道哪里疼,也不知道哪里脏。   修颉颃大惊失色,一个跃身就跳下沟渠。无奈他腿太长,又一时用力过猛,不仅跳过了宋儒儒所在的位置,还正好蹦进一个水洼里,刚刚抹干净脸的宋儒儒迎面又被溅了一脸的泥浆。   这下宋儒儒也不懵了,她再次抬手抹掉嘴上的泥巴瞪了修颉颃一眼,咬牙回答高队长的问题,“我没事,反正有人不想见我,要么跑得远远的,要么落井下石,我有事也只能自己扛。”   “我……”修颉颃想解释却也不知从何说起,除了学术辩论外他的思维向来会慢一些,尤其是在宋儒儒连珠炮的时候,他往往还没理解上一句,她的下一句就已经蹦出来了。他懵了三秒,只说出一句话,“我不想见你你也不用往沟里躲啊……”   “好,我以后躲得远远的,尽量不在您眼前出事。”宋儒儒咬牙切齿地说“修老师,修专家,您工作重要,还是快回去吧!”   姬师傅虽然知道他们之间闹别扭了,但也没想到问题如此严重,而且这次还不是宋博士嫌弃修专家,而是双方嫌弃啊!他现在也不敢随便劝和了,选择退后两步自保为上。   姬师傅连连后退和一个跑来的考古队队员撞了个满怀,他健壮的身躯差点没把队员撞飞,队员也顾不上他,踉跄站稳后急匆匆走到沟渠边对着下面的人喊话。   “高队长,沟渠以西什么都没有发现!”   ====   修老师,不作就会有老婆啊,你懂不懂???   ☆、98,你在肺里啊!   PART98   虽然东坝村在发掘范围内一无所获,但未免遗漏,高队长还是让队员向下继续挖掘,同时扩大范围。可到了第二天还是毫无发现,这下八卦村全村都沸腾了,就差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了。   午饭后姬书记就来考古队通知,晚上在八卦大酒店安排了宴席,请考古队全队参加,为八卦村即将发掘遗址而庆祝。   “修专家和宋博士呢?”姬书记派发完请帖,独独不见那两人,好奇地问高队长。   “在楼上开会呢。”高队长说着扁扁嘴,似乎对上面的情况并不看好。   高队长的预感不是没有道理,昨天他们俩吵了一架,宋儒儒又栽进沟里,眼下基本是你死我活的状态。姬书记对昨天的事也略有耳闻,便没去找他们,托高队长带话请他们务必出席。   宋儒儒摔的虽然没有伤口,但膝盖结结实实跪了下去,现在两条腿上都是淤青,走路也有点不灵活。虽然她也不想见修颉颃,但一早边教授就来了电话,询问她工作进度,她没办法只能拖着残躯去修颉颃的房间和他开会。   昨天宋儒儒摔了之后,修颉颃就怂了,人老实了几分,也不敢继续找事了,但脸上还是闹别扭的表情,那表情很复杂,有点后悔又有点不甘心,有点矫情又有点犹豫。   宋儒儒一边翻看他最近的成果一边提问,“这行是什么字啊?”   “是关于成汤、大甲这些殷商先王祭祀的内容。”修颉颃虽然嘴上在回答问题,但目光却一直盯着她的脸左看右看。   “你看什么呢?”宋儒儒不客气地白了他一眼,“你不是不想看吗?”   他抬起手轻轻在她额头右边点了一下,“你这里肿了……”   “嘶——”宋儒儒倒抽一口凉气拍掉他的手,“肿了你还戳!”   “疼吗?”他很低很低地问了一句。   “你头朝下摔一个试试?”宋儒儒对于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懒得回答。   修颉颃不吱声,目光下移到她的腿上,“腿呢?”   宋儒儒不耐烦了,“还能不能好好工作了?”   “你不想和我说话?”修颉颃动动嘴,嘀咕了一句。   “你都不想见我,我干嘛和你说话啊?”   “我想见你的……”他弱弱地说了一句,“我就是不能原谅你。”   宋儒儒见他这副模样,到嘴的狠话也说不出口了,“对你来说,你都不关心我妈妈和你爸爸的事,只是关心我放弃你吗?”这个问题她想问很久了,但因为修颉颃一直闹别扭,所以她也没有机会问他。她能够理解他不原谅自己,却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过问她妈妈的事。那是让她觉得愧疚万分,觉得自己卑微到不配和他在一起的理由,他却一个字都没有问,只是问她为什么要放弃他。   修颉颃眨了一下眼睛,澄澈的眼眸像一汪不沾尘世的清泉,“世界上很多人对我来说只是一个符号或是几个标签,有的我不认识,有的我不熟悉,他们的人生我没有参与过、更没有了解过,我既不能对他们做出评价,更不能对他们的行为和人生做出评价,所以他们对我而言都是认知以外的存在。就像你妈妈,她对我来说就是宋佳宁,是和我父亲一起出事的人,是让我父母婚姻破裂的人,此外她还是你的母亲,但我从没有见过她,也对她一无所知。与我有关系的人,只有我父亲,还有你,我父亲欺骗了我,所以我曾经痛恨他,而你放弃了我,所以我无法原谅你。”   “我只在乎出现在我生命中的人,只关心占据我内心的人。”他说着伸出自己的拳头比划,“我的心只比你大一些,要装我的家人,还有青铜器,还要替你装不开心的事,还有……”   宋儒儒觉得眼前的他渐渐模糊,像一张洇开的水墨画,烟雨朦胧,墨色缥缈,“还有什么吗?”她嗓子闷闷地问他。   他抿了抿嘴认真地看着她,她最近好像瘦了,也憔悴了,气色不像之前红润有活力,她是因为他才这样的吗?可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说,她怎么就难过成这样了呢?   “还有你,但我最近不想把你放进去了,所以你被关在隔壁。”   “隔壁是哪?”宋儒儒揉揉眼睛,有些茫然。   “是肺啊。”他皱起眉头看她,“你不知道心脏在左边,右边是肺吗?”   “那我为什么在肺里?”她飞速地思考了一下,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典故和根源。   修颉颃抬手戳了戳自己的右胸,“因为最近想到你这里就气得疼,所以你肯定在这里。”   他是真的很生气,生气自己伤心了、难过了,想着不要见她却又忍不住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没出息得令自己羞愤,可把他气坏了!   宋儒儒低下头浅浅笑了一下,不在心里就不在呗,反正她还住在肺里,那里空荡荡的就她一个人,多自由啊!   ====   古乐器演奏会在周末的傍晚如期举行,边舜也重新获得了参加的机会,她有一场古琴独奏和一场与阮咸的双人合奏表演。   温惜对古乐器演奏一向不感兴趣,虽然边舜没有因为她真的失去参加资格,但她始终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边舜,索性买了两张票拉着穆扬去现场支持。   “你要是想刷票房可以包个场啊。”穆扬对古乐器更没兴趣,而且大好的周末本来是要去舅舅家吃饭的,童小悠答应了要给他做烤鸡腿,现在却要来听弹琵琶,看着台上的琵琶他就想到又脆又香的琵琶腿,一个劲地咽口水。   “包场?”温惜挑起眉头很是不满,“我又没欠她那么多,两张票就是我全部的愧疚之情。”   “价值两百块的愧疚?”舞台上的琵琶弹得铿锵有力,穆扬饿得忍不住换了姿势。   “两百块还不够?”温惜哼了一声,“当初要不是她嫌我麻烦我也不用搬出寝室,那时候刚开始走秀,被经纪公司扣完本来就没多少钱,还要自己租房子住……”   穆扬凑过来笑眯眯地说:“你后来不就搬来和我住了嘛……”   “就是因为便宜了你,我才觉得自己亏大了。”温惜气得两手骨节咔咔响,“所以我只能出两百块的愧疚费!”   演奏会进行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温惜和穆扬就没出息地睡着了,根本没等到边舜的表演,等他俩醒来已经是压轴独奏曲了,演奏家恰恰是阮咸。   温惜上学期差点挂科就是因为选修的古琴课一节没去,后来她对阮咸这个人讨厌,自然连带着古琴也讨厌,所以这倒是她第一次听阮咸的演奏。   阮咸弹奏的是十大古琴曲中最为出名的《流水》,清澈的泛音配上活泼的节奏,将流水的动态描绘得生动至极,音韵扬扬悠悠,犹如见到淙淙铮铮的寒流,清清冷冷。行云流水的调子忽地进入跌岩起伏的旋律,大幅度的上下滑音让人有坐危舟过巫峡,目眩神移,惊心动魄之感,仿佛身处万壑争流之中。   穆扬忍不住倒抽一口气,戳了身边的温惜一下,“不得不说,她弹得真的很好……”温惜一动没动,穆扬侧目看去,她已经听呆了。待到琴曲音势大减,犹如轻舟已过,势就徜徉,流水之声复起,她才怔怔地回过神来。   “听傻了?”   温惜摇摇头,伸出自己的两只手正面看看、反面看看,然后抬头问穆扬,“我应该不是她的孩子吧,我的手根本弹不出这样的曲子。”   “你是不是觉得她是你妈妈也没那么糟糕?”穆扬看出她眼神中闪过的犹豫和后悔,“其实你之前那么说她是有些过分的,不管如何她是将你带到这个世界的人,为了生下你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那种痛苦她总是为了你才忍受的。”   温惜还记得自己上次和阮咸的对话——   “我恶心你为我牺牲那副模样!你以为这样就是为了女儿不顾一切的伟大母亲了?”   “我比你想象中更讨厌你。你为我所作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是虚情假意。”   唔,好像是有点过分。   “你也没必要一开始就将她放在敌对面,这样她做什么都是错的,你对她也只有恨意。”穆扬了解温惜的性格,她是极度的爱憎分明,风风火火,可真的恨一个人时她自己也是痛苦的,“你不必去接受她、原谅她,但你总可以去了解她,了解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再去考虑她值不值得你接受。”   温惜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看着台上还在演奏尾声的阮咸,收尾的曲调快而有力,旋律由低向上,最后结束在宫音上,尾音清越,令人回味。   ====   所以说,修老师你有本事作,那就有本事被怂啊喂!   PS,因为上周是周六按摩的,所以明天继续更新啊   ☆、99,是叫修翼!不是修跑道!   PART99   演奏会圆满结束,所有参演者集体谢幕后观众开始陆续离场。阮咸退到后台就被几十个个粉丝围着送花要签名,边舜替她拿过礼物和捧花,心中暗暗有些羡慕,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像阮教授一样琴艺高超,得到大家的喜爱。   “舜舜!”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边舜抬起头就看见爸妈和边尧走到了后台。边尧看她手捧着鲜花故意逗她,“哎哟,咱们家舜舜这么红啊,都有粉丝了?”   “这都是阮教授的。”边舜瞪了他一眼,“你是故意挖苦我吧。”   边尧贱兮兮地点点头,“恩,不错,长大了,也有自知之明了。”   孟秋嗔怪地拍了边尧一下,“就你整天没个正经。”   边尧叹了口气,从身后拿出一小束花来递给边舜,“呐,怕你太可怜,所以给你买了一束花。”   边舜将阮教授的礼物放在一边,接过属于自己的花束低头嗅了一下,她嘴角噙着笑却嫌弃地看了边尧一眼,“你工资那么多才买这么小的花?”   “我的工资用处可多了,哪能浪费啊。”边尧啧啧嘴指着花说,“我本来就想买一朵,现在都咬牙给你买了十朵,你还不满意!”   他们兄妹打闹成团的时候,阮咸走了过来,对着孟秋和边立心礼貌地点了下头,“舜舜今天表现得特别好。”   “那也是您教得好。”孟秋夸赞道,“她和您比差得远了。”   “她还年轻,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阮咸话说到一半忽地停住,孟秋和边立心不明所以还认真地等着她把话继续说完,阮咸尴尬地笑了一下继续说,“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弹得不如她好……”   “那是您谦虚。”边尧凑过来说,“您的琴技太厉害了。外面有个人也听傻了呢!”   阮咸疑惑地看向边尧,边尧努努嘴示意她出去看看。   阮咸放下手中的花束,走出后台。人流匆匆的后台走廊上只有一个人倚着墙懒懒地靠着,一双大长腿一会晃晃左边一会晃晃右边,还不耐烦地抓了几下头发。   阮咸忽地眼眶一湿,疾步走上前,声音带着不敢相信的沙哑,“你、你也来了?”   温惜有些不自然地直起身子,目光到处游走,然后梗着脖子丢出硬邦邦的一句话,“我就是来和你说一声,你弹得还不错,好好加油哈。”   她的话说得既不符合她们的身份关系,语调也是尴尬的生硬,但阮咸却因为这句话潸然落泪,“好,我会加油的……”   ====   八卦大酒店就在村中心的八卦湖畔,姬书记在湖景VIP包厢订了三桌,落地窗外湖光山色,霓虹斑斓,偌大的圆桌上是山珍海味,饕餮珍馐。姬师傅还要开酒,被高队长拦住了,“明天一早大家都还要工作,饭菜我们好好吃,酒水就不必了。”   考虑到考古队的工作事关八卦村的将来,姬师傅便不再劝酒了。修颉颃和宋儒儒依旧是别扭的状态,各自吃饭不说话。   姬书记冲姬师傅使了个眼色,姬师傅心领神会,端着酒杯就来找他们俩敬酒。“宋博士,修专家,你们俩和我们八卦村有缘,我今天必须得敬你们一杯,你们以茶代酒就好了。”   宋儒儒端起面前的茶和姬师傅碰了个杯,姬师傅笑眯眯地说,“宋博士,我看你和修专家也没个下文,小姑娘总不能把青春白白浪费啊!要不你考虑一下姬书记的儿子吧,也是海归博士,一表人才,还家财万贯!”   宋儒儒是什么人,两眼微微一眯就瞧出姬师傅和姬书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即就配合地说,“听起来很不错啊!”   一旁的修颉颃脸色阴沉地说:“青春是用来学习奋斗的,怎么会浪费呢。”   “学习奋斗什么时候都可以做,但是恋爱总得在最好的年纪啊。”姬师傅说着哼起了小曲,“喝最烈的酒,恋最美的人……”   “青春应该读最好的书,做最难的事。”修颉颃一板一眼地说道。   “哦……”宋儒儒拖着尾音点点头,“那你之前干嘛追我呢?”   “追你不就是最难的事?”修颉颃骄傲又别扭地反问她,“是你没有好好学习,也没有做最难的事。”   宋儒儒啧啧嘴,摸摸下巴,“我觉得你说的很对,我应该迎难而上的。”她说着看向姬书记大声说,“书记,你快把令公子介绍给我,我去追他,挑战一下最难的事。”   修颉颃脸色一变,“这怎么是最难的事呢?”他都说自己追她是最难的事,那她应该来追他啊,怎么是追别人呢?”   “那不然呢?”她挑了一下眉头,“反正你一直喜欢我,我追你又不费劲,当然不是难事。”   修颉颃猛然起身,饭也不吃了,茶也不喝了,气鼓鼓地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难呢!”   宋儒儒强忍着笑意摇摇头,“不试。”   修颉颃虽然没喝酒,但白净的脸庞却被气红了,他脸红的时候连带着耳垂都是粉色的,眼眸比平日还要黑亮,眉头拧巴在一起,嘴巴也抿成一条线,别扭又可爱。宋儒儒心里痒痒的,唔,原来她喜欢的人长得这么好看,就连生气都这么可爱啊。   她也跟着他站起来,只是迈步向姬书记走过去,边走还边拿出手机,“书记,快把微信推给我,加了先聊聊。”   修颉颃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她两只胳膊,将她拽到自己怀里还不够,抬起手来把宋儒儒拎得两脚悬空,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提溜了起来。   宋儒儒两脚乱蹬也没能着地,虽然她是故意气他,可这么被人拎起来也太丢脸了吧!可修颉颃却绷着脸全然不顾众人的惊呼,直接把她拎出包间。   “修颉颃,你把我放下!”   他冷着脸不说话,一路绕过走廊把她带到酒店大门外,包间内暖气十足,宋儒儒脱了外套只穿着毛衣,出来冷风迎面一吹忍不住就打了个喷嚏。修颉颃松开手把她放下,然后将自己的羊毛开衫解开往她身上一披,只穿着一件毛呢衬衣。   修颉颃的毛衣一路拖到她的膝盖,宋儒儒揉了揉鼻子问他,“你不冷啊?”   “气得很热。”他别扭地说道。   宋儒儒低下头抿嘴偷笑了一下,抬起脸时又是故作无知的样子,“哎,你这人可真有意思,你又不原谅我,又不理我,我还不能认识别人了?”   “不能。”他态度坚决地说。   “凭什么啊?”   “你一百年后还要做我女朋友呢!”他提高语调大声说,“你怎么能去追别人呢!”   宋儒儒的两只手伸不出长长的衣袖,她就捧着袖子双手环臂,毛衣上沾着他身上的温度和气息,她心里暖暖的熨帖极了。“一百年那么久,我总不能为了你一直守身如玉吧。”她有些无赖地说,“反正一百年后我兑现承诺就是了,除非你现在原谅我啊。”   修颉颃露出两难的表情,憋了好一会还是坚决地说,“不行,不能原谅你。”   她耸耸肩继续逗他,“你还是不原谅,我可管不住我自己……”   “那我就看着你。”修颉颃说着就把她又重新拎进自己怀里,“我24小时看着你,这样你管不了自己我可以管住你,但我还是不能原谅你。”   宋儒儒靠在怀里笑起来,他可真是笨啊,都24小时粘着她了,和原谅又有什么区别啊?   “修颉颃……”她轻轻问他,“你不会觉得我配不上你吗?”   “为什么?”修颉颃反问她。   “就是我放弃过你啊,我没有你那么坚定,也没有你喜欢我那么喜欢你。”   他歪着头想了一会,点了下头,“恩,是的。而且我现在发现我爱你,你肯定不如我。”   他怀里的宋儒儒全身一紧,像被电流击中了似的,她不可置信地大声质问,“你刚说什么?”   “我爱你啊。”他语调平静地重复,顺便补充说明了一下,“就是我发现你放弃我那天发现的。”   “喂!”宋儒儒一下从他怀里跳下来,抬手指着他两眼瞪得又大又圆,“这种话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说出来!”   “那要怎么说?”修颉颃不明白这句话还需要什么特别语境吗?   “要很浪漫的时候说!而且要做很浪漫的事!”现在换成宋儒儒很生气了,二十年来这是除了她妈妈以外第一次有人对她说爱她,对她来说这句话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是不应该随便说出来的!她回想了一下自己被告白的场景,不是在修缮中的文王庙,就是在闹哄哄的早餐铺,现在就连“我爱你”都是在酒店大门口!这都是什么鬼场景啊!她以后要怎么和朋友炫耀,要怎么发微博秀恩爱啊!   “哦。”修颉颃每次被她一吼都会短暂性发懵,“那我先收回好了。”   “!!!”宋儒儒以前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修颉颃这样的人,现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喜欢这样的人!   姬师傅作为一名合格的助攻手,必须要有一颗爱看热闹的心,看着修颉颃把宋儒儒拎出去好一会也不见回来,按捺不住好奇心也跟了出来。一出来就瞧见两人一个懵一个怒,完全没按剧本走嘛。“你们怎么又这样了?”   “我们一直这样啊。”宋儒儒咬牙切齿地说道。   修颉颃还认真地附和点头,“恩,她总是生气生得很奇怪,我一直都搞不清的。”   宋儒儒气不打一处来,红着脸低吼,“那你不是更奇怪,只管我有没有放弃你,都不管我妈妈和你爸爸的事!”   这句话说得他更搞不清楚了,“我说了我不关心啊,你和我是宋儒儒和修颉颃,他们俩是宋佳宁和修翼,这里面没有关联啊……”   第N次围观他们吵架的姬师傅忽地眼前一亮,狠狠拍了自己脑瓜一下,他终于想起那个让他纠结了好久也记不起的名字。“啊对!是叫修翼!不是修跑道!”   ====   让我老泪纵横的99啊,天了噜,我一定要在105章结束!   ☆、100,我是可以爱你的   PART 100   虽然时间过了二十年之久,但姬师傅对端午节那天的事还记忆犹新。“那次去B市我记得很清楚,是我刚发现我前妻给我带绿帽子不久,哎呀,可把我气坏了,她不但出轨还把家里的钱都……”   “姬师傅,你能不能说重点?”宋儒儒焦急地打断他的话。   “你得让我顺着想才理得清楚嘛……”姬师傅说着指向前方步行街的一家臭豆腐店,“我想吃炸臭豆腐了……”   宋儒儒抬手就推了修颉颃一把,“你快去买!”   修颉颃不大情愿地起身,“我也想听啊……”   “你不是不关心嘛……”宋儒儒特别有理地说道,修颉颃没辙只好起身去买臭豆腐。   其实把修颉颃支走也有宋儒儒的私心,虽然他是真的不在乎,可对她来说母亲是秘密情人的事总是让她无地自容的,更不要说还让修颉颃在一边旁听了。   姬师傅有了臭豆腐的盼头,记忆也快进了几分,“那时候咱们村刚刚建了音乐厅,可村民都搞不清楚是干嘛用的,还以为是电影院呢。书记看我心情不好,就让我去B市请一位指挥家和他的乐团来表演。”   “那位指挥家就是修翼?”   “是的啊!”姬师傅说着拍了下大腿,“我之前就怀疑了,但我想修专家人那么好,怎么可能是那个人的孩子,加上我也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那我妈妈……”宋儒儒怯怯地问,“你也认识吗?”   “就是修翼的助理嘛,我去的那天她在前台忙前忙后,然后我去后台还遇到她女儿……哎!那不就是你?”姬师傅的记忆拼接完整,小眼睛都亮了起来,“对吧,是你吧,有个小丫头从窗户伸手问我要粽子吃的!”   宋儒儒的记忆也一下被点亮,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啊……啊,你就是那个胖子叔叔,你给了我板栗肉粽!”   “对啊对啊!”姬师傅连连拍手,“你说这世界可真小,我以前竟然见过你!”   “你之前说有些邪乎的事是什么?”   “就那天不是有演奏会嘛,我就在台下听,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哪懂什么音乐啊,听着听着我就睡着了……”姬师傅说着闭上眼,努力回想那天的所有场景。   他记得那天是端午节,因为村里就他在闹离婚,也没有过节的需要,所以就来B市做任务。演奏会开始前他和修翼就谈了个七七八八,本想着演奏会结束再去和修翼敲定一下日程,结果他那一觉睡得太扎实了,等他醒来别说演奏结束了,就连观众都走得一个不剩,整个演奏大厅灯都灭了,黑黢黢的。   姬师傅的手表是当时最流行的夜光款,他揉揉眼看了一下,刚刚十一点,大厅的门已经上了锁,他只能摸黑往后台走,哪知后台倒还亮着灯,看样子还有人没离开。   姬师傅也不知道后台的出口在哪里,只能胡乱到处找,一不留神就和宋佳宁撞上了。演奏开始前姬师傅就在前台见过她,知道她是修翼的助理。   “您怎么还在啊?”宋佳宁有些奇怪地问他。   “我睡过头了……”姬师傅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你也没走啊,修老师还在吗?”   “他在那边休息室呢。”宋佳宁抬手给他指了个方向,“我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好,弄好了就走。对了,出去的门也在那个方向。”   姬师傅顺着宋佳宁指的方向一路走到尽头的休息室,他刚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抬起的手赶紧收回去,默默退后一步,小心地从窗户边探头往里看。   休息室里有一个高瘦的女人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孩子,女人背对着他,姬师傅看不见她的脸,只听见她绝望的哭声,“你怎么能不管她,她是你的女儿啊……”   修翼神色是痛苦的,却也是坚决的,“当初我们就说好,你要是非要把孩子生下来,我是不会负责的,这是你答应我的事……”   “我是答应了你……可是孩子还这么小,这么小……”女人哭泣的声音像喑哑的琴声,叫人听着都心疼。   可修翼却不心疼,“我可以再给你一笔钱,但我不会负责这个孩子。”   姬师傅一下就明白了,他老婆是给他带绿帽子,而这个修翼是给自己老婆带绿帽子。姬师傅把头缩了回去,暗暗咂舌,他得回去告诉书记,这样的人可不能请去八卦村,不管他多厉害,人品也太差劲了!想到这里,他也懒得继续围观苦情戏了,毅然决然地就从后台的出口走了。   “出了音乐厅我就饿了,可那会儿太晚了,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一家店也不开门,我只好开着车去市中心吃宵夜。”姬师傅想得绞尽脑汁,痛苦地用手狠捏了眉心几下,“后来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烧烤店,点了三十串羊肉串……对,就是羊肉串,还有五个鸡翅,我羊肉串吃完才开始吃鸡翅的时候,消防车就从烧烤店门口开了过去,我才知道音乐厅失火了。”   “那、那女人抱着孩子……”宋儒儒听完姬师傅的回忆,激动得语无伦次,“我六岁了……那不是我,你在走廊遇到我妈妈,我妈妈就不是情妇是吗?”   “当然不是啊!”姬师傅特别不明白宋儒儒怎么会说宋佳宁是情妇呢,“虽然我没看到那个女人长什么样,但我见过你妈妈,也就和你现在差不多高,那个女人很高的!”   宋儒儒不知道自己在笑还是在哭,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滑落,可嘴角却是又惊又喜地上扬着,“你确定?你确定那个不是我妈妈?”   “你怎么会认为是你妈妈呢!”姬师傅反问道,“难道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新闻是那么写的……”宋儒儒胡乱地抹掉眼泪,手足无措地解释,“而且我妈妈也在大火里去世了……”   “啊……”姬师傅脸色一变,“你妈妈也去世了……”当年失火后他只听说修翼在火灾中遇难,倒也没多关注这件事就忙着和他前妻闹离婚了。   宋儒儒点点头和他解释,“因为我妈妈和修翼死在一起,所以报纸和新闻都说我妈妈就是那个情妇……”   “满口胡言!”一听这话,姬师傅气得直跺脚,“这些记者也不调查清楚就乱说话!”   “可他们是抱在一起的……”宋儒儒小声说,“我也目睹了那场大火……”   “人在绝境中互相依靠是正常的啊!”姬师傅一语点破她的困扰,“如果单凭这一点就能捏造谣言,那世界上得有多少人被人冤枉啊!”   “冤枉……”她默默重复了这个字,忽地悲从中来,“我妈妈是被冤枉的……”她的心像是被搅碎了似的一阵剧痛,她之前竟没有相信她妈妈!整整二十年母亲背负着骂名,可就连她自己都没能相信母亲,这么多年母亲会不会流泪,会不会难过,会不会每一天都不得安宁……   姬师傅看出她神色不对,连忙使劲摇了摇她,“宋博士?你还好吗?”   “我……”宋儒儒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整理此刻复杂的心情,大喜大悲的情绪一起涌来,她感到自己被撕裂成两半,一半身在云端,一半跌入冰窟。   她正失魂落魄不知所措时,修颉颃捧着臭豆腐走回来了。“你们说完了?”   宋儒儒像溺水的人抓住稻草一样,一下扑过去将他抱住,他温暖厚实的胸膛立刻将她从冰窟中拉起。她的力道太大,差点把修颉颃撞翻,好在他及时站稳,先将手里的臭豆腐递给姬师傅,这才将她抱紧了问,“怎么了?”   “那、个、人、不、是、我、妈、妈!”   她抬头大声向他喊道,头发在风中吹得乱蓬蓬的,眼睛也哭得红红的,像一只走失的小狗重新找到主人,极度的激动和极度的狂喜让她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眼眸亮得像两颗熠熠生辉的宝石,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襟,两只手都捏得发青了,“不是我妈妈,我妈妈不是破坏你们家的人!”   修颉颃看着她扬起嘴角浅浅一笑,宋儒儒疑惑地问他,“你笑什么,你根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看你高兴我就开心啊。”他双手托住她的腰,将她抱得悬空起来,“我不用知道是什么。”   宋儒儒在他怀里忽地变得很轻很轻,仿佛脚下踩着一朵云整个人都飘了起来,“修颉颃,你真是宇宙第一怪胎。”   他也不否认,只是点了点头,“恩,可能是吧。”   他说她高兴他就开心,可她心中的欢喜他是不懂的,一半是因为她的妈妈不会再被诋毁、被误解,另一半是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喜欢他,她也许还不够好,但她不会再为此自卑,为此难过,为此觉得自己不配。喜欢一个人是很不容易的事,喜欢不一定会得到回报,可若是连资格都没有才是最大的悲痛。   她是那么的喜欢他,不,是那么的爱他,想要和他在一起,听他给自己念书,给他炖排骨,看他微笑的样子,然后抱着他一起看月亮……   若是连爱他的资格都失去了,那她才是真的一无所有。   “我是可以爱你的……”她定定地看着他,清亮的眼眸映着他白净的面庞,“修颉颃,我是爱你的。”   修颉颃抿了抿嘴,小声提醒她,“你说这话是不能随随便便说的。”   “现在就是很浪漫的时候!”宋儒儒理直气壮地说,“特别浪漫!”   “那还得做浪漫的事呢。”修颉颃继续提醒。   “这……”她一时想不出来,纠结地撅起嘴巴。   修颉颃舔了舔嘴唇,黑亮的眼珠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低头就狠狠亲了她一口,“这就是很浪漫的事!”   “你不是还没原谅我吗?”宋儒儒红着脸挑眉问他。   “我是没有原谅啊。”修颉颃也格外有理,“咱们的事从来就和爸妈无关,但我不原谅你和我亲你也无关。我不原谅你是心理上的,我亲你是生理上的。”   “你之前还是唯物论好不好?怎么现在还神形分离了?”虽然他说得一本正经,但宋儒儒还是一眼就看穿他的歪理。   修颉颃一时语塞,怔怔地想了好一会然后继续辩解,“主要是我最近在看慧远的《形尽神不灭》,这篇文章写得不错,我推荐你也可以看一看,正好你的论文也有相关内容。说到你的论文啊,我觉得……”   “修颉颃,你还学会岔开话题了???”   被迫当电灯泡的姬师傅叹了口气继续吃臭豆腐,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奇怪,好好的时候要吵架,要吵架的时候突然又亲亲,真的好难懂!   ====   你们能不能从字数上感受到我特别渴望完结(*/ω\*)   ☆、101,扛着大刀就要砍人   PART 101   宋儒儒这一夜的心情难以言喻,不但她自己彻夜难眠,连带着周围的人也彻夜难眠。   最先遭殃的是修颉颃,因为住的离她最近,每隔半小时她就会去隔壁敲门,“哎,修颉颃,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我妈妈是无辜的,所以你才没放弃我啊?”   前几次修颉颃还很耐心地回答,“不是,我根本不了解你妈妈的事。”最后一次是在半夜三点,他实在困得不行,索性把门口的宋儒儒一把拽进他的房间,打横将她抱起往床上一丢,然后自己在她身边哐叽一躺,蒙上被子含糊地说,“你要问就问吧,起来给你开门太麻烦了……”   宋儒儒忽然被他抱上床,惊的脸红心跳,可三秒后呢,她身边的人已经开始微鼾了。   折腾不了修颉颃,宋儒儒就换人折腾。第二个遭殃的必然是熟知内情的姬师傅,她一通电话不分时间就打了过去,“姬师傅,姬师傅……你醒醒,别睡了,你今天和我说的是真的吧?我妈妈确实不是那个小三对吧?给我吃粽子的人就是你吧?哎,你告诉我粽子是什么馅的,不,我没有忘记,我是要对个暗号……”   姬师傅显然很绝望,握着电话差点老泪纵横,“宋博士啊,你这大晚上打电话给我,我老婆是要吃醋的呀……”   “不怕不怕,现在才三点,夜晚才刚刚开始!”   “宋博士,难道你不睡觉吗?”   宋儒儒握着手机紧张地回答他,“我怕睡一觉起来发现是做梦,所以还是醒着吧。”   她这么一说,姬师傅觉得还挺有道理的,“那我是不是也不应该睡觉,万一一觉睡醒发现我们村是遗址地也是做梦呢。”   “这就对了嘛!”她热情地鼓励新晋盟友,“让咱们一起度过激动人心的夜晚吧!”   第三个被宋儒儒选中必然是温惜,只是宋儒儒还没打电话骚扰她,温惜却自个送上门来了。“儒儒,你睡了吧,但我睡不着,有事想和你说……”   “我没睡啊!”宋儒儒精神抖擞地回答她,倒把温惜吓了一跳,“你大半夜这么亢奋在干吗?”   “我高兴啊!”宋儒儒一激动就开心地蹬腿,抬脚就把修颉颃踹了下去。   修颉颃一夜可谓命运多舛,好不容易安生了一会还被踢下床,惊得他大喊一声,这一声立刻传进温惜的耳朵里,“宋儒儒!你这么晚还和大可爱在一起?!”   “是啊……”宋儒儒红着脸说道,虽然什么也没发生,但确实是在一起嘛。   “你们不是决裂了吗?怎么你俩去了外地就干柴烈火、死灰复燃了?”温惜最不能容忍的事就是有八卦发生,可她却不是第一个知道。   修颉颃揉着脑袋从地上爬回床上,宋儒儒莫名有些心疼他,便拿着手机出去回自己房间了。“温惜,今天发生了一件事……”   “我知道啊,你俩重修旧好了呗。”隔着屏幕温惜传送不了白眼,但可以通过语调完美地表达出她的不满。“他原谅你甩他的事了?”   “那倒没有,不过我知道我妈妈的事了……”说到这里,宋儒儒挺直腰板,端端正正地在凳子上坐好,才格外认真地对温惜讲述了事情的始末,“所以我妈妈不是修翼的情妇,她只是助理,那天晚上真正的情妇带着孩子来找修翼,姬师傅恰好遇见了,他很肯定那个女人个头很高,孩子还在襁褓里。”   这个消息可比宋儒儒和修颉颃大半夜在一起更劲爆,温惜立刻就原谅了她。“什么?还有这种事?!”   “我也是今晚才知道的,所以有点睡不着……”   “睡不着太正常了!换我别说睡不着,扛着大刀就要砍人了!”   “砍谁?”   “砍那个情妇啊!”温惜义愤填膺地说,“既然她是真正的情妇,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因为火灾事故误会你妈妈,她也知道真相的啊,她竟然让你妈妈一直给她背黑锅!”   温惜这么一说,宋儒儒也回过神来,她一晚上都沉浸在巨大的冲击里,只是一个劲担心事情会不会有变故,却一时忽略了故事里的关键人物——抱孩子的高个子女人。   “对哦……那个女人是谁啊?”   “肯定不是好人啊。”温惜啧啧嘴,恨恨地说,“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生下一个孽种,已经是罪无可恕竟然还让无辜的人替她背锅,简直良心被狗吃了,哦不,狗都不会吃她的良心!赶紧把她找出来游街示众!给你妈妈洗清冤屈!”   宋儒儒静静地想了一下,有些绝望地说,“她这么多年都没有出面澄清,想来就是要躲一辈子的,我怎么找她啊……”   “那倒也是。”温惜同意她的判断,“大可爱的妈妈不知道她的名字,姬师傅也没看见她的脸,这事又不能寻人启事在新闻播出,她肯定躲着不出来。”   “而且……”宋儒儒失落地说,“事情都过去二十年了,只怕也没有人真的关注事情的真相,这既不是刑事案件,就连违法都算不上,只是触碰道德而已,就算我们找到她,还能让她做什么呢?拿着刀逼她公开认错吗?”   “你要是找得到她,我肯定帮你拿刀逼她。”温惜特别仗义地说,“就是眼下不知道她在哪里,不但害你妈妈被人误解,还差点连累你和大可爱亡命天涯 ……”   “亡命天涯?”宋儒儒皱了下眉头,“你最近又在看什么奇怪的小说?”   “没啦……”温惜说着叹了口气,“其实我今天找你是想和你说阮教授……”   “阮教授?”   “恩。我去听了她的演奏会,你知道的,我一直都不接受她是我的母亲,可是今天我觉得我不是不接受,而是震撼,我不太能够相信这样的人会是我母亲……”温惜的声音犹豫里带着纠结,“我突然发现自己对她其实一无所知,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先去了解她,再做决定?还是你帮我算一卦?”   宋儒儒刚要说话,温惜却突然抢先提刀自断,特别豪迈地说,“算了,不算了,我就按自己的想法来吧!我就是来通知你一声的!睡了!”然后还真的当机立断把电话挂了。   宋儒儒懵了几秒,继而笑起来,还记得温惜之前剑拔弩张的样子,也记得她歇斯底里的态度,倒没想到她现在能这般心平气和地同自己说起阮教授,还能果断地自己做决定。原来时间终究可以一点点改变世界,每个人每一件事都会变得与之前不同,从早春到盛夏再到如今的深秋近冬,这一年大家都变得不一样了,从失去到拥有,从抗拒到接受,从孤独到陪伴。岁月没有感情,却可以有冷暖,时间没有尽头,却可以有方向。   ====   因为第二天是在八卦村进行发掘,宋儒儒对现场很放心,加上一夜没睡所以迷糊糊睡到下午,醒来的时候饿得前胸贴后背。   今早突然降温,宋儒儒裹着大衣哆哆嗦嗦地下楼,却发现考古队一个人都不在,就连食堂都空无一物。“全都去现场了?”她喃喃自语,“莫非真挖出宝贝了……”想到这里,宋儒儒赶紧往沟渠边跑,果不其然所有人都在沟渠旁围成一圈,看样子是大发现啊!   可等她走过去,才发现事情并不简单,因为大家的表情都太过凝重,宋儒儒小心绕过眉头紧蹙的高队长走到修颉颃身边,“怎么了?已经被盗了吗?”   修颉颃摇摇头。   宋儒儒继续问:“那是一铲子下去挖坏宝贝了?”   修颉颃继续摇头。   宋儒儒忍不住用手肘怼了他一下,“你是车载娃娃啊,就会摇头。”   修颉颃低头看向她,就连他都眉头耷拉,看起来沮丧极了,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在研究中这么丧,以往他可都是神采奕奕的。“什么都没有……”   “啊?”宋儒儒傻了,“你是说八卦村这边也什么都没有?”   “是的。”高队长比修颉颃还要丧几分,“除了最初在沟渠发现的龟甲兽骨外,沟渠周围再没有其他发现了……”   虽说能发现西周甲骨已经很了不起了,但开始时一连诸多发现,大家都对此报以极大的希望,如今再无所获就显得格外失望。   姬书记和姬师傅得到消息赶来,他俩悲痛的情绪犹如排山倒海。“天哪,怎么会这样!我不信,书记,我不信!”姬书记更是一把抱住修颉颃,“修专家,这个世界上我最信你,你是不会说谎话的,你告诉我这是真的吗?”   修颉颃突然成了在场最可靠的发言人,虽然压力不小,但他还是一如往常的不负众望,说什么就是什么,“真的什么都没有。”   别说他们俩了,就连宋儒儒都一时难以接受,“怎么会呢,之前沟渠都有那么多,说明这一片就是遗址区啊,要是遗址区就应该有发现的。”   修颉颃叹了口气说:“你们知道‘人吞商史’吗?”   ===   温惜你知道你在吐槽的是你自己吗(*/ω\*)   PS,我们的口号是,为了完结,不休息!   ☆、102,我被我妈拉黑了。   PART 102   “人吞商史?”姬师傅茫然地看看修颉颃,又看看宋儒儒,“商史是什么?好吃吗?”   修颉颃和高队长对视一眼,高队长点点头,似乎也认同他的看法。修颉颃便娓娓道来,“‘人吞商史’说的就是甲骨文的发现。其实殷墟一代,早在北宋起就不断发现商代青铜器,但直到清末光绪年间才迟迟发现甲骨文。当时的金石学家王懿荣因为染疾服药,偶然发现一种叫龙骨的中药上刻着类似文字的图案,经过研究确认是一种文字。”   “可等人们找到有字龙骨出土地安阳时,发现当地药店专门收购从田间挖掘出的龟类兽类的甲骨,因为中医认为远古哺乳动物的骨骼化石可以入药,治疗咳嗽痢疾。而安阳因为甲骨较多就以有字甲骨代替无字龙骨,还有人世代以此为业。当时药店收龙骨规定带字的不要,因此许多挖出甲骨的村民就用小刀将上面的文字刮掉,以六文钱一斤的价格卖给药店,药店再将原本刻满商史的甲骨研磨成粉,作为药品售出被大家吃进肚子里,这就是人吞商史。”   “所以你认为之所有没有其他发现,很可能是在很早以前就被人吃掉了?”宋儒儒和姬书记、姬师傅瞬间成了惊诧三人组。   “这只是一种推测。”高队长解释道:“当然也有其他原因,比如战争时期轰炸过啊,后来基础建设破坏等等原因……”   “虽然我们把河床填了当地用,但因为一直没做好规划,至今还是空置,只在上面种了些花花草草,周围村民把这里当公共公园,平时也就在上面跳跳广场舞什么的。”姬书记对于基础建设破坏一说不予认同,“可要说以前打仗什么的,我也不清楚了。”   姬师傅小声在旁边补充,“书记,县志有记载,咱们村从没打过仗……”   “那就只剩下‘人吞商史’了。”宋儒儒心疼地拍了拍姬书记,“应该是很早很早之前的村民干的……毕竟你们村历史文化悠久。”   “那更不可能了!”姬书记一跺脚,一不留神就把自个村子的底细暴露了,“咱们村的历史还没一百年呢,村口移植来的古树都比我们村村龄大!咱们村这片地往上数二三百年都是荒地,家家户户往上数三代都是从旁边村子迁过来的!”   这下高队长也糊涂了,姬书记不愿就此放弃,“我们可以扩大范围啊,如果考古队人力不足,村民都愿意自发帮忙!”   “那就先扩大范围吧。”高队长说完补充了一句,“如果扩大范围也没有的话,我们就要撤离了。”   ===   吃晚饭的时候,大家心情都闷闷的,饭后高队长安排了一下明天发掘的范围和工作,大家就都散了。   宋儒儒的心情是一半一半,之前她特别希望发掘早点结束她能快回去,现在看到所有人都心情沮丧,她也跟着难过了。修颉颃的情绪比下午还糟糕一些,上楼的时候宋儒儒故意问他,“哎,修颉颃,你的主观能动性呢?”   修颉颃一时愣住,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宋儒儒吐槽道,“你之前对我失望的时候,各种打击报复,现在挖不出文物你怎么就听天由命了呢?”   修颉颃定定地看着她,“我怎么感觉你在使用激将法?”   “我是特别公正客观的。”宋儒儒一板一眼地说,“不能吃柿子挑软的捏吧。”   她说得仿佛很有道理,修颉颃差点就被绕进去,好在他及时醒悟,“不对啊,我对你失望是因为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对文物失望又不是文物自己把自己弄丢了。”   宋儒儒见忽悠不了他,就笑了起来,“所以你就别丧着脸了,这事你失望也没用。”   修颉颃一下明白她是在安慰自己,羞涩地抬手抓了抓脑袋,后脑勺突然就一阵酸痛,“嘶……”他倒抽一口凉气问她,“昨晚你是不是打我了,我今早起床脑袋就特别疼。”   宋儒儒两眼一眯,敢情他是睡糊涂,不记得自己踹他的事了?“怎么可能,你都不记得昨晚的事吗?”   “我就记得你一直敲门,我困得不行就把你拉进去了。”他的回忆到这里就断了,“后来我就不太记得了。”   “哦,后来也没什么。”宋儒儒撒谎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一口气说完不带喘,“也就是你抱住求我,说你知道报复我错了,你也原谅我了。”   “啊?”   “然后我看你可怜,也就同意了。”她特别大方地笑了一下,“虽然你之前不讲理,但咱们俩互相都有做错的地方,那就互不相欠了。”   “我真的说原谅你了?”他捏了捏眉心提神,可怎么想也不记得昨晚的事了。   “是啊。”宋儒儒特别认真的点头,还提醒他道,“你还说今天要打电话给孟老师,告诉她我妈妈的事,让她不要阻止你和我在一起了……”   别的话修颉颃还真的将信将疑了,毕竟他心里确实原谅了宋儒儒50%,但要说打电话给孟老师,他就完全不信了。“不可能,在我妈同意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告诉她的。”   “啊?”这下换宋儒儒目瞪口呆了,“为什么啊?”   “她不应该因为你妈妈的身份就否认你啊,这是错的。”修颉颃特别笃定地说,“我要让她明白问题的关键。”   宋儒儒仰头看他,身高一八八的修颉颃是那么的高大,那么的英俊,那么的欠揍!“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这种事你和你妈妈较真干嘛!大家解开心结不就好了嘛!我可不想我妈妈继续被人误会,你现在就给我打电话!立刻!马上!”   她一吼修颉颃就乖乖掏出手机,拨通了孟秋的电话,宋儒儒在一旁激动地搓手,期待着历史性时刻的到来,然而修颉颃却忽地把耳边的手机放了下来。   “怎么了?”   “我被我妈拉黑了。”修颉颃气呼呼地说,“怎么大家都这么公私不分,我明明是和她好好讲道理的啊!”   宋儒儒噗嗤一下笑了,“谁和你讲道理啊,大家都是看心情好吗?孟老师估计是不会原谅你了。”   修颉颃把手机揣回口袋,自我开解道,“反正我本来就不想和她说的,不原谅我也是她的错……”   宋儒儒若有所思低下头,轻声说,“我妈妈也不会原谅我吧,就像你不原谅我一样……我不仅跑错了路,还没有相信她。”   “那是当然的。”修颉颃虽然看出她情绪低落但依然一本正经地讲道理,“我在网上查过,女人吵架的时候最喜欢翻旧账,所以你做的事我都记在本子上呢,好的坏的,日后要慢慢算谁对谁错,免得你和我说的时候我忘记了。所以你妈妈肯定也有小本子,把你做错的事牢牢记下,听话的、不听话的,犯错的、做对的,都记着呢。”   “她都记得就好了。”她吸了几下鼻子,“就怕她因为我不懂事就把我忘了。”   “每一件发生过的事都一定会留下痕迹,无论时间过去多久都不可能彻底消失。”修颉颃说着抬手又摸向自己的脑袋,“你真的没打我?”   “那你找痕迹呗。”宋儒儒引用他的话说,“找到以后你也别记小本子了,找个龟甲刻在上面,然后埋进土里,几百年后还能当文物呢……”她说着大步向自己房间走去,却见身后的修颉颃还站在原地,她转过身来叫他,“怎么你还真的要去找龟壳啊?”   修颉颃扶着眉心闭眼凝思,喃喃自语,“每一件事发生都会留下痕迹……找个龟甲埋进土里……”他猛地睁开眼大叫一声,“我知道了,不是人吞商史!”   =====   姬师傅和姬书记一听到消息,别说只是晚上天黑,就是天上下刀子那也要赶来。“修专家,你是说咱们村真的有遗址?”   修颉颃点点头,“我们来的第一天,姬师傅和我说沟渠原本是一处江支流的河道,河水干涸后你们就把河床填了,只留了十五米宽的沟渠给东坝村,之后沟渠两边的土被大家踩得松落了,沟渠越来越窄,现在就只剩七八米了。”   “对啊。”姬师傅连连点头,“难道龟甲是被踩丢了?”   “不是。”修颉颃摇摇头反问他,“为什么我们之前只在沟渠里找到龟甲兽骨,而到周围两边发掘都一无所获呢?”   姬书记、姬师傅和宋儒儒又成了茫然三人组,你看我,我看你,显然都回答不出来。高队长到底是有经验的,修颉颃这么一说他就立刻反应过来了,“是土!填河床的土里有龟甲!”   “对。”修颉颃送给老搭档一个肯定的眼神,“打从一开始龟甲就不是沟渠这里的东西,而是跟着填河床的土被带到沟渠边沿,又随着泥土的松落掉进沟渠里,所以我们才会误会沟渠附近是遗址。”   “啊……”宋儒儒恍然大悟,“所以从哪里铲的土,哪里就是真的遗址。”她说着连忙追问姬书记,“书记,你们填河床的土哪来的?”   姬书记和姬师傅相视一眼,两人的神色都很复杂,最后还是姬书记开的口,“填河床的土是我们把一个土坡铲平了弄来的……”   “现在土坡在哪?”   姬师傅替书记把话说完,“然后我们在上面盖了文王庙……”   ====   昨个忘记通知大家了,最近云阅读在《人算不如天算》搞评论活动,活动时间是本月1号到7号,在书评区发表10字以上评论,随机抽取100条精彩评论,每人送100阅点。   然后12月4号晚上9点,我会有一小时的在线回答问题时间,据说被我翻拍的都会有100阅点,活动页面应该在云阅读手机端女频首页就可以看到哦~(づ ̄3 ̄)づ╭?~   ☆、103,一百年是有点久了呢   PART 103   文王庙下面很可能有西周遗址,这让八卦村全村都陷入了两难,关键就在“可能”二字上,任何遗址的发掘都没有100%的保证,无论是高队长还是修颉颃都只能说是可能。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如果是块空地,就像沟渠边的村民公园,别说是挖地三尺,就是要挖地三米姬书记也绝不含糊。可现在上面是八卦村最引以为豪的标志建筑文王庙,也是给八卦村带来巨大经济效益的重要产业,别说挖地三尺,就是挖地三寸,姬书记也不敢独自做决定。   “万一下面什么都没有……”姬师傅纠结地说,“那咱们文王庙不就毁了?”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高队长点点头,“不过上面既然有建筑物,建筑物属于你们村所有,所以我们是不可以直接发掘的,你们可以自己做决定。”   宋儒儒也觉得这事太为难八卦村了,尤其她很了解八卦村村民对文王庙的热爱。她安慰姬书记道:“其实也不用着急做决定,好好和大家商量吧,无论哪一种选择我们都尊重你们。”   姬书记和姬师傅离开后,高队长拍拍修颉颃的肩膀夸奖他,“不错啊,一下就打开了咱们的瓶颈。”   修颉颃目送姬书记和姬师傅离开,眸色深沉严肃,他没有接高队长的话而是说,“我继续去研究龟甲文字,尽快确认遗址身份。”他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宋儒儒小心地凑到高队长身边问,“他怎么了,突然这么严肃?”   高队长很了解地说:“他是想尽力让八卦村更好做决定吧,他这人看着不怎么关心别人,其实反而是更理性地帮人。”   宋儒儒酸溜溜地说:“怎么听着你好像在和我炫耀,炫耀你比我了解他。”   高队长骄傲地昂起头,“我认识他确实比你认识得久嘛……”   “那我现在去增加时间了!”宋儒儒没好气地说完就走,蹬蹬地跑回二楼找修颉颃了。   ====   修颉颃的工作时间素来是一个人,现在多了宋儒儒在旁边难免有些分心。   宋儒儒酸唧唧地说:“那你以前和高队长一起工作过吗?”   “那当然了,我们都是一起去现场勘查发掘的,当然一起工作。”修颉颃耿直地承认,“怎么你嫉妒他?”   “我嫉妒他干嘛……”宋儒儒一边说一边翻阅他桌上的资料,小声哼唧着,“就是觉得我们认识的时间太短了……”   “哦。”修颉颃应了一声,然后继续看手里的《甲骨金文字典》,似乎这段对话已经结束了。   宋儒儒震惊不已,一把将他手中的书抽走,“哦?你就说个哦?”   修颉颃眼神懵懂地看着她,“你说的不是陈述句吗?我也认同你的观点,还要说什么?”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小心地去拿自己的书,他刚才有点思路了,可不能打断啊……   “你知不知道,单说一个‘哦’的意思就是‘滚’?”宋儒儒把手往身后一背,没让他偷书得逞。   修颉颃听出她这次说的是问句,得要回答,所以他摇摇头很认真地说,“我不知道。”   “……”宋儒儒气得不行,却又无的放矢,只好一股脑把自己心里话都倒出来,“以后你和考古队出去的时候,我也想一起去。”   修颉颃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给她指了指活动板房的陈设,“这次住得很好,大部分时候比这简陋多了,也挺危险的。”   “有什么危险?”   “很多啊,有一次我们就在墓室里和一队盗墓的狭路相逢了。”修颉颃回忆起考古的事就来了精神,“还有一些是墓室本身不安全,遇到塌陷啊,水淹啊……不过有一次最危险,有个墓室的甬道特别长还特别窄,高队长被卡在甬道里了……”   宋儒儒托腮歪头看他,他的眼眸纤尘不染,暗夜生光,她想或许她妈妈是原谅她了吧,只有被原谅的人才不会被过去的错误诅咒,才会被祝福拥有美好和幸福。她能遇到修颉颃,应该是收到了很多很多祝福吧。   他清冽的嗓音说起故事时不急不慢,徐徐道来,她昨夜兴奋一晚上没怎么睡,这会听他悠悠地说话,一种莫名的安心感让她困意袭来,伏在桌上就睡着了。   修颉颃盯着她熟睡的侧颜看了一会,抬手在她脸上轻戳了一下,软软的,热乎乎的,见她没有反应,他便胆大了几分,又碰了碰她的鼻子,她也一动没动继续睡着。   修颉颃确认她是真的睡熟了,清澈的眼眸亮得要发光似的,赶紧从她手里把自己的书抽了回来!   刚才看到哪一页了?一百五十八?还是一百六?他激动地翻书,找到刚才看了一半的地方,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   身旁的宋儒儒轻轻哼了一声,修颉颃的思绪又被打断了,他看向身边熟睡的人微微蹙眉,她在这里他真的很容易分心啊。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放下书,把宋儒儒打横抱起来,虽然是贴秋膘的季节,但宋儒儒因为身高局限所以体重并没有重多少,他轻轻松松就可以将她托住,还能腾出手打开房门,得把她送回去睡觉啊!   他怀里的宋儒儒不老实地在他胸口蹭了几下,呢喃道,“修颉颃,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原谅我吧……”   他抬起的脚停顿住,有些疑惑地低头看她,她不是说昨晚是自己抱着她说知道错了求原谅,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求求你……”宋儒儒继续迷糊地说梦话。   修颉颃扬起嘴角笑了起来,“一百年是有点久了呢……”说着他轻叹了一声,“不过,说梦话可不算数啊……”   第二天一早,宋儒儒醒来就察觉出不对劲,因为她记得自己昨天是在修颉颃房间听故事睡着的,现在她从自己床上醒来,说明是他把自己挪过来了。位置变了可以理解,可是衣服变了就比较不好理解了吧。   她记得自己昨天在他房间是穿了一件毛衣的,可是现在呢?除了毛衣外,她还穿了一件夹克,脖子上多了一条围巾,这是什么鬼啊!   宋儒儒从床弹起来,冲出去就到隔壁找修颉颃,“修颉颃?你昨晚给我穿的衣服?”   “对啊。”他正在整理桌上的资料,很平静地回答她。   “我睡觉你给我穿衣服干吗?”   “可是穿毛衣盖被子睡觉容易感冒你不知道吗?”修颉颃抬眼看她。   “所以呢?”   他智慧地一笑,“所以我帮你把外套穿上,你和衣而眠,就不会感冒啦!”   “……”宋儒儒想温惜可真是多虑了,他俩到了外地还能干柴烈火、死灰复燃?遇到修颉颃这样的人,就是熊熊烈火也分分钟给扑灭了。   楼下传来乱哄哄地说话声,修颉颃拿起资料从她身边走开,“应该是姬书记他们来了,我先下去了。对了,你要是不喜欢这件衣服可以告诉我,下次我给你穿你喜欢的那件。”   宋儒儒再次质疑了自己的选择,她真的要喜欢这样的人吗?是手机不好玩?还是算命没意思?   ====   其实姬书记早就来考古队了,他身后除了姬师傅这位文王庙的大殿捐赠者外,还有前殿、中殿、后殿和偏殿的承包人。   高队长看他们来势汹汹,应该是做好了决定,“你们商量好了?”   “是的。”姬书记说着抬手向他介绍诸多承包人,“整个文王庙的捐赠者都同意推平文王庙,去挖遗址!”   “是!”以姬师傅为首的承包人异口同声地大吼一声,健壮如牛的高队长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个……我们得说清楚啊,下面不一定能挖出遗址的,如果没有的话……”   “没有我们也认了!”姬师傅昨晚还犹豫不决,今天就态度坚定了,“咱们村这么多年一直被人看不起,现在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不去试一试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姬书记欣慰地看着诸位承包人,“没错,这是我们村唯一的机会,不试我们所有人都会后悔的!”   “那……”高队长友情提醒了一句,“文王庙得你们自己先推平,然后我们再来发掘。”   “没问题。”姬师傅拍着胸脯保证,“挖掘机已经都开到现场了!”   高队长额头都渗出汗来,连连摆手,“其、其实也不用那么急,可以稍等一下,做好搬迁工作再动手。”   姬书记上前一步握住高队长的手,语气诚恳地说,“我们今早四点就起床了,所有搬迁工作全部结束才来通知你们的。”   “……”一瞬间,高队长觉得自己要挖的根本不是西周遗址,而是八卦村全村的希望,这、这压力也太大了吧!   好在此时修颉颃从楼上走下来,高队长连忙把他拽过来当盾牌,“颉颃,姬书记他们说马上就要推平文王庙,你和他们说一下,其实这事还可以再慎重一点,你不也还在做遗址身份考嘛……”   修颉颃抬手扬起手里的两份资料,“我已经有了新进展,目前已有的龟甲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是‘周公’,一共出现四次,其次是祭祀一共出现三次,我一早也联系了国博的几位专家,我们一致觉得这处遗址很有可能是西周王陵。”   西周王陵四个字一出,姬书记一众差点没激动得晕过去,姬书记握住修颉颃的手再三确认,“你是说王陵吗?可能有王陵是吗?”   可是相比他们的激动和兴奋,修颉颃和高队长的神色就显得格外凝重。高队长轻咳了一声打断他们的热闹,朗声宣布:“基于专家们目前的判断,考古队暂时不会对遗址进行发掘。”   “什么?!”   一旁的修颉颃点了点头,“不主动发掘帝王陵墓,是考古工作的行规。”   ===   修老师穿衣大法好!   PS,今晚微博会搞个奇葩的抽奖活动,欢迎参加,微博名@兮姐今天一六八   又PS,明晚九点云阅读有一小时的在线访谈哦,提问的小宝贝都有机会得到100阅点哈(づ ̄3 ̄)づ╭?~   ☆、104,你才是修翼的情人,对吗?   PART 104   温惜约了这天晚上去阮咸家作客,到下午的时候她就坐不住了,穆扬瞧她比走大秀还紧张,安慰她说,“你怕什么啊,她不是也来过咱们这里么,又不是第一次单独见面。”   “你说我会不会一时心软就原谅她了?”温惜神神叨叨凑过来问他,“万一她把家里搞得很煽情……”   “怎么个煽情法?”   “比如房间里挂满我的照片……”温惜举例说,“再比如床上有印着我照片的抱枕……”   “那应该是惊悚,不是煽情吧!”穆扬胳膊上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那倒也是。”温惜扁扁嘴自觉多虑了。   穆扬抬手看了下时间,“你要是这么早就坐不住,不如早点去早点回,咱俩今晚还能看场电影。”   “那好吧。”温惜顺水推舟地说道,“你去买票啊。”   穆扬目送她离开,忙不迭地掏出手机来,却不是买电影票而是发信息给舅舅陆星成,“舅舅,我马上就来你们家,下午茶可以吃烤鸡腿吗?”   ====   阮咸的家并没有像温惜想象中那样布置,陈设很简洁,窗前的一架古琴看起来是把好琴,有些年头了。   阮咸没料到温惜来得这么早,她匆匆从卧房走出来,把门半掩上,“不好意思,我正在收拾房间,还乱得很。”   温惜淡淡地说:“我又不进你卧室。”她说着走到窗前,轻轻抚摸那架古琴。   “你要弹吗?”阮咸问她。   温惜连忙摇头,“我才不要……”   阮咸的目光黯淡下去,既而又笑起来,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温惜的性格,温惜本就不像她也不像他,对古乐器一点兴趣都没有。“你当初为什么会选音乐学院啊?你还是很喜欢音乐的吧……”   温惜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靠,“有的人上音乐学院是因为喜欢音乐,但我不是……”   “那你是……”   “我是高中成绩不好考不上一本,我爸妈着急就给我选了艺考,送我去画画吧,我实在画不出来,好在小学时弹过钢琴就给我报了音乐类,加上我长得好看,就过了艺考。”温惜活得特别坦荡,对于自己的优点她骄傲自豪从不谦虚,对于自己的缺点她既不羞愧也不遮掩。“所以我对音乐没那么喜欢。”   阮咸表情由惊愕转为哂笑,“你这孩子倒……诚实。”   “所以我不喜欢你我也会直接告诉你。”温惜眨了眨漂亮的丹凤眼无所回避地说,“我觉得你琴弹得好,也会告诉你。”   “啊,你等我一下。”阮咸想起什么似的,起身走向厨房,不一会拎出满满一袋的零食,“我那天在你家看到你喜欢这些,今早就去买了回来。”   温惜接过口袋一看,里面确实都是她喜欢吃的,薯片、奇多、小小酥……她长长叹了一口气,阮咸疑惑地问,“怎么,我买错了吗?”   “你知道吗?”温惜勾起嘴角苦涩地笑了一下,“我妈从来不会给我买这些,看到我吃也会骂我不好好吃饭专门吃垃圾食品。”   阮咸一下愣住了,温惜拿出一袋小小酥撕开,往嘴里丢了一颗,然递给阮咸问,“你要吃吗?”   阮咸伸出手来捏出一颗,这种长得像爆米花一样的膨化食品她还是第一次尝试,就像她重新遇到温惜才开始真正学习如何第一次做母亲。   小小酥还在阮咸的嘴里被咀嚼,门铃忽然就响了起来,温惜格外警觉地问,“是谁来了?”   阮咸摇摇头也不知道是谁,她走到门口按下电子门铃通话键,“是谁?”   边舜的声音一下就传进来,“阮教授是我,我给您打了电话您没接,老家亲戚送了螃蟹来,我妈妈让我趁新鲜给您送来。”   一听来的人是边舜,温惜立刻就从沙发上跳起来,“不能给边舜看到我,不然全学校不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阮咸一边挥手示意温惜找个地方躲一下,一边对门外说,“稍等一下,我穿件衣服。”   温惜四下一看,厨房是敞开式的躲不了,厕所很危险万一边舜要进去也合情合理,她目光最终落在半掩着门的卧室,撒腿跑进去将房门关上。   阮咸将温惜十二公分高的靴子收进鞋柜,才将大门打开,门口的边舜一手一个筐,笑得开心极了,“螃蟹的个头超级大呢!”   边舜欢快的声音就连躲在卧室的温惜都能听见,她有些得意地晃晃脑袋,“超级大又怎样哦,晚上我一口气吃八个,全给你吃光了!”   她闲着无聊又不想听她们师徒二人在外讨论琴技,便在卧室里轻轻踱步打量,衣柜开着一扇门,床上落着几件衣服,确实像阮咸说的那样正在收拾。她的目光又落在床边的梳妆台上,台子中央放着精致的小叶紫檀雕花首饰盒,盒子开着,散落了两支发簪在旁边,看样子首饰盒也是在收拾的。   温惜以前长发的时候也会用发簪,现在剪了短发倒很久没用过了。她走过去拿起一支发簪,那是一支很简单的流云木簪,看起来很旧了,她轻轻转动就看见木簪上刻了两行诗——十年修得同船渡,在天愿作比翼鸟。   “噫……”温惜轻声咂舌,亏阮咸还是古琴教授呢,连她都知道这两句诗根本不是连在一起的,“修了十年才坐上船,又一起飞上天了,究竟是坐船还是做飞机啊,那还修什么船直接修比翼鸟好了啊……”她低声喃喃吐槽,抬手就把发簪往首饰盒里随便一丢,木簪触碰到木盒时发出低沉的一声“咚……”   温惜蓦然愣住,一把将木簪重新抓起,她的指尖从两句不连贯的诗上抚过,“十年修得同船渡,在天愿作比翼鸟……修翼……”   ====   边舜在阮咸家坐了一会,请教了一些演奏会上弹奏的问题就要走了,走的时候天刚黑,边舜叮嘱阮教授说,“我妈妈说吃不完的螃蟹要放在冰箱,盖上湿毛巾才会活得久。”   阮咸忽地神色一动,语气怯怯地问她,“边舜,你妈妈平时会给你买膨化食品吃吗?”   边舜懵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不会啊,我妈妈看到我吃膨化食品都会没收的。”   “那你不是喜欢吃吗?”阮咸又问,“做妈妈的不是应该无条件满足自己的孩子吗?”   “做妈妈的才不会无条件满足孩子呢,她们的条件可多了呢!我小时候要是想吃薯片就得考一百分。”边舜可怜地扁扁嘴,“也就春游秋游的时候她才会带我去超市买零食。”   “那你不会讨厌她吗?”阮咸问道,“她明知道你喜欢却不给你买。”   “不会啊,因为她不是无条件的纵容,而是无条件做对孩子好的事,比如膨化食品即便我爱吃,但她觉得不健康就不会给我吃。在她看来,我的健康比一时满足重要多了。”边舜说起孟秋是一百二十分的满意,“而且我妈妈那么好,她做的事肯定也是好的啊!”   阮咸耳畔骤然响起温惜说过的话——“如果你们做不到成为一个好人,那我希望你们这辈子都不要去做母亲,不要让你们的孩子跟着你们痛苦,否则你们口口声声的爱都像是笑话。”   自己算是好人吗?阮咸不知道,但她肯定不是一个好母亲,因为她好像没有做过什么为女儿好的事。   “阮教授,我走啦。”边舜见她有些恍惚失神,担心是自己叨扰过久,急忙告辞。   大门重重地关上,阮咸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虽然以前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做一个好母亲,但她现在有了学习和努力的机会,不是吗?   她将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扬起嘴角走到卧室门前叩了两下,然后扭开房门,笑着对温惜说,“今晚有螃蟹,我听说你很喜欢吃螃蟹的……”   卧室里没有开灯,窗帘半掩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客厅的暖光在昏暗中投射出一道渐变的光,像一条暖色的小路,阮咸在这一头,温惜在那一端,她弯着长腿无力地坐在地上,她低着头阮咸看不清她的脸。   “温惜?”阮咸轻声叫了她一声。   温惜只是抬起手来,暖色的光线下她整个人轮廓都是模糊的,只有手上握着的发簪清晰可辨,“你……才是修翼的情人,对吗?”   ===   晚饭的时候高队长向队员们宣布了修颉颃的发现,基于遗址可能是西周王陵的推测,所以考古队不能对文王庙地下进行发掘。“大家这两天做一下收尾工作,结束后我们就撤离。我已经上报文物局,会对这一带进行不影响生活的合理保护。”   宋儒儒小声问修颉颃:“哎,有王陵你不兴奋吗?”   今天的晚饭有排骨,修颉颃夹了一块,不如她做的好吃,有些失落地回答她,“兴奋啊。”   “你这语气是兴奋?”宋儒儒感觉他对兴奋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修颉颃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可是我只能放在心里偷偷兴奋。”他说着放弃排骨继续吃西红柿炒蛋。   宋儒儒对他们不主动挖掘王陵的行为一知半解,仿佛是听过这个说法却又不知道理由。“是不是因为帝王死后怕被人盗墓,所以都在坟墓里下了咒,就和埃及金字塔一样,其实你们也不用怕,我可以给你们算算风水先……”   “这和风水没关系。”修颉颃摇摇头,“就是规矩。”   作为一个神婆,混世的道理就是随机应变、见风使舵,规矩可不是好的生财之道啊。“这是什么奇怪的规矩,难道我们算命的还不能算帝王?”   修颉颃见她恋恋不舍,好奇地问,“怎么,你不想走啊?”   “那倒也不是……”其实对于撤离宋儒儒原本是跃跃欲试的,只是她来八卦村这一趟发生了太多事,让她一度怀疑自己的人生被按下了快进键。这就让她有点郁闷了,怎么她孤独寂寞的二十年过得那么漫长,现在有人陪伴了就过得这么快?所以匆匆的来,匆匆的走,免不了让她有些感伤。   忽地有人闯进他们的食堂,宋儒儒对此人有点印象,好像是八卦大酒店宴席那天也到场的一位村民,“高队长,你们快去文王庙吧,书记说你们不肯主动挖掘,他们要把庙推了自己挖,说挖出来你们就不得不发掘了!”   =====   啦啦啦,温女神智商上线啦~   PS,不要忘记今晚9点的活动哦,今晚9点-10点,在文下评论区留言(提问或者夸我,最好是夸我),被我翻牌的同学每人送100阅点哦~(我会很努力回复的)   当然基于大家对我的了解,我是逢评必回的,所以啥时候留言我都会回,但是过了那一小时系统就不送阅点了哈~你能得到的只有我的爱!   ☆、105,是男人就上啊!   PART 105   高队长一行匆匆赶到文王庙的时候,宋儒儒立刻就后悔了自己说的话,什么叫人生被按了快进键?如果可以她想直接按跳过啊!   文王庙大殿的前面,挖掘机已经开得隆隆作响,宋儒儒定睛一看,开着挖掘机的竟然是姬师傅!原来他不光会开跑车、豪车,还、会、开、挖、掘、机!   姬书记带着一众承包人正在现场指挥,俨然是来真的!   高队长连忙跑过去拦住姬书记,“书记,你怎么能这样呢!”   宋儒儒见高队长去对付姬书记了,赶紧拉着修颉颃一起去阻止姬师傅,挖掘机的大铲子已经摇摇晃晃来到大殿的进门口,她当机立断,一巴掌就把修颉颃推了过去,“你快去门口!”   修颉颃可不是超级英雄,没有人机对抗的经验,他踉跄了两步赶紧跑开,“喂,那是挖掘机哎!”   “你怎么那么怂啊!”宋儒儒嫌弃地大叫了一声,修颉颃不理解这和怂有什么关系,他看到她生气会怂没错,可无法徒手对抗挖掘机也算怂?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这么做啊!在这个瞬间,修颉颃觉得自己绝不是怪胎,他、很、正、常!   “是男人就上啊!”宋儒儒眼看挖掘机开近了几米,连忙大喊,“你放心啦,姬师傅看到是你就不会动手!充分发挥你的主观能动性吧!”   “这和主观能动性有什么关系啊?”修颉颃更震惊了。   “你不是最喜欢讲道理,那你和挖掘机讲道理啊!”宋儒儒挥手就那么一指,对修颉颃下达了死命令。   修颉颃虽然觉得这事超越了他的理解范畴,但左右看看确实没辙,只好张开双臂拦在门口,“姬师傅,有话好好说,你就算挖出遗址来,不也要我给你们鉴定研究嘛!”   宋儒儒说的不假,姬师傅看到拦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修颉颃,果不其然就没有再动了。宋儒儒见姬师傅停下,赶紧利落地爬上挖掘机,把姬师傅给拽了出来。   这边高队长正被一众承包人和姬书记围攻,他本就不善言辞,现在更是一人难敌众口。   “发现王陵难道你不激动?你们做考古的一辈子能挖到几次王陵?”姬书记的第一步是将心比心,拉近关系。   “激动啊……我这辈子还没遇到过王陵,但是……”   “但是什么啊,就当我们八卦村搞基础建设无意发现遗址,你们再来保护性发掘,合情合理啊!”第二步是提出合理说辞,让对方放松戒备。   “现在遗址在地下很安全,上面本来就有建筑……”   “我们今天也查过了,你看隋炀帝墓不就是基建过程中被发现的吗?只要发现了就可以批准发掘!我们不会让你们负任何责任的!”第三步是主动承担责任,达成诉求。   “批准是没问题,可是流程不是这样的……”   姬书记一把扶住高队长的两只手臂,使出最后一招绝杀——卖惨加恐吓, “高队长,我知道,您和修专家都是老实人,也是靠谱的人,可我们八卦村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你看看这文王庙,还有孔庙……我们村想造什么造不出来,唯独就是造不出历史,现在有了遗址就埋在地下,我们全村都不可能睡得安稳,今天就算我不挖,难保不会有人来盗墓啊!”   高队长哑口无言时,宋儒儒人未到声先到,“以八卦村的能力,知道下面有遗址还会让人盗墓吗?这文王庙的安保系统我可都知道安装在哪里,前殿的济公像,哪个游客少投币多摇了一下扇子都有警报!”   姬书记这一套忽悠高队长是没问题的,但宋儒儒可是忽悠过姬书记的人,别说这种忽悠在她面前班门弄斧,更何况她还是文王庙改造的学术顾问,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   她一手拉着修颉颃一手拽着姬师傅就走到姬书记面前,“书记,考古队是都是文物保护的专业人员,他们不肯主动挖掘一定是有他们的理由。不管你们有多急切,你们自己这样挖,且不论地下有没有王陵,如果有,你们这么一铲子下去,破坏了文物谁负责?”   “你们是要八卦村挖出遗址扬名全国,还是因为破坏文物上新闻?只怕到时候别说是上新闻,还要上法庭呢!” 她虽然个头不高,但气势逼人,姬书记一群人都被她吼得懵住了。   “宋博士,其实我们只是想高队长不能动手,我们自己动手,这样也不用高队长负责……”姬师傅轻轻申辩了一句,   “想有什么用,你想着是好意,可伤害了就是伤害了,总是不会被原谅的……”她说这话意有所指,修颉颃虽然还没从对抗挖掘机中完全回神,但也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了。   姬书记其实也是一时脑子发热,被宋儒儒当头棒喝也清醒了几分。只是当着这么多承包人的面有些下不来台,不甘心地说:“明明就知道在下面,为什么不能挖嘛?”   震慑众人得靠宋儒儒,但讲道理就得归修颉颃负责了,“现行文物工作对帝王陵墓的规定就是能不动土就不动土,能推后挖掘就推后挖掘,你们看虽然秦始皇陵遗址已确认,哪个考古学家不好奇,但可能在我有生之年都不会看到对其主动发掘。”   “为什么啊?”姬师傅好奇地举起手来。   “那是因为明定陵留下的惨痛教训。”   “定陵怎么了?”姬书记疑惑地问道。   “目前为止带有学术目的主动发掘的帝王陵墓只有两处,一处是殷墟商王陵墓,一处是明定陵,而像你们举例的隋炀帝墓都是抢救性考古发掘。两处之一的殷墟就是我和你们说过的‘人吞商史’的故事,早在清末民初就开始发掘了,而定陵则是建国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经过批准授权主动发掘的陵墓,但是因为世界上都少有大规模发掘帝王陵墓的经验,也存在很多技术问题。”修颉颃说着轻轻叹了口气,眉眼都是难以言喻的痛心,站在他一旁的高队长也是眉头紧蹙,神色深沉。   “当时定陵的地宫被打开后,大量随葬品例如丝织品都因为接触空气氧化、霉变,有些在一瞬间就碳化成灰烬,装殓皇帝和两位皇后的金丝楠木棺椁也被毁坏,甚至是皇帝和皇后的骸骨也在随后的一场运动中被烧毁。”修颉颃语调低沉地将故事说完,“所以后来国务院两次下达通知,对于不妨碍基础建设的重要古墓葬、古遗址,在当前文物保护技术还没有完全过关的情况下,一般不进行发掘,对于大型帝王陵寝不进行主动发掘。”   “可是定陵都过去六十多年,现在技术已经好太多了……”姬师傅小声提出疑问,“就算国内技术不行,我们也可以去国外买最先进的设备,咱们村不差钱。”   “任何文物的发掘势必都会造成一定不可避免的损害,虽然不能说日后的技术可以达到100%的无损,如果说现在比六十年前好,那么将来只会更好,损害也会更低。”高队长补充说明,“这就是为什么不主动挖掘,能推后挖掘就推后挖掘的原因。”   “对你们来说,究竟是挖出遗址出名重要,还是保护文化重要呢?”修颉颃的目光从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扫过,他的目光总是那么纯粹明亮,可以照出每个人身上想要遮掩的私心与卑劣,“姬书记,我记得你上次在节目中说过,八卦村的口号是:历史为本,创新为辅,文化带动经济,经济构建文化,形成一个良性循环。既然是历史为本,那就应该一切以保护历史为出发点,不是吗?”   宋儒儒一改之前威慑众人的气势,附和修颉颃的话说,“我们可以把握的只有将来,把握不了过去的,过去的东西一旦被损害就永远无法弥补。”   姬书记无力地叹了口气,“看来我们村就是和历史没有缘分啊……”   “怎么会没有缘分呢,”宋儒儒笑了起来,“在我看来,无论文王庙下面有没有遗址,文王庙就是八卦村最好的历史,是整个村的灵魂,也是整个村的心。这里承载了你们全村人对未来的希望,因为拥有这颗心才会有现在的八卦村,也才会有希望实现的一天。”   修颉颃侧目看向完好无损的大殿,“我也很喜欢这座庙,虽然都是你们自己造的,但是一百年后,两百年后,只要你们好好爱护它,它一样是文物,是遗址,是历史的记录者。”   “好!”姬师傅大喊一声,“别人说什么我都不信,修专家的话我就相信,修专家说好,就是好!”姬师傅这一吼,姬书记跟着鼓起掌来,其他的一众人也纷纷附和,达成了共识、   宋儒儒特别不甘心地抗议了一句,“哎哎哎,为什么我说的你们就不信呢?”   姬书记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宋博士,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我不生气……”   “这不是因为修专家学历比你高一些么。”姬书记小声说,“而且都说算命先生满嘴跑火车,你的话我们也就只能信一半,一半哈……”   宋儒儒走江湖有一个原则,就算自己知道自己满嘴跑火车,那也不能被别人知道,捍卫自己的威严是第一要务,“我算命我吃你家大米,吃你家海参鲍鱼大王八了嘛!凭什么说我满嘴跑火车!”   修颉颃作为在场最靠谱的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必须求真务实,一字不假,尽管这很可能是在拆宋儒儒的台。   “那晚宴席上你就吃了啊,你吃了两碗饭,还吃了海参鲍鱼,就是没吃大王八……”   =====   修老师,你总是这样很危险的(*/ω\*)   ☆、106,一定是他   PART 106   温惜回家的时候夜已经深了,穆扬早就从舅舅家回来了,虽然一个人在家寂寞无聊,但他想着温惜是头一次去阮咸家,难免会多留一阵子。   大约快十点温惜才回来,穆扬正在电脑前和队友一起吃鸡,头也没回就问她,“晚上吃什么好吃的了?”   温惜却没有回答他,穆扬察觉不对扭头一看,只见她瘫软在门口,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他也不顾正在和队友团战,丢了鼠标就跑过来,摘下的耳麦里传出队友撕心裂肺地惨叫,“卧槽,你是S——B——啊!”   “你怎么了?”穆扬将她扶到女王躺椅上,不明白好好的人去了趟阮咸家怎么就成了这样。   “穆扬……”温惜抬起脸来,两行眼泪顺着脸庞滑落,她像是哭了一路回来的,两只眼睛肿得别说是丹凤眼了,差不多算是红毛丹眼。“原来我就是那个孽种……”   穆扬瞪大双眼,赶紧呸了三声,“好好的干嘛这么说自己,你也就是平时作了点,算不得作孽啊……”   温惜哭得气都喘不上来了,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不是……不是儒儒,也不是儒儒的妈妈,那个女人是阮咸,而我才是修翼的私生女……她才是那个情妇,才是那个破坏别人家庭,还让儒儒妈妈背黑锅的人……”   “你别急,慢慢说……”穆扬听得一头雾水,赶紧去厨房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来。   温惜捧着热茶一小口一小口喝着,过了好一会才止住抽泣,将今天在阮咸家发现木簪的事告诉了穆扬。   “那你问她了吗?木簪刻的诗就是指修翼吗?”   温惜点点头,“我问了,她一开始还不承认……但我一直过的生日就是我爸妈从福利院领养我的日子,是那年端午节后两天,儒儒的妈妈和大可爱的爸爸就是那年端午节去世的……她就是因为大可爱的爸爸去世了,她知道自己没有了依靠,才把我丢掉的……”   “以前我就猜到我身份肯定不光彩,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穆扬,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人会是我的母亲?为什么我会是这样的人生下的?”温惜越说越激动,眼泪又重新涌出来,“我以为我只是个私生女,可她竟然还让儒儒妈妈一直背黑锅,她、她怎么能这么自私?做人是不可以这样的……”   穆扬轻轻将她抱在怀里,其实从身世被发现开始,温惜就一直活得胆战心惊。虽然她表面很不在乎,对阮咸也咄咄逼人从不忍让,可在她内心深处,一直因为被抛弃的事惊恐万状,她的难过和恐惧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而如今她除了那些痛苦外,还增加了羞耻,是一种让她觉得自己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带着污点的羞耻感——因为她是阮咸生下的,她身体里流淌着与阮咸一样的血液,这让她觉得自己活着都是肮脏的。   “穆扬,我觉得自己不干净,也不清白……”她靠在穆扬怀里轻声呢喃,“我觉得我没有颜面去见儒儒……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儒儒那时候选择不告诉大可爱,因为这太、太痛苦了……”   “你不打算告诉他们吗?”   温惜静默了一会没有说话。   穆扬继续问:“是阮教授让你不要说的吗?”   温惜的眼前浮现出阮咸跪在地上哀求的画面,就连她惨厉的声音都如临耳畔——“温惜,这不光是我一个人的事,如果你说出去,全世界都会知道你有这样一个母亲,你要如何在世上生存,你的事业,你的前途,还有你的将来啊……你想想,这么多年大家都这样认为,宋儒儒自己也接受了,再说修颉颃不是还喜欢她嘛……他们还是可以在一起啊,他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对不对?我不在乎我自己,但我在乎你啊……”   “我好累。”温惜无力地闭上双眼,“特别、特别累……”   ===   稳定了八卦村村民,文物局也在文王庙周围加强了安保,考古队的任务就算完成了90%,只剩下一两天的扫尾工作就结束了。   临别的前一晚,高队长自掏腰包请大家在八卦大酒店旁边的步行街吃了一顿水饺。“这不是快立冬了嘛,大家吃一顿饺子,明天各自回家好好休息!”   宋儒儒和修颉颃买的票是明天一早的,因为下午还要去电视台录历史节目,上周他们因为来八卦村已经缺席了一期,宋儒儒在电脑上看了转播,天下公子甚是得意,急需她回去怼一怼!   回到活动板房,修颉颃忽地又想起几个古文字来,匆匆就跑上楼去,高队长在后面鼓励他,“加油啊!”   宋儒儒对高队长的嫉妒还没有彻底消散,撇撇嘴说,“加油有用的话,全世界都是冠军了……”   她转身要跟着修颉颃上楼时,却被高队长叫住了,“对了,宋博士,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再不说你明天就要走了……”   宋儒儒停下脚步,扭过头却没转过身子,似乎还在吃醋,“怎么着,还要嘱托我让我好好照顾你基友?”   “不是……”高队长有些迟疑地说,“就是你的名字,我那天听你在沟渠说,你名字的典故是‘谁念为儒逢世难,独将衰鬓客秦关。’,对吗?”   宋儒儒不知道高队长为何突然问起她名字的事,茫然地点点头,可头点到第三下的时候她突然明白了,“啊……你的名字是叫高秦关!”   “对,这句诗也是我名字的典故。”高队长犹豫地说道,“之后我悄悄打听了一下,你好像一直都不知道你父亲是谁……”   宋儒儒脊椎一阵寒意涌来,她抬头看着眼前高大魁梧、肤色黝黑、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的高队长,有些尴尬地说,“不会……不会是……可我们长得也太不像了……”   “你想什么呢!”高队长连忙打断她,“我爸和我妈感情特别好,才不会有别的孩子呢!”   宋儒儒瞬间松了口气,可又迷糊了,“那你和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听我爸说起过他有一个好朋友,他们俩都特别喜欢卢纶的《长安春望》,相约给孩子起名都要用这首诗作为典故。”高队长挠了挠头,“所以我在想,你爸爸会不会就是他的好朋友……”   “他叫什么名字?他在哪里?”没等高队长说完,宋儒儒就已经扑过来抓住他的衣领连声追问,“他是不是东北人?是不是喜欢吃一种超大的面包?”   高队长被她拽得喘不上气来,只能摇头,“我……不知道……我父亲没有和我说过他的名字,也没有说过关于他的任何事,我所知道的只有名字的典故。”   “那你父亲在哪?我要去找他,你给我电话,我可以电话里问他。”宋儒儒的手越抓越紧,她抓住了这么多年来唯一的线索,怎么样都不会松手的。   高队长轻轻叹了口气,为难地说,“我父亲去年因病去世了。”   宋儒儒的手一下失了力气,渐渐松开,她感到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滑走,她刚知道母亲的清白不久,就又有了父亲的消息,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离父母那么近,仿佛只要她努力拼凑出别人口中的故事,就可以拥有一个圆满的家了,如果不能的话……   她眼眶一热,继而咬牙将无用的眼泪逼回去,重新攥住高队长的衣领,用力得仿佛要抓出两个窟窿似的,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高队长,不甘心就此放弃。“你父亲去世了也会留下线索吧,毕竟他们是好朋友,会有照片,会有书信,对不对?”   “应该是不会有的。”高队长虽然很理解宋儒儒的心情,但还是笃定地切断了她的念想,“因为我父亲是从事情报工作的,直到他退休都没有和我们说过关于他工作内容的一个字,他时常突然离开,又突然回来,所有与他工作有关的事和人都不会留下一点痕迹,更没有任何个人信息。直到他去世后,我们才知道他原来是做情报工作,此前我们一无所知。”   “至于那个好朋友,他也只说过这句诗。”高队长说完安慰她道,“当然,那个人也不一定就是你的父亲,毕竟喜欢《长安春望》的人也很多,也会有别人用这句诗起名……”   “不。”宋儒儒却固执地摇了下头,“一定是他。”   母亲宋佳宁从没有和她说过关于父亲的一个字,也没有留下父亲的一张照片,如果她的出生是清清白白的,母亲没有必要隐瞒她,除非是不能说也说不出。因为连宋佳宁自己都不知道,不知道他从事怎样的工作,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   你们以为我会写儒儒父亲,因此继续写到200章??NAIVE,我才不会写呢!╭(╯^╰)╮   PS,下一章修老师超暖呢(*/ω\*)   ☆、107,你从肺里搬走了……   PART 107   宋儒儒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想起母亲做的大面包,想起自己一次次追问母亲关于父亲的事,那些记忆在此刻变得格外清晰,像是老式放映机出来的一帧帧画面,一帧一停顿,每一幕都是一个定格。   其实高队长说的也有道理,这样的片段信息并不能够证明什么,但她却在瞬间被击中心脏,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不断回荡,“就是他,就是他……”   因为高队长知道的只有这些,而她还知道其他,知道母亲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与世无争,深居简出,还有静默少言。   母亲喜欢的诗是《致凯恩》,第一句便是“在我的面前出现了你,有如昙花一现的幻影……”   母亲也和她说过,“爸爸很喜欢儒儒,只是他不能陪着你而已。”   母亲一直都知道爱上一个特别的人,就只能用特别的方式来爱他,等他,守护他。   夜里又下起了雨,宋儒儒伏在窗前看向漆黑混沌的天空,她不知道人走了以后会不会有另一个世界,在另一个世界的人能不能感受到这个世界,如果是可以的话,母亲会不会知道她此刻的心情?   她失去了很多,却又仿佛拥有了很多,雨点打在简易的玻璃窗上,像把细碎的往事都拍碎了似的,她抬手擦了一下眼泪,很倔强地笑了一下。   “妈妈,每个人都有自己装秘密的小箱子,你的箱子里是不是藏着我爸爸,你太珍惜他了,所以不舍得将他拿出来给任何人看。”   “其实我也有自己的小箱子,我的箱子也藏着一个人,虽然你没有和我分享,但我还是愿意和你分享我的箱子,那个人他去见过你,给你念过诗,他也很特别,而且我保证他肯定比我爸爸长得帅,起码比我爸爸高,否则我才不会这么矮呢……”   “所以啊,以后我的孩子肯定比你的孩子高,等你后悔的时候啊,一定会要记得给我看你的箱子,我就想看一眼,看看我爸爸长什么样,这样我就可以和别人说我也是有爸爸的孩子,好吗?”   雨越下越大,就连天空都变得雾蒙蒙看不清,她的房门突然被人敲响,她赶紧揉了几下眼睛,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冷风夹着雨就涌进来,可站在门口人却不沾染一丝寒意,他冲她微微一笑,阳光就铺满了一室。他一手拿着书,一手端着杯子,杯子冒着热腾腾的蒸汽,就连他说的话都好像透着暖人的温度,“下雨天冷,你喝点姜茶,免得又感冒。”   “修颉颃。”宋儒儒目光清亮地看着他,念出这三个字就让她一下就用了勇气,“我求你一件事,你答应我好吗?”   她的目光太过明亮,似乎在朦胧的雨夜也能照亮夜空,他不自觉地就点了点头,“好,什么事?”   “原谅我。”她的声音带着细碎的颤抖,有期盼也有哀求,更有叫人心疼的可怜,“现在就原谅我,好吗?”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东西了,她有那么多的回忆和那么多的故事,可现实的每一分每一秒如果可以拥有那就拥有当下啊!回忆很多,也很美好,可她还是很孤独。   修颉颃缓缓张开双臂,有些小别扭却又很大度地说,“好吧,但我手里拿着东西,你得自己抱我。”   宋儒儒猛地往他怀里一扎,修颉颃只觉得胸前一烫,心中那块残缺的地方一下被填满似的,那些让他放不下的过去和偏执都是因为她才得以化解,所以现在的他是有资格喜欢她、爱她的。而且,他不但有资格,他还特别愿意呢!   虽然他不想那么早就原谅她,他还想让她做好多好多事来弥补,可是她刚才的表情也太可爱了吧。他对宋儒儒一见钟情的时候就说过,世上好看的脸蛋太多,有趣的灵魂太少。可她又好看,又有趣。   现在他要补充一句,她是特别好看!特别、特别好看。   “儒儒,你好像搬家了……”   “搬去哪里了?”   “你从肺里搬走了……”   ===   夜里雨声很大,孟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边立心也没睡熟,她一直翻来覆去就把他也吵醒了。   边立心看她目光一直盯着窗外,笑着问,“你是看到下雨降温想提醒颉颃多穿衣服吗?”   “我管他做什么……”孟秋嘴硬地说道,“反正有了媳妇就不认娘了。”   “你知道颉颃不是那样的孩子。”边立心见她没有困意,索性按亮了台灯,这才看见孟秋的胳膊压在脸上,把双眼盖得严严实实,眼泪悄悄从眼尾滑落没入鬓角的发丝,那些鬓发已有了几根银丝。   边立心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倒也不去看她,“这么大年纪了,还和小姑娘一样哭鼻子……”   孟秋抓住纸巾飞快地擦了一把,然后把纸团丢到边立心的脸上,哑着嗓子说,“我一把年纪就不能哭,就要很坚强嘛……”   边立心好脾气地把纸团丢进垃圾桶,抬手抚摸妻子的脑袋,“当然可以哭啊,在我眼里你就和小姑娘一样,可以撒娇,可以任性,也可以耍无赖……”   孟秋刚被他逗笑,忽地察觉出话不对劲,一把拍掉他的手,“你什么意思啊,我这是在任性耍无赖吗?”   “是啊。”边立心点点头,“你我都知道儒儒是很好的姑娘,你也很清楚她妈妈的事和她没有关系,而且二十多年过去了,你还有那么恨吗?还有那么无法接受吗?”   他说着就讲起了道理,“人有时候会被自己的情绪迷障,认为自己应该要恨,所以就去恨,其实实际上早就不在意了。”   “颉颃的歪理都是和你学的。”孟秋白了他一眼,“你们父子俩休想和我讲道理。”   “好,那咱们不讲道理,讲感情吧。”边立心凑过去给妻子轻揉太阳穴,帮她放松情绪,“颉颃是你亲生的吧,你肯定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幸福,本来他只有一条幸福的路可以走,可你偏偏给他弄出一个岔道来,要么听你的话不幸福,要么幸福但是和你决裂,你看你多残忍啊……”   “怎么听我的话就不幸福了呢!”孟秋气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他听我的话找一个没关系的姑娘也能幸福啊,也不用和我决裂啊……”   边立心加重了力道,孟秋吃疼一下从床上坐起,怒视着边立心,“你想疼死我啊?”   “你儿子为难的时候可比你疼。”边立心轻叹一口气,苦口婆心地说,“你我都是有过去的人,也不必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你我是何其有幸,世上又有多少人能找到真心喜欢的人呢?能找到就很难了,何况还有各种各样的难关,性格不合,异地异国,生活圈差距,还有你种未来婆婆阻拦。颉颃和儒儒性格互补,就连在学术研究上都能互相帮助,他们已经克服了其他困难,却偏偏栽在你手里,我是真的替他们可惜啊……”   孟秋沉默了一会,嘀咕说,“给你说的我是大反派了是吧?”   “那你肯定做不了大反派。”边立心笑眯眯地说,“你一撒娇的小姑娘不适合做大反派!”   “嘿!你还真以为夸我我就会心软啊!”孟秋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别过脸去暗暗笑了一下。   “我当然知道我老婆不是那样的人,她一直都特别善良,就是一时没想通,其实只要想通了,根本不用我夸,她自己就知道孰轻孰重。”边立心的马屁拍得又响又漂亮,只差灯光师给他一束光柱了。   孟秋撇撇嘴又躺回去,“关灯。”   边立心得令,赶紧关灯躺下,然后凑到孟秋耳边轻轻问,“老婆……你想通没……”   “哎呀你烦死了!”孟秋狠狠掐了他一把,“明天你就打电话给他,叫他天冷多穿衣服!”   边立心笑起来,忽地又觉得不对,“怎么你还要继续拉黑他啊?”   “我得拉黑到这个月月底。”孟秋坚决地说,“否则我也太没面子了!”   ====   边教授对待三个孩子一视同仁,一早起来除了打电话给修颉颃提醒他多穿衣服外,也打了个电话给边尧。   边尧觉得父亲是没这么心细的,电话肯定都是孟秋让打的,“妈原谅颉颃了?”   “心里已经原谅了,就是嘴硬而已。”边教授说道,然后关切地问他,“你呢,你心情如何?”   “我啊……”边尧自嘲地笑了一下,“没什么好的,也没什么不好的。”   边教授问:“你会怪我帮颉颃说话吗?”   “你帮颉颃说话也改变不了宋儒儒啊。”边尧自从明白自己输给修颉颃太多后,就看得很透彻了,“我是输给了颉颃,又不是因为你。”   边教授了解儿子的性格,也就不再多言了,转而问他,“他们今天下午还要上节目的吧,我听说这次阮教授也来?”   “是的。因为这期节目讨论的是敦煌壁画中的乐器,所以特邀嘉宾请的是阮教授。”边尧说着笑了一下,“怎么着,你也想上节目,那我下期邀请你啊?”   “那多别扭啊……”边教授连忙拒绝,“一个节目上四个人都是咱们家的,怪不好意思的。”   边尧心中一阵酸楚不再多言,边立心又交代了几句就结束了。   挂了父亲的电话,边尧换上衣服准备出门去电视台,手机却又响了起来,他以为是父亲还要叨唠什么,拿出来一看却是温惜。   “喂,温惜啊,你找我什么事?我正要上班呢……”   “师兄……”电话那头温惜的声音不似往日神采飞扬,有些虚软无力,“我有件事想告诉你,你能帮我转告儒儒和大可爱吗?”   边尧一愣,疑惑地问她,“有什么事你不能自己说?你也把他们俩电话拉黑了?”   “是一件很大的事。”温惜虽然声音不高,但语气很坚决,“我没有办法亲口和他们说,我、我……做不到……”   =====   超级心疼我尧尧呜呜呜呜呜呜。。。   PS,明天基友来聚会,所以停更一天哈,后天生日再更新(づ ̄3 ̄)づ╭?~   ☆、108,我选的,我选的……   PART 108   回C市的高铁票也是师兄负责买的,宋儒儒算着下午要录节目,于是和师兄说早上十点点前的车次都可以,师兄就十分利落地给他们买了早上六点半的首班车。   满打满算宋儒儒昨天就睡了不到三个小时,一早摸黑走的时候她都怀疑自己像趁夜潜逃。虽然天没都亮,但姬师傅还是开着他的特斯拉送他们去高铁站。   宋儒儒对姬师傅开挖掘机的事颇有阴影,犹豫了一下才上车,姬师傅拍着胸脯和他俩保证,“其实我真的有挖掘机操作证的!不是无证驾驶。”   “你怎么还会有这个?”宋儒儒坐在后排都不忘系上安全带。   “以前没钱的时候不得去打工啊,咱们村哪个不是一手的证书白手起家。”姬师傅说着发动车子,“那天晚上是我和书记冲动了,希望你们别生气。”   “不会的。”宋儒儒说着看向车窗外,雾蒙蒙的天边渐渐泛起一丝白光,八卦村在混沌的天地间寂静而祥和,“我和八卦村可真有缘分,每次来都会发生很多事呢……”   “那你们以后就常来。”姬师傅乐呵呵地说,“最好婚礼也来这里度蜜月!”   “……”宋儒儒是很喜欢八卦村啦,但她真的没那么想来这里度蜜月,可若是直接拒绝未免让姬师傅伤心,一时说出不话来。   修颉颃就没有她那么多心思了,非常冷酷又无情地说,“不行,度蜜月得去没有去过的地方才有意义。”   姬师傅小心眼地哼了一声,“你想去哪啊?还不知道你有没有蜜月呢……”   修颉颃深思熟虑了好一会才说:“东坝村我就没去过!”   到了B市高铁站,姬师傅硬要给他们买点特产回去,宋儒儒没辙只好拿了两盒绿豆糕,一盒是她的,另一盒是修颉颃的,因为他不吃绿豆糕所以两盒都成了宋儒儒的。   候车的时候,宋儒儒问他,“你之前就说你不吃绿豆糕,为什么啊?”   “那天演奏会,我给了父亲两块绿豆糕。”修颉颃指向她手里拿的绿豆糕,“就是这个牌子,绿豆糕是我最后给他的东西,我就不想再吃了。”   宋儒儒打开一盒绿豆糕,拿了一块递给他,“其实你可以吃的,因为你给你爸爸的绿豆糕,他又送给了我,所以它其实是你第一次给我的礼物。”   修颉颃从她手里接过淡绿色的方形糕点,小心地放进嘴里,软糯的口感和桂花糖的香气充斥了口腔,他轻声说,“好甜啊。”   “看吧,还是很好吃的。”宋儒儒笑着晃了晃腿,“对了,说起来我还见过你爸爸呢,他是不是长得比你帅啊?”   修颉颃没有回答她,只是慢慢将嘴里的绿豆糕抿开,一点点咽下,才问她,“你爸爸的事……我看你今天情绪还挺稳定的。”   宋儒儒也拿起一块绿豆糕放进自己嘴里,甜甜的味道让她想起很多在B市的回忆,“我知道我妈妈的事时我特别难过,昨晚我第一次听到关于父亲的事我也很难过,但是却没有那么难过,很多人会说关于亲情都是泪点,其实是不一样的。你说的对,世界上很多人我们不认识,也不熟悉,我们没有参与过他们的人生,他们对我们来就是认知以外的存在,是一个符号和一个标签。”   修颉颃揉揉她的脑袋,“你会想了解他吗?”   “会啊。”宋儒儒坦然地说,“刚学会算八字的时候,我常常用我的八字和我妈妈的八字去推算我父亲的八字,想根据八字来研究他,可是到最后,那也只是八个字,天干地支,不是我的父亲啊。父亲是会给你讲故事,背着你爬山,给你买糖果的那个人,而不是八个字。”   “我曾经很想要了解他,可今早醒来后我一直在想,了解了以后呢?不了解又会怎样呢?他也许是一个很好的人,也许我妈妈与他有感天动地的爱情,可那都是他们的故事,对我来说他只是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她说着将绿豆糕收起放进袋子里,“走吧,开始检票了,车总是会准时开的,带上你,或者你赶不上。”   ====   师兄选的座位还是一个东一个西,这次宋儒儒不管,拿着票就和修颉颃身边的人商量换座位。和她换位的阿姨看了他们俩一眼,笑眯眯地说,“小情侣啊,那是得坐在一起的。”   宋儒儒也不否认,昂首挺胸地就在修颉颃身边坐下。   等阿姨走了,修颉颃才问她,“你怎么不说我们是老师和学生啊?”   宋儒儒不爽地抬头翻了他一眼,“哎,我承认是你赚到好不好,怎么你还觉得吃亏了?”   “我没有觉得吃亏,但事情不是这样嘛,我之前表白你把我拒绝了,咱们就不是情侣啊。”   “你昨晚不是原谅我吗?”宋儒儒抬手就指着他凶巴巴地说,“干嘛,你想耍赖不承认?”   “我是原谅你了啊,但一件事归一件事。”修颉颃小心地将她的手指从自己鼻下推开,怯怯地说,“你自己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宋儒儒收回手来,昂起下巴傲娇地说,“那你再表白一次呗,我答应了不就是了?”   这倒是一个合情合理的解决方案,修颉颃双眼一亮,立刻正襟危坐,很郑重地问她,“儒儒,你愿意我做我女朋友吗?”   她羞涩地把头低下,轻声应道,“哦。”   她话音刚落,修颉颃神色一变,猛然起身就走,宋儒儒眼疾手快一把将他薅住,“哎,你去干嘛?”   修颉颃扭过脸来一脸的可怜巴巴,“不是你说,单说一个‘哦’的意思就是‘滚’,那我赶紧走啊。”   “……”宋儒儒深吸一口气,拍着胸脯安慰自己,“不气不气,我选的,我选的,我选的……”   ***   刚一出站,宋儒儒和修颉颃就看到来接他们的边尧,她有些好奇地走过去问,“现在上节目福利这么好,主持人还亲自来接?”   边尧左右看看他俩,虽然脸上都有些倦容,但看精神还是不错的,他轻咳了一声说,“今天录完节目你们都别走,还是事。”   修颉颃自然是不问理由地听边尧的话,宋儒儒就没那么好打发了,“什么事啊?今天是什么日子?感恩节?万圣节?”   边尧没说话,只是替他们推过行李箱,“先去吃饭,然后去电视台。”   节目的录制很顺利,阮教授也配合得很好,宋儒儒如愿以偿怼了天下公子,修颉颃和周礼伯聊起了八卦村的甲骨发现,约定下期节目就做甲骨的专题。   下了节目宋儒儒和修颉颃按照边尧的话没离开,边尧把准备离开的阮教授也叫住了。“阮教授,可以耽误您一些时间吗?”   阮咸以为是节目录制还有工作没结束,便点头同意。边尧将他们三人一起带到他的办公室,宋儒儒也以为是和节目有关的事,一路还问边尧,“是不是要把天下公子踢掉了?”   然而边尧的办公室门一开,里面的沙发上坐着孟秋和边立心,宋儒儒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她一时间并不知道原因,可阮咸就不一样了,立刻警觉地问边尧,“怎么你父母也在?”   边尧没说话,只是将办公室的门关上,又上了锁。   宋儒儒见到孟秋时下意识低下头,继而反应过来立刻抬起头看向孟秋不卑不亢地说,“孟老师,我有事想和你说……”   “别的事等等再说吧。”边尧走到两拨人中间郑重地说,“今天把你们大家约到一起,是因为温惜一早打来电话拜托我将你们约在一起。”   “温惜?”宋儒儒更纳闷了,温惜是和阮教授有关,可和孟秋和边立心又有什么关系呢?   阮咸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她无法自控地轻轻颤抖起来,这个房间里连空气都让她觉得凝重,压得她喘不上气来,“那个……边尧,其实我还有点事要回音乐学院……”她虽然看不见自己仓皇的神色,但却可以听见自己声音里的虚软无力。   “阮教授。”边尧很认真地看着他说,“你是故事里最重要的人,不是吗?”   阮咸的脸色彻底变白,她想让自己和往常一样镇定自若,可却连扬起嘴角都做不到。一旁的孟秋和边立心也对此糊涂极了,在他们看来边尧是在为难阮教授,孟秋连忙起身对边尧说,“边尧,究竟有什么事啊,阮教授都说了她还有事……”   “妈!”边尧很大声地叫了她一声,孟秋一下愣住了。   修颉颃感觉出情况不对,他伸手拉住宋儒儒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宋儒儒手心一热,莫名就安心了几分,她抬眼看向他,虽然对情况一无所知,但仿佛有他在就没有那么不安了。   “妈……”修颉颃也叫了孟秋一声,“你就听边尧的话吧。”   孟秋看儿子紧握着宋儒儒的手,心情很是复杂,虽说昨晚边立心劝服了她,可她总是有些难以言喻的别扭,索性也不应他,只是对边尧说,“哎呀,那你有话就快说嘛……”   边尧看向阮咸问道:“阮教授,你要自己说吗?”   阮咸的心揪在一起,她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故作无辜地说,“我不知道你要说什么事啊?”   “好吧,那我就说了。”边尧缓缓抬手指向阮咸,他的指尖像一把利剑正对着她的心房,“二十年前,修翼的情人,是你,不是宋佳宁。”   这样断句鲜明的一句话,像巨大的寒潮将在场所有人都凝结成冰,窗外金秋的暖阳也照不进这里的冰冷。   “你……说什么?”孟秋第一个说话,声音干裂得像击打厚厚的冰层。   “她和修翼还有一个私生女,那个女儿就是温惜,宋佳宁是无辜的。”边尧的声音大部分时间都很温暖,可此时却像冰川上足以割裂皮肤的寒风,她仿佛看见无数的冰棱刺向她却又从她的身体里穿过,很疼,也很冷。   原来,她的噩梦还是没有结束……   ====   今天生日也来更新,希望大家为我的勤劳?( '???` )比心   ☆、109,应该可是却没有   PART 109   阮咸记得她将温惜放在福利院门口的时候,恰恰是黎明之前,是一天中天空最黑的时候,音乐厅的火渐渐小了,滚滚的浓烟不断翻涌上天,周围的空气里都弥散着灰烬。   她抱着孩子在马路上一步步往前走,却不知道尽头在何处。   最后她在福利院门口停下,隔着铁栅栏向里面看去,空地上有秋千、有滑梯,还有跷跷板,孩子在里面玩会开心吗?即便没有父母,也可以成长吗?   她的目光落在栅栏两侧的红色横幅上,白森森的路灯下,热闹的红底黄字都变得黯淡极了,横幅上写着:关爱孤雏,情满人间。   “孤雏……”她轻轻念着这两个字,低头去看怀里的孩子,孩子还那么小,软软的蜷成一团,可孩子已经没有父亲了,而她又做不了一个母亲,她做不了……   她只能将孩子放在门前冰冷的水泥台阶上,孩子哭累已经睡着,全然不知自己已经离开了母亲温暖的怀抱。   阮咸记得自己对孩子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妈妈以后一定会来接你的……”   二十年来,她确实不顾一切地找孩子,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孩子,可是孩子却不爱她,还亲手将她推回了挣扎二十年才摆脱的噩梦。   一切都是她的报应啊。   太多的画面涌现在眼前,阮咸只觉得天旋地转,她胡乱中好像抓住了什么才没让自己摔倒在地,等她缓过神来,才发现是宋儒儒扶住她的。   一直以来她都不敢去看宋儒儒的眼睛,而此时那双眼眸就在她眼前,墨色的眼瞳和宋佳宁一模一样,“对不起……”她听见缥缈的声音从自己口中发出,然后眼前一黑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   阮咸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白色。   是在做梦吗?   她艰难地坐起身来,就看见坐在病床边椅子上的温惜。   “温惜……”阮咸叫了她一声,觉得自己心神俱碎。   “你说反正大家都认为宋佳宁是小三,儒儒和修颉颃也不会因此分开,如果我把这件事说出去,全世界都会知道我有这样一个母亲,我的事业、我的前途都会受到影响。”温惜语调平缓地说,“你的话我回去之后想了很久,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可你却忘了一点……”   阮咸说不出话来,只有眼睛微微眨了一下。   温惜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是你,我也一点都不像你,你是给了我生命,可在你抛弃我的时候就已经把给予的生命收回了,所以我和你是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也没有关系的两个人。”   “你所有的理由都是借口,你只是自私,只为自己考虑,年轻的时候你为了获得演出机会接近修翼,你为了不让他抛弃你非要生下孩子,你知道他出事就把我丢掉,到如今,儒儒的妈妈因为你背了二十年的黑锅你还想要继续隐瞒,你看到儒儒的时候不觉得心虚吗?不觉得愧疚吗?还是你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良知?”   温惜的话一句接着一句,不给阮咸任何喘息的机会,直到她全身僵硬,脸色煞白,只有牙齿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被自己的女儿这样说很难过吗?”温惜反问她,“那你有没有想过,二十年来有多少人诋毁过儒儒的妈妈?你的难过和她相比算什么呢?”   “我本来觉得我没有颜面去见儒儒和其他人的,但我后来想明白了,即便被人家知道又如何,即便全世界知道我有你这样的母亲又如何?我是会无地自容,但我起码不会一辈子活得卑劣畏缩,不会用别人的痛苦来换自己的光彩。”温惜说完最后一个字,对着病房门外叫了一声,“你们进来吧,她已经醒了。”   病房门开,宋儒儒、修颉颃、孟秋和边立心才走进来,之前阮咸在电视台晕倒,他们七手八脚将她送来医院,就赶紧通知了温惜。   温惜看了一眼宋儒儒,神色有些不自然,她轻咳一声说,“呐,我很坦白的,她虽然生了我,可我和她不一样,你要是因为这个和我绝交,那你就太小心眼了,你得学学大可爱啊……”   温惜的一句话,立刻就把情绪压抑的宋儒儒弄笑了,“我为什么要学他啊,他是你哥哥好不好,你俩当然想法一样……”   修颉颃看向阮咸,又指了指自己和温惜,“她是我妹妹吗?”   阮咸紧抿住颤抖的双唇点了点头,继而连声为女儿辩解,“她那时候很小,她什么都不知道……”   温惜却没有领她的情,只是冷冷地说,“是啊,那时候我才半个月大,儒儒才六岁……”   宋儒儒轻轻拉了温惜一下,阮咸难堪地低下头,“是,那时候你们都还小……那时候我就和你现在差不多年纪,刚刚二十岁,一心想要登台演出,一心想要扬名立万……”   “现在你都实现了。”孟秋说道,“其实你可以再等等的,等到该得到一切的时候,再理所应当的得到,不是更好吗?”   阮咸自嘲地苦笑了一下,“人生不就是这样吗,每个人都是第一次,大家都没有经验,选对路的人可以侃侃而谈成功的经验,就仿佛这条路他曾经走过一样,选错的人就会不断懊悔,仿佛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就不会那么做。”   “可如果我有一次重来的机会,我可能还是会那么做,因为我太爱古琴了,我比任何人都迫切渴望成功,渴望被认可,我不会放弃一切机会,哪怕日后会吞下恶果。可我唯一后悔的是抛弃了我的孩子,我很早就后悔了,只是我去找她的时候她已经被领养了。”   她说着看向孟秋深深地低下头,“破坏你的家庭我很抱歉,是我当时太过天真,以为自己可以取代你,但是我错了。其实修翼后来并没有骗你们,你提出离婚他就慌了,他也没有和我再来往,也不让我生下孩子,就连那天晚上他也是一心要回家的,只是我没有遵守承诺。”   在电视台刚刚知道消息的时候,孟秋的情绪很强烈,不断地抓着边立心质问,质问那些她二十年来都无法释怀的问题,可到了此时她才开始理解颉颃说过的话,过去永远是存在的,但却不能改变今后的人生方向。“如你所言,人生都是第一次,其实我也没有很后悔的事,破坏我家庭的人也不单单只是你,还有修翼他自己,他虽然没有再欺骗我,但还是背弃了我们最初的誓言。”   “所以我不后悔和他离婚,我也绝不会原谅他的背叛,我只是后悔那天晚上我没有去听演奏会,他邀请过我,可我拒绝了。我也不会原谅没有去的自己,不会原谅他,也不会原谅你。”   “我不能对你做什么,也没有精力去打击报复你,我只希望你可以从我的人生永远消失,无论日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想见到你。”   孟秋说完停顿了一下,看向温惜,“至于温惜你,你和儒儒是朋友,你和颉颃……是兄妹,你们来往我不干涉,但最近的话我可能还没那么想见到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等到我心情好转的时候再让颉颃带你来见我。”   站在一旁的边立心一脸自豪地看着妻子,待她说完话,立刻忠心耿耿地走过去牵她的手,孟秋却没有理睬他,而是径直走到宋儒儒面前歉意地笑了一下,“不管你信不信,其实在知道你妈妈是无辜之前,我就已经打算接受你了,你是个好姑娘,颉颃遇到你是他的福气。”   “我相信啊。”宋儒儒小心翼翼地握住孟秋的手,“因为你是他妈妈,你说的话,我肯定相信。”   一旁的修颉颃忍不住提出质疑,“我妈妈很会撒谎的,你可不能随便信她的!”   好在边立心快步上前将修颉颃拽到一旁,才阻止了一场人前揍孩子的戏码。   阮咸扶着床边侧身下来,她的身材本来就纤细高挑,此刻憔悴得像是一枝随时可以折断的枯枝,她喑哑地叫了宋儒儒一声,“那你呢?你有什么要问我的话?还是你想骂我一顿泄恨?”   宋儒儒松开手,走到阮咸的面前仰起头看她,她的双眼黯淡混沌,脸色惨白如纸,鬓发也乱蓬蓬地散着。宋儒儒伸手替她把鬓发别好,轻声说,“其实火灾那天,我也在音乐厅,只是失火时我跑了出去,我记得看到我妈妈的最后一眼,她和你现在的样子很像,头发散着,脸色也是这么难看,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这么多年我从没有忘记过。”   “其实我也没有父亲,但我很幸运,我妈妈愿意独自一个人养大我,虽然她后来没能做完这件事,可她终究还是她,没有破坏我对她的美好记忆。我是挺想骂你的,但是有一个人和我说过,只要能找出让我妈妈背黑锅的人,她就帮我拿刀逼这个人公开认错。所以我想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省去不少口舌了。”宋儒儒说着隔空丢给温惜一个眼神,温惜禁不住咽了一下口水,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说宋儒儒这个神婆又狠又不好惹了。   “不过有一件事我一定要亲自问你。”宋儒儒语调严肃地问,“你之前和我说你只见过我妈妈一次,是真的吗?”   阮咸摇了摇头,“不是,火灾发生前我也见过她……”   宋儒儒的眼眶已经泛红,但她不愿意让自己在阮咸面前掉泪,“我只想知道她和你说了什么,我想知道她生前做过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   阮咸抬手一只手来,微微空窝起手掌,她记得那三张窝成团的纸币,也记得那硬硬的手感,记得那天宋佳宁的眼神,也记得宋佳宁对她说的话,“她说……我也应该有自己的幸福。”   她也应该有自己的幸福,应该有自己的幸福,应该……   可是却没有。   她的手像被灌了铅一样的重,重到她再也抬不起来,甚至没有办法去擦眼泪,只能任由自己哭得撕心裂肺。   幸福是她这一生以前不曾有,今后也不会再有的奢望。   是她自己把它弄丢了。   =====   终于,终于,感天动地o(╥﹏╥)o   ☆、110,春来江上几人还   一个月后。   温惜最喜欢秋季里的十一月末,因为那代表了黑色星期五大促的来临,宋儒儒也挺喜欢这个时节,因为这时候上天竺寺的柿饼就晒好了。   月真师傅最近精神不错,宋儒儒和修颉颃到上天竺寺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收晒好的柿饼,橘红色的柿饼又软又圆,裹着一层雪花般的糖霜。   宋儒儒随手抓起一个先啃一口,然后才递给修颉颃,修颉颃看着被咬了一口的柿饼微微蹙眉,内心挣扎了约莫十秒后,他才张嘴小心地在旁边咬了一小块。   “你嫌弃我?”   修颉颃一边咀嚼一边点头,“是的,但是如果你要揍我,可不可以回去以后再揍?”   宋儒儒深吸一口气,也点了下头,“准了。”   月真师傅原本已经装满了一袋柿饼,看看修颉颃就又拿出一个袋子开始装,“我给你们俩分开装,省得你们吃的时候吵架。”   “那是最好不过了。”宋儒儒走过来帮着月真师傅一起收拾,“我和他肯定八字不合,每天都无话可说。”   月真师傅笑了笑,“我早就说过你们八字不合啊。”   “我还以为那时候你是为了拆散我们才这么说的,竟然是真的吗?”宋儒儒有些惊诧地问。   “出家人不打诳语。”月真师傅说着双手合十,连声说善哉。   宋儒儒扭头看看站在身后继续啃柿饼的修颉颃,无奈地摇摇头,“那我俩是不是住在一起也犯冲?”   “那肯定的啊。”月真师傅当即肯定,一边把装好的两包柿饼递给她,“你还要一意孤行吗?”   宋儒儒抱着柿饼满足地啧啧嘴,“哦,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的。”   “我看见新闻了。”月真师傅以为宋儒儒要说的是阮咸上新闻的事,她今天一早就看见新闻头条是:音乐学院古琴教授承认曾做小三。   “我不是说这个。”宋儒儒连连摆手,“我是说我要换工作了。”   “换工作?你不算命了?”   “怎么可能!”宋儒儒嗔怪地说,“算命是我吃饭的绝学!”   月真师傅疑惑地看着她,“那是……”   宋儒儒一把将修颉颃拽过来,恬不知耻地撒狗粮,“我要做教授夫人啊!”   “……”月真师傅大概愣了有十几秒,白净圆润的脸庞红了好一阵子,才再次双手合十,“儒儒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设啊……”   “那是我以前有心无力嘛。”宋儒儒无奈地摊手,“不撒狗粮的情侣都是没粮可撒,而我现在要开、仓、放、粮!”   被宋儒儒薅过来的修颉颃郑重地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月真师傅,“这是我们俩的八字,想让你给我们选一个适合订婚的日子。”   月真师傅接过来上下看看,左右为难,“可是你们俩八字真的不合,我一时真选不出好日子。”   修颉颃低头看看宋儒儒,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宋儒儒点了下头示意他可以说话,他这才敢开口,“如果选不出好日子,我们就下个周末订婚。”   “为什么?”   “下周末是儒儒生日。”修颉颃说,“她今年不想一个人过生日了。”   月真师傅虽然脱离红尘,但免不得也会为此感伤,“真的要这么匆忙吗?人生大事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宋儒儒耸了下肩膀,“我又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介绍人就只能是推荐我俩买房的中介了。”   因为她的那句“没有父母之命”,月真师傅轻轻叹了口气,“其实你爸爸是有陪你过第一个生日的……”   宋儒儒一怔,原本平静的心一下就起了波澜,“什么?我爸爸?你知道我爸爸是谁?”   月真师傅今天站得久了,说话有些微喘,便找了张小藤椅坐下。她语气平静地说,“是谁我也不知道,我以前偶尔听你妈妈说起过一些,知道的也不比你多。”因为看到今早的报纸,加上宋儒儒和修颉颃也打算订婚,她还记得宋佳宁生前曾和她说,如果可以最好永远不要告诉儒儒,除非儒儒真的成熟了,不会再为此伤心难过。   “他真的是做情/报工作的吗?”宋儒儒急忙向她求证从高队长那里得到的不明消息。   “是的。”回忆起自己和宋佳宁几次初识的过程,月真师傅还历历在目,“你爸爸是在你一周岁生日后最后一次离开,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差不多从你妈妈怀你那年开始,形势就不太好,你爸爸时常短期离开,等到你出生后情况越来越紧张,你两个月大时你父亲又一次离开,这一次去了很久,你母亲便抱着你上山烧平安香,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睡在你母亲怀里,乖乖的,不哭也不闹。”月真师傅说着还比划了一下在襁褓中的孩子有多大。   “后来你爸爸因为你们的关系想要离职,申请却一直没有批下来,直到你一岁生日后,也就是那年的十二月他们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你父亲接到任务必须离开,这一去就没有了音讯,大概三个多月后,你妈妈接到消息,说你爸爸再也回不来了,那时候你才刚学会走路不久。”   站在一旁的修颉颃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问月真师傅说,“您说的任务,是因为那年圣诞节SU*LIAN*解*体吗?”   月真师傅点点头,“他们俩以前就是在那里留学时相识的。”   宋儒儒终于想明白了那种叫大列巴的超大面包,她还一直以为她父亲是哈尔滨人才会吃它,原来那是他们以前共同的回忆……   “其他的信息呢?”修颉颃追问道。   月真师傅摇了摇头,“这些事都是她偶尔才会说起一些,说他喜欢《长安春望》,要给孩子用里面的典故起名,说他喜欢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出门在外时最喜欢听这首古琴曲,喜欢的诗人是普希金……”   “你以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宋儒儒觉得周身又冰冷却又很温暖,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欣喜的,还是悲伤的,亦或只是震惊。   “你妈妈不让我说。”月真师傅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说起你爸爸的时候总是微微笑着,但她和我说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是不再有的过去。她说她和他有过美好的回忆,那么即便失去也不会遗憾和难过,但你对爸爸是没有记忆的,告诉你的话就只有伤心和悲痛。”   “而且……我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证明你爸爸的存在,他只是活在你妈妈记忆中的人。”月真师傅说着闭上双眼,仿佛眼前就是宋佳宁一边织毛衣一边轻柔说话的样子。时光匆匆,曾经宁静美好的日子还是不可避免地远去了,她也已经老了,再清晰的记忆也会渐渐淡去,只是那个午后的阳光,那绕指的鹅黄色毛线,永远是鲜亮温暖的,宋佳宁举起织了一圈的底边对她说:儒儒今年生日的时候就可以穿了……   月真师傅睁开眼,看着眉眼像极了宋佳宁的宋儒儒,微微一笑,“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便不会再因为失去而难过。”   宋儒儒抬头看向此时的天空,高远又明亮,多年前的此时也是这样的季节吧,虽然寒风猎猎但依旧有金黄色的暖阳,在这片灿烂的阳光下,有一对幸福的恋人,他们不知道未来在何方,也不知道是否有未来,于是他们决定不问将来,在寒冷的人世只拥有彼此就足够了。   “原来我的名字是我爸爸起的,原来他参与过我的人生,只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扬起嘴角笑起来,“只有我的名字可以证明,证明他来过这世界,证明他曾经在这里有过幸福。”   修颉颃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将她完完全全塞进自己怀里,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声说,“其实那首诗里还有一句——”   “家在梦中何日到,春来江上几人还。”   ====   阮咸在温惜的逼迫下不得不公开认错,虽然时隔二十年,记得这件事的人并不多,但无论结果如何,总算是替宋佳宁洗去了一身泥泞。   出新闻的时候,边家人都很平静,全家只有边舜一人如遭雷劈,“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没有人发告诉我,我还是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了?”   边尧笑呵呵地说:“当然是,不过因为你年纪小,所以你只能算0.5份子。”   “那温惜呢!温惜不是和我一样大!”边舜气呼呼地反驳。   要说怼妹妹,边尧那是一把好手,随时可以为边舜亮剑,“可人家温惜自力更生啊,能自力更生的就是大人,不能的都是宝宝。”   “好好……”边舜咬牙忍了,“这就算了,为什么下周我哥订婚,伴娘不是我,而是温惜???”   “这事你就更没办法了……”边尧有点心疼妹妹,都不忍怼她了,“因为温惜是亲妹妹,你并不是。”   “什么——?!”   边舜的声音穿墙而过,把书房里的边教授都惊动了,他匆匆走出来竖起食指挡在嘴前,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小点声,你妈在睡午觉呢,一个多月她还是第一次睡得这么沉。”   边舜语无伦次地说:“就、就……温惜是阮教授的孩子?你们都知道?我真没想到阮教授是这样的……”   边教授拍了拍激动的女儿,安慰她道,“没告诉你就是因为怕影响你学习,虽然阮教授这样不对,但她的琴技还是好的,你只是跟她学习的话,就不必太关注人品的卑劣……”   他的话还没说完,午睡的孟秋被边舜的一嗓子吵醒,端着水杯走出卧室,边教授立刻舌头打了个卷,绝地反杀般地将原本的话硬生生掰了过来,“……卑劣、卑劣是卑劣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舜舜,你要做一个高尚的人!”   =====   我闻到了自由和解放的味道,你们闻到了吗?(???)   PS,因为系统原因,某个地方使用了汉语拼音了。。。大家自己拼一下   ☆、111,叫未婚夫   PART 111   周五的上午是修颉颃中国考古史期末前的最后一节课,他要在课上宣布期末考试的方式,所以学生来得特别齐,宋儒儒今天起迟了,出发前发了微信给阿珂帮自己留个位置。   她到的时候已经上课十分钟,修颉颃正在讲台上说话,“……以考古史为主题,谈一谈对当下考古现状的理解,文章不少于三千字,在月底教给助教,超过时间迟交的……”   他正说着就看见宋儒儒猫着腰从教室后门溜进来,她低着头捂着脸,生怕被讲台上的人看见,却不知站在讲台上的修颉颃对教室里的一切都洞若观火。   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有学生叫了他一声,“修老师,超过时间迟交会怎么样?”   “会被点名。”修颉颃嘴上回答问题,目光却还盯着那个打算挤进座位的人。   “怎么点名?”学生继续举手提问。   “宋儒儒!”修颉颃突然大叫一声,吓得已经挤进座位的宋儒儒全身一个激灵大喊回应,“到!”   前排的学生纷纷回头看去,宋儒儒捂着脸站在后排中央尴尬得像个木桩子,修颉颃却神色平静不急不慢地向大家解释,“就是这样被点名。”   宋儒儒突然就成了反面教材又羞耻又气愤,梗着脖子凶巴巴地问他,“你点我什么名啊!”   修颉颃站在台上淡然一笑,清亮的眼眸如星如月,“点名提醒你明天别迟到。”   宋儒儒本来还气呼呼的,因为“明天”二字忽地就红了脸,学生们不明所以地问,“明天还有课吗?”   修老师为人师表,传道受业解惑是本职工作,当即就为学生们解释,“明天是我订婚的日子。”   这话一出,整个阶梯教室瞬间炸开了锅。   “修老师,你要订婚了啊!”   “你和谁订婚啊?”   “修老师你什么时候谈恋爱的啊?”   阿珂轻轻拽了一下宋儒儒的衣袖小声问:“学姐,你要参加修老师的订婚宴啊?”   宋儒儒忽地成了事件的焦点,她承认之前在月真师傅面前撒了狗粮,也承认自己到处和朋友炫耀,可她也不想这么当众被围观啊!她一时羞愧跺了下脚,“我就迟到!”   修颉颃抬起手来,直直指向自己前方已经满脸通红的人,“你要是明天还迟到,我就没人订婚了。”   全场哗然。   宋儒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叫了他一声,“修颉颃!”她这样叫他,声音里却没有她预想表达出的愤怒,反而有点撒娇的味道。   修颉颃站在讲台上的时候特别有老师范儿,说话也格外威严,尤其是在学生犯错的时候,纠正他们的错误是他的职责。   “叫未婚夫。”   ====   刚一下课温惜的电话就打来了,催着宋儒儒和修颉颃去试礼服,宋儒儒原本只是想请亲戚朋友简单吃个饭就行了。可温惜不肯,非说仪式感在爱情中必不可少,不仅预定了酒店宴会厅,还张罗着给他们俩订礼服。   不过等宋儒儒到了约好的礼服店,才发现与其说仪式感在爱情中必不可少,不如说是仪式在温惜的生活中必不可少,因为自己和修颉颃怕麻烦只肯一人一套礼服,可温惜呢,足足订了五套礼服。   “这件是我和你们迎接客人穿的黄色,让人感到温暖亲切,白色是仪式开始穿的,端庄典雅,给你们送戒指的时候我穿这件粉色比较活泼,送客时我穿蓝色,愿大家的友谊和天空一样纯净长久……”   “那……第五件是什么?”宋儒儒不可置信地指着最后一件深V领的紧身鱼尾礼服。   “这个嘛……”温惜抱住最后这条宝蓝色天鹅绒材质的礼服,怜爱地说,“这是备用的,如果我中途衣服弄脏了得换一件啊!”   修颉颃仔细数了数衣架上的衣服,抬头问温惜,“怎么没有伴郎服?”   宋儒儒定睛一瞧,确实如此,“伴郎不是穆扬吗?他的衣服呢?”   温惜恋恋不舍地放下自己的天鹅绒礼服,撩了一下此时已经触肩的头发,“主要是预算不够,我就把伴郎这个项目取消了……”   “啊???”宋儒儒惊诧地说,“你不是很看重仪式感吗?”   “其实吧,人生还是不要那么死板的好,多一些不一样就多一些精彩,多一些遗憾就多一些期待!”温惜张开双手抱住他俩,“毕竟你们是我的哥哥和嫂子,我觉得你们肯定懂我!”   宋儒儒轻轻将温惜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事情是这样的,铁打的哥哥,流水的嫂子,他懂不懂你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不懂……”   温惜可怜兮兮地看向自己的哥哥,“哥,我唯一的哥哥,你懂我的吧?”   修颉颃做人做事都简单明快,比如边舜是妹妹,温惜也是妹妹,那她们俩就可以获得同等的妹妹待遇,妹妹待遇是什么呢,需要给钱花,需要关心,需要帮她们,但是不必懂她们的心思。“不懂。”   宋儒儒满意地上前一步揽住修颉颃,往他手臂上一靠,得意地看向懵住的温惜。修颉颃低头看看宋儒儒,格外乖巧地微笑着,对嘛,只有宋儒儒的心思才需要理解。   温惜不甘心地撒娇,“哥,我穿这些衣服不好看吗?”   “好看。”   “那你懂我为什么需要这些裙子了吗?”   “不懂。”   “你妹妹这么好看,不需要好看裙子吗?”   “需要。”   “所以我订五条裙子没错吧!”   “错了。”   “……”   ====   试完礼服,又再次确认了明天的日程安排,温惜才把宋儒儒和修颉颃放走。周末是回家吃饭的时间,孟秋因为宋儒儒要来提前去买了她喜欢吃的菜,大大小小的盘子堆了一桌。   宋儒儒这次没有买牛奶,而是买了孟秋喜欢吃的绿豆糕来。边舜喜欢吃所有带桂花的食物,所以吃得比谁都多。   边尧笑话道:“舜啊,就你这样还想做伴娘?”   一边的孟秋突然开口,“其实伴娘是应该让舜舜做。”   她这话一说,餐桌上的人都不敢动了,边教授作为一家之主颇有担当地率先开口,“去那个……明天的订婚宴……伴娘是……那个……温惜……你知道的吧……”   孟秋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啊,所以我才说应该让舜舜做,温惜个子高,长得又漂亮,儒儒站在她旁边很容易被比下去,如果是舜舜就不会了。”   “……”边舜不敢相信攻击自己的人除了边尧外还会有孟秋,气得绿豆糕也不吃了,一把抱住修颉颃的胳臂求安慰,“哥,你说我好看还是温惜好看?”   “噗——”听到边舜问这个问题,宋儒儒一个没忍住,嘴里的菜就喷出来了,她捶了几下胸口磕磕绊绊地说,“别、别问……你哥……是不会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毕竟她曾经就犯过这个错误。   果不其然修颉颃很认真地放下筷子对边舜说:“你是问脸蛋谁好看,还是身材谁好看?”   “那脸蛋谁好看?身材谁好看?”   修颉颃还真的沉思了几秒,然后回答,“都是她。”   可边舜对修颉颃有着谜之信任,竟然还敢继续挑战,“那我弹古琴总弹得比她好看吧?”   “声音是你的好听些,但还是她好看吧。”修颉颃对于每一个问题都进行考究般的分析。   边舜彻底炸毛了,“啊啊啊——温惜那么好,那你们结婚也让她做伴娘好了!不,你们怎么不直接结婚,还订婚干嘛!”   说到这个问题,边教授也有些好奇地问,“舜舜说的对,你们怎么不直接结婚好了?”   “这个……”宋儒儒不好意思地含糊道,“有点情况。”   “什么情况?”边尧也追问了一句。   修颉颃倒是很爽快地替她作答,“因为今年年初,她在微博上算她的属相今年不宜结婚,所以如果我们结婚的话她就要当众被打脸了。”   “……”   边教授欣慰地说:“我就是欣赏你这样敬业的学生!做一行,爱一行!”   ===   因为明天还有订婚仪式,所以晚饭后宋儒儒和修颉颃就回去了。今早宋儒儒就收到寒潮预警的推送消息,天黑后气温降到零度以下,她哆哆嗦嗦裹着衣服从修颉颃的车上下来,冷风一吹她狠狠打了个喷嚏。   修颉颃将车停好,拿起副驾驶上落下的围巾,追上前面跑得飞快的小个子,从她身后裹上大围巾,好似打了个包袱,然后再把包袱塞进自己怀里,紧紧抱着往前走。   宋儒儒靠在他怀里,连力气也不出,任由他夹着自己往前漂移。她的手拽着他贴身的羊毛衫,软软的面料摩挲在她脸上舒服极了。   进电梯后,她轻轻叫了他一声,“修颉颃……”   修颉颃停下脚步低头看她,“怎么了?”   宋儒儒也不回答他,只是闭上眼微微撅起嘴巴求亲亲,不知怎么的,被他这样抱着往前走就突然很想要亲亲呢!   修颉颃仔细看了看她,又盯着她撅起的小嘴看了三秒,然后体贴地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只唇膏,“嘴巴干了是吧,呐,擦点唇膏,出门的时候就和你说戴口罩你也不听。”   宋儒儒不得已睁开眼,一把夺走他的唇膏塞进自己口袋,很是直白地说,“谁要擦唇膏,我要亲亲啊!”   “啊……”修颉颃左右看看,抬手指着电梯的监控说,“有监控。”   宋儒儒松开手怏怏地说:“哦,知道了。”   电梯门开,她甩开手向自己家走去,修颉颃比她晚一步出门,向隔壁走去,开门前他提醒她道,“明天可真别迟到啊。”   宋儒儒没理他,开门进去把门一关,赏了他一声“哐当”。   ====   我本以为就是今天了,看来是明天了(*/ω\*)   ☆、112,明天,必须是个好日子。   PART 112   修颉颃回家后,按照惯例先看了半小时的书,今天看的书和古哲相关,他看到有用的地方都拿笔做上记号,这些内容和宋儒儒的论文相关,这样她看的时候就可以直接看重点了。   想起宋儒儒,修颉颃就想起她方才刚才仰头要亲亲的样子,真可惜啊,要不是电梯有监控,他可是很想亲他的呢。   他无奈地摇摇头继续看书,又看了半页后,他放下书思考,她刚才没理自己就关门,不会是生气了吧?   为什么生气呢?   应该是为了电梯里有监控所以没办法亲亲吧,可电梯里安装监控是为了安全,看来他得和她说明一下情况。   想到这里,他将书签夹进书里,然后拿着书就去敲隔壁的门。   宋儒儒自打出了电梯就气得不轻,本以为修颉颃会早早来敲门,哪知道她在沙发上等得快睡着时门铃才响,现在修颉颃除了索吻被拒还加上惊扰睡觉,两罪并罚,几乎没有生还的余地。   她捏了捏拳头,气势汹汹地走过去开门,她倒要看看他这次如何绝地求生。   可修颉颃根本没想过要求生,因为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危机,他是来讲道理的。   “虽然电梯里装监控妨碍了你求亲亲,但这还是很有必要的,首先电梯的构造是……”   “等等。”宋儒儒抬手阻止他说话,“你是觉得我在生监控的气?”   “不然呢?”修颉颃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难道你在生我的气?”   “……”宋儒儒深吸一口气,用他的口吻回问他,“不、然、呢?”   修颉颃一下愣住了,他的大脑飞快运转,回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是因为上课点名?还是因为温惜买了很多裙子?啊……难道是……”他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确定,但又实在想不出别的来,只好犹豫犹豫地问她,“你是因为没有亲亲生气?不会吧……”   宋儒儒被他清亮的目光这么一看,原本正大光明的情侣间索吻就变得有些不那么正大光明了,仿佛是她怀揣着一些污污的想法强行非礼他似的,她红着脸羞愤地吼道,“是啊!是啊!我就是因为没有亲亲生气!怎么了!”   这话一说,修颉颃也瞬间红了脸,他脸红的时候特别像个孩子,衬托得宋儒儒更像个饥渴的索吻狂魔了。   他向前走近一步低头要亲她,宋儒儒却倔强地一把将他推开,“不用了!”   “不用了?”   “对啊!”宋儒儒理直气壮地说,“我现在没心情了,既然你亲亲的时候都要分场合,那咱们以后就逢一三五亲亲,二四六不亲,周日抽签决定,上上签就亲,下下签面都不要见。”   修颉颃没有感觉到她话语里的赌气,而是很认真地想了一下,“这倒也不错……二四六的时候就可以各自好好学习工作了……”   “……”宋儒儒再次深吸一口气,再次把门一关,再次赏给门口的修颉颃一声“哐当!”   什、么、人、呐!   然而她内心的咆哮立刻就被自己回答了,是她爱的人啊。   于是咆哮就变成了,为什么会爱上这样的人啊!   关键是她明天还要订婚了!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她正气得不行,背后的房门又被敲响,她转过身来没好气地打开门吼他,“不是要好好学习工作吗?你敲门干嘛?”   她生气的时候脸红得像柿饼一样,说话的声音虽然大却会不自觉透出心虚,她啊……并没有真的不理他呢。   修颉颃伸手将她拽进自己怀里,然后顺势将房门推开,裹着她往前走,最后将她压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张开手臂支在沙发两侧,这个怀抱很大,宋儒儒有足够的空间可以从他身侧溜走,可她却选择了乖乖没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等着他俯下身来亲吻她。   是非常温柔又细腻的一个吻,他仿佛从她的双唇上尝出柿饼外面糖霜的甜味,舌尖一舔她就会融化似的。   虽然她是很生气,但……宋儒儒也不打算矫情,她确实想要亲亲啊,所以她闭上眼,等他结束这个唇齿缠绵的吻后,才挑眉刁难,“不是要分场合亲亲吗?”   修颉颃的眼眸浓得像墨一般,鼻息还停留在她脸上,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沉香气息,他的嗓音带着一点沙哑,“因为今天是周五啊,你说了逢一三五亲亲……”   宋儒儒一下绷不住笑场了,“那明天订婚是周六,是不是就不亲亲了?”   他微红了一下脸说:“你生气了还愿意订婚啊?”   “我生气了就不订婚了?”宋儒儒说着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有什么坏心思啊?”   他乖巧地摇摇头,松开撑着沙发的手在她身旁坐下,然后将她搂进怀里,淡雅隽永的气息一下将她包围,宋儒儒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还有他低沉清逸的嗓音,“你连生气都不会离开我,真好……”   “那你会吗?”   他摇摇头,“不会的,我生气的时候都特别喜欢你。”   “要是我以后做错了事,你特别特别生气,还会喜欢我吗?”她忍不住他怀里钻了几分,温暖的怀抱让她如履云端,一切都变得美好又甜蜜。   “我是你的老师啊,我会纠正你的。”他格外笃定地说,“所以你犯了错不要撒谎,可以告诉我,然后我就告诉你要怎么做。”   “嘁——”宋儒儒虽然心里暖洋洋的,但嘴上还是忍不住嫌弃了一句,“就你的情商还能指导我怎么做?怕你越帮越忙……”   他低头看向宋儒儒,“我不是要告诉你解决办法,而是告诉你怎么做我就不生气了。”   宋儒儒抿了抿嘴,笑着问,“那要怎么做,你才会不生气?”   “只要你还喜欢我,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不会生气。”他认认真真,一字一顿地说道。   在他的人生里不曾遇到过像宋儒儒这样让他如此深爱的人,所以在未来的日子里,只要有她在,他的人生就不会有再让他难过的事。   宋儒儒鼻头一酸,像鸵鸟似的把脸埋进他怀里不出来。   “那你呢?”修颉颃贴在她耳边问她,“你好像经常生气,你生气的时候还喜欢我吗?”   “我生气的时候特别讨厌你。”她小声说道,“特别、特别讨厌……”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不会生气?”   宋儒儒从他怀里冒出两只眼睛来,眉梢微微一动,眼里也含着羞涩的笑意,“你亲亲我……我就不会生气了啊……”   “啊……”修颉颃一下就明白了,“所以我第一次亲你的时候,其实你不生气?”   宋儒儒迅速回忆起往事,坚决地说,“那时候我又不喜欢你,你亲我我当然生气!”   “这样啊……”修颉颃点点头,“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啊?”   “这……”宋儒儒一时语塞,“就突然就喜欢啦。”她一心虚就紧张,两只手不老实地钻到他腰间取暖,修颉颃握住她的双手大方地往衣服里一塞,她突然碰到他腰间的皮肤,指尖像被电了似的一惊,他大概也意识到这样太过突然,便又把她的手拿了出来,“外面也很暖和!”   “里面更暖和……”她喃喃地说了一句。   修颉颃脸上的红晕一下蔓延到颈项,喉结微微一动,轻声问她,“那明天之后,我们……怎么住……”   “一、一三五,二四六呗……”这个问题连索吻狂魔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换一下吧。”修颉颃说,“一三五有亲亲,二四六住一起,这样我就可以每天都见到你了。”   宋儒儒对他的情商没话说,“那二四六住一起,不亲亲?”   他的眼眸晶晶亮亮的,和懵懂天真的小长颈鹿一模一样,“哦……原来二四六也要亲亲啊。那一三五和二四六就没有区别了,不要分日子好了……”   “师傅说我和你住一起八字不合。”她红着脸嘀咕了一句。   “那就等不合了再说……”他说着微微一笑,“这不是明天以后的事嘛!”   不知为什么,说起明天两个字,宋儒儒的心一下就变得很平静,她以前是一个对未知世界充满不安的人,现在却对未来有着莫名的安心。   “明天……会比今天好吗?”   “这可不一定。”修颉颃摇摇头,“也许比今天好,也许不如今天。”   “也是,明天我们比今天老,我可能变丑,脾气也变坏,你呢,可能越老越笨,每天都能把我气好几次……”宋儒儒靠在他怀里掰着手指算未来,算着算着就笑了起来,“但那也挺好的……”   “是挺好的。”修颉颃亲亲吻了温她的额头,“明天,就是很好的事。”   窗外夜色已浓,寒冷的天空亮着一颗明亮的星星,宋儒儒不知道那颗星星叫什么名字,但她知道最亮的星星并不在夜空中,而在她的身边。   不管今夜天有多黑,明天一定会是是晴朗的好日子。   明天。   必须是个好日子。   全文完。